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黑就讓茶院提早打烊的步千歲,拖著沉重又蹣跚的步伐,一臉疲憊地踱進扶蘇的房里,習慣性地坐至她的身旁,沒精神地幫她整理著還沒做完的帳冊。
扶蘇擱下手中的筆,「你小弟醒了?」不知道暈倒的步少堤,他後腦勺的腫包消了沒?
步千歲倦累地抓著發,「醒了,也把他打發走了。」
把步少堤弄醒後,為了哄那個遭受過大刺激的小弟,他放下了手邊所有的工作,推走了所有上門的客人,將他們兩人關在天字一號房里關了一整個下午,好不容易才擺平了莫名其妙找到他的小弟。
「他會不會向你大哥告密?」在被步少堤識破他的身分後,扶蘇很怕他沒采取什麼措施就這樣讓步少堤回去。
「諒他也沒那個膽子。」他眼中閃過一絲陰沉的眸光,「被我揍過一頓後,我相信他的嘴巴會給我閉得牢牢的。」要是敢去通風報信,他就在被大哥拖回去毒打過後,再去毒打小弟一頓。
扶蘇莞爾地搖搖首,「你們步家的人還真是友愛兄弟。」
步千歲沒去在意她的嘲諷,帳冊沒翻了幾頁,便整個人累趴在桌面上。
一雙溫暖的小手,隨即落在他僵硬的頸肩四處,柔柔地為他按摩起他緊繃了一日的肌肉。
他微側著臉,靜看著她那雙知情善意的杏眸。
「你的樣子好象很累。」扶蘇輕聲的解釋,將素白的縴指伸進他的發里撫按著他的頭皮,讓常常頭痛的他緩緩地舒展眉心。
「我一直在想,我小弟會出現在這里絕不會是巧合。」他享受地閉上眼,為今日的怪現象做了個分析,「照理說,他應當在府里忙得無暇分身才是,而他會出現在這喝茶,一定有特別的原因。」
「什麼原因?」她的小手悄悄探進他的衣領內,熟練地找到他老是會酸澀的頸背地帶。
他舒服得連聲音都變得有些懶散,「不知道,他怎麼也不肯透露口風。」
她節奏有律地在他背後捏捶著,「別想那麼多了,說不定他只是湊巧路過而已。」
「是啊,湊巧。」天底下哪有那麼多湊巧?有鬼才是真的,他得額外提高警戒,並偷個空來仔細查一查這件事。
「該你了。」幫他放松完肌肉後,馬上就換也是累壤的扶蘇趴在桌面上,要他也得禮尚往來一下。
已經對幫對方按摩這種事習慣成自然的步千歲,動作老練地挽起兩袖,並將她烏黑又濃密的長發撥到她的胸前去。
他愉快地揚起兩眉,「哪酸?」他是很樂意為美人服務的。
「你看得到的地方都很疲。」扶蘇埋在桌面哀哀低哼,「尤其是我這雙手,我老覺得它們像是快斷了。」嗚,好痛苦喔,她不只覺得光有一顆腦袋不夠用,她還覺得她必須有八只手才能應付那些工作。
「我該請個大夫來為我們看看的。」唉,他們都是龐大工作量下的嚴重病號。
「不用了。你的手這麼巧,只要有你在,我很快就可以治好酸痛。」扶蘇在他那雙力道剛好,又按摩得恰到好處的雙掌下,不禁合斂著眼眉,露出滿足的微笑,「嗯,你真是職業級的。」
不要對他這麼不設防,她又忘了他是個男人了嗎?
步千歲在她發出淺淺細細,撩人心弦,有如天籟般的低吟聲時,努力地控制著他的雙手,不要抗拒不了誘惑,而失控地溜到不該按的地方去,只是她那被他揭開衣領一隅而露出的絲般肌膚,就近在他的眼前,在燭火下呈現出晶瑩剔透的柔美光澤,彷佛在對他招著手,催眠著他前去一親芳澤。
累積已久的渴望,在他空曠的腦海里回蕩著這個問號。
放縱自己一下吧?何需這般苦苦壓抑,而放過這個偷香的大好良機?你不是本來就沒人格也沒良心嗎?別管什麼理性了,就照著最基本的渴望去行動吧。
而下一刻,他的理智又這麼問著自己。
放縱自己?你瘋了嗎?好不容易才能和她這麼處得來,難道你不怕她會翻臉又變成個刺蝟般的小女人?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到底還要不要她幫你搶你家的生意?你想不想把她拐到手?
「千歲,你的手不動了。」察覺他兩手停頓在她的身上,遲遲毫無動作的扶蘇,睡意濃重地提醒他。
「喔。」步千歲甩甩頭,趕緊動起他那已不太听指揮的十指。
他真的是男人嗎?
趴在桌上的扶蘇,閉著眼又再度地懷疑起這個擱在她心中已久的問題。
是正常男人的,在面對一個女人朝他露出大半的果背,並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任他的雙手在她身上游走時,總該會有些不尋常的舉動吧?可是為什麼這個從來就不是什麼君子,天生就是小人胚的男人,為她按摩了那麼多次,卻從沒有出現過一個不軌的舉動?
是她太沒魅力了嗎?還是他的內心與外在不符,原本就是個正人君子?或者,他根本就不把她當成個女人?不知道,男人這種生物實在太過難以理解。
甜美得惑人的睡意,徐徐催化了扶蘇的知覺,令她不再去深思步千歲究竟是對她作何感想,只想就這麼在他的掌心下舒適地睡去。
忍耐到額上滲出汗珠的步千歲,在發現她的首已經不知不覺地歪向一邊時,才知道這個折磨他的女人,又一如往常的想扔下他一人獨自去夢周公。
「你又想睡覺了?」他嘆了口氣,將睡姿不良的她攬進懷里。
扶蘇揉著眼在他的胸前抱怨,嬌柔的模樣甚是勾引人,「托你的福,你都把工作堆來我這里,我睡得比以前還要少。」
「公平點好嗎?」他忍不住拍拍她的小臉,阻止她繼續擺出這種誘人的睡臉,「我已經很努力為你分擔大半的工作了,我也沒睡多少。」
被他吵得而不得安眠的扶蘇,沒好氣地掀開眼皮,在他的懷里坐正,與他眼眉齊對。
「千歲。」決定了,她要月兌離苦海。
「怎ど了?」望著她近在咫尺的面容,步千歲喉際干燥得有如野火燎原。
她慎重地向他宣布,「我不要繼續這樣忙下去。」
「那有什麼辦法,我們又不能去找人來幫我們做。」這種事是她說不要就能不要的嗎?他自己也很不想要啊,可是為了那美麗的遠景,他還是得咬著牙撐過來。
「你來幫我做。」扶蘇朝他輕呵著氣,帶著惑人的笑意捧著他的臉龐,「身為男人,就要有護花惜花的精神。」他是男人,他要多讓她一些。
按捺不住的心火,無聲的在他的胸腔里燃燒了起來,很快地,漫天而濃密的火勢,蒙蔽了他所有的知覺,血液汨汨流動的聲音,竄過他的耳際,他听來,有些模糊、有些焦躁,但也像夜里時而夢見的好夢,既折騰,但又令人甘心沉醉。
身心都很受影響的步千歲,黝黑的眸子立刻被她的給捕獲,幾乎就要在她深深凝睞著他的眼眸下沖動的答應她,但他還是強撐著差點崩解的理智。
他壓抑著渾身蠢蠢欲動的躁動感,「我幫你做你的那一份,那誰要來幫我做?」
「由你自己兩肩挑。」她一雙柔滑白細的小手隨即滑攀至他的肩頭,並任重而道遠地拍拍它們。
令他悸動的思潮來得快去得也快,馬上就在她的話中硬生生地熄滅,雖然明知她這麼做很缺德,可是,眼前的她,還是很誘人。
他咬牙迸出,「自私自利的女人。」
「對啊,我是女人,所以你會寬大的包容我小小的自私自利。」她又笑意淺淺的趴在他的胸口,仰起潔白的頸項,以令人酥軟的語調和眼神瞅著他問︰「對不對?」
「對。」步千歲完全不知自己應了些什麼,兩眼直徘徊在她嬌美的面容上。
紅融融的燭火在扶蘇的小臉上耀動著,睡意來襲,她合起閃亮的雙眸,姿態自然地偎進他的胸前打起小盹,溫暖縴弱的身軀靠入他的懷中時,令他的胸口有點熱,有些不可思議的灼燙。
「別又睡在我身上,你會養成壤習慣。」他忍不住想抗拒,但又忍不下她的軟玉溫香,和那股想將她緊摟住的沖動。
「天冷嘛,借我取暖一下。」她微翹著曲線美麗的唇角,睡意朦朧地安詳閉著眼,聲音愈來愈小,「等我睡著、睡深了,你再把我放回床上。」
他深深吸進寒夜里大量冷冽清涼的空氣,想借著它來平熄胸臆間的騷動,但扶蘇身上芳甜微溫的氣息,卻比冷空氣更鑽入肺腑,更深深潛進他的心坎里,促他憶起在忙碌的工作外,在偷得空間或是空閑下來的時光,那些他時而憶起,時而遺忘的情緒。
房里很靜,只听得見扶蘇悠悠的氣息,和他極力穩住的心跳,他不經意的一瞥,覺得投映在她面容上的燭火燃燒得愈來愈燦紅,像是要將他看不清的一切照得更加明亮,更加無所遁形,紛紛挑起他的記憶,那他常在午夜夢回時,飄掠過他眼前的記憶。
不知從何時起,他就連作夢,夢里,都有著扶蘇的痕跡,她的倩影。
他記不太清他是何時如此和她親近,又是從何時起學會了退讓一步,容忍她的任性來換得她的一笑,那些太過遙遠和模糊的,他記不起、理不清,但近在眼前的,他卻再明白不過。
此刻,她是燈火下的悸動,書冊間的智者,溫室里的花兒,他懷中的小女人,誘他的魔。
她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一切,而他,沒有預料,也沒有經過他自己的同意,就將她收容至他的懷里來,沒來由的在將她擁緊之後,就忘了該怎麼放手,反而還想將她緊握。
放手,需要智能嗎?不,這與智能無關,而且,他也不怎麼想放開,他需要的,只是力氣,一股將她強留下來困住她的力氣。他不禁要想起她寫的那個橫批——「欲走還留」,而後發覺,他真是個欲走還留的人,因為,他還沒困住她,反而他卻已被她給困住了。
步千歲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兩眼望著窗外靜靜落下的細雪,以幾不可聞的音量悄悄對自己低喃。
「在第一次見到我時,你就該帶著我到紫冠府領賞的,捉我的人若是你的話,我會很樂意被你捉回紫冠府的。」
倚在他胸前裝睡的扶蘇,並沒有漏听他的這句話,在她紅艷的唇畔,偷偷揚起了一抹細致的微笑,而他,並沒有看見。
接近年尾,屋外的冬雪落得更多,如堆積心事般地,層層密密地累積在每條大街小巷里、每個人的心版上。
不受霜雪天候影響的曉霜齋,愈是靠近年關,生意就愈好,而且好得讓某兩個人,一個沒空去探究自己的心情,一個沒時間在臉上擠出笑意,終日都埋首于快將他們給淹沒的公事和帳冊里。
夏威姨憂心忡忡地看著這間茶院的兩位龍頭,大清早就動作一致地趴在帳台邊,在即將開店營業的時分,累得連喊聲開店的力氣都沒有,也沒有勇氣來面對又一天可怕的忙碌。
「老板。」
「嗯?」扶蘇的聲音微弱得像是要陣亡了。
「掌櫃的。」
「啊?」步千歲已經累得神智有點茫然不清。
夏威姨嘆了口氣,「你們兩個的臉色都很糟。」這度可怕又恐怖的臉,青青白白的,就算是七爺八爺見著了他們,也都要躲到一旁讓賢。
「我快累死了。」趴在桌上的兩人,異口同聲地發出一致的悲鳴。
「既然你們這麼累的話。」秋海糖心疼萬分地向他們建議,「那不如今天咱們公休不開店好嗎?」他們再這樣沒日沒夜的忙下去,而都挪不出一點時間來休息,就怕他們的身體會負荷不了。
馬上有兩只手,不約而同地自桌上舉起。
「贊成。」他們兩個比誰都還想放大假。
「這陣子你們都窩在帳房里,會不會是累壞了?」春聯為他們各斟上提神的香茗,也是很擔心他們的身體狀況。
步千歲無力的拄著額,「完全正確。」還不是他隔壁這個不人道的女人害的?把三分之二的工作都推來給他,害他比在紫冠府時還做得死去活來。
「你們就出去透透氣吧,生意雖然要做,但也要適時的放松一下。」春聯積極地鼓吹著他們,「這樣吧,你們就一塊出門去散個步。」
「不行。」扶蘇很堅決的反對,「他不能出門。」要是給這個讓整座金陵從不曾如此高度警戒的男人出門去,只怕金陵城又要掀起另一波追逐步千歲的熱潮。
「為什麼?」站在他們面前的眾人,皆擰著眉心問。
步千歲的眼珠子不自在地頻轉著,「因為。」
「因為他怕冷。」為免他的身分曝光,扶蘇飛快地為他找了個借口。
「怕冷多穿點不就行了?」武八郎馬上也加入鼓吹陣營,為步千歲拿來了件大氅,「來,披上。」
「好了,現在你們就出去散散步,我們會好好看家的。」夏威姨在幫扶蘇也多加了件御寒的外衫後,便熱情地將他們拉離桌面直推至大門口。
步千歲萬分不贊成這個餿主意,「慢著。」叫他離開這個溫暖又安全的避難所?
他們是想讓他出去跑給人追嗎?
扶蘇也有千百個不同意,「等一下。」萬一這麼一出去,步千歲就回不來了怎麼辦?那些工作要由誰來做完?
「玩得開心點,不必太早回來!」大門在屋內集體恭送他們的聲音里迅速合上,快得讓他們兩個都來不及抗議。
兩個被關在門外站在雪里的人,愣愣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扉。
步千歲轉過眼冷冷地睨著她,「大雪天的,出門散步?還不必太早回來?」
「不要瞪我,也不要把火氣兜到我這來。」扶蘇邊拉上外衫的帽子遮雪,邊對那個心情不好的男人警告。
「我怕冷?」他心情惡劣地直接跟她杠上,「你就不能掰個比較好的借口嗎?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多虧你,這下我們又沒有時間睡覺了。」她平常不是很會說謊嗎?干嘛要說那種還是會被人踢出來的爛借口?
又冷又想睡,此刻扶蘇的脾氣也沒比他的好多少。
「不然你要我怎麼說?老實的說你怕被人追嗎?」只有他一個人被踢出來嗎?她比他更想念那每天都來不及睡暖就又要離開的被窩。
「現在怎麼辦?被凍死在這里嗎?」步千歲兩手插著腰,把怒氣全都推到她的身上。
她伸手推推他,「本姑娘今天沒力氣跟你吵,走啦,照他們說的散步去。」睡眠不足不跟他計較,等她睡飽了後再來凶回他。
他還是很猶豫,「這麼冒險的出門,妥當嗎?」有過以前被追得那麼慘痛的教訓後,要他再度踏上大街,這真的是一大夢魘。
「除了你小弟外,這麼久都沒人認出你來過,應該不會有事的。」扶蘇幫他貼好偽裝用的胡子,而後呵欠連天地掩著小嘴,腳步甚是不穩地在積雪里走著。
「走好。」看她走路的姿勢頗為危險,步千歲忙把她摟至身邊,一手扶著她的縴腰。
扶蘇干脆半靠在他的身上,「我要是邊走邊睡的話,不要叫醒我;如果我是睡倒在路邊,麻煩你記得要把我抬回家。」要是讓她停下腳步來的話,她發誓,她一定會睡倒在雪堆里,然後凍死。
他不同意的把又開始打瞌睡的她搖醒,「別睡了,你成天都只坐在案桌前,從沒好好動過你的那雙腳,難得可以出來,要把握機會補足你的運動量。」
「不要吵,我。」扶蘇不滿地睜開雙眼,才想叫他別在她耳邊念時,截然不同的街景,馬上讓她的睡意全消,停止挪動腳步。
步千歲莫名其妙地跟著她停下來,看她緊蹙著黛眉,怔怔地看著前方。
「奇怪。」好半天,一直不說話的扶蘇終于開了口。
步千歲搓著自己的手臂取暖,「怎麼了?」
她愈看愈是疑惑,「我記得今天並沒有市集啊,怎麼這種天氣里,街上的人會這麼多?」大雪天的,出來散步的人不只他們兩個?
「人多?」熟悉的警報馬上在他的心中拉起,「你確定?」不好,這是個壤征兆。
「嗯。」她望著人來人往的大街,對街上那些走路都東張西望,像是在找人似的路人們,更加肯定心中的懷疑。
當機立斷的步千歲,馬上拉著她的手,「走快一點。」
「千歲。」她卻扯住他,伸出手指向人群中一群顯眼的隊伍,「你看那些人的衣服。」
怎麼會有人出來逛街時,都穿同樣的制服?
他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而後大驚失色地拉她躲在一間民家的矮牆邊。
「他們是誰?」照他這動作來判斷,他一定是認識那些人。
「東郡王和南郡王的手下。」步千歲火大地向她解釋,並再指向人群中某兩個衣著華麗的人,「喏,那些人的主子在那里。」
「東郡王和南郡王?」扶蘇怎麼也想不通,「這里是城北,怎麼他們會跑到這來?」
這兩位郡王都有在惡劣的天氣下,大老遠的跑來這逛大街的興趣嗎?
他沒好氣地翻翻白眼,「他們來這還能為了什麼?他們是率大隊人馬來捉我的。」
「走為上策。」扶蘇听了臉色急急一變,比他更著急的要拉他趕快避掉那些人。
在他們轉身跨出腳步時,一面等在他們後頭的人牆,讓他們倆不得不同時停下步伐,張眼齊瞪著眼前這票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們包圍的郡王人馬。
沉默像根細弦,在兩隊人馬對峙緊繃了許久後,忽地自空氣中斷裂。
「千萬別讓他跑了!」守株待兔的人們,齊聲發出一致的高喊。
步千歲邊跑邊氣炸地跟她開火,「你還說沒人會認出我來?」他就知道跟她出來絕對沒好事!
扶蘇也用力的嚷回去,「我哪知道你的這張臉那麼好認?」這要怪他自己以前太愛出門招搖,所以才會有這麼多人認得他!
他們兩人一跑,立刻吸引住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和腳步,所有下雪天沒事做而想賺賺懸賞外快的人,皆有志一同地把圍堵目標緊緊鎖住,並且一改憂閑散步的動作,飛快地朝他們這邊奔來。
拉著扶蘇在雪地里快步奔跑的步千歲,在發現前無去路後有追兵,而左右更有大批疾速朝他們前進的不明人士時,忽地腳跟一轉,拉著扶蘇奔往一家擠滿了避雪人潮的客棧,想藉由躲在人群里而不被那些追趕的人我到。
只是,當他們兩人腳方踏進大廳里時,嘈雜的客棧霎時安靜了下來,無論男女老少,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步——千——歲!」消息來源果然沒錯,百萬兩賞金自動上門了!
扶蘇愈听愈害怕,「怎麼每個人都認得你?」這未免也太可怕了,居然人人都想捉他!
「別管這個了,快上樓。」步千歲拉著有些被嚇著的她,在人們朝他們一擁而上將他們淹沒之前匆匆跑上樓。
「現在呢?」扶蘇在被他拉進樓上的某間客房後,靠在窗邊氣喘吁吁的問。
步千歲關緊房門後,轉身指著她身後,「攀窗跳出去。」
「不行、不行,窗外是個水塘,跳下去的話我們都會凍死的。」她回頭看了外頭一眼,急忙的向他搖頭否決此地的唯一生路。
司空烈的吼聲突地自樓下傳來,「千歲!」
他刷白了臉色,「那兩個家伙帶人上來了。」要命,這間客房就窗子這麼一個出口,而外頭的走廊上已是人聲雜杳讓他無法出去,再不快點找個地方躲,他會被人逮個正著。
「那。那。」扶蘇也手足無措地看著四周。
步千歲定眼四處看了一會,兩眼停頓在房里唯一的床榻上,在一手掀起榻邊的曳地布幔,發現里頭有著藏身的空間後,自己便先閃身滾進榻下,再朝她勾著手。
「進來。」雖然地點很不好,但情況緊急,她也得將就一下。
慌亂的扶蘇已顧不得是要躲哪里了,她神色緊張地回應他的呼喚,小手一踫進他的掌心里,就被他使勁地拉進里頭。
床榻邊的布幔方放下,房門迅即被人踹開,令躲在床底下的兩個人,來不及調整好他們的姿勢,就被迫停止所有的動作以防被人發現行蹤。
扶蘇整個人趴在步千歲的身上與他四目交視,她伸出柔手掩著他的唇不讓他出聲,而躺在她身下的他,也以大掌捂住她的小嘴,不讓她過于急促的喘息聲逸出去。
「人呢?」來勢洶洶的司空烈,不解的望著空無一人的客房。
「不見了?」跟他一道的司徒震也在納悶著。
他搖著頭,「不可能,我是親眼見他們上來的。」
「立刻去搜!」司徒震揚手一揮,隨即叫等在門廊上的手下出動,「不許放過客棧的任何一個角落,翻也要把他們翻出來!」
「是!」
聆听著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扶蘇挪開步千歲覆在她唇上的大掌,趴在他胸前想深深地喘口大氣時,冷不防地,在他們上方的床榻上卻傳來一陣木頭遭擠壓的悶重聲響,害她頓時又緊攀著步千歲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坐在床榻正上方的司空烈,氣餒地重重拍打著床面。
「明明就看到那小子帶個女人跑進來,怎麼又會讓他給插了翅飛走?」可惡,跑那麼快做什麼?改天他要叫步熙然為他們打造一副綁腳的金腳鏈讓他們不能再跑。
不。不要拍了。
步千歲咽了咽口水,兩眼緊盯著上方紛紛掉下來的木屑,很怕這張看起來不怎麼牢固的床,會在司空烈的暴行下解體。
「我就不信我永遠也逮不到他!」追不到人,也是滿肚子火氣的司徒震,抬起腳用力的踹著床腳。
不。不要踹了。
扶蘇趴在步千歲的胸口上看著那根脆弱的床腳,被司徒震一腳又一腳地踹下許多小木塊,恐慌地想著那根用來支撐的床腳,會不會再多踹幾下後就應聲而斷。
不死心的司空烈與司徒震,在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和發泄過後,不但不離開房里,反而還一塊坐在床上,認真地討論起他們接下來應該采取什麼手法,才好不再讓步千歲月兌逃。
完蛋,不走?
步千歲瞪著上方那深深下沉的床面,那兩個該死的郡王,什麼地方不好坐,偏偏就要坐這,什麼時候不好聊天,卻要挑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句句的說得沒完沒了,他們是想悶死床底下的兩個人嗎?
「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扶蘇將唇緊靠在他的耳畔,以極細微的音量與他咬耳朵交換意見。
他將唇附在她的貝耳上,「只有等他們走了。」
「我不舒服。」她忍不住想挪動受困的四肢,在這通風不良的小空間里,空氣又悶又難受,令她不適的覺得有點頭昏目眩。
「別動。」他以修長的兩腳止住她的躁動,同時也收緊了雙臂,不讓想溜出去的她亂動。
被他困囿著而動彈不得的扶蘇,在他暖融融的體溫包圍下,疲憊過後的瞌睡蟲,又一如往常地被他喚醒,紛紛都冒了出來。
「不要在這時候又睡在我身上。」步千歲在她悶聲不響地睡在他身上不動時,忍不住動手搖著她要她保持清醒。
她委屈地摟著他的頸項,「我真的不行了嘛。」誰跟他一樣常常這樣跑?她這個長年足不出戶的人,四肢一點也不發達。
他扶正她垂下的蟯首想讓她改個睡姿,誰曉得一轉過頭,雙唇便準確無誤地正中她的紅唇,與她四唇緊密相貼。
真的,這純粹是。意外,因為這里實在是太擠了點,不過這個意外,好象來得剛剛好,好得讓他一償宿願。
怔忡得忘了眨眼的扶蘇,透過絲絲穿過布幔的光線,在極近的距離下,張眼直望進步千歲的眼底深處,而步千歲則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不曾出現在他面前過的瑰艷紅暈,悄悄地在扶蘇嬌俏的臉蛋上泛起,那酌紅誘人的色澤,比他看過的任何一種色彩都還炫目,更令他心動。
臉紅?她會臉紅?他是不是看錯了?
不,他沒看錯,或許是因為扶蘇的皮膚過于白皙的緣故,所以她一旦臉紅,也就更看得出來,只是他沒想到,她這個性子與他一樣的女人,居然會因他而出現這種難得一見的臉色。
一直緊閉著呼吸的扶蘇,在胸腔悶郁得快要爆炸時,微偏過芳頰好分開他們的唇瓣,趕緊呼吸她所需要的空氣。
在她軟女敕的唇瓣挪開後,沒把握機會嘗到任何滋味的步千歲,若有所失地盯著她臉部弧度優美的線條,目光無法自那張芳唇上離開,在心頭輾轉回想著那想望已久的感覺。
那顆一直被他遺棄在胸膛里的心,忽地急跳了起來,令他找不到出路,也再無覓處。
誰說做人是需要理智的?就是因為他太過在意,所以他才會總是克制著自己,但他,卻也綁住了自己,忘了給他的心一次機會,這次,他不能再請求理智。
當他的掌心貼上她的面頰,將她的臉蛋轉回他的面前時,扶蘇不解地張大一雙水盈的眼眸,看著他拉近彼此愈來愈近的距離,急切地掩上她的唇,吞沒她所有的錯愕和訝異,放縱地品嘗起質地宛如蜜桃的唇瓣,吸納她唇間所有的香氣。
在感覺不到她的半點反應後,步千歲睜開眼,發現她還是張著美眸,愣然地看著他。
「閉上眼。」她懂不懂什麼叫情調?
但扶蘇仍舊是盯審著他的眼瞳,她的雙眼,彷佛在問他,為什麼?
「因為,我想。」他直接為問不出口的她提供答案。
這回,扶蘇就閉上了眼睫,感覺他厚實的掌心貼在她的頸後,緩緩地朝她施壓,逼她傾向他,為他開放芳唇。血液像是燒開了的水,在她的體內四竄著,轟隆隆的心跳聲,宛若在她的耳畔擊鼓,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地將她推入那藏築在她心頭已久的深淵。
那個。司空烈與司徒震,還在嗎?
在,還在。
只是,在這片刻,沒人再去理會在彼此熾熱氣息以外的溫度。
如果只是一個吻就讓扶蘇覺得熱血沸騰,那麼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就更能讓她的熱血沸騰至頂點,並且覺得她一生從沒跑得那麼快,也從沒如此劇烈運動過。
在司空烈與司徒震遍尋不著他們,而放棄了客棧再度到外頭搜尋他們後,步千歲終于有機會和扶蘇一塊從床底下爬出來喘口氣,接著他們便蹲低了身子,行跡鬼祟地趁客棧還亂烘烘鬧成一團時,偷偷溜出這個害他們發生意外狀況的客棧。
再度踏上街道上的厚雪時,扶蘇拍拍猶帶紅霞的小臉,一手扯過步千歲的衣領,很認真的告訴這個害她這輩子頭一回躲到床底下去的男人。
「回家,我要回家。」她不要再繼續留在這危險的街道上,也不要被人追得到處跑,更不要像見不得人的偷兒般四處躲人。
步千歲拉下她逞凶的小手,「相信我,如果回得去的話,我比你還想回去。」她又不是逃難的正主兒,哪能明白他此刻極度想要窩回避風港的心情?她只是附帶被追著跑的人而已。
絲絲冷汁滑下她的額際,「我們回不去嗎?」如果回得去?為什麼他要用這種听來就覺得可怕的說法?
「你有沒有發現街上的每個人眼神都很奇怪?」步千歲經驗老到地指著街上雖然已變得零星稀落的人群,絲毫不敢對此情況而放心松懈下來。
「會嗎?」不過是有幾個好奇的路人在瞄著他們而已,他會不會是太多心了?
深深相信這是暴風雨前的一貫前兆的步千歲,轉著靈動的眼眸分析完街上的情勢後,便二話不說地蹲子來將腳上的鞋繩綁緊,也順便幫扶蘇那太長而不利逃跑的裙擺給撕下一小截。
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的舉動,「你在做什麼?」
「大軍就要壓境了,先做點準備動作。」站起身的步千歲,又邊說邊把他們兩人笨重的大衣月兌下,而後扔在路旁用積雪掩蓋。
「準備動作?」她兩手上上下下撫著自己發抖的身子。
步千歲含笑地拍拍她的肩頭,「放心,很快你就不會冷了。」
數團積掛在屋檐上方的雪塊,忽地紛紛落下,扶蘇懷疑地抬起首,看著那似乎正隱隱顫動著的屋檐,一陣陣如水波般的震動,波波如潮地自地面傳抵她的腳跟,伴隨而來的某種轟然的聲響,正疾速地向他們靠近中。
「那是。」她有些害怕地拉著他的衣袖,「什麼聲音?」地鳴聲?還是腳步聲?
「來了。」已經觀察好逃跑路徑的步千歲,算準了時間回頭問她,「你熱身好了嗎?」
「啊?」
「快跑!」他微微一笑,緊握住她的小手後,便開始拔足狂奔。
「為什麼又要跑?」因快速奔跑而有點頭昏腦脹的扶蘇,還搞不太清楚狀況。
很忙碌的步千歲一手指著後頭,「你自己不會看看後面?」
她回過頭去,瞠目結舌地看著後方萬頭鑽動的景象,擠滿街道上所有縫隙的追逐人馬,宛如黑壓壓的黑雲,正以雷霆萬鈞的氣勢朝他們凶猛而來。
夢魘!
「他們是誰?」原本愛跑不跑的扶蘇,在看完了後頭夸張的陣仗之後,腳步立即有如神助。
「要捉我去換賞金的人。」步千歲邊跑邊解釋,還不忘向她催促,「喂,你的腳步得再快一點。」照她這種跑法,就算她有八只腳都不夠快。
「我們不是甩掉東南郡王的人了嗎?」怎麼來了一群又一群?到底還有哪些人懸賞要捉他的?
他隨手扯下路旁一張最新的懸賞單拿給她看,「我們是甩掉了他們,但我們還沒甩掉被步熙然新增的賞金金額,所號召而來的大批百姓。」這次步熙然又把金額往上拉高了,可說是砸下私房老本的派人來追他。
「慢著!」看著懸賞單的扶蘇,忽地指著他的鼻尖大叫,「他們追的人是你,我為什麼要跟著你跑?」她又沒被人懸賞,她窮跑個什麼勁呀?
他緊捉著她的小手,「你是我的合作伙伴,就算我要死也要拉著你一塊作伴!」開什麼玩笑,要是運氣不好的被個老阿婆逮到,那他要怎麼辦?他當然得先拉個看中的預備新娘跟他一塊被追著跑。
「我要和你拆伙!」扶蘇馬上停下腳步,用力想甩開他的手,當場要和這個災難來源分道揚鏢。
「你不講道義!」步千歲氣急敗壞地拖著她的縴腰,使勁地將鬧內訌的盟友拖著繼續跑。
她嚷得比他還大聲,「我是本來就沒人格!」在這種逃難的節骨眼上頭,是呆子的人才會跟他講什麼道義!
「暫時休兵,等一下我再找你算帳。」被她一耽擱後,後頭的人馬已經追上來了,跑得已經很盲目的步千歲,只好拖著她先閃進一間民宅里以甩掉追兵。
扶蘇上氣不接下氣的靠在大門上問︰「躲這里。真的好嗎?」
步千歲揮去滿頭的大汗,「你不是教過我死地亦是生地?絕不會有人相信我們敢跑進別人的宅子里躲。」反正能躲過一時是一時,真不能躲的話,到時再想辦法。
數道黑影,整齊地遮去了他們前方的光線,覺得不對勁的步千歲,方抬起頭來,就發現白己居然跑到賊窩里了。
「青。青翼?」這又不是他家,他怎麼會在這里?
「又是你的朋友?」扶蘇蒼白著小臉,有種大難臨頭的噩夢感。
大雪天出門訪友泡茶的聶青翼,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運氣好得和這個亡命金陵城的老友在這撞上,這實在是個意想不到的大收獲。
聶青翼臉上露出絲絲陰險的笑意,並將兩掌按得咯咯作響,「好極了,天堂有路你不走。」
「他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步千歲連話都不听完,便急急忙忙地拉著臉色泛白的扶蘇再次沖到外頭。
「那個人,不就是步三少嗎?」屋子的主人挨在聶青翼的身旁,淡淡地看著在外頭沖鋒陷陣的步千歲,他那一雙腳,快得簡直像是裝上了哪 的風火輪似的。
「就是他。」聶青翼只是愉快地泛著笑,並慢條斯理地朝身後的家僕拍拍兩掌,「給我追。」
又重新被數不盡的人們狂追的步千歲,在努力跑路之時,還有空閑及體力來找扶蘇吵架。
「都是你!還說什麼死地亦是生地?」這女人是瘟疫呀?他上回也沒被人追得這麼慘烈過。
「是你自己太惹人厭的好不好?」那個缺德朋友聶青翼又不是她交的!
他又在她的耳邊吼,「你們女人就是帶禍才會叫禍水!」再這樣下去,他的這兩條腿不被她害得跑斷才怪!
「臭男人,逃家的人到底是你還是我?」他有沒有搞錯?是誰害她這個無辜老百姓被追得那麼痛快的?
說時遲那時快,兩個忙著吵架而沒看清路況的男女,皆在同一時間撞上一片冰冷的牆面,而後兩人都痛彎了腰,一起抱頭懺悔他們不該在這麼忙碌的時刻分心。
「嗚。好痛。」扶蘇緊捂著撞疼的額際,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糟了,死巷。」也是痛得齜牙咧嘴的步千歲,則是因為自己跑錯路害慘了他們而很想哭泣。
「他們在那里!」幾個追得特別勤快的男子,已經在巷口振臂大聲高喊。
急中生智的步千歲望著上方,「走,上房頂。」
站在原地不動的扶蘇,隱忍著全身的火氣,出聲輕喚那個吸氣一提,便縱身躍上去而棄她不顧的男人。
「百萬賞金分子、步家三少、步三爺、步千歲。」
「你怎麼沒上來?」站在上頭才發現少了一個人的步千歲,趕緊回過頭朝下問她為何忤著不動。
她氣惱地瞪著他,「我又沒學過功夫!」
「嘖,你還真不是個落跑的料。」步千歲抱怨地跳下來,伸手環緊她的腰肢帶著她往上避難。
「你踩人家的屋頂!」掛在他手臂上的扶蘇,張大了一雙美眸,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就這麼帶著她踩過一家又一家的屋頂。
他沒空跟她羅唆,「這種緊急時刻有誰會去管我踩的是什麼?」
她直搖著首,「不可以,踩人家屋頂會有報應的!」
「我都踩過幾百次了,哪有過什麼報。」步千歲正要反駁她時,腳下便傳來屋瓦清脆的破裂聲,「咦?」
扶蘇兩手緊緊掩著臉龐,「報應來了。」
「哇啊!」轟天巨響中,前一刻還踩在屋頂上的兩個人,下一刻已直墜而下掉入民宅里。
「你是災星轉世啊?」步千歲躺在碎瓦殘磚中不支地申吟。
趴在他身上被他保護得安然無恙的扶蘇,自他的胸口上坐起,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在她眼前的那一對男女。
「起來。」呼吸不太順暢的步千歲推開她,皺著眉看她那副深受刺激的模樣,「扶蘇?」
望著不遠處床榻上,身子有一半赤果在被褥外的男女,扶蘇美麗的小臉,瞬間火辣辣地燒紅,直接回想起在不久之前,她和步千歲曾經在床榻底下的那幾個纏綿熱吻。
天哪,怎度會這ど糗?他們竟然掉進閨房里來打斷人家的好事?
步千歲翻著白眼,「大白天就在做。」要做那檔事也要看時間嘛,在這種時候做,當然會有人來打擾。
覺得無地自容的扶蘇,慌忙離開步千歲的身上,低垂著嫣紅的小臉,沒有勇氣抬頭去看床上那對表情比她更震驚的男女。
「別光是忤在這臉紅了。」重振精神的步千歲拉起她,在往外走時邊頷首向屋子的主人致意,「抱歉,我們只是路過的。」
「喔。」床上的男主人愣愣地點著頭,「請過。」
外頭撲面的雪花,順著風勢,拍打在扶蘇的面頰上,讓她的精神振了振,可是面容上的紅潮卻遲遲不肯褪去。
「你。」步千歲玩味地盯著她的芳容,挨在她的耳邊性感的低喃,「沒見識過那種讓人血脈憤張的畫面?」
她忙又掩著熱度上升的小臉,「別說了。」
他笑咪咪地將她攬至懷里,勾起她的下頜直望著她飄移不定的眼眸。
「做什麼?」在他的眼神下,她局促不安杏眸更是頻轉,不知該往哪個方向看才好。
「俗話說,患難見真情。」步千歲曖昧地在她唇上說著,「也許讓你跟著我多跑幾回,說不定你就會因此而愛上我了。」他從來沒想過,出來跑一跑,就能讓他的收獲這麼大。
她柳眉一揚,芳容上寫滿了不滿,「患難見真情?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很想掐死你這個禍害?」
「看樣子,咱們似乎還不夠患難,所以你對我的真情才會不足。」雖然佳人的火氣不在他的預估範圍內,怛步千歲仍不受挫,「不如咱們就干脆藉這個機會,好好培養一下對彼此的感情如何?」也許繼續多跑個幾圈,她就會改變心意了。
扶蘇緊掐著他的頸項,「誰要和你在這種情況下培養感情?我要快點回家!」
他忽地瞅著她問︰「那換種情況就可以了嗎?」好,回家就對她下手。
「呃。」她頓時像被貓咬掉了舌頭,頂著燒紅的臉蛋不知該怎麼回答。
「回家後咱們再來討論這件事,現在快點動動你的兩腳。」耳听八方的步千歲,在听見腳步聲又靠近時,拉著她的小手叮嚀。
「又來?」她簡直欲哭無淚,「我不要再跑了。」天哪,她全身的骨頭都快散了。
步千歲在兩位郡王的人馬趕至之前,拉著她躲至一個無人的小攤後蹲下,一手掩著她的嘴,一手伸向攤上擺滿了的年節應景橘子。
「你要做什麼?」扶蘇愣看著他手拿著兩顆橘子朝人群中瞄準的動作。
「報仇一下。」他壤壤地咧著笑,使出全力的將手中的橘子扔向人群中追捕他的兩位郡王,心情愉快地看著他們捧著正中的頭部痛得蹲下。
「他在那里!」受襲的司空烈怒氣騰騰地指著橘子飛來的方向,「追!」
「他們追得更凶了!」又被拉著跑的扶蘇,氣炸地以粉拳一拳一拳朝步千歲開揍。
步千歲不負責任地聳聳肩,「那你就跑快點。」
她用力拉著他的衣袖,「不能這樣一直跑下去,你快想想辦法!」
他馬上拉著她跑進一家販賣文房四寶的鋪子里,不經同意地拿走人家一枝蘸滿墨汁的筆後,又勤快地拉她跑至外頭,在一面貼滿懸賞單的牆面前停下腳步。
「你又想做什麼?」扶蘇害怕地不時回頭看著遠處的人們,一邊催促不知在做什麼的他動作快點。
「照你說的,想辦法埃」正寫得很過癮的步千歲,騰出一手,朝她勾勾手指要她也來看一看他的杰作。
扶蘇輕撫著小巧的下領,「嗯,這倒是個好方法。」在步熙然所設的懸賞單上,把他的名字畫掉,然後全都改上兩位郡王的名字?
「走,躲起來。」大功告成後,他便興匆匆地拉著她躲到暗處去看戲。
率領眾人和百姓追逐,而在後頭憂閑慢慢走的兩位郡王,對所有人一經過步千歲他們曾停留的地方後,便全員停下腳步的情況,忽然發現好象有點不對勁。
「司。司徒。」司空烈怕怕地推著他的肩頭。
司徒震揉著雙眼,「那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司空烈一見苗頭不對便十萬火急地撂下話,「兩個字,快跑!」
「哇。」被整群集體掉頭往回跑的人們追著,司徒震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拚命往前跑。
在追逐人馬全都轉移目標另追那兩位郡王後,躲在暗處里的步千歲痛快地拍著手,「收工。」
全身疲軟無力的扶蘇,在經過一連串密集的劇烈運動過後,此刻已坐在雪地上累得無法挪動自己分毫。
步千歲涼涼地蹲在她的面前問︰「你現在還要听春聯的話,繼續散步放松一下嗎?」
他是無所謂啦,反正他已經漸漸對這種事駕輕就熟了。
「散步?」她乏力的抬起眼睫,「這叫逃難好不好?」
「這下你能體會我先前被你威脅時的痛苦了吧?」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動不動就說要把他踢出去。
扶蘇掩著臉微弱地申吟,「不玩了,我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學到教訓就好。」步千歲滿意地點點頭,將累壤的她拉至身後背起,「走吧,回家。」
她毫無異議靜趴在他寬大的背上,享受他身上傳來的誘人體溫,閉眼聆听他那能穩定人心的心跳聲,感覺自己,好象可以就這麼一直睡在他的身上不必醒來,如果可以的話,她很希望,回家的路再遠一點,好讓她能多再感覺他一點。
「有空。」踏上歸途的步千歲,很回味地問著她,「再一塊出來患難見真情好不好?多跑一點,你就會很愛我了。」
趴在他背上累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扶蘇,直接以一拳敲掉他的提議。
「好痛。」在偌大的雪勢中,步千歲背著她的身影愈走愈遠,愈走愈小,最後消失在白茫晶燦的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