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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愛風暴 第八章

「呀!真的是方擎啊!炳奇把他帶來了!」負責警戒的族人用望遠鏡看到了遠方沙丘上出現的人影時,興奮地大喊著。

听到消息的人立刻爭相走告,像接力似地,一傳十、十傳百,不多時,一堆人都拋下了手邊的工作,興奮地走出營地迎接來人。

當潘若瑀和方擎隨著哈奇回到他們扎著黑色帳篷的營地時,所見的就是這樣的情景——一群人對著他們搖手,歡聲雷動。

再一次,潘若瑀見識到了方擎那無遠弗屆的魅力。一直到他們被簇擁著進了首領的主帳時,她還無法適應這種被人包圍擁戴的感覺,這讓她覺得很不知所措;反觀方擎,卻好似習以為常,不慌不忙地用笑和問候一一向眾人打著招呼。

「魁克,我把方擎帶回來了!」哈奇一走進帳篷就迫不及待地大嚷,對于自己完成了這個任務頗為自豪。一轉頭瞥見族人們全擠在小小的帳口處探頭探腦。「急什麼?晚上歡迎會時就見得到啦,去、去、去,先讓魁克和方擎好好聊一聊。」他立刻上前驅離。

族人們又是笑罵又是埋怨,依依不舍離去時,話題依然繞著方擎打轉。哈奇看著他們散去,心里得意得很。他可是享有特權,可以待在帳內听魁克和方擎談話,當首領的兒子就是有這個好處!炳奇愉悅地吹了聲口哨,掀開帳簾走進。

帳篷內,一名蓄滿絡腮胡的雄偉中年男子坐在一張超大的羊毛皮上,一見他們走進,立刻起身相迎。

「真的好久不見了!」魁克蒲掌似的大手用力地拍在方擎的肩膀上,粗獷地笑道。他剛剛就听到外頭的騷動了,不過他卻不能出去迎接,因為這樣會有失首領的尊嚴,他只能焦躁地在帳內等著哈奇把他帶來。

「喂!魁克。」方擎笑得優雅,然而,他眼中顯露出毫不掩飾的激動喜悅。

「來、來,坐!」魁克將他拉到方才起身的羊毛皮上坐下,那是首領的位置,他讓方擎在此落坐,足以想見他對方擎的重視。

他第一次見到方擎是在四年前,那時他的小女兒塔兒和他們族人在一次沙暴中失散,經過大肆搜尋之後,他們都已心灰意冷,因為一個小女孩獨自在沙漠中是無法生存的。可當他們已不抱存任何希望時,方擎卻帶著塔兒出現了。

被沙暴卷走的塔兒被路過的方擎所救,依循塔兒所指示的方向,將她送回族里。那時方擎所余的水和干糧並不多,但他卻冒著可能渴死在沙漠的危險,拾起了塔兒這個包袱,甚至到了水幾乎用罄的地步,他可以強忍著饑渴,將剩余的水全都給了塔兒。後來的路程,方擎幾乎靠著意志力硬撐下去的。等到一將塔兒平安送回族里時,體力虛月兌的他立刻不支倒地。

方擎肯對陌生的塔兒如此付出,立刻贏得了他們族人上下一致的信任,但能讓保守的族人毫無保留地付出他們的心的,卻是方擎他的個人魅力了。之後方擎在他們族里停留了將近半年,完全將人心收服。也因此,當方擎隔了四年後再次到來時,族人非但沒將他遺忘,反而還爭相迎接的原因是可以理解的。

「怎麼這麼久才又踏入沙米耶沙漠?你知道族里的人都念你念得緊嗎?」魁克拉著方擎坐定,立刻熱絡地與他攀談起來。

被冷落在一旁的潘若瑀有點無措地站在原地,從一進到營地方擎就無暇理她,她只能呆呆地跟著走,在這陌生的地方,她不知該怎麼做才好。突然有人輕點她的肩頭,她回身看去,迎上哈奇那張布滿笑意的年輕臉龐。

「過來啊,別老是站著嘛!」他帶她到主座一旁的毛皮落坐,然後也在她身旁盤坐而下,接著,注意力轉到正在談話的魁克和方擎身上,沒多久,也開始插進話題之中。

潘若瑀坐在那里,看他們三個男人聊著她所不知道的事情,聊得愉悅熱絡,完全忘了還有她的存在,一時間,她覺得自己離方擎很遠,遠得完全沒有交集。一股落寞和空虛感漫然而升,再次刺傷了她揪痛的心。

「欸,方擎,你頭發還留著啊?」突然,哈奇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指著方擎驚訝地喊道。「要是塔兒知道一定感動死了。」

炳奇這句音量略微提高的語句傳進了潘若瑀的耳中,立刻引起她所有的注意力。方擎說他不剪頭發是因為一項承諾,而且對象是女的,看來,應該就是那個叫做塔兒的女孩了。她屏緊了呼吸,豎耳傾听,這種類似竊听的舉動讓她有罪惡感,然而不停冒起的酸味和妒意,卻支使她的意志,讓她極力想去挖掘。

「塔兒?怎麼都沒看到她?我很想念她呢!」方擎喜道。

頓時,潘若瑀心頭狠狠一震,要不是個性里的好強讓她做到若無其事的地步,怕陡升的酸楚已讓她掉下淚來。他是忘了她還在場,還是她在他的心中根本無足輕重?他居然能夠當著她的面,直言不諱地說出他想念那個塔兒?那昨夜所發生的,對他而言到底算什麼?

「真沒想到你居然能信守承諾。」魁克喟嘆,又是欣慰又是高興。

「塔兒怎麼樣?我為她留了四年的長發,她總該給點回報吧!」方擎笑道,突然想起潘若瑀在場,急忙朝她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她神色木然地僵坐,雙手絞得死緊。

懊死的,不明來龍去脈的她果然誤會了!方擎暗地申吟一聲,開始後悔為什麼當初不說明他留長發的原因。她越是裝得若無其事,他就越感到心痛。他很想立刻跟她解釋清楚,卻礙于魁克和哈奇一直朝他發問,讓他無法跟她說話,他只能擔心地看著她,企望這場對話趕緊結束,好讓他和她能私下獨處。

「方擎,你心不在焉。」魁克察覺到方擎的思緒根本不在他和哈奇身上,雖面對著他們兩個,視線卻不住往旁邊飄去。直至此時,魁克才注意到潘若瑀的存在。

「這位小姐是……」

「您好,我叫潘若瑀,來自台灣。」潘若瑀收拾心傷,禮貌地朝魁克點頭,卻目不斜視,對坐在他身旁的方擎完全沒有給予任何視線停留。

「魁克,她很漂亮吧!」哈奇興奮地說,總算從遇到方擎的驚喜中回神,憶起身邊還坐著潘若瑀。「我還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呢!」

對于兒子這種少年心性,魁克只是溫和地笑笑,然後看著潘若瑀道︰「我是魁克,是這一族的首領。為什麼你會千里迢迢地來到敘利亞?而方擎,你為什麼進了沙米耶沙漠也沒來找我們?」最後一句帶著埋怨的怪罪意味。

他無法接受她對他視若無睹的模樣!方擎聚起了濃眉,心神全系在潘若瑀身上。直至魁克加大音量而哈奇也幫忙呼喚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常。「什麼事?」

「什麼事?」哈奇不可置信地低呼。「我才想問你什麼事咧!」

「哈奇,不可無禮。」魁克沉聲制止。方擎是他們的恩人,雖說他的親和力允許大伙兒和他無所顧忌地談笑,但假如態度過于無禮,身為首領的他是絕對無法容許這樣的事。

被斥責的哈奇不好意思地吐舌,知道自己因久違的興奮而有點失了分寸,縮縮脖子,安靜地坐在一旁。

「是我不好,我不該分心的。」方擎開口緩和有點僵硬的氣氛,簡略地將自己受聘于潘若瑀的事說了一遍。「所以我們只是過來看看,明天就得走了。」

「真的沒辦法多留幾天嗎?塔兒和族人出去了,我們已經放出信號通知她,她應該在後天就會趕回來的。」魁克極力挽留,失望之情溢于詞色。

「這……」方擎有些為難。誰知道他們動作那麼快,居然馬上將遠離的人叫了回來?「可是我真的……」

「別顧慮我,既然人都已經在回來的途中,錯失交臂豈不可惜?我沒那麼不近人情,而且也不差這幾天。」潘若瑀輕道,站起身。「你們盡情聊,我去外面看看,可以嗎?」她向魁克征詢。

「當然可以,真謝謝你了。」魁克高興回道。「否則要是小女趕回了營地,發現方擎已經離開的話,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潘若瑀勉強一笑,心里卻淒楚不堪。她這麼成全他人,到底該算愚傻還是有自知之明?他的仙人掌出現,她這株不適合沙漠的薔薇該移植他地了,是嗎?她再也無法強裝笑顏,藉著點頭告退掩飾幾已奪眶的淚,轉身快步走出了主帳。

「我先去卸下我們的東西,待會兒再聊好了。」方擎找著借口,起身就想隨後離開。方才看到她透顯著哀傷的背影,方擎只感覺心頭一窒,恨不得立刻趕到她的身旁,將她緊環懷中,說明一切。

「別這麼見外嘛!有人會幫你處理,別擔心那些瑣事。」不明所以的斟克長臂一伸,立刻將離座的他又拉了回來。

「是啊!」哈奇興奮地靠了過來。「告訴我們你這四年是怎麼過的嘛!」

面對他們的熱情,方擎苦笑著,雖感無奈,卻又無法言明,只能忍下所有的焦急,勉強自己陪著他們又說又笑。

當晚,魁克他們舉辦了一場宴會歡迎方擎,一群人載歌載舞,好不熱鬧。整個宴會以方擎為中心而進行,接綿不斷的問候與寒暄讓他應接不暇,一直到宴會終了,還被簇擁到主帳內,繼續接受眾人訪問。

盡避方擎對于潘若瑀的心情與想法感到焦急,卻在眾人的熱情與關懷下完全無法月兌身,直到深夜,他好不容易才用疲累不堪的借口得以離開時,還有不少人發出失望的嘆息聲。

月兌離眾人包圍的方擎急忙尋找潘若瑀的身影,得到的結果卻是她已被安排到別人的帳篷就寢休息。面對這樣的告知,方擎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只來得及交代對方在翌日潘若瑀醒來時轉告她要她去找他,就又立刻被眼尖路過的人看見,再次身不由己地陷于眾口盤詰中。

當隔日潘若瑀醒來後,得到這樣的訊息,她只是保持默然。

托方擎的福,她這個陌生的外客,嘗到了備受尊榮的禮遇,卻也讓她受之有愧。她真的不知道,在得知他所允諾的對象是這一族族長的女兒時,自己是否應該繼續待在這里?

潘若瑀並沒有依言去找方擎,反而往營地旁的綠洲走去。她可以料想得到,他現在一定還是處于被一大群人包圍的狀態中,就算她去找他也是白費工夫,因為他的身旁完全沒有她可以容身的空間。

走到湖旁,她找了棵樹坐在底下,微微發怔。隱約傳來孩子們嬉鬧的童言笑語,讓她想起了小時候和哥哥一起玩樂的情形。

小時候的她常常破壞父親的成果,有時無關緊要,但也有一、兩次是嚴重到無法彌補的情形。每一次,長她八歲的哥哥為了維護她,都會把所有的過錯往身上攬。那種溫馨的片段總是會讓她懷念不已,潘若瑀神色一黯,因為在出事之後,以往無憂無慮的她,就再也不敢恣意妄為了。

「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玩?」

潘若瑀回頭,看到一個小女孩帶著靦腆的笑容,站在她的身後怯怯地問。小女孩身後的不遠處還有二男一女躲在樹後好奇地探頭探腦,看起來大概都是七、八歲的年紀。潘若瑀微微一笑,這個小女孩讓她想起以前的自己,總是被同伴們推派去跟外人交涉。

「好啊!」她點點頭,起身握著她的手,和小女孩往同伴的方向走去。

其他的小孩見她走來,不斷地交頭接耳,顯得又緊張又興奮,等到她真的走到身旁,頓時又鴉雀無聲。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那個小女孩站了一會兒,有點氣急敗壞地喊。每個人都不說話地瞅著她和那個阿姨看,好像變成是她自作主張把人邀來,把氣氛弄得很尷尬的樣子。

小女孩這麼一責怪,原本就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的孩子們更是沉默了,你看我、我看你的,沒有一個人開口,這麼一來,那個小女孩更是羞怒得快哭出來了。

潘若瑀輕笑,這樣的情況她以前也經歷過啊!她看到地上有他們用樹枝劃過的痕跡,走過去蹲下看著,用輕快愉悅的口吻問︰「你們剛剛在玩什麼?」

「昨天老師教我們寫字,我們在練習。」小女孩抽噎地回答,她已經忍不住哭了出來。

「對呀,剛剛米奴都答對了哦!」話題一開,其中一個小男孩指著那個小女孩跟著說,有點像是為了彌補剛剛的背叛。

丙然小女孩破涕為笑,羞赧地低下頭。潘若瑀見了不禁莞爾,為他們的天真單純覺得感動不已。

「真的?米奴好棒哦!」她拍拍那個小女孩的肩膀稱贊,給予鼓勵。

「沒有啊,老師說那個很重要,所以我……就很認真地讀啊!」米奴高興又害羞地紅著臉,小聲地解釋著。

「老師教些什麼?可不可以教一下阿姨?」潘若瑀努力想研究沙地上的字,可是小孩子的筆跡有點難辨認,又有些筆劃被抹去,實在是看不出來,只是覺得好像跟她所認識的阿拉伯字有點不太一樣。

「我會,老師教的是聖經。」另一個不曾開口的小男孩搶著回答。

「我也知道啊,老師還說那個很重要,要我們不能忘記的。」剛剛那個小男孩也不甘示弱地補充。「而且很難學喲,和我們現在講的話都不一樣,可是我還是學會了!」

「我也會啊,有什麼了不起的,寫給你看!」搶先開口的那個小男孩哼了一聲,立刻拾起樹枝在地上寫了起來。

「我也會寫啊,而且寫得比你好!」另一個見狀也急忙拿了根樹枝,著急地寫著,不願輸給同伴。

兩個小女孩只能站在一旁,看著兩個小男孩做著面子之爭,完全沒有插嘴的余地,潘若瑀見狀不禁啞然失笑。

「我寫完了!」

「好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個小男孩高喊出聲,在發現對方也是同時寫完時,小眼一瞪,又開始爭辯起來。

「是我先寫完的。」

「誰說的?我比較快!」

「哪有?你騙人!」

「你才騙人……」

眼看兩個小男孩幾乎要大打出手,潘若瑀連忙出來打圓場。

「我來看看,兩個人的字都寫得不錯啊!」她走近彎著腰端詳,發覺這種字有點眼熟,但一時之間又無暇細想是哪一國的文字,只是大略瞄過,裝模作樣地夸獎一番,藉以平息兩個小男孩的火氣。「這邊的字很工整,這邊的字很漂亮,我覺得各有各的好處,很難選耶……啊!」突然,她大喊一聲,把在場的四個小孩嚇了一跳。潘若瑀急忙雙膝跪了下去,仔細看著那些字。

難怪她會覺得眼熟,那些字,就是她一直在追尋的阿拉米人的文字啊!罷剛沒有馬上認出來是因為小孩子生澀的筆跡和她記憶中的字型不太一樣,直到連看了兩次才發覺,以往在文獻里才看得到的字體,居然有人可以當場寫出!

再回想剛剛兩個小男孩爭辯的話,一切都不謀而合。

他們現在說的是阿拉伯語,當然和阿拉米語不同;而且阿拉米語是耶穌基督時代的語言,有部分聖經在最初是用阿拉米語寫成的,他們老師說那很重要不能忘記,不就代表那是他們的母語——他們就是她一直在尋找的阿拉米人後裔?潘若瑀抬頭看著他們,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四個小孩面面相覷,不懂剛才還跟他們有說有笑的阿姨,為什麼會貼近地面,對著他們寫出來的字猛瞧?還突然間睜大了雙眼,直看著他們?

「可不可以帶我去見你們的老師?」她抓著那個米奴的手問道,因過于緊張,連聲音都不禁微微發抖。

米奴有些害怕,不過還是怯怯地點點頭。剛剛夸獎米奴的那個小男孩看到米奴害怕的樣子,立刻不著痕跡地擠開了米奴,拉過潘若瑀的手。「我帶你去!」邊說還邊偷偷回望了米奴一眼,看到米奴感激地對他一笑,心里不禁飄飄然。

此時潘若瑀已沒有心思再去研究兩小無猜的情愫,她一心只想找到答案,證明這一切。只見一大一小拉著手迅速跑著,後頭還跟著三個,飛快地往營地的方向奔去。

如果想在一堆黑色帳篷中尋找方擎的所在之處的話,就往人聲鼎沸的地方找去,保證不會白跑一趟。不過,要如何突破重重人牆,才能使自己鑽進方擎視力所及的範圍內,這才是最需要研究的課題。

當潘若瑀在人牆之外,拉開了喉嚨喊也無法引起方擎的注意時,不禁為之氣餒。要說高人一等,她一六五公分的高度在場人士比比皆是;要說嗓門大小,獨自一人任她再如何聲勢驚人也敵不過喧嘩眾口,最後,她只能返到戰場之外,派出小小兵鑽進人牆的縫隙,將最新情報傳達給方擎。

她剛剛在小朋友的老師那里——也就是阿拉米族世襲長老那里證實了他們就是阿拉米族,更甚者,她居然有緣拜見他們二千年前的祖先,用阿拉米手抄在皮革上所流傳下來的那一段原版聖經!她迫不及待地想將這個發現告訴方擎。

才剛听小男孩說她在人群後頭時,不等他把話說完,方擎立刻排開人牆,著急地搜尋她的位置。見她一直都沒來找他,他還以為她已因誤會將他放棄。

他昨晚直被人包圍到曙光微現才獲得釋放,待在帳篷里的他根本沒有心思休息,等不及她來找他,見已接近他們平時起床的時間,想直接去找她時,誰知道才一走出帳篷外,先是和人打了聲招呼,然後就再次重復和昨夜相同的情景,很快的,他又被人層層包圍,完全動彈不得。

「我要跟你解釋……」一走到她身旁,方擎立刻就想解開一切誤會。

「我找到阿拉米人了!」不等方擎說完,她立刻開口打斷他的話。

「什麼?」方擎微怔,她不是一直待在營地里嗎?怎麼會突然說找到阿拉米人?

「魁克他們就是阿拉米人啊!我剛剛還在長老那里看到了他們的鎮族之寶,不會錯的!」潘若瑀抓著他的手臂,興奮說道。

「什麼?」這下子方擎真的震住了,這件事他真的完全不知道。魁克他們居然就是他們一直在找的傳說中的阿拉米人?「走,我們去找魁克!」方擎立刻從怔愣的情緒中反應過來,反握住她的手,往魁克居住的主帳快步走去。

在場其他不知所以的族人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不解地互相詢問,發現沒有一個人知道解答時,也開始往族長的主帳移動。

主帳外圍滿了人,卻悄無聲息,一大群人全都屏住呼吸,認真听著帳內的談話。而帳內的氣氛像是和帳外相呼應以的,此時也是沉默無聲。

坐在羊毛皮上的斟克環視在場人士,逐一掃過方擎、潘若瑀,還有一旁的長老,視線最後又回到方擎身上,表情有點沉凝。

「你說,要將我們的鎮族之寶外借?」魁克清清喉嚨,開口問道。

「只是做為論文的佐證,一定會無損奉還。」方擎望著他的眼,真誠回答。

方才從魁克口中得到了印證,確定他們真為阿拉米人的後代時,潘若瑀請他開口代借那張用阿拉米文寫成的聖經,這個要求一出,魁克立刻叫哈奇去請長老帶著那張歷史悠久的皮革來到了主帳。

潘若瑀坐在方擎身旁,緊張得指尖冰冷。她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是唯有帶回那一張皮革,才能證明阿拉米人他們的存在。

「這……」魁克看了長老一眼,後者面有難色地搖搖頭,暗示不可。他嘆了口氣,又看回方擎。「原來我們這一族就是你進沙米耶沙漠的目的?」

「是的。」方擎點頭。

「在四年前你救回塔兒時,我曾說過我會答應你一個要求,如今,這就是你所要提出的要求嗎?」此話一出,立刻听到長老的抽氣聲,因為這句話已代表了他的應允。

沒想到,方擎卻搖了搖頭。「我從未將那句話放在心上,你毋須一直記掛這件事。我是以一個向導的身分向你開口,我不希望你因為人情的因素而做出勉強的決定。」

听到方擎的說法,長老明顯地松了一口氣,然而,下一秒,魁克的回答又讓他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我答應,唯一的條件是你必須將這張皮革完整無缺地歸還,它已經歷經了將近二千年的歲月,非常脆弱。」魁克點頭,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們一直在沙漠里游走,也該是將我族的歷史公諸于世的時候了。」

方擎看了潘若瑀一眼,看到她堅定地點頭時,轉頭對魁克允下承諾︰「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你放心。」

「族長,不可啊……」長老還待做最後的挽救,卻被魁克伸手打斷。

「你還不了解方擎的為人嗎?他連和塔兒的約定都能信守至今,我不相信還有什麼是他會違背的。」魁克為方擎說話。

可是最後是交到那個陌生女孩的手上啊!長老心里雖這麼辯解,但見勢已至此,也只能嘆氣接受了事實。

魁克的話,再次勾起潘若瑀好不容易遺忘的傷心。塔兒,他的仙人掌,要不是這層緣故,人家恐怕也不會放心將族寶外借吧!霎時間,尋得古文物的狂喜立刻被強烈的痛楚取代。

「方擎,就交給你了。」魁克從長老手中將保存完善的皮革交給方擎。

「我會的,而且,我相信潘小姐也會的。」方擎領首,當著他們的面,將皮革轉交到潘若瑀手上。

潘若瑀伸手接過,不經意抬頭,正好望入他深湛的眼眸。心突然狠狠揪緊,在接過皮革的那一剎那,她也意識到兩人的分離。這個意外的結局,提早結束了行程,目的達成,該是曲終人散的時候,他和她的交集,也到此為止。

在同一時間,方擎動作一僵,因為他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雖然相對無言,卻都明白自己和對方的想法,他們都非常清楚,一切都將結束「既然你東西已經找到了,那就更可以多待些時間了啊!明天一早塔兒就會回到營地,听到這個消息一定高興死了!」一反方才的嚴肅,魁克走到方擎面前,拍著他的肩膀開心大笑,然後對長老笑道︰「有一失必有一得嘛,您看,方擎就可以在我們這里多停留一些時間了啊!」

長老只能回以苦笑,無奈地點點頭。

此時帳外傳來歡呼聲,魁克又好氣又好笑,走到帳門前一揭,發現他的小兒子哈奇帶頭偷听時,不禁笑罵︰「去、去、去,還不快去為晚上的宴會準備準備!」

一群人得令,又笑又鬧地開心離去。魁克搖頭笑笑,走回他的羊毛皮坐下。

潘若瑀看著手中她夢寐以求的古文物,心頭一片淒然。外頭的喜悅喧嘩聲,更是加深了她的傷痛。她不敢再看向方擎,起身對魁克輕道︰「我先失陪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帳外。

方擎並沒有追出去,他依然坐在原來的位置。這樣的結局,他早就知道,她也很清楚,此時做得再多,也只是徒增傷感。

他臉色平靜,唇角帶笑,看著魁克開心地講著,偶爾長老插個嘴,眼前所見是一片和樂的氣氛,但他們在說些什麼,方擎根本沒有听進去,因為他只是想藉著他們來分散心神,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忘記他的心正無聲無息地淌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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