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記憶光年 第5章(2)

「四海!」

當房門被使勁地甩上後,一直都不出聲的伍嫣,走至窗邊看著外頭的雨勢將花園里她所種植的花苗,都打壓得垂首喪氣、奄奄一息。她在窗上輕輕呵了口氣,揚指在染了霧氣的玻璃窗上畫出一個個圈圈。

「你真的要當黑道大哥啊?都斯文成這樣了,到了美國後你會不會吃虧呀?」

「小嫣……」看不見她此時的表情,又听不出她真正的心情,杜寬雅有些焦躁地走至她的身後。

她背對著他再向他叮嚀,「去了那邊後,要是被欺負的話,要記得狠下心加倍欺負回去知道嗎?」

「小嫣,妳看著我」他兩手握住她細瘦的兩臂想將她轉過來。

轉過身與他面對面後,伍嫣深深地看著他,想要將他的眉眼、他的輪廓都牢牢刻印在心底一樣。「你會回來嗎?」

「這里是我的家,我不回來還能去哪?」杜寬雅將他那雙好看的劍眉皺得死緊,「等我把那邊的事情都解決了後,我一定會回來。」在他們都那麼清楚他的家庭關系後,為什麼他們會認為他會不回來這里?

都解決了後?那麼是不是代表著,他早就預料到會有這天的來臨,也已經做好日後的打算了?

「不會忘了我,也不會忘了四海?」神情明顯放松許多的她,習慣性地歪著頭問。

「不會的。」

一如往常的笑意停在她的面上,「那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妳說。」

伍嫣拉過他的右手,以小指緊緊勾住他的小指。

「我們約定好,我們就只是因為一點小小的外來因素,所以必須得分開兩地生活而已。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都不要牽掛著對方、都要好好的繼續生活,而你在處理完你的私事後,你要回家,你要回到這里來,好嗎?」

杜寬雅怔怔地張大了眼,從沒想過,也對這一天早就做好準備的她,是用這種心情來面對將來不知道會有多少年的離別。

「妳……願意等我?」

他還以為……以為他這一走,就再也不能與她在一起了,尤其在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的情況下,他根本就不敢奢望,她會願意浪費青春等待著他回到她身邊。

「傻瓜,不用等的啊。」她好笑地拍拍狀似有些不敢相信的他,「因為時間到了,你就會回家了不是嗎?」既然她有把握他早晚都會回來,那又何必等呢?

他沙啞地應著,「嗯……」

「那麼,一言為定?」她將大拇指用力蓋在他的拇指上,爽朗地蓋下了一個屬于兩人的諾言,也許下了一個不會改變的誓約。

「一言為定。」他攤開了掌心與她十指交握,再將它放在他的心房上。

傾身往前靠在杜寬雅的懷里後,伍嫣側耳聆听著她早已听慣的心跳聲,並閉上眼,感覺著他那一再落在她臉上的細吻,品嘗著眷戀的余味,也咀嚼著現實的尖銳。

盎四海曾對她說過,她很單純,就像個單細胞生物一樣,坦率和不會想太多是她的優點,現在想起來,其實無知有無知的幸福,但也有很多後悔。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讓光陰倒回過去一點點,在她還能多愛、多疼惜杜寬雅時,能再多給他一些,好讓他能夠囤積著這一份溫暖,再次轉身回到那個冷冰冰的無情世界里。

早知道,她就該在以往放學回家的路上,再多偷親他幾下,因為她知道,每次只要她笑咪咪地偷襲他,他的心情就會晴朗得像是五月的藍天一樣;她該常常在他蹲在花園里除草時,自他背後多撲抱上去幾次的,因為每次那樣對他撒嬌,他就會高興得背著她轉圈圈大笑……

啊,他們好像也很久沒在道場里跳華爾茲了,早知道她就……早知道……

以往她一直天真的以為,她的人生可以永遠都無憂單純的,她手中所擁有的,就將會是永遠,可是從前的她並不明白,永遠是條任性妄為的河川,總是隨著歲月和命運,輕易地就擅自改變河道,就如同,杜寬雅他那從一生下來起,就總是被他人所左右的不自由人生。

不知何時開始流淚的她,在發現淚水已在不知不覺間爬滿了臉頰時,她閉上眼,伸出雙臂緊緊環抱住杜寬雅寬大的背部,代替或許早就不知該怎麼流淚的他放聲哭出來。

「不要哭……」杜寬雅不舍地摟著哭得難以自抑的她,「不要這樣哭……」

埋藏在他胸坎里的哭聲,顯得有些支離破碎,「你要答應我,絕對不可以受傷……不可以出事,一定要回來……」

「我答應妳,全都答應妳……」他頻頻頷首,不住地安撫著她,「還記得嗎?我說過會寫信給妳的,只要我能寫,我會日日都寫,我會讓妳知道我近況,我會讓妳知道我就在妳身邊。」

「你一定要寫……」

他低首親吻著她的發絲,「會的,一有空就寫。」

伍嫣緊抓住他背後的襯衫,根本就沒注意到她的指尖早就埋陷在他的背里。

這輩子,她頭一次這麼努力地想要挽留住什麼,但她知道,不管她再如何將他抱緊,她還是挽不回當年那個在陽光下折紙飛機的少年,她得讓那些全都成為一段段的記憶,她得試著去習慣,日後,在沒有了他在身旁的寂寞。

「早點回家……」

「嗯。」

「早點回家……」

一直蹲坐在門外的富四海,緊抵靠著門板,不語地聆听著窗外愈來愈大的雨聲,以及房里伍嫣愈來愈小的哭聲,許久之後,他哽咽地把臉埋進早就被他淚水滴濕的膝蓋里。

離開的那一天,當杜寬雅踏出家門,坐上父親派人特意來接他的車時,伍嫣沒有去送他,富四海也沒有;他們選擇把自己關在各自的房里,拉上了窗簾,不去目送他離開的背影。空無一人的小巷里,唯有自天際紛落而下的蒙蒙雨絲,悅耳地滴落在花園里盛開的花朵上,冷清地見證著這場無聲的別離。

但花園里的花兒們並不知道的是,在天色將明之前,他們三人一直都靜靜地躺在杜家閣樓的那張大床上,緊牽著手,一整晚不合眼地听著一張又一張富四海帶來的老式黑膠唱片。

在女伶悅耳的吟唱聲中,他們不語地回顧著這兩年多來的種種,並在心底告訴著自己,人生是一場場豐富的盛宴,既會有入席參與就會有短暫的離席,因此明日的他並不是離開,他只是被迫必須趕赴另一場不太受人歡迎的筵席而已,等到曲終人散後,他就回到他們的這張家庭餐桌上,繼續與他們一塊兒品嘗,他們那雖是平淡,卻無比溫馨的家庭料理。

在杜寬雅上機前,窗外猶在下著細細的春雨,在他下了機來到久違的故鄉芝加哥後,已替換上了即使到了初春,也依舊下個不停的冷冽飛雪。

與杜寬雅想象中的不同,在乘車來到了市郊時,他並沒有被送至小時候與母親一塊兒住餅的那幢公寓,反而被送到了一座佔地頗大的私人宅邸。

听坐在前頭的司機說,這座在父親眼中可稱得上是座冷宮的宅邸,里頭住著的,有著幾個月前被汽車炸彈給炸斷了兩條腿的二哥尼爾森,與另一個他從未听說過,也是與他同父異母的年幼小弟艾倫。

站在大門前仰首看著這座宏偉的私宅,杜寬雅冷冷地挑高了一雙墨眉。哼,不愧是這城里第一大黑幫的第二把交椅,就連專門用來流放親生子女的冷宮,他那個在人前愛講門面的老爸,也蓋得挺有那麼回事似的。

本身沒帶什麼東西的他,在管家的迎接下步入了宅中,再上樓來到了日後將屬于他專用的樓層,當他站在廊上看著那十來間擺明了像是浪費用的空房時,隱約地,他听見了那些打從他進門起,就一直在暗處里探看的下人們,躲藏在樓梯間竊竊私語「什麼正式繼承人?不就又是個情婦的孩子而已?」

對于這類他早已習慣的冷語,杜寬雅並沒把它給放在心上,就在他轉身想走開時,一抹瘦弱的縴細身影,飛快地閃至走廊角落的陰暗處。

在來這的路上,他听那個多話的司機說過,他那個名叫艾倫的弟弟,今年就快滿十歲了,但可能是長期遭受在性格上有些扭曲的二哥尼爾森虐待的關系,與同齡的孩子相比,艾倫不但明顯的發育不良,他就連話也都說不好,尤其是自前幾個月尼爾森刻意辭退長年來照顧艾倫的華人保母後,從小就只會說中文的艾倫,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對任何人說過話了……

拋下了走在前頭,仍絮絮叨叨介紹著廊上每一間房功用的管家後,杜寬雅轉身朝廊底的角落處走去,在繞過了彎角處時,他錯愕地停下了腳步,無言地看著怕生的艾倫,正躲在牆角蜷縮著身子緊抱著兩膝,像是想要將自己隱藏到不會被人看見的暗處般。有著一張美麗女圭女圭臉的艾倫,原本該是金色耀眼的發絲,在陰暗的光線下看來,已糾結成一團團拆解不開的發結;過于蒼白的臉頰,看起來就像是病態性的毫無血色;可能是因為營養不足的關系,他的四肢也瘦弱得好像花園里枯萎的花枝般,而讓杜寬雅最難以移開目光的是,那些在艾倫脖子上、兩耳旁,以及衣物不能遮掩處所暴露出來的淤青。

那個往後一輩子都只能坐在輪椅上的尼爾森……他對這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孩子都做了些什麼?

努力壓抑下心火的杜寬雅,月兌去了猶沾著雪水的外套,走至艾倫的不遠處蹲下,緩緩地對他綻開一抹微笑,而後試著用不會嚇到他的溫柔聲調向他介紹。

「艾倫,我是哥哥喔。」

忽然听見了好陣子都沒再听到的熟悉語言後,艾倫緩慢地抬起頭來,猶掛著淚水的藍色眼瞳驀地張大。

杜寬雅朝他伸出手,「過來,你不必再害怕了,我會保護你的。」

可能是因長年來都身處在這個冰冷環境里,所以無法相信他人的緣故,艾倫始終縮著身子蹲在原地動也未動,眼中盛滿了恐懼地打量著眼前的陌生人。

靜靜看著艾倫那一張過分漂亮的小臉蛋,杜寬雅在想,也許艾倫的媽媽,也曾像他的母親一樣,都是個美麗且害怕寂寞的人吧,可不同的是,在他小的時候,他的母親尚陪伴在他的身旁,可艾倫的呢?怎麼在艾倫的身邊,都沒有人伸出手來保護他讓他安全的長大?

眼前流著淚的這個孩子,會不會像當年的他一樣,時常在夜里向上天祈禱著,能夠有個人來拯救他的孤獨?他是不是,也渴望著能夠有個人敞開了胸懷,送給他滿滿的溫暖,就像伍嫣和富四海所對他做過的一樣?

「不要怕,有我在,以後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了。」即使手臂已經酸麻到一個極點了,始終都沒有放下手臂的杜寬雅,不放棄地繼續對他敞開了雙臂。

等候了許久,當那一雙怯怯的小手終于放進他的掌心里時,杜寬雅俯子擁抱住這個極度需要溫暖和關懷的孩子,當他听到艾倫嗚咽的哭聲自他的胸口傳來,汨汨不斷的淚水也濡濕了他的上衣時,他愛憐地拍撫著艾倫顫抖的背脊。

「我會陪在你身邊的,我保證。」

三年後

「咚!」狠狠撞上休息室門框的杜寬雅,在外頭走廊上欲參加比賽的人們皆對他投以驚訝的目光,才想伸手模模他最近常撞疼的額頭時,不料在下一刻,一陣布料的破裂聲,隨即又自他的手臂附近傳來。

坐在休息室里目睹他撞門又毀衣的舉動後,艾倫帶著不敢置信的目光,走上前仰頭看著最近高大得好像有點過頭的自家兄長。

「哥哥,你……是不是又長高了?」他的青春期都已經過去了幾年了?再長下去,他是不想彈琴改去打籃球嗎?

杜寬雅吃痛地撫著額,「好像是……」如果沒記錯的話,上次體檢時,他的身長似乎就快突破一百九十的大關。

「這種事你要早點說啊!」很怕待會他上場時會穿件破衣鬧出笑話來,艾倫急急忙忙地跑出休息室去找自家的管家叔叔,想辦法替他弄件更大號的燕尾服來救急。望著那一溜煙就消失的背影,杜寬雅含笑地側耳听著艾倫在廊上跑得又快又穩的腳步聲。

這三年來,在他細心的照顧下,原本瘦小的艾倫迅速成長茁壯,不但身高一下子就抽長了許多,艾倫也養成了和富四海一般愛吃甜食的壞習慣。除了身材方面的改變外,艾倫也不再像個不敢面對人群的小啞巴,一頭金發藍眼的他,中文溜得超詭異就算了,他還偷學了一點零零落落的台語,而只學了近三年的英文,現在則流暢得跟超市里賣菜的大嬸有得比。

而在性格方面的話,他則是沒料到,當年那個怯懦膽小得像個小女生的艾倫,在三年後竟會變成個生性峻又愛嘮叨的小避家婆。不過這些都無所謂,對他來說,只要艾倫能夠健康無憂地成長,就已是他最大的安慰與成就了。

趁著等待衣服的空檔,杜寬雅自桌上擱放的外套里取出一本筆記本,並從里頭抽出了張慣用的信紙,而後定下心來,在潔白的信紙上寫出一行行工整且優美的字跡。

拿著十萬火急送來的燕尾服,艾倫方推開休息室的門,就看見總是偷空找時間在筆記本上寫字的杜寬雅,又再次帶著某種像是很懷念的神情,似在紙張上寫著某些不想讓他人知道的過去……可是一見到他回來休息室之後,杜寬雅隨即停下了筆、合上了筆記本,仔細地將那些過往都藏在那小小的筆記本里頭,怎麼也不讓他這沒參與到過去的外人窺看半分。

不知為什麼,每次看著杜寬雅那種懷念性的目光時,在他的心底,總會不自覺地升起某種內疚的感覺,就像是他在暗地里偷偷的竊取了一段杜寬雅原本該有的人生,或許,還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愛情。

「哥哥,你寂寞嗎?」兩手捧著燕尾服的艾倫,滿面落寞地走至他的面前。

杜寬雅揉了揉他的發,「我有你啊。」

「那麼其它也愛你的人呢?他們寂寞嗎?」然而正值善感年紀的艾倫,即使不探問,也知道他的琴聲,為什麼有時會讓人覺得像是載滿了寂寞的音符。

「小孩子別想那麼多,你只要專心的長大就好。」杜寬雅熟練地打好領結、穿上新的燕尾服,一如以往地又再次迥避起這類的話題。

艾倫拉著他的衣角,「可是!」

前來通知準備出場的工作人員,站在外頭朝他們敲了敲門提醒,杜寬雅朝工作人員點頭示意後,彎子將矮了他一大截的艾倫輕松地撈抱至一旁的小桌,把他帶來的功課推至他的面前,再拍拍他的腦袋。「你乖乖的在這里把你的報告作業寫完,今天晚上回去後我煮大餐。」

「嗯……」艾倫提不勁地應著,轉身恭送總是帶著一臉自信登台比賽的他。

不遠處傳來的熱烈掌聲稍微停歇了後,這些年來艾倫听慣了的琴音,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下,以壯烈激昂的聲勢拉開了演奏的序幕。艾倫趴在桌面上想著,那些坐在台下的評審與听眾們,一定不會相信,此時在台上彈奏著比賽曲目的杜寬雅,並不只單純是個琴藝高超的音大三年級生,實際上,他還是他們父親極力培植的黑幫新一代洗錢成員。

不像上頭另兩個以往總愛逞凶斗狠的兄長,杜寬雅之所以會走企業路線,是因為在有了大哥因火並而死、二哥因此而殘廢的教訓下,他們的父親這一次改變了作法,因此杜寬雅除了在音大當名看似乖乖牌的好學生當作掩護外,他亦在幫里高級干部的指導下,從今年起開始進入漂白的企業里,從最基層職員干起。

即使是這樣,杜寬雅在白日與夜晚都得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兩頭忙之余,他從沒有忘記過要照顧與他同住在一塊兒的艾倫。回想起過去,在杜寬雅剛回來美國的第一年,像是想要防範什麼不測般,杜寬雅總是一直把他帶在身邊,他曾想過,也許是杜寬雅不希望他再遭那個在精神方面已經有點問題的二哥的毒手,又或許,杜寬雅是下意識地在保護著,當年,另一個年少時的他自己……

在緊緊壓榨著每一分鐘可以利用的有限時間里,杜寬雅把生活分割成學業、家族事業與親情三個等分,無論他再如何忙碌,他每天一定會回家給只有一半血緣的弟弟做晚飯,在夜里彈奏著溫柔又優雅的琴聲,催哄常常失眠的艾倫入睡,也不管他自己是否會被累垮。

「再這樣拚下去,他會不會年紀輕輕就死于過勞啊?」

對著書本自言自語的艾倫嘆了口氣,在打開桌面上那堆報告作業時,不意地發現,那本杜寬雅總是帶在身邊的筆記本,竟忘了被帶走與他的作業本子混在一起。

艾倫一手輕撫著這本里頭似乎夾雜著數張信件的筆記本,模糊地回想起,杜寬雅總是不讓他看這本筆記的一些蛛絲馬跡。

他還記得,十歲的時候,他曾經問過為了要哄他睡覺,而不得不把整本厚厚的琴譜全都彈過一遍的杜寬雅……「為什麼哥哥從來都不彈貝多芬的月光?」

「因為那是我只為某個人而彈的。」坐在鋼琴前的杜寬雅,修長的十指流暢地在琴鍵上滑動著。

「那個人是誰?」趴睡在鋼琴上頭的他睜大了那雙藍色的大眼楮。

「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杜寬雅邊說邊伸長了手臂,把他身上的小被蓋好一點以免著涼。

「重要到什麼程度?」

杜寬雅僅是但笑不語,可他臉上勉強擠出的笑意,在艾倫的眼中看起來,一點也不像真心在笑,反而像是充滿了無法說出口的無奈……

一張張空白待寫的信紙,在艾倫拿起筆記本時,自里頭滑落了下來,將桌面鋪成一片如同冬雪的蒼白。

在那一張張的信紙中,其中一張已寫好的信件,先是吸引住了艾倫的目光,

不過多久後,那上頭熟悉的筆跡,在紙面上低低傾訴的一字一語,又讓他難過地低下了頭,試著想要隱藏起,心中那份揮之不去的酸楚……

走失的青春,被藏到哪裹去了?這麼多年來,妳還是在同一個星空下等著我嗎?妳,還愛我嗎?曾經有一段日子,我努力地,努力地將路上每個人的身影都看成妳的影子。

因為我總是在想,如果能在龐大的人海中,要是有一個背影像妳的人能夠回過頭看著我,那該有多好啊?

雖然明知結果會是失望的,但是,只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一個相似妳的影子,那種安慰般的滿足威,就足夠讓我度過這一季寒冷的冬日了。

妳能明白這種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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