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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婆王妃 第10章(1)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掉頭就走,我也會一個人在天的另一端,孤獨終老。」

馬車入城,長安城里黃燦燦的杏樹進入視線,他的手緊握著她的,一同看這繁華紅塵。

微微低頭,孤霜一陣心酸。

讓另一方開啟另一段姻緣都是不可能的。

他們的姻緣從牽上的那一天起,便再無人可以介入,他們眼中只有彼此。

「能陪我下去走走嗎?」繞了一大圈又回到長安,孤霜不無感慨。

「好!依你。」攥著柔軟無骨的小手,他帶她下了馬車,緩步擠入人流如織的街道。

「在這里住了四年。」

「為什麼選了長安?」

「因為心里想著,總有一天,你會從這里經過,也許我能遠遠的看你一眼。」

她低頭默笑。

東風襲來,淳于千海捂著唇,咳了起來。

貼近他的身畔,孤霜笑著為他攏緊大氅,「還好嗎?要不要先回興慶宮。」

「不用。」溫柔的體貼讓他深深凝視她。

她盈盈地笑著,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影子。

還有何不滿足?沒有了,他們是彼此的另一半,找回便就圓滿。

「常常,一個人的時候,走到這條街,一看見與你相似的背影,會流淚呢。」

放眼來來往往的人,孤霜幽幽的說。

執起她的柔荑放到唇邊,他親吻著手背,「你知道我在那里。任何時候都在等待,雖然記憶沒了,等待還在。」

兩人都苦澀地笑了。

「回去興慶宮吧。」

「是啊,該回去了,好好籌備我們的大婚。」

隱約的恐懼在孤霜的身體里竄過。她違誓,老王妃一定不會放過她的。可是,她還能再逃嗎?她走她留,其實結果都一樣。

他仍不會娶妻,仍是一個人,仍為她駐足于原地。這是她當初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結果。

即使他日她真死于非命,她也不會有怨。能守住他,給他多一天的溫暖,多一天的愛,是她最在乎的事,以彌補分離那段日子的和失落。

重新回到馬車里,用了不到一頓飯的時間,兩人攜手走進興慶宮。

老王妃和蓮夫人已在主廳等待。

「千海,西北如何?听說你要回來,為娘特意從青州過來,在此等你好些天了。」老王妃慈藹的撫模兒子深陷的兩頰,好不心痛。

「一切都好,孩兒不孝,讓母親擔心了。」他撒了謊,說自己去了西北,其實他帶著部眾四處找人。

「這是誰家夫人,這麼標致。」發現了孤霜,老王妃笑了起來,熱情地牽起她的手。

老太婆,你可演得真好。孤霜在心底感嘆。

未將孤霜接話,淳于千海搶先宣布,「她即將是本王的王妃。娘。」

「這是怎麼回事?」老王妃錯愕地退後三步。

蓮夫人也跟著大吃一驚。

「明日我會進宮,將本王欲娶妻一事稟明聖上。母親,儀王府要有喜事了。」

緊握著身邊人的手,他終于可以得償所願。

這個女人為什麼陰魂不散?老王妃的臉青白交替。

「你真的要娶她?」她輕輕的問,手撐在蓮夫人的手臂上,緩緩地坐下。這個女人對她起過毒誓啊,竟然還有臉跑回來招惹千海。審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垂首而立的孤霜。

「是,孩兒心意已決。」孤霜用了妖法抹去所有人的記憶,他不想其它人猜忌她,所以將以往一筆帶過,「她本名素雨,四年前與孩兒有一段情,後來失散,所幸上蒼垂憐,讓我們再次相遇。她的發髻,是為孩兒而挽,她始終都是我的人,請母親大人成全。」

「你知道她的發是為你而挽,可其它人誰知道呢?他們只會說,你強佔一個有夫之婦。千海,你是淳于氏的大家長,聖上器重你,在朝堂上受人尊敬,又有萬千封地,你該顧慮自己的顏面。」老王妃語重心長地勸道。

「如果用淳于海所擁有的一切換取與雨兒白頭到老,我毫不猶豫。」

「千海啊,婚事不急,你再好好想想。你也可以將她收在府里,做個侍妾,不也可以朝夕相處嗎?王妃這個位置關系重大,你的王妃,不但要為你誕下世子,還得為我淳于家族撐起門面。以後宮中的酒宴,各府之間的應酬,你就讓這位市井媒婆去?」

「嫁給我,就是我的王妃,走到哪里,都有我淳于千海的照拂,誰敢看不起她?如果我一個王爺,給不了心愛女人富貴榮耀,做這個王有何意義?」

一直默不作聲的蓮夫人從震驚中驚醒過來,听到兩個主子毫不退讓的爭執、不由得有些擔憂。

王爺固執,老王妃也不遑多論,此事恐怕不得善了。

「你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老王妃像瞬間老了好幾十歲,神情有些頹唐。

「不用再想了,十日後就是大婚之日。」

「好啊,那你們拜堂時就不用拜高堂,蓮夫人,命人備車,老身要回青州封地。」她勸不動兒子,賭氣地還擊。

「孩兒拜送母親,成親之日,孩兒請太上皇來主婚。」他心意已決,再多阻礙都不能動搖他。

垂著的腦袋慢慢地抬起,孤霜雙目含淚地看著那張溫柔俊臉。她何德何能讓他如此義無反顧……

「好,算我多事。」老王妃一刻也不停留。臨去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樣的眼神,孤霜不會錯辨。那是恨。

除了在心底說著無數遍的抱歉外,這一次她無法再退讓。

他們是要一同牽著手下地獄的夫妻,所以再難的時刻,也不能放開。

他告訴她,即使她離開,他也不會娶別的女人。狠心地推開他,就不能實現讓他幸福的心願。如果離開是苦,如果相聚也是苦,不如相聚在一起,苦也一起吧。

「奴家走守黃泉,渡過忘川,心里念的都是我那小冤家。輪回數載,再次為人,遍尋我的他。他呀,投胎到富貴人家,又是一介翩翩少年郎,唯獨不記得奴家。奴家心許冤家啊,可只有湛湛青天記得奴家的痴,只有滾滾紅塵記得奴家的情。」

戲園里,臉上敷著濃粉的女伶,覺悟悲切地高聲哭道。

「嗚嗚嗚,唱得太好了。」孤霜在下面大聲叫好。她旁邊貴氣的男人拿著帕子為她抹淚。

「每次都哭得這麼慘,又非要鬧著來看。」淳于海莫可奈何地笑她。

甭霜哭得鼻頭紅通通的,沒好氣地嘟著嘴,「是你自己要跟著來的,你還念我。」

「我不跟著來,誰為你抹淚。」

悲切的戲還在台上進行著,悲傷的唱腔依舊揪心。

撒嬌似地,她撇著嘴道:「以前能哭濕十塊帕子,現在就哭濕這一塊。」

「那是因為,你這個小傻瓜終于找回你的小冤家。如今不但湛湛青天記得你的痴,滾滾紅塵記得你的情,你的小冤家也記得你的痴,你的情。你是一個真正的小傻瓜,為了心愛的人,讓自己受那麼多的苦。」

「小冤家,你也是傻瓜,為了一點點想不起來的記憶,每天吃不下睡不著。」

兩人突然相視而笑。

周圍沉浸在悲傷中的看倌都投來抗議的眼神。擾亂情緒!

甭霜吐吐舌頭,拉著淳于千海悄悄開溜。

回到街上,夜已闌珊,風兒有點涼,兩人沿著街道慢慢地走,就像世上其他的平凡的夫妻一樣,執手靜看繁華。

緊握的掌心里,都是的對方的溫暖,心也跟著暖起來。

「那家湯包店,是小白妹妹推薦過的,來,我帶你去嘗鮮。」

她快樂地牽著他,混跡在市井各家小店里,獻寶似地介紹。

「還有,這家的甜點特別美味。」

看她開心,他心都醉了,等這一天,像是等了一輩子。

填飽肚子,她拍拍鼓鼓的肚皮,倒在他身上道︰「走不動了,大友哥。」

「大友哥背著你。」接住耍賴的小女人,他笑呵呵地模模她的臉。

「大友哥,能不能讓我去看看笑兒?」她開始得寸進尺。

「回興慶宮吧。」一提到君莫笑,他就黑臉.

「風長瀾不見我,我想知道笑兒過得好不好。」撇嘴。也不知道那麼愛小白妹妹的男人,怎麼就丟下妻子不見了?難解啊難解。

去看那只千年狐狸?他的臉更黑了。

不過,誰被人在腦袋里動了手腳,追妻被人攔,誰會高興的?況且,雨兒離開他之後,一直跟那只臭狐狸在一起,他氣死了,好嫉妒,嫉妒得心痛。

「風長闊不見了,大唐厲害的天師無數,要殺一只狐妖,不算難。哦!對了,還有咸陽的那對惡霸夫妻,我帶兵前往,他們竟敢出兵阻攔,呵!他們膽子不小,想造反嗎?諸葛悠仁的秘密要我說出去?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放她一馬。」識相的孤霜馬上閉嘴。連看看笑兒都不可以,他好討厭!悠仁的身份是朝廷欽犯,她是知道,那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她不敢亂來。

「大友哥,你要氣就氣我吧。」

「嗯?」

「氣我好了。」

「真的?」他眼眸帶邪的看她。

「真的!罰了我,你就別再氣笑兒了,還要跟我一樣喜歡他,我們一起給笑兒修十座狐仙廟。」好劃算哦。

就知道這個小滑頭不會那麼好對付。狐仙廟!下一世再說吧。

扣住小掌,淳于千海黑著臉,拉著她朝興慶宮走,「回去吧,看看婚事準備得怎麼樣了。」

「唉。」她得想想法子,讓他不再氣笑兒。

***

幾日之後,轟動全城的大婚熱鬧登場。

一直與儀王稱兄道弟的皇上,特別封孤霜為郡主,以信陽郡主的身份嫁入儀王府,以彌補當年儀王為了替他奪回皇權而無法保護妻子,令孤霜小產的遺憾。

朝堂上百姓議論紛紛。

好多人不明白,一個嫁過人的媒婆竟能夠飛上枝頭,嫁進權貴富貴之家。

朝上雖有人對此頗有微詞,但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反對,看看尹顯及其黨羽的下場,就知道儀王的勢力有多大,誰也不想跟自己的仕途進過不去。

成婚當日,大紅色喜轎,隨著長長的迎親隊伍,從最南端的昌樂坊,經由朱雀大街,移向北端的興慶宮。

一路上,喜樂震天,鑼鼓齊鳴,豐姿俊雅的儀王坐在高頭大馬上,喜不自勝。

今日他是全長安城最幸福的男人。

萬里無雲的天空下,帶著香味的花瓣,從隨行婢女的手里,源源不斷的散落。

歷經千辛萬苦之後,他們終于向全天下宣告,他們成親了。

卯時,天還未亮,興慶殿的燈就已被點亮了。

忍著呵欠,孤霜披頭散發,睡眼惺忪的從床上起來,打理著夫君上朝用的行頭。

「讓蓮姨來吧,你再睡會,時辰還早。」他早已起身,看著手邊的文書。

今日進宮面聖之後,他就要帶著雨兒回到西北。

她搖搖頭,未著胭脂的臉,有種慵懶的美。

「我已經跟蓮姨說過,以後這些事由我來,她可以多睡一會。再說,早晨起來不為你做這些,會不放心。」

從文書里分神,他的長指掐掐她的小臉,「真想生生世世都做你的夫君。」

甜美的笑容綻放在孤霜的臉上。他伏,用唇拈住笑花,得到羞赧的回應。

親吻之後,她紅著臉為他穿衣梳頭送他上朝。

「行李都打點好了?明日就要起程前往西北,別館雖舒適,但西北長年干燥風大,人煙稀少,吐蕃人又時常挑釁,讓你跟我過去,為夫余心不忍啊。」

「王爺,昭陵應該比西北更可怕,我們不也活得很好嗎?」她不以為意。

「是,你說的是。我上朝去了。」他吻了吻她的額頭,笑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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