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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狐精 第三章

五月五日,劉府

「相公,你不是要帶我去看龍舟賽嗎?」白蓮敲敲劉慶的房門,依舊沉浸于夢鄉的他瞬間驚醒。

昨夜他翻來覆去一夜無眠,直至天色大白才恍惚入睡。

「喔。」

他趕緊翻身下床,將衣服穿整齊後才打開房門。

「相公,日上三竿啦!」她微笑用手指指天空示意,臉上的表情相當自然。

她已經把昨天的事情忘記了嗎?他有些失望,但勉強露出笑容。「太陽已經把我的曬紅了,待會兒就可以吃。」

「相公。」她邊笑邊瞪了他一眼。「說什麼傻話?」

「真的呀,妳要不要吃吃看?」他作勢欲將衣服的下擺掀起,她立刻用雙手摀著眼楮退了幾步喊道︰「不要臉!」

昨夜他狂暴的動作又再一次映入她腦海,這讓她十分恐懼。

「娘子,我跟你說笑的。」見到她的動作就知道她在害怕,他趕緊過去拉下她擋在眼前的雙手。

「喔。」她松口氣後將他的手揮開,自然的笑靨又重回雙頰。「咱們先去用午飯吧!下人們早準備好了。」

「好。」他點點頭跟著她走進大廳,只見桌上擺了滿盤的粽子。

「娘子,嘗嘗鮮吧。」

他順手從盤中取餅一粒粽子就要替她撥開粽葉,她趕緊回絕。「別了,我自個兒來。」

她不希望跟他有任何親昵的動作,以免一發不可收拾。

「這樣啊……也好。」他的聲音低沉下來,仿佛一個要不到糖的孩子。

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的她馬上取餅一個粽子撥開放到嘴里。「嗯,真好吃。」她津津有味地品嘗手上的粽子。

「我就跟你說吧!」

沮喪一下子就被他拋在腦後了,他也拿起粽子陪她吃。

「這味道還是跟我老家的粽子差了些,畢竟這兒是南方!」他咬了一口後搖頭評論。

東京已經變成金國的領土,他只能在夢中回憶。

「相公,能吃到這粽子我已經很滿足了。」知道他在緬懷故土,她立刻阻斷他的思緒。

東京……只要稍微施展法術就能飛去。

然而河山依舊在,故國容顏改,情何以堪?

「瞧我多沒用,吃個粽子居然會流淚。」他自嘲地說著,一邊用衣袖拭去眼邊的淚水。

思鄉的情緒一發就不可收拾啊!如果當初沒有離開東京……

「嗯,好吃。下回我要吃南方粽。」她拿著手上的粽子說道,不露痕跡地轉移話題。

「南方粽,我想吃吃成都府路那兒的粽子。」他的思緒果然被她轉開。「下回如果有機會的話一定要……」說到這里他突然發現她臉色一沉。「娘子?」他不解地問道。

「不能去成都府路。」她聲音低沉地叮嚀。「如果去了……我就會被抓回去。」她沒有忘記自己是逃出來的。

「說的也是。」他忘了她逃婚。「既然娘子擔心,我就不去了。」

「相公,真是對不住。」她低頭向他道歉。

「不會。」他展開爽朗的笑容,只要她能留在他身邊,吃不到成都府路的粽子又怎樣?

「我吃飽了。」

她放下手上的粽子說道,其實她也很想念白狐村,只是不能回去。

「才一粒?這樣不成,待會兒可要走長路。」他從盤上撿出一顆最大的粽子剝了葉,半強迫式的送到她手上。「娘子,多吃些!」

「不了,真吃不下。」她推開粽子後沖出大廳,淚水奪眶而出。

為什麼爹偏偏要她出嫁呢?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她就不必離開白狐村,也不會遇到劉慶……

攤開手掌看著上頭的姻緣線,他跟她早該在宣和年間就相遇了,只是她故意躲開。誰知道因緣巧合,逃婚之際居然在破廟踫著了他。

月下老人真會作弄人!

淚水沿著她的臉頰滴落到衣襟,她吃了一驚。「糟糕,可別讓相公瞧見我在哭。」

她匆匆忙忙跑到井邊打起-桶水想要洗把臉,無意間發現水面映著的臉孔印堂發黑。

「今天有禍事?」她屈指一算,臉上浮現一個得意的笑容。「笨道士,你真以為我會輸你?」

這件事情轉移了她的鄉愁,她開始策畫該怎麼對付雲真。

*****

白蓮重新回到大廳上,在那兒等她的劉慶急忙走近她身邊。「娘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相公,我今天不想坐馬車。」她神秘地眨眨眼楮,要是沒機會讓雲真見到她,這個游戲就玩不起來了。「咱們用走的可好?」

「這樣啊……就照娘子的意思。」不明其中奧妙的他立刻點頭答應,準備牽她的手走出大門。

「曖,相公。」她稍稍閃了一下躲過他的手。「我自己可以走。」還是不要太親近的好。

他點點頭,臉上的神色淨是失落。「那就走吧!」

一走出大門她就東張西望找尋雲真的蹤影。「這臭道士躲在哪兒?」她喃喃自語。

「娘子,你說什麼?」

「沒.....咱們走吧!」

她嘴上這樣說,但腳步還是沒有離開大門口,一定要看到雲真才行!

一個穿著道袍的人突然出現在暗處,她眼中立刻閃過得意的神色。「相公,你要記得我的名字叫白蓮!」她故意大聲嚷嚷。

「娘子,我當然記得你叫白蓮啊!」他不解地望著她。

「相公,我到過東京啊!蔡太師府我去過!」她又補充喊道。

「娘子?」他真的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咱們快些走吧!」

「好。」目的達成了!她志得意滿地跟著劉慶準備離開大門口。

躲在一旁的雲真早巳氣得說不出話來,看到他們走上街時趕緊沖出來。「站住!」

他們隨即停住腳步回頭,白蓮的臉上帶絲輕蔑的微笑。「道長有何貴干?」她的口吻充滿嘲諷。

雲真楞了一下,她的身上嗅不出半點妖氣,但她的話說明了她就是狐狸精白蓮!

「道長您……」劉慶一頭霧水地詢問,雲真瞬間將視線投射到他身上。

身上也無半點妖氣,怪哉!

「道長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咱們夫妻就失陪了。」

她將手挽上劉慶的臂彎,受寵若驚的他很高興地接受了,邁開腳步準備離開。

「慢著,你這臭狐狸!」雲真不假思索大喊出聲。

「你分明就是大鬧太師府的狐狸精白蓮,為什麼身上沒有半點妖氣?」他百思不得其解。

听到這句話,劉慶倒吸了口冷氣,趕緊摟住她的肩膀,調勻過氣息對雲真大喊︰「臭道士,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娘子清清白白,哪里是你說的什麼狐狸精!」

她被他的話嚇了一跳,他不是明明知道她是狐狸精的嗎?通常在這種時候凡人都會盡力撇清關系才對。為啥他還要維護她?

「公子受蠱惑已深,自然不相信貧道說的話。」雲真憤恨地說著,不知道自蓮是用了什麼法術。

這段對話引起了路人的興趣,他們紛紛圍過來看熱鬧,一邊對白蓮指指點點。

正合她的意!她泛起一絲不屑的微笑對路人說道︰「各位爺們,這道長說我是狐狸精,是不是該要他提點證據?」

「是呀,道長,你有什麼證據?」旁觀的路人開口問道。

「證據……」雲真咬緊下唇思索,突然靈光一閃。「對了,黑狗能認出妖精,請各位牽出條黑狗來嗅嗅這女人的氣味,若是狐精狗兒必定會上前嚙咬!」

「不行!」劉慶連忙出聲阻止,又將她摟得更緊了。「我娘子明明就是人,何必用什麼黑狗試探!」他怕她受到傷害。

她又嚇了一跳,他干嘛這樣維護她?

「這位相公,你要阻止貧道為本鎮除妖嗎?」雲真口氣嚴肅地說道。他以為自己嗅不出白蓮身上的妖氣是因為剛去妓院,法鼻被胭脂味掩過的緣故。只要牽狗來就沒問題了。

「是呀,相公,這誤會不解釋清楚,我以後要怎麼作人哪!」她可憐兮兮地說著,眼眶中還奮力擠出幾點眼淚。「就讓他試試吧,反正我問心無愧。」

握了一下懸在脖上的玉佩,她可有十足的把握!

「不行,一個好端端的人干什麼要受試驗,你們這些人閑著沒事做嗎?」劉慶遷怒到路人身上。

「相公!」看他激動模樣真會壞了她的好事。「要是不澄清這誤會,你要我怎麼立足于鎮上?」

「住不下去咱們就走!又不是沒流浪過。」

他才不在乎顛沛流離的生活,只要她能平安就好。

「黑狗來了!」

就在爭論之際有人大聲喊道,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發聲處。

「白蓮,我看你怎麼逃。」雲真得意地說著。

「各位爺們!」白蓮以可憐兮兮的聲音說道。「小女子有一事與各位相商。」

「快說快說!」現在已經群情沸騰了!

「這位道長說我是狐狸精,若我不是呢?」她的視線朝雲真臉上望去,眸中瞬間閃過得意的光芒。

「你當然是!」雲真憤怒回吼。

「她當然不是!」劉慶拼命護衛,又緊緊握住她的手。

他心里已經打定主意,當黑狗靠近時他要帶她轉身逃跑!

「相公。」她不悅地將他的手揮開,繼續楚楚可憐地說︰「各位爺們,若我不是狐狸精,這位道長是不是平白無故損人清白?」

「是!」有個路人回應了,眾人立刻報以熱烈的附和。

「那小女子可否要求,若我真是狐精,就任黑狗咬死;若我不是狐精,就要這道長……」她又將視線掃到雲真臉上。「跪在地上學狗爬英德鎮一圈,向我賠罪!」

「好。」雲真答應得很爽快,反正他有絕對會贏的信心。「這可是你說的,這位相公听到了吧!」他看了劉慶一眼。

「娘子!」劉慶急急想要阻止這場賭局。

「噯,相公,你閃邊去。」她出聲趕劉慶後又將眼光投向眾人。「各位都听見了?可否做個人證?」

「當然,若你並非狐精,大伙會為你討回公道。」眾人的情緒更高漲了!

「一言為定!」她說完後撥開人群,徑自走向黑狗。

「娘子,妳等等啊!」

劉慶立刻撲過去想阻止他,卻被人架開。「這位相公,你就在-旁看吧!」

街道的另一旁隨即傳來激烈的狗吠聲,他無力地閉上眼楮,完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這讓他更感到心疼。

「這位相公,你過去吧!」

架著他胳膊的人放手了,他立刻撥開人群含著淚水沖了過去。

「娘子啊!」

會看到她被狗咬得遍體鱗傷的模樣吧!到了街的另一端時,他跪著不忍睜開眼楮。

「相公,你做啥跟我下跪?」

白蓮的聲音突然響起,讓他吃了一驚。

懷著一股不安與憧憬,他緩緩睜開眼楮,發現白蓮正在撫弄那只黑狗的頭,臉上的微笑相當燦爛。

「相公,這狗兒真乖,你要不要模模?」

「呃……」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實。

「既然這位娘子不是狐精,請道長實踐約定。」一個路人開口說了,其他人立刻附議。「是呀是呀,假道士,快跪在地上!」

不敢相信這件事的雲真還兀自站著發呆時,就被眾人押著跪下。

「爬,爬遍英德鎮,跟這位娘子道歉!」

旁觀的群眾開始鼓噪了,雲真抬頭凶狠地瞪了白蓮一眼。

「哎喲,我好怕喔!這道長的眼神好像要殺了我似的。」她故意裝著嗲聲說道。

「臭道士,你有錯在先還敢瞪人,快點爬!」

眾人的拳腳毫不留情地落在雲真身上,他只好咬著牙在地上爬。

「白蓮,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他在心里不停地咒罵,一邊忍著手肘在地上摩擦的疼痛。

「可以了!」她只想讓雲真丟臉而已,沒要讓他受太多苦。「既然我的清白已經獲得證實,得饒人處且饒人!」她腥腥作態為雲真說話。

「這位娘子說的有理!」有個路人過去將雲真一把揪起。「臭道上,你听見沒有!你誣賴這位娘子,她現在還幫你說話,你慚不慚愧啊!」

「臭狐狸,你究竟用了什麼臭妖術,居然連黑狗都敗在你手下!」雲真還是相當不服氣。

她並沒有正面回應雲真的話,只有將視線投向眾人。「各位爺們,怎麼這道長還說我是狐狸呢?你們說應該怎麼辦?」她的口氣帶點撒嬌。

「臭道士,你立刻滾出咱們英德鎮,要是日後再讓我瞧見你,必定打的你滿地找牙!」揪著雲真衣領的人將他一把摔在地上後說著,又是一片喝采聲。

「臭道士,過來給這位娘子磕三個響頭,再滾出英德鎮!」又有人提議了?

「臭道土,你還在發什麼楞?快些過去!」

雲真再度被揪了起來,一徑被提到白蓮跟前跪下。「磕頭賠罪!」

無可奈何下的雲真只有照做了,他一邊磕頭腦中一邊動念報復,突然想起衣袖里藏了把匕首。

「對了,等人群散盡後就用這把匕首……」

打定主意後,雲真故意跪在地上不停磕頭,直到看得厭煩的路人一一散去。「這道士磕頭磕上了癮,不好看!」

「道長,你起來吧!」知道雲真是冤枉的劉慶忍不住開口了,雖然他也氣雲真剛才差點置白蓮于死地,但是見到他這付模樣就覺得同情。

雲真停下動作朝四周打量一下,人群差不多散盡了。

可以準備動手了。

他又朝著劉慶磕頭;「多謝這位相公為貧道說情!」

「道長不用客氣,快些起來。」劉慶伸手將雲真扶起後,轉身對白蓮說︰「娘子,這樣可以了吧!」

「可以了!」

只要讓雲真學狗爬就已經滿足她的計畫了,她根本沒要他磕頭賠罪。

「道長,我跟娘子離開了,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含血噴人。」劉慶向雲真說完後又將視線投向白蓮。「娘子,咱們去看龍舟賽吧!大概快結束了。」

「好。」她點點頭走到劉慶身邊,望也不望雲真一眼。

「道長就此告別,還請珍重。」

劉慶客氣地說道,又想挽起白蓮的手臂,卻被她推開了。「我自己能走。」

「哦。」

他們並肩走了幾步,劉慶突然感到背後閃來一道寒光,他立即轉身,只見雲真手持匕首朝白蓮刺來。

「娘子!」來不及阻止的他趕緊移動身子護在她的背後。

「相公?」她吃了一驚。

一回頭就見到雲真錯愕的面孔。

「娘子,我替你擋著了……」他一邊說身子一邊軟綿綿地倒下,她這才發現一把匕首深深刺進他的胸口,紅色的鮮血從他嘴里滲出。

「相公啊!」她悲呼一聲跪了下來,將劉慶的頭放在大腿上。「你醒醒呀!」•

他緩緩睜開眼楮,勉強地揚起嘴角微笑道︰「真好,你沒事。」

「可你有事啊!」她恨恨地抬頭瞪了雲真一眼,又有路人過來圍觀了。

「娘子……我這條命……就給了你……請你記得……曾經有個叫做劉慶的人.....」

說到這里他停了一下,疲倦已經襲上他的眼皮,他不自覺地合起眼楮。

「相公,你別說傻話,我可是白蓮啊!」雖然有人圍觀,她還是不顧一切準備施展法術。

「起!」她用手指著他的傷處,但那把匕首卻依舊插在那兒。

法術失靈了!

「糟,今天是端陽。」她這時才想起來在這一天法力會降到最弱,只有小法術可以生效。

「救命啊!來人啊!」

她絕望地喊著,枕在她大腿上的劉慶臉上依舊帶著笑意,脈搏卻逐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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