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了一圈,又回到這張床、這個男人懷里。
是宿命嗎?她似乎總是逃不開他,心還在,腳步繞著繞著,又回來。阮湘君睜開眼,環顧四周。
這里好像沒什麼變,桌上擺的書、床頭的音響、鬧鐘……連床單的花色都一樣。
她擁被坐起,目光不經意被牆上那幅拼圖牆吸引,她震驚不已,淚霧瞬間模糊視線。
懷抱空冷,高以翔醒過來,跟著坐起身,由身後環抱住她。「喜歡嗎?」她不可思議地回眸。「你花了多久的時間?」他明明就說那會拼到死,可他還是做了——因為她隨口的一句話,大費周章拼了一整面
牆的拼圖。「那不重要,你喜歡就好。」
「喜歡,我很喜歡。」她吸吸鼻子,枕著他胸膛,與他一同觀賞。「為什麼…想用這一張?」
「你說要用一張我最經典的作品,我翻遍了世界各國拍下的照片,發現沒有一張比這個更經典。」那不是他發表過的攝影作品,也不是任何一張他得過國際大獎的杰作,而是今年春節與她去花東,她面海而立,海鷗掠水而過,長發、裙擺隨風舞動,那一刻的她,很美。
走遍天下,拍盡鎊地美景,才驚覺——
他人生最美麗的風景,是她。
再旖旎的風光,不及她回眸一笑,她才是他生命中的經典。
「雨停了。」她偏頭望向窗外。那里一直都擺了盆梔子花,淡淡的芳香隨著清晨微風飄散在房內,可是她明明帶走它了,現在的這一盆,不是原來的,卻很像。
阮湘君感覺環在她腰際的手臂一緊。
「你……要走了?」
「嗯。」上班時間快來不及了。
她等著,可是他手臂一直沒放開。
「你…不能留下來,一定要嫁給他嗎?」他遲疑地問了出口,深’陷她真拒絕他,連忙補上。
「等一下、等一下,先別回答。如果一定要嫁的話,那新郎換人可不可以?」好,現在他不怕她回答了。她要是搖頭,就當是「我不嫁」,點頭的話,就當成「好,新郎換人」,雖然無恥也要硬拗。
她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回身注視他,柔軟掌心輕輕撫過他臉龐。「以翔,你是我生命中第一個男人,也是目前為止唯一的一個。」
「那就不要改變,讓我繼續當那個第一和唯一。」他急切地道。「我無法讓你當第一個女人,但我想要是最後一個,好不好,湘湘?」
她看一眼床頭的鬧鐘。「你早上幾點的飛機?會不會來不及?」
「不要管什麼飛機了!」他只想听她的回答——等等!她這是在趕他走的意思嗎?他被拒絕了?
「湘湘,你听我說。以前我一直覺得,用愛情未定義我們之間的關系太庸俗,戀愛我不是沒談過,一分手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不過是兩個沒有關系的陌路人。我們應該是比愛情更重要、更永恆的,永遠也不會是陌路人。
「可是,這並不代表我們之間就沒有愛情,你是愛我的,我也是,只不過差別在于就算我們之間抽離了愛情的元素,你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湘湘,我很在乎你,無論是基于愛情還是其它,你都是我生命中無法分割的一部分,整整十年的歲月,我不相信你可以如此輕易放掉。
「我知道我讓你受盡委屈,比起徐靖軒,我真的很差勁,但是不管你怎麼想、不管你拒絕我幾次,我還是會一直不斷地問,問到你說出我想听的答案為止。」他接連著說了好長一串,不讓她有機會開口,心急得深怕不快點說完,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湘湘,對不起。」他吻了她一下。
「請你原諒我。」再吻一下。
「留下來,再給我一次機會。」第三個吻。
「我愛你……」最後一次,深深吻到兩人幾乎喘不過氣。無恥也好,自私也好,他真的不想放開她。
她撫上他忐忑惶然的面容,緩緩露出微笑。
「我只是想說,如果來得及的話,我可以請半天假。公證結婚的話,半天應該夠吧?」他呼吸一窒,屏息問︰「我可以假設……新郎是我嗎?」
「當然是你。」直到听見她確切的響應,他才發覺自己緊張得手心冒汗。他吁了口氣,撲倒她。「慶祝結婚,先來過洞房吧!」洗完澡回到房間,高以翔听見她正面窗低聲講電話。
「一言難盡,我回公司再告訴你,總之你先幫我請個假…我知道我在做…謝謝你,靖軒……嗯,好,那明天見。」掛掉手機,回身見他只圍了條浴巾,不出聲地站在房門口。
「請完假了嗎?走吧,出去吃飯。」他裝作若無其事,很忙碌地開衣櫥找衣服。
「以翔,我——」
「喂,你那什麼表情!你已經答應我了,我和他不一樣,是不會允許你反悔的!」他搶在前頭說。
「我不是要反悔——」
「那就好。」打開衣櫥才想到。「糟糕……沒衣服可換。」全清光了。「沒關系,我去洗,家里有烘干機,一下就好了。」她說。
斑以翔拉回她,笑吻一記。「賢慧的老婆,真高興你肯嫁給我。」他是不是……很不安心?動不動就抱她、吻她,像是怕她隨時反悔。
她雙掌捧住他的臉,很認真地望進他眼底。
「以翔,我不會離開你。」
「嗯。」就算她覺得愧對徐靖軒,他也絕對不放手。「先去公證結婚,然後我陪你一起去將房子退租,把東西都搬回來。」
「你會錯過班機……」
「等你護照辦好再一起走,第一站先去看媽媽,至于接下來要去巴黎、曼谷還是威尼斯,你來選,當作我們的蜜月旅行,好嗎?」
「你……」她以為他是自在、不受拘束的,帶著她,飛不高,也飛不遠。
他放開她,打開抽屜,拿出一封信。那是她留在信箱里給他的最後訊息,看完之後,才會那麼心痛,那麼懊悔,驚覺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海鳥跟魚相愛,只是一場意外。
海鳥愛不愛魚,我不曉得,但是魚很愛海鳥,她多想跟著他一起飛,卻只能在海平面仰望。
可惜,魚沒有翅膀,海鳥不願留。
帶著失望,魚潛回深深的海底,那才是她的世界。
「啊!」看見那封信,她尷尬地捧著頰。
留信只是遵守給他的承諾,她原本不預期他會看到,料想她不在了,他也會離去,沒想到他記得她說過的話。
「你知道嗎?有一種魚叫飛魚,它可以離開海平面飛好幾公尺遠。飛不高沒關系,重點是它能飛,不是只有潛回海底這個選擇。」
「我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很笨,如果你願意跟我走的話,我為什麼堅持要一人單飛,兩方孤單?
愛情與夢想本來就沒有沖突,只要我們有心。」她愛他,應該早點告訴他、甚至罵醒他都好,不要一個人愛得這麼孤單、那麼憂傷。
只要她肯給他機會,他會向她證明,他們之間,絕對不是一場意外,他要的,是最美麗的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