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君臨天下(下) 第一章

王宮御書房

白帝憤怒的將奏折全往地上一丟,「豈有此理!那些該死的愚民居然說那個平民出身的大將軍比朕這個由天帝所欽點的還適合當霝國的君王……哼!什麼黃泉將軍,簡直把他形容得像鬼神一般,都是一些妖言惑眾的無知百姓,朕可是真龍天子,還會比不上他嗎?」

「王上說得是。」丞相揖身附和的說。

他越說越氣。「不過是有一點能耐,打得岩國的帝國大軍數度落荒而逃,若是朕御駕親征,早就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早就和丞相同流合污的太尉扯著一抹假笑,「王上有天帝的神力護身,自然是刀槍不入,敵人見了不攻自敗。」

「沒錯!」白帝先是沾沾自喜,接著一陣氣惱。「你們說說看這是怎麼回事?這個軒轅琉離還真有本事,短短不過兩年多,已經收買這麼多人心,讓大家如此推崇,朕可得好好領教才行。」

兩位朝中重臣相視一眼,心中早有默契。

「回王上的話,由此可見軒轅琉離此人確實居心叵測,在暗地里煽動那些老百姓,讓老百姓對朝廷更為不滿,如今大軍又全在他的掌握之中,萬一……」

聞言,白帝疑心大起。「丞相的意思是說他想造反?」

「臣不敢。」抓準了君王多疑的個性,他越不明說越是有利。「只不過……」欲言又止的態度更是引人疑竇。

白帝一臉厭煩。「只不過什麼就快說下去!」

「回王上。」這次輪到太尉開口。「丞相這麼懷疑不是沒有道理,前陣子有個姓魯的裨將軍被岩國士兵所擒,既然被擒,為了證明自己對王上的忠誠,應當自我了斷,想不到他沒有,不但沒有還飽受到岩國的禮遇。」

他怔了怔,「有這回事?」

太尉一揖到底。「回王上的話,此位姓魯的裨將軍是軒轅琉離的親信,被他視為左右手,想不到不但成為俘虜,據微臣派去的探子回報,在赤帝的威脅利誘之下,他居然接受勸降,投靠了岩國。」

「什麼?!」白帝听了大驚失色。「居然有這種事?真是該死!這可是通敵叛國,這麼天大的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朕呢?」

「微臣知錯。」太尉連忙下跪請罪。

白帝怒喘幾口氣,來回踱步。「既然這姓魯的是軒轅琉離的心月復,難保不是受他指使,他會被俘鐵定和軒轅琉離月兌不了干系,真是可惡至極!」

「王上息怒!」丞相也跪下平息君王的怒火。

「息怒!息怒!就只會叫朕息怒,快幫朕想想辦法怎麼對付他?」他已經亂了方寸,眼看龍椅就要坐不穩了,教他怎麼不焦急。「好大的膽子,以為朕不敢拿他怎樣,朕才是一國之君。」

太尉假惺惺的安撫。「王上息怒,這軒轅琉離一向自恃甚高,仗著在大軍和民間的聲望,儼然未將王上放在眼里,可說是功高震主,只怕等到他凱旋歸來,王上和臣等都得看他的臉色了。」

「當初你們就不該舉薦他為驃騎大將軍,就不會有這些事了,簡直是引狼入室。」白帝把過錯推到兩人身上。

兩人旋即低頭假意懺悔。「是,都是微臣看錯了人。」

「微臣萬萬沒想到他真的是狼子野心,意圖竄位。」丞相嘆了口氣,「枉費王上如此信賴他,就怕他登高一呼,那些愚民就會跟著起舞了。」

太尉又開口諫言。「如今戰事已趨平定,勝利在望,就算沒有他也無妨,王上不如將他召回宮來,表面上是封賞,再乘機將他打入天牢,莫等到他真的起兵造反就太遲了。」

「嗯,愛卿說得有理。」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丞相和太尉兩人互使了個得意的眼色,他們等了兩年,終于可以扳倒軒轅琉離這個敵人了。

「……就這麼辦吧!朕馬上就下旨。」

「臣遵旨。」

擬好了聖旨交給丞相,白帝算是了了一樁心事,相信很快就能拔掉這一根心頭刺,任何人的存在只要危及到他的王位,他就不能讓對方活著。

「好累,小別子,過來幫朕捶一捶。」他伸了伸懶腰,又打了個呵欠,一大早就被迫起來早朝,听那些大臣抱怨連連,又得處理這麼多煩心的事,他得好好想一想待會兒要怎麼補償自己。

身旁的內侍不由得膽戰心驚的上前伺候,他是最近才被調來服侍君王的,因為上一個笨手笨腳,端來的茶水太燙,燙傷王上的嘴巴,結果被絞了舌頭,改派去做最卑賤的工作,從此大家都戰戰兢兢,暗地里求神拜佛,只希望自己不要被分派到這兒來。

白帝滿意的低哼,「嗯,這個力道恰到好處。」

「謝王上。」小別子抖著聲音說。

這時,外頭的太監進來回報,說是公主有急事要面聖。

「她來做什麼?」白帝一臉納悶,有時他根本就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位王妹的存在,畢竟他們不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這也是自然的。「宣她進來吧!」

當紫霞踏進御書房,神情有著少見的凝重。「見過王兄。」

「免禮了!」不耐煩的揮了下袖子,「有什麼急事要見朕就快說吧!朕還有很多事要忙。」

她在藻席上落坐,瞅著自己的兄長半晌,「听說丞相他們在早朝時說了不少驃騎大將軍的壞話,王兄真的相信那些讒言?」

「是不是讒言朕還分得出來,如今朕的大軍全都只听他一人的命令,這可是事實,再根據護軍都尉傳回來的奏折,軒轅琉離對朝廷有諸多不滿,還慫恿部下跟他一起造反,朕絕不能容許。」他說得義正詞嚴。

紫霞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悲哀。「那是因為王兄遲遲不肯下旨撥下軍糧,將士們當然會對朝廷心生不滿。」

「丞相說這是在考驗他們的能耐,讓前線的將士早點結束戰事,如果還是不行,到了最後一刻,朕自然會下旨,不會真的把他們餓死的。」白帝說得頭頭是道,不認為他有錯。

聞言,她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王兄寧可相信丞相那些人說的話,而不相信冒著生命危險的將士,王兄真是大錯特錯了。」

「你竟敢說朕錯了?」

「王兄……」

白帝有些老羞成怒。「你一個無知女子懂得什麼?全是婦人之仁!看來朕還是趕緊幫你擇一位駙馬,盡早將你送出閣。」

「請王兄听臣妹說……」紫霞明知天命不可違,她還是想試試看。

他怒極的往幾上重重一拍,「不要再說了!退下!」

「王兄……」見他壓根听不進去,她知道一切都無法挽救了。「那麼臣妹告退,不過還是請王兄以蒼生為念。」說完,紫霞黯然的離去。

「哼!竟敢說朕錯了,朕哪里錯了?」白帝怒不可遏的大吼,「這張龍椅是朕的,誰也休想跟朕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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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握雨捂住嘴咳了好久,總算止住了,日漸消瘦的臉龐不見半點血色。「真是麻煩夫人了。」

碧落將剛煎好的湯藥端來給他,「這是身為醫者的本分,不用道什麼謝,今天的藥方是用杏仁、桔梗、枇杷葉、冬瓜子、魚腥草、瓜蔞仁和桑白皮下去煎煮的,你先服個幾帖試試看。」

「多謝。」握雨掀動發白的唇色說。

待他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把整碗藥汁喝完,已經倦得靠向床頭,閉目養神,看在碧落眼中,也是憂心忡忡,卻只能盡人事、听天命。

「大將軍在外頭嗎?」

她橫他一眼,「他正在和我師父說話,你現在只要想著怎麼把病養好,其他的事都不要去想。」

「夫人的好意握雨心領了,不過這病是好不了了,所以在握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還有許多事要做。」他對自己的身體早就了然于心。「咳咳……夫人,大將軍為人寬厚慈悲,這是他的優點,卻又是最大的致命傷……咳……要成大事,心就得狠……不能太心軟了。」

「我不贊同這句話。」碧落不客氣的說。

握雨微微一哂,仿佛早就猜到了。

「是,不過身為一位賢明的君王,要寬而栗、柔而立、願而恭、亂而敬、擾而毅、直而溫、簡而廉、剛而塞、情而義……」一口氣說到這里,他必須停下來喘口氣,歇息片刻。

「如今賤人為君,即使他為政很好,也是非法之君,更別說現今的偽王心胸狹窄、自私無能了……握雨就是擔心大將軍顧念手足兄弟之情,無法顧全大局……咳咳……」

在一陣猛烈的劇咳之後,掩口的巾帕已經咯出了血來。

「好了,不要再說了。」她攢眉輕斥。

他搖了搖頭,唇邊還殘留了血絲。「握雨之所以掀起這場戰爭,就是想讓大將軍認清現實,認清偽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碧落一臉驚愕,「你說這場戰爭……為什麼你要這麼做?難道你不知道戰爭只會造成生靈涂炭,造成更多的傷亡?」

「握雨明白這一點,可是夫人只看得到眼前,而握雨看到的是往後五十年在大將軍登基之後,百姓們將會過著比現在更富強安樂的日子……咳咳……這場戰爭是注定要發生的。」他毫不逃避碧落責難的目光,「沒有這場戰爭,大將軍就無法掌握軍權,無法奪回王位,握雨只是順應天命。」

她為之語塞,找不到話來反駁他。

如果這場戰爭真的必須發生,才能推翻偽王,讓真正的白帝君臨天下,可是這未免太殘酷、太可悲了,碧落想到那些慘死的士兵,那些因為戰亂而必須逃難家園的敵國百姓,他們又是何其無辜?

這個世界的百姓所信仰的神界究竟在想些什麼?難道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嗎?

似乎看出她心中的想法,他幽幽的說道︰「握雨連續數月以來夜觀星象,發現月亮變為青色,青色代表饑荒與瘟疫……只要偽王在位一天,百姓的痛苦就永遠無法解月兌,夫人于心何忍。」

「瘟疫?」碧落低喃。

握雨困難的頷首。「不錯,瘟疫很快的就會蔓延整個霝國,不能再拖下去了,大將軍必須……咳咳……早點做出決定。」

「你確定?」

他閉目扯唇。「天象是這麼說的……夫人,真是抱歉,握雨有些累了。」

「那你先休息吧!」碧落為他蓋上被褥,這才步出營帳。

見她出來,兀自低頭沉思的琉離這才將目光移向她。

「他……睡了?」

碧落頷了下螓首,「我很想請你命令他立即離開軍營,找個安靜的地方去休養,可是……」

「沒有用的,我自小和握雨一起長大,他的固執我領教過很多回了。」他心頭苦澀不已,卻也知幫不上忙,只能眼睜睜看著童年玩伴、知己好友一步步走向死亡。

「我剛才已經派人清點過剩下的糧草,只怕撐不了半個月,看來‘他’是打算讓大家自生自滅了。」

她凝睇著面具後頭的闃黑雙瞳。「你打算怎麼做?」

「為了解除百姓的痛苦,即使必須兄弟相殘,母子反目成仇……」喉頭梗了一下,「我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了。」

「琉離。」小手握住他的大手。

大掌緊緊的回握。「不要擔心我,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能不能奪回王位不是最重要的,如果‘他’真的能成為一位親民愛民的君王,那麼我這一生甘願當個普通百姓,過著平淡樸實的日子。」

「我知道。」碧落哽咽的說。

琉離想對她微笑,不過沒有成功。「有時我忍不住要想,為什麼是我?我從來沒有要求過要成為一國之君,為什麼天帝要選中我?」直到這一刻,他才吐露出內心的憤怒和無助。

「因為祂知道你可以成為一位人人稱道的好君王。」她撫著他冰涼的面具,望見他眸底的脆弱和掙扎。

他緊閉了下眼,「我真的可以嗎?」

「是的,你所做的一切,百姓和士兵們全都看在眼里,有他們的支持,絕對會成功的。」

在他強悍高大的外表下,卻依舊有著敏感脆弱的一小部分,人人都以為他是無堅不摧,所以處處仰賴他,就因為如此,他總是刻意把自己武裝起來,帶給大家信心,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卸去偽裝,這樣的男人教她看了怎麼不心疼,不想好好守護他。

有了她的鼓勵,琉離再度凝聚了勇氣,迎向更大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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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月事晚好幾天了。

碧落不期然的想到這件事,算了算時間,已經慢了快十天,她的生理期一向很準,不過來到這里之後,壓力和環境造成了一點混亂,或許不是……想到這里,她便幫自己把脈。

「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發覺她搗藥搗到一半停下,章大夫隨口問道。

怕自己不夠準確,碧落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告訴他。「師父,你可以幫我把一下脈嗎?」

他疑惑的覷她一眼,沒有再多問,便伸手輕按在她右手的脈搏上,調勻呼息,仔細的診斷。

章大夫沉吟了下,「把左手也給我。」

「是。」她換上另一只手。

片刻之後,章大夫將手收了回去,神情嚴肅的測試她。「脈理滑如走珠,這是何脈相?」

她有些尷尬和羞意。「是喜脈。」

「嗯,左手的脈理比右手順暢表示這一胎將會是個男嬰,往後要注意身子,不要太勞累了。」他沒說什麼責備的話,因為她和大將軍雖然尚未拜過天地,不過已經算是正式的夫妻,待大將軍登基,這孩子便是未來的太子,不能不慎。

碧落心想雖然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可是在這個世界想避孕還真是不容易,只能順其自然。「我知道,只是最近胃口不錯,不像一般害喜的征狀,所以我才沒特別注意。」

「每個人的狀況不同,你是學醫的,應該更早發現才是。」當師父的還是要來個機會教育。「還是要讓大將軍知道,尤其是飲食方面的問題。」

「師父,目前軍營里糧食缺乏,已經很讓他相當煩惱了,我不想再增加他的困擾,我會再另外找機會跟他說。」她說。

章大夫見她如此堅持,也就不再勉強。「好吧!大將軍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搬重物的事就叫士兵們幫忙,你可不要太逞強了。」

「是,師父。」碧落這才露出即將為人母的喜悅。

就在這時,听到外頭一片喧嚷,師徒倆急忙出去查看。

「朝廷有聖旨到了。」

「該不會是軍糧撥下來了?」

「大家可以吃飽,不用餓肚子了。」

她不由得轉憂為喜。「師父,我們也去看看。」

「嗯。」

當他們來到前頭,就見護軍都尉陳鈞已經將聖旨宣讀完了。

「……欽此。」

洋洋得意的念完聖旨,笑睇著跪在眼前的驃騎大將軍,只有在這時他才顯得威風八面,可以讓這個老是看不起他的男人向自己下跪。

接過白帝親自下的聖旨,琉離一臉沉思。

「大將軍,這可是王上的旨意,要你即刻回宮接受封賞。」陳鈞詭笑的說,因為他得到密報,軒轅琉離要是真的回宮,恐怕是不可能再活著回來,不由得暗暗幸災樂禍起來了。

琉離不再多看聖旨一眼,將竹簡卷起。「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岩國的帝國大軍動向不明,本大將軍不能隨意離開,還請陳大人轉達。」

「什麼?你敢抗旨不成?」

他冷冷一瞥。「陳大人不是說朝廷撥下的軍糧近日將會運到,你該擔心的是這個才對。」眼看軍營即將斷炊,怎不令人焦急。

「呃……那是當然,呵呵。」陳鈞兩頰抽搐的說。

早就很想扁人的易勝瞪大雙眼,「你最好不要耍我們,否則……」

陳鈞嚇得往後縮。「你、你要干什麼?你要是敢動本官,本官就在王上跟前參你一本,說你毆打朝廷命官……啊……」

「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易勝忍無可忍,一拳將他打飛出去。

五短的身軀當場摔得是四腳朝天,圍觀的士兵不由得哄堂大笑,讓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顏面盡失。

「你、你竟敢打本官?」

他握緊拳頭上前,「老子還沒打夠……」

「住手!」琉離喝斥道。

易勝悻悻然的退後。「哼!」

「軒轅琉離,你縱容部下毆打本官,本官絕對不會跟你善罷甘休……」話還沒說完,陳鈞已經夾著尾巴逃之夭夭了。

「真是個沒用的東西!」易勝的口氣滿是不屑和鄙夷。

琉離嚴峻的斥責。「你的個性太沖動了,這樣容易誤事不知道嗎?」

「屬下知錯,可是屬下實在看不過去,才會出手教訓他,下次保證不會再犯了。」他是最服大將軍的了。「大將軍,王上怎麼會突然說要召你回宮封賞?戰事都還沒結束,這實在是有點反常,會不會是在耍詐?」

「不管是不是封賞,都不宜在此時離開。」琉離眉頭深鎖,「大家各自回到崗位上去!」

「是,大將軍!」所有士兵異口同聲的喝道。

碧落這才惴惴不安的靠過去。「怎麼回事?」

「讓握雨料中了,他算準近日朝廷便會有所行動,‘他’已經容不下我了。」

當偽王感受到威脅,認定王位不穩,便會想辦法除掉他。

她本能的將手心覆住尚未凸起的小骯,看來還不是告訴他將為人父的時候。「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按兵不動。」他沉聲的說。

另一方面,得知驃騎大將軍居然抗旨,不肯即刻啟程回宮,白帝簡直可以說是氣壞了,覺得君王的權威受到挑釁。

「可惡!這個該死的軒轅琉離!」

從來沒有人敢惹怒他,他是第一個。

白帝氣急敗壞的來回踱著步子,這口氣怎麼也吞不下。

「來人!幫朕準備文房四寶!」他要再下一道聖旨,軒轅琉離若再不從的話,他就治他個意圖叛變之罪,親自將他問斬。

于是,就在當天傍晚,第二道聖旨以八百里加急傳送到了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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鏘!鏘!鏘,

有個年輕人當街敲著鑼,向昂宿城里的百姓們宣告。

「發生什麼事了?」褪下官服,換上普通女子抱服的紫霞也被這突來的聲響給吸引了。

隨侍在旁的宮女拉長脖子想一探究竟,但前頭圍了高高的人牆,怎麼也看不到。「奴婢也不知道……公主,我們過去听听看,說不定是什麼賣膏藥的雜技團,他們耍的把戲可是宮里頭看不到的。」

紫霞心不在焉的頷首。「嗯。」

此時敲著鑼的年輕人站在高處看著眾人,瞼上淨是義憤填膺的神情。

「大家听我說……」

這麼一喊,下頭的百姓這才安靜下來,听听他想說些什麼。

年輕人環顧著底下的男女老幼,說得慷慨激昂。

「大家听我說,剛剛宮里傳來了消息,听說王上下了一道聖旨,聖旨上說驃騎大將軍犯了謀逆之罪,意圖起兵造反,已經派了大批宮里的禁衛軍前往奎宿城,說要將他捉拿回宮治罪。」

此話一出,群情嘩然。

「怎麼會這樣?主上有什麼證據?」

「對啊!听說驃騎大將軍還將軍營里的食物分給了百姓,讓那些飽受饑荒之苦的人不至於餓死,這樣一個善良偉大的人怎麼會造反呢?」

「我還听說王上不但不撥下軍糧,不肯增加後援,棄前線的士兵於不顧,現在居然還听信奸臣的讒言要治驃騎大將軍死罪,這真是太沒天理了。」

「王上的眼楮瞎了、耳朵聾了嗎?」

「驃騎大將軍如果真的要造反,我第一個響應。」

「沒錯!我也願意加入。」

「王上眼里根本沒有我們這些老百姓的存在,他只顧著躲在王宮里頭享樂,我們不能再忍受下去了。」

「他說得對,只有驃騎大將軍能幫助我們。」

目睹眾人聲色俱厲的批判,紫霞听得是心驚肉跳,她萬萬沒想到王兄會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行為,就為了莫須有的罪名要將功臣置於死地,卻適得其反,老百姓己經對朝廷感到痛心和失望。

「好,既然要造反就一起造反,我們不要這樣的君王。」

「我們要擁立驃騎大將軍為王上。」

「沒錯!」

「我們不能再忍耐下去了。」

「對!」

爆女嚇得直打哆嗦,扯著她的袖子,「公主,這些人好像都瘋了,我們還是快回去吧!」

「他們不是瘋了,是清醒了。」紫霞笑得好無力,但是她也很明白,憑她一個人是說服不了王兄改變心意,看來只有從母後那邊下手了。

當紫霞火速的趕回王宮之後,馬上前往慈寧宮。

「這是國家大事,即使本宮身為太後也插不上手,何況若是真的有人陰謀造反,王上這麼做也沒有錯。」在宮女的服侍下,太後氣定神閑的啜飲香茗,對女兒的勸諫根本听不進去,也不在乎。

聞言,紫霞無力一笑,「母後,沒有實證,就憑一些人的話就可以斷定驃騎大將軍真的有罪,未免太武斷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種事寧可錯殺一百,也不能放過一個,誰敢擔保他心里真的沒想過,畢竟那張龍椅可是很多人想坐都坐不到的。」她擱下陶碗,諷笑的說︰「你王兄這麼做,也是為了謹慎起見。」

听完自己的母後這番偏袒的話語,她其實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從小到大,她看著母後對待王兄不只是寵愛縱容,甚至到了溺愛的地步。

紫霞並不是吃味,只是憂心,因為這樣的行為反而讓王兄變成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心里永遠只有自己,根本不把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早晚整個國家都會毀在他手上的。

「母後,你這樣是在害王兄,不是在幫他。」她梗聲的說。

太後不悅的橫睨她一眼,「本宮怎麼會害他?你是不是認為母後只關心王上,不關心你,所以你才故意這麼說,想讓我們母子的感情失和?」

「不是……」

她臉色一沉,「你的心眼還真是惡毒,枉費本宮一片好心收養你,否則你現在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今天你竟然還想恩將仇報。」

「母後,我沒有……」紫霞心中大慟。

「不要再說了!上回王上才跟本宮提起過,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幫你選一門親事,等你出嫁之後,就算是別人家的媳婦兒,以後我們母子的事你少管。」太後口氣絕情的說,這世上只有兒子可以依靠。

紫霞眸中泛出閃爍的淚光,「兒臣已經決定下個月到郊外的白雲觀帶發修行,還請母後成全。」這就是她今天出宮的原因,為自己安排去處,到時可以早晚誦經,為母後和王兄贖罪。

「隨便你,那是你自己的選擇。」女兒的未來不是她最關心的。

听完,她還是盈盈一揖。「多謝母後。」

「公主真的要出家?」離開了慈寧宮,伺候多年的宮女淚眼汪汪的問。

「會不會出家還不知道,但是那兒很清靜,很適合本宮,你可以繼續留在宮里,不必跟著去。」她知道那種生活不是每個人都能適應。

爆女抹去淚水,「奴婢當然要跟著公主、伺候公主了,反正奴婢也不喜歡待在王宮里,都會被人欺負。」

「既然這樣,到時就一起走吧!」紫霞自認已經盡力了,一切的禍福全在他們一念之間,誰也改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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