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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戀 第七章

「翊燕﹐你為什麼將我的東西打包﹖」伊澄湘回到家﹐看到項翊燕已將她的東西打包好﹐一一自房里提出來。

「你的租約到期了﹐你正準備搬家。」項翊燕揮著額際的汗水把行李提到門口。

「租約﹖我沒和你訂租約啊。」伊澄湘想不通地問﹐她哪有訂什麼租約﹖一直以來她們都是合租住在一起﹐翊燕又不是她的房東。

「我訂了﹐我不能讓你再住我這里。」項翊燕展現強悍的一面﹐硬是要將伊澄湘趕出她們住了好幾年的家。

「翊燕﹐你要趕我走﹖」伊澄湘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連忙拉住她的手搶過她手中的行李。

「我是為你好。」項翊燕拍拍她光潔的額頭﹐繼續把行李搬至門口堆放。

「為我好﹖」把她趕出去是為她好﹖伊澄湘不接受這個理由﹐現在她身心俱疲﹐翊燕還要把她趕出去流落街頭﹖「你每天思思念念﹐魂不守舍﹐你是我最重要的好朋友﹐我要把你的相思病治好。」

項翊燕把東西放好後﹐坐在行李上誠心誠意地對她道。

「我……哪有相思病﹖」伊澄湘微弱地反駁﹐眼神又不由自主地看向桌子﹐那些衛達夫贈予的牡丹。

「夜里你夢衛風﹐夜夜哭泣﹔日里你想衛達夫﹐日日抱著他送你的牡丹出神﹐你不想他﹖說實話。」項翊燕有點討厭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扭曲自己的心情。

「我是想他﹐但我只要像現在這樣偷偷的想著他﹐知道他曾經存在我的記億里﹐我就心滿意足了。」伊澄湘悠悠地嘆道﹐她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項翊燕﹐她是離不開思念。

「澄湘﹐別再做無謂的堅持﹐該陪伴你的人不是我﹐你該去你的情人那里。」項翊燕看她仍在掙扎不休﹐不得不告訴她哪個才是明智選擇。

「我沒有情人。」前世她已徹徹底底地愛過一次了﹐那份愛還保留在她的心中﹐今生她不會再有相同的情愛。

「你有﹐那個人就是衛達夫。」項翊燕提醒她﹐也許衛風已經不存在了﹐但是衛達夫卻是她今生遇見最完美的情人。

「他不是﹐我和他沒有開始過﹐他怎麼會是我的情人﹖」伊澄湘無奈地辯解﹐若不是公主陵被發現﹐就不會有後續的事件。

「你和他的戀情從千年前就已經開始了﹐你們的情形和普通人不同﹐你們不需要按部就班地談情說愛﹐只要繼續千年前的愛情就可以了。」他們兩人談情說愛可方便了﹐因為他們的愛情有千年的歷史﹐他們只要翻出歷史來談﹐並且加入今生。

「他愛的人不是我﹐他愛李湘﹐甚至他還叫我紫陽。」伊澄湘眼底閃過一絲哀愁﹐雖然她和李湘是同一個人﹐但每每听他這麼叫她﹐她總覺得他像在叫回憶﹐而不是在叫她。「他深陷在過去的回憶中﹐但他沒有愛錯人﹐你的確是李湘﹐只不過你今生換了個名字﹐可是你不要因此忽略他的真心﹐他愛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名。」項翊燕對她笑道﹐衛達夫會這麼叫﹐她不意外﹐因為太過深刻的過去會讓人不斷追尋﹐但能篤定的是﹐他愛的人沒有變﹐所以才會苦苦追尋。

「你怎麼知道他愛我﹖」伊澄湘拿著一朵牡丹﹐手指輕撫著花瓣。

「他那副為情瘋狂的樣子﹐誰看了都明白﹐你再不見他﹐我怕他會瘋了。」項翊燕頗擔心﹐他日日都來﹐也不知道有投有休息﹖「他還好嗎﹖他怎麼了﹖」伊澄湘的手指抖動了一下﹐抬起頭□慌地問。

「我覺得他的樣子像是快活不下去了﹐你說呢﹖」項翊燕偏著頭看她﹐故意把事情說得嚴重好激起她的同情心。

「他怎麼這麼傻﹖」伊澄湘一手掩著唇﹐一種難以形容的焦慮和疼惜在心底翻涌。

「去救救你的情人吧﹐前世你無法救﹐但今生你救得了他﹐你要他再死一次嗎﹖」

項翊燕的話一針見血﹐看伊澄湘彌臉的不舍﹐知道自己已經接近成功了。

「我……」伊澄湘滿腦子都是衛達夫為她憔悴的模樣﹐難道她會以這種方式害死他﹖「現在就搬出去﹐我這不再讓你住了。」項翊燕走到她的身邊﹐兩手在她的身後推著。「你要我走﹐也得等我找到房子。」伊澄湘頓住腳步﹐轉過身來面對項翊燕。現在出去了﹐她會沒地方住。

「你有地方住﹐我幫你安排好了﹐不必煩惱。」項翊燕泛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她早就將她未來的住處打點好了。

「我能住哪﹖」已經安排好了﹖「他在樓下等你。」項翊燕指著窗外﹐澄湘新家的主人正在外面等她。

「誰﹖」伊澄湘不安地問﹐隱隱約約地知道那個人會是誰。

「衛達夫﹐我把事情都跟他說了。」沒辦法﹐衛達夫的處境實在是令人同情﹐而她又太富有愛心﹐所以……就成全他了。

「什麼﹖你告訴他﹖」伊澄湘倉皇失措地問﹐她怎麼可以告訴他﹖他都知道她的心意了﹖項翊燕環著她的肩膀。「澄湘﹐去理清你們之間的情債吧﹐你們該團聚了。」

「我說過我今生不能再害他……」伊澄湘晃著頭﹐虛弱地想要找回她的堅持。

「現在不是唐朝﹐你也不再是什麼公主﹐你怎麼會害他﹖」項翊燕揉了揉她的發﹐試圖軟化她的堅持。

「他說過永遠都不會結束﹐他不怕﹐我怕﹐如果我們這次又像上次那樣呢﹖」伊澄湘緊捉她的手問﹐被拆散的情景每晚都在她的夢里浮現﹐使她連入睡都害怕﹐她不願意把夢境搬到現實中。

「永遠不會結束的是你們的愛情﹐不是你們前世的下場﹐別只想著你們前世淒慘的下場﹐回想一下你們曾經擁有的甜蜜﹐這輩子好好愛他﹐你們在前世不相愛嗎﹖」

項翊燕詢問澄湘一直都忘了的一點﹐只記得慘死的情景卻不去想他們以前有多恩愛﹐她是怎麼想的﹖「我愛他﹐我愛他……但我沒有能力救他。」伊澄湘靠在門上﹐無助地流淚。

「澄湘﹐你不希望那段被中斷的情緣重新連接起來嗎﹖」項翊燕輕輕地問。

「就是因為我愛他﹐才會讓他遭逢死亡﹐即使我再怎麼想愛他﹐我也不願他再經歷一次那種慘況。」愛可以讓人生或讓人死﹐她就是考慮到這點才不敢輕易嘗試。

「不會的。」項翊燕把她自門邊推開﹐打開門﹐將她的行李一一搬出去。

「會﹐衛風死了。」伊澄湘看著她的動作﹐想要阻止她。

項翊燕搬完了行李﹐順手把她推出去﹐而後微笑地說﹕「但衛達夫並沒有﹐你說他對你來說是同一個人也是同一種愛﹐他等了一千多年﹐你該去找他了﹐去吧﹐去找回你失去的幸□。」說完﹐毫不考慮便關上門。

「翊燕﹐你開門﹐翊燕﹗」伊澄湘拍著緊閉的門喊道﹐但門內的項翊燕听若未聞。

「不要躲了﹐你還要再躲我一千年嗎﹖」衛達夫的聲音在她的背後響起﹐挾帶著一種淡淡的哀傷。

「我不是躲。」听著他的聲音﹐伊澄湘不敢回頭﹐心虛地把頭靠在門上。

「為什麼不看我﹖讓我看看你好嗎﹖」衛達夫踫著她的肩﹐感覺她瑟瑟地抖動﹐他垂下手﹐極需要她眼底的情意來撫慰他一身的滄桑。

伊澄湘側過身來看他﹐而後大吃一騖﹐「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幾天不見﹐他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他變得好狼狽﹐他的眼神不再明亮﹐像盞快熄滅的燈。

「我沒關系﹐但是你怎麼瘦了﹖你過得不好嗎﹖」衛達夫憐借地輕觸她消瘦的臉龐。

「我和你一樣過得不好。告訴我﹐是我把你折磨成這樣的﹖」伊澄湘自責不已﹐見到了他這副模樣後﹐她再也狠不下心以防備和謊言來對待他﹐只想將他摟人懷里柔柔安慰。

「不是你﹐是我折磨我自己﹐因為我不要也不能放棄你﹐你躲我一天﹐我就等你、找你一天﹐直到你願意與我相認﹐回來我的身邊。」衛達夫勉強扯動嘴角想給她一抹笑容﹐但他笑得苦澀﹐臉上不再意氣飛揚﹐反而像個喪失斗志的男人。

「過去真有這麼重要嗎﹖今生你為什麼這麼執著﹖忘了我你就不會變成這樣﹐你不能把過去忘了嗎﹖」伊澄湘抬起手撫著他的嘴角﹐想抹去他的苦澀﹐她不要看到這樣的他。

「不能忘﹐我反復地告訴自己不能忘﹐因為項小姐對我說過你說的每一句話﹐而且我剛才也在門外听到﹐你愛我﹐在唐朝時你愛我﹐現在你也是。」衛達夫追尋著她的眼眸﹐知道不是只有他一人病相思﹐她也是相同的。知道她如此時﹐他高興得幾乎跪地謝天。

伊澄湘緩緩地低垂下頭﹐隱忍著不落淚。

「澄湘﹐抬起頭來承認﹐承認我。」衛達夫痴心地請求﹐他需要她的這句話。

「過去我是深愛著你﹐但我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們了﹐或許你該停止對我的這份愛。」伊澄湘頭仍是垂得低低的﹐壓抑地告訴他。

「不能﹐要我不愛你﹐除非你要我過著行尸走肉般的日子﹐或者你把我殺了﹐也許我死後就能不愛你。」見不到她已讓他像個傀儡女圭女圭般﹐漫無目的地活著﹔若要他不愛她﹐他情願死去。

「不﹐不要說死﹐我不要你死。」她慌張地掩住他的嘴﹐淚水直落下來。

「你不要我死﹐可是你卻置我于死地﹐一直避著我﹐你明知道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衛達夫將她的手貼在臉頰上不讓她收回去﹐這種觸感沒有變﹐由里到外﹐她都沒變。

「你怎麼變得比前世還痴﹖」伊澄湘禁不住嘆息﹐不舍地撫模他的側臉。

衛達夫伸手拭去她頰上的一顆淚珠﹐「你是我出現在今生的理由﹐讓我活下去好嗎﹖」

「我知道你難舍前世﹐但你愛的紫陽公主已經死了﹐即使我曾是她﹐你地無法在我身上找回完全相同的李湘﹐這樣﹐你仍要﹖」伊澄湘知道再也無法掩藏自己的感情﹐她幽幽地問。

「雖然你曾是紫陽﹐但現在你叫澄湘﹐所以如今我愛的人是你﹐要的也是你﹐即使再過一千年﹐我還是會找到你。」衛達夫露出堅定不移的笑容﹐對她敞開懷抱。

「達夫……」伊澄湘深受感動﹐眨了眨盈滿淚水的眼﹐投入他為地敞開的懷抱。

「這輩子﹐沒有人可以再阻攔我愛你。」衛達夫抱緊她﹐以平和的語氣告訴她﹐今生再也不會有人反對他們相戀相愛。在幸□的瞬間﹐她彷佛看到了永恆。

※※※「這里雖比不上紫陽殿﹐但會是個舒適的家。」衛達夫打開家門對伊澄湘介紹道。

伊澄湘跟在他的身後﹐望著寬廣富麗的宅邸﹐啞然無聲。

「怎麼了﹖怎麼不進來﹖」衛達夫將她的行李拿進屋里放好後﹐卻看到她呆站在門口﹐遲遲不動。

「我……我還是回翊燕那里好了……」伊澄湘局促不安地後退。

「你不能走﹐項小姐把你趕出來了。」衛達夫拉住她的手把她帶進屋﹐並且將門關上。「翊燕只是想激我。」伊澄湘低垂著頭﹐趕地出來是借口和手段﹐翊燕不過是想激她來承認他、面對他。

「她不只是想激你﹐她還要成全我。」衛達夫勾起她的下巴﹐嘴邊泛著笑意。

「成全你﹖」伊澄湘倏然抬起頭來。翊燕趕她出來難不成還有別的心思﹖「她把你交給我了。她把你還給我。」衛達夫輕吻她一下﹐非常感謝她那位肯同情他的朋友。

「也不問問我﹐她怎麼什麼都自做主張﹖」伊澄湘紅著臉項道。翊燕當她是在嫁女兒﹖把她交給他﹖「事先問你的話﹐你會肯嗎﹖」衛達夫盯著她的雙眼問﹐她只會躲他﹐如果不先斬後奏﹐她怎麼肯承認、肯跟他回來﹖「我……」伊澄湘支支吾吾。如果翊燕不那麼做﹐她的確是不會來。

「我替你準備了一間房間﹐從今天起﹐我們要像以前一樣住在一起。」衛達夫牽著她的手欲往客房走去﹐他要像以前住在紫陽殿一樣﹐朝朝暮暮都看得到她。

「我不能住在你這兒﹐別人會說話﹐我還是另找住處﹐不打擾你的生活。」伊澄湘按著他的手搖頭﹐如果給公司里的人知道了﹐會損及他的名聲和地位﹐或者有人會說她以美色誘人。

衛達夫靜默了一會兒﹐低頭問她﹕「澄湘﹐你在意別人怎麼說我們嗎﹖」

「是的。」她在意﹐他為了她一個多月來無心工作﹐若再讓他獨斷獨行﹐她的罪過更大了。

「以前我不管別人怎麼反對﹐罔顧我只是個小小的禁軍統領﹐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怎麼今生反而變成你有顧忌﹖」衛達夫淡淡地問。他為了她可以不顧身分、不要性命﹐為愛勇往直前﹐她怎麼做不到﹖「我們的身分顛倒過來﹐我現在才明白你當時的感受﹐你有勇氣﹐我有猶疑﹐況且我們在想起前世前﹐僅是一對陌生人。」他們今生相處的時間不多﹐也不了解彼此﹐她所知道的﹐只是前世的他。

「澄湘﹐你要走我不攔你﹐但請你先看這個。」衛達夫放開她的手﹐解開上衣。

伊澄湘失聲倒吸一口氣﹐掩著唇看他。

他腰間血色胎記就像她當年縫合時一樣﹐依舊是那麼的猙獰﹐往事歷歷在目﹐躍至她的心版﹐讓她又想起他死去時的那個模樣﹐她倉皇地後退一步﹐像看到了一道千年前的詛咒﹐纏繞著他們。

「這是前世腰斬所留下的痕跡﹐你若執意離去﹐就等于拿把刀再斬殺我一次。」

衛達夫蒼涼地道。如果她還是要離開他﹐他寧願再受一次腰斬﹐再去來世等她。

「你……還痛嗎﹖」伊澄湘淚眼迷離地問﹐忍不住上前撫模那圈血色胎記﹐胎記上熾熱的溫度燙傷了她的手﹐也燙傷了她的心。

「很痛﹐但你不認我﹐讓我更痛。」衛達夫將她的手按放在他的腰上﹐德宗將他腰斬不能令他心死﹐但她視他如陌路卻讓他心碎。

「我不是不願認你﹐我怕你會死﹐怕你再離我而去。」伊澄湘覺得在他的胎記上模到了她當年的縫痕﹐她不禁低泣﹐往日的恐懼襲上心頭。

「我不會﹐當我是衛風的時候我無法抗命﹐但我現在是衛達夫﹐沒有人可以讓我再離開你。」衛達夫信誓旦旦地道﹐只要她不棄他﹐那麼沒有人可以再分開他們。

「我曾嘗試要救你﹐我真的去求過父皇﹐但我遲了一步……」伊澄湘淚水不能抑止地奔流﹐她哭倒在他的胸前﹐緊緊環抱著他腰間的胎記。

「澄湘﹐我說過我不怨。」衛達夫拍著她的背﹐覺得她的淚水在滑過他腰間的胎記時﹐他渾身變得清涼﹐不再有任何痛苦。

「一定很痛吧﹖我讓你痛了那麼久。」漫漫長日﹐他就這樣被放在燃燒桐油的銅台上﹐這種非人的極刑痛苦﹐他怎麼能忍受﹖「我知道你一定會盡力救我﹐所以在受腰斬時﹐我想到皇上會因此為難你﹐這才讓我覺得痛。」當他在受刑時﹐他擔憂的是她﹐他怕她會為了救他而莽撞地頂撞皇上﹐他怕皇上會罰她﹐他可以忍下所有的痛苦﹐卻不能忍受她受到一點責罰。

「我沒有盡力﹐我若能早點去見父皇也許就能救你﹐我如果那時直闖進養心殿﹐父皇還可能收回成命﹐但我去得太遲﹐只能領回你的尸身﹐一針一針的將你的身軀縫合﹐你的血流得我滿身都是……」伊澄湘放開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她該在他被押走時就跟著他去的﹐這樣﹐也許她就能阻止悲劇發生。

「別再想了﹐為你而死﹐我不怨天、不怨皇上﹐這是上蒼留給我們相認的印記。」

衛達夫捧著她的臉龐道﹐沒有他腰間的這個痕跡﹐也許他在不公主陵時就不會想起前世的記憶﹐現在想來﹐這個由前世留到今生的痕跡也許是上天的安排。

「你真的不怨我父皇﹖」伊澄湘為他打抱不平﹐但處他死罪的人是她的父皇﹐他會怎麼想﹖他會怎麼看她﹖「我只感到遺憾﹐不埋怨﹐我原本就是高攀了﹐皇上會降罪﹐理所當然。」衛達夫淡然地說﹐將衣服穿好﹐免得她觸景傷心。

「可是父皇怨我﹐所以他才會在我們死後還拆散我們。」伊澄湘黯然神傷地道﹐父皇一定是怨她如此不孝﹐所以才不肯應允她請求和衛風合葬的心願﹐反而讓他們相隔兩地﹐過了千年後才能再見到彼此。

「皇上不怨你﹐皇上怨的人應該是我﹐因為我這一走﹐也帶走了他心愛的女兒。」

衛達夫認為自己才是讓德宗生怨的人﹐他們兩人自私的選擇殉情﹐卻讓德宗白發人送黑發人﹐這也莫怪德宗會那麼恨他。

「還好我跟來了﹐不然﹐今生我會錯過你。」伊澄湘閉著眼抱緊他的胸膛﹐聆听她千年投有听到的熟悉心跳﹐如果她沒有快些跟來﹐也許會錯過了輪回﹐連今生也見不到他。

「你沒有听我的話﹐我叫你要好好過完那一生的﹐我不要你用那種方式跟來﹐我說過我會等你﹐你忘了嗎﹖」衛達夫嘆息﹐他不知她會性烈至此﹐居然緊跟在他身後棄世﹐?棄了一切。

「你也沒有遵守諾言﹐你說要走我們一起走﹐最後你卻留下我。」伊澄湘以淚水指控他﹐他才是不守諾言的人﹐她只是效法他的作為。

「我是出于無奈﹐沒有辦法跟你一起走﹐而且你還年輕﹐皇上又那麼疼你﹐我舍不得。」他也不想走﹐但他被迫不得不走﹐否則有誰會舍得下這麼善解人意的嬌美女子﹖「無奈就可以食言嗎﹖你是無奈﹐但我不無奈﹐所以我沒有食言。」伊澄湘抽抽噎噎地說﹐她想要長相廝守﹐卻不能如願﹔地想要追隨左右﹐他卻又?棄她﹐他全然不顧她的感受。

「我死後發生了什麼事﹖」衛達夫將她攬在懷里﹐細細地吻去她的淚。

「我在養心殿外跪了一日求父皇見我﹐見了父皇後﹐我才知道你已死﹐于是我從父皇的手中把你要回來。」伊澄湘靠著他的胸膛輕聲地說。

「你為我跪了一日﹖」衛達夫又心痛又不舍﹐她是千金之軀﹐應該受寵、應該被愛﹐怎麼能讓她那麼做﹖「你為我痛了一日。」伊澄湘才為他難過﹐她甚至來不及見他最後一眼。

「皇上動怒了吧﹖」在她這麼做後﹐衛達夫可以想見德宗是如何地憤怒。

「他怪我為何不死心。」伊澄湘淒惻地道。教她死心﹖她把心系在他的身上﹐他死﹐她的心也死了。

「你為什麼不死心﹖為什麼不葬了我﹐反而帶著我一塊投水自盡﹖」

衛達夫也怪她﹐如果她能忘了他﹐不帶著他投水﹐那她今天也不會那麼懼怕水。

「守諾。」伊澄湘抬望著盈盈的大眼告訴他。

「還說我痴﹐你比我傻。」衛達夫吻著她的唇﹐前世她比他還要瘋狂﹐相較之下﹐他為她做的反而變得微不足道。

「就像你所說的﹐生無可戀﹐而且哀莫大于心死。」伊澄湘親吻著他被她咬傷的唇瓣﹐喃喃地低訴。

「在墓里時﹐當我听到你為我做的一切﹐我就一直想我一定要把你找回來﹐好好補償你。」衛達夫抵著她的額對她道﹐他不能再讓他的公主傷心﹐他要讓他的公主得到她該得到的幸□。

「不﹐應該是我補償你才對。」伊澄湘急急地表示。

「別又說我因你而死的那些話了。」衛達夫緊皺起眉頭﹐不想再听她說那些自責的話。「不是那件事﹐而是我不該躲你﹐我不該在回憶起前世的一切後躲你﹐如果我能克服恐懼早點向你坦誠﹐你就不用受那麼多苦了。」伊澄湘看他為她憔悴至此﹐不禁恨自己的軟弱和畏懼。

「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會復原的。」衛達夫搖首笑道﹐再怎麼苦﹐他終究還是感動她了。

「這牡丹是你去洛陽找來的﹖」伊澄湘看他的屋子里也滿是牡丹﹐她想起了每日他都會派人送來的那些花和寫滿相思的卡片。

「只要能讓你承認我﹐我什麼事都願意做、願意試。」衛達夫伸手挑了朵花﹐將它插在她的耳際﹐看她的臉龐和牡丹倆倆相映﹐真是賞心悅目。

「花色依舊﹐人事全非﹐回不到過往了。」伊澄湘感嘆地道﹐他們曾經擁有的一切都被時間埋投了﹐只剩下兩人獨守著的回憶。

「我們有現在﹐你有我﹐而且我還保留著你過去的容貌。」衛達夫眨著眼告訴她﹐他有留下過去的一樣東西。「我過去的容貌﹖」她不解。

「你看。」衛達夫指著掛在牆上的畫像。

「這幅畫……怎麼會在你這里﹖」紫陽公主李湘的畫像﹖伊澄湘驚訝不已﹐這畫不是在大陸嗎﹖「我叫仲苑替我拿來的。」多虧了高仲苑和陽碩﹐不然他還真拿不到這幅畫。

「怎能拿得到﹖這是……古跡呀。」伊澄湘看得瞠目結舌。

「這是你的畫像﹐不是古跡﹐我不能讓你任人參觀﹐我必須把屬于你的東西拿回來。」

衛達夫說得理直氣壯﹐畫該回到主人的身邊﹐她該擁有它。

「你……你為了我偷畫﹖」伊澄湘霍然明白﹐焦慮地捉住他的衣袖。

「不算偷﹐應該說是用買的。」衛達夫模了模鼻子。他要買畫﹐而有人肯冒風險賣畫﹐因此﹐高仲苑不能算是他派去的小偷。

「你還真的為了我什麼事都做﹐現今不比以前﹐你不能再亂來。」伊澄湘為他的行為舉止冒出了一身冷汗﹐他以為他還在古代嗎﹖出了事﹐可沒有人能保他﹐他也不能拿劍解決問題。

「你擔心我﹖」看見她眼底的依戀﹐衛達夫的心猛然狂跳﹐他貼近了她的唇喃喃地問。

伊澄湘掩住他的唇。「我把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神智迷迷糊糊﹐怎麼能不擔心﹖」

「不管是人是鬼﹐只要你還愛我﹐我心甘情願。回來吧﹐回到我的懷抱。」只要她愛他﹐衛達夫覺得一切都值得。

「我回來了﹐永遠都不走。」伊澄湘靜靠在他肩上﹐她找到了今生的歸依﹐再也不走了。

「紫陽公主﹐你知道現在抱著你的人是誰嗎﹖」衛達夫和她一起看著那幅畫像。

「衛風。」伊澄湘不假思索﹐月兌口而出。

衛達夫挑起了她的下顎。「不﹐是衛達夫﹐你這輩子唯一的情人。」繼而吻上她的唇﹐以唇舌告訴她﹐讓她聆听他心底鏗鏘的諾言。

她閉上眼楮﹐用心感覺他的每一個喘息﹐遙想過去的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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