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要出門了。」禹逍用力系緊腰繩,頭也不抬地對坐在牆角大石上的夕顏喊道。
天空是晴的,山風是冰涼的,四周有著清脆鳥鳴,這一切該是令人精神振奮的,但為何她的腦中卻一片昏沉,身子軟綿綿的完全使不出力來?夕顏難過地靠著牆,呼息變得混濁,黛眉因身體不適而不自覺地蹙起。
這種感覺她並不陌生——她染上風寒了。
昨晚和他談完話後,她腦子里鬧哄哄的,不知道何時才終于入睡,睡眠不足,天氣又冷,一早起來,就發覺自己病了。不想造成他的麻煩,她忍著沒讓他發現,但如今,她的腦子愈來愈沉,她好像快忍不住了……
「喂!你要我催你幾次?別淨坐在那兒,快點起來!」沒得到回答,禹逍不耐地回頭瞪她。
他剛剛有叫她嗎?她怎麼都沒听到?「我馬上起……」夕顏從恍惚中回神,雙手撐著大石就要站起,眼前卻突然一黑,身子往前傾去。
般什麼啊?!禹逍見狀瞪大了眼,連忙上前及時接住她軟倒的身子。「你怎麼了!」他扶著她重又坐回大石,看到她臉上異常的紅潤時,濃眉不由得皺起。可惡,她又病了!
「只是頭……有點暈……」夕顏搖了搖頭,掙扎著想要站起。「走……」
她連呼吸都吃力得像要斷氣似的!「你還想走去哪?!禹逍氣結地翻了個白眼,一把攫住她的腰將她扛上肩背,二話不說直接走進了屋子。
夕顏還想抗議,但頭朝下的姿勢和不斷搖晃的震動,讓她原本暈眩的腦海更加模糊一片,只得閉上眼,任由他處置。
禹逍將她放上了她的床位,拉來另一張獸皮粗魯地將她滿頭滿臉地蓋上。「給我待在里面不準出來!」他咆哮道,下顎繃緊地走出了屋外。
怎麼會這麼容易又病了呢?夕顏閉上眼,難過地嘆了口氣。她還想著今天要發憤圖強,好好跟著他采完藥的,結果……她咬緊了下唇,懊惱的情緒讓她有種想掉淚的沖動。
上了祁山之後,她好像變得愛哭了。以前雖然老是病著,但她很少落淚的,而如今,不只愛哭這件事,好像她的身子里、她的思緒里,都有一些些東西在微微改變。
「起來,喝藥!」昏沉中不知過了多久,禹逍不悅的語音在上方響起。
喝藥……夕顏眯著眼,從獸皮中探出頭來,看到禹逍拿著木碗蹲在床前,她忍著暈眩掙扎坐起,接過他手中的碗慢慢地喝著。
怎麼會這樣?禹逍挫敗地手支下顎,盤腿坐地。前幾天韓玉淨在的時候她都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又病了!是他昨天做得太過火了嗎?他努力回想昨天的情景,卻發覺那些似乎都可能造成她風寒的因素。該死的!她身體怎麼這麼弱呀?!
好不容易將藥喝完,夕顏吁了口氣,看到他眉頭深鎖。一臉郁怒樣,開始不安地咬著下唇。「對不起……」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碗托緊,她小小聲地說。
「你是該說對不起。」禹逍怒哼了聲,對她的體弱無計可施讓他心生焦躁。幸好韓玉淨離去前有留下因應各種癥狀的藥方,否則看他臨時找誰診斷去!「你這一病,為了照顧你,我又不能上山采藥了。」
她不希望在他眼中她只是個麻煩……夕顏水眸一黯,抑不住的自我厭惡爬上心頭。「你盡避去沒關系,我可以……」
「你不可以!」禹逍雙眼一瞪,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掙扎。「三個時辰後你得再喝藥,你會起火嗎?你會煎藥、看火候嗎?難不成要我采藥采到一半還特地跑回來幫你煎藥!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你別再用你的自以為可以來造成我的困擾!」
他的話句句傷人,卻句句屬實。洶涌的淚泛上眼眶,夕顏頭一低,掀開獸皮,背著他躺下。「我想睡了。」她不想讓他看見她掉淚,因為那只會更讓他認為她是個一無是處的煩人精。
她的語音里有硬咽聲,還有那曲線起伏的背影,雖然覆著獸皮,卻透露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落寞。可惡!他話說得太重了。禹逍懊惱地仰頭看向屋頂,各種道歉的方式在心頭盤旋,隨口的、嚴肅的、輕快的、正式的,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為什麼女人就是這麼麻煩啊!他激動地抓亂額前的發,心口的郁悶卻依然不曾稍減。
※※※
火勢猛烈地燒著,瓦罐里的褐色液體沸騰著,濃苦的藥味四溢。
看藥煎得差不多了,禹逍將藥罐從火上移開,傾注進置于一旁的木碗里。為什麼他覺得自己愈來愈像個老媽子了!看著那碗辛苦熬成的藥,成就感涌上心頭的同時,無奈也一並升起。
睡了一晚,吃了兩帖藥,那女人已經沒再發燒了,除了偶爾幾聲咳嗽外,臉色也好了許多,他應該可以不必再死守在這兒了吧!有些藥花的花期快過,不快點去采不行。一邊思忖著,禹逍一邊端起藥碗住屋內走去。
一進屋,看到夕顏坐在桌前的情景,讓他立刻皺起了眉頭。該死,天氣那麼冷,她身上的衣服又那麼單薄,她居然敢離開獸皮坐在那兒!
「你想找死啊!」禹逍放下藥碗,不由分說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將她拖到床前,隨手一扯。「我可不想把時問全費在替你熬藥上頭!」
他只是輕輕一使力,她卻無法反抗地撲倒獸皮上。雖然獸皮柔軟,跌下去並無大礙,但那種感覺總讓人覺得不舒服,好像自己是個包袱似的。夕顏微蹙著眉,雙手撐持站了起來,轉身面對他。
「我躺得好累了,讓我起來走走好嗎?」她柔聲懇求道,心虛地將冰冷的手藏進袖子里,怕會發現她的狀況還不是很好。
她的反抗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以為她應該會乖乖躺著才是。禹逍微微一怔,隨即一撇唇。「你身子那麼弱,只有溫暖的窩才適合你。」伸指在她肩頭一推,她又再次應聲而倒。
為什麼!她明明站穩了!半是懊惱半是羞赦,夕顏臉微微脹紅,才一坐起,獸皮又當頭兜下,等到她手忙腳亂地把獸皮撥開,已是發散衣亂,她想說些辯解的話,卻因為呼吸急促而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他,努力地調整呼吸。
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很難得,禹逍竟覺得想笑。「你今天很頑強哦!」他蹲了下來,語帶戲謔,唇角不自覺地揚起。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得如此輕松。夕顏驀地紅了臉,連忙低下頭來。「我只是不想再躺著了,好氣悶。」她咬唇輕聲道。
禹逍屈膝坐下,手隨性地置放膝上,唇的笑意更加濃郁。他突然覺得他好像看到小時候的自己,好動的他總關不住,就連生病也是,如今,他就像當初想盡方法把他羈留房里的娘;而她,卻成了那時想逃離束縛的自己。
「那也該記得加件衣服啊,要是又病了怎麼辦?」他板著臉孔道。真是,愈來愈像娘了,瞧瞧這說教意味!
「可是……韓姑娘帶來的衣服都很單薄……」不是她不想,她也怕冷怕病,但總不能教她為了御寒而把所有的外衣全穿上身吧!
可不是?韓玉淨老愛穿縹緲的白衣服,能厚重到哪兒去!禹逍聞言皺起了眉,苦思解決之道。叫藥鋪的人送來太遲了些,又不能叫她披著大大的獸皮到處跑,他身上又只有……一低頭,瞥見了身上的獸皮背心,他的眼楮亮了起來——有了!他解開腰繩,迅速將背心月兌下。
這突然的動作讓夕顏水眸微瞠。他怎麼……月兌起自己的衣服了?還沒從驚愣中回復,那件獸皮背心已經扔到了她手上。
他把這件背心給了她,那他呢!他才是那個整日在陰冷山間穿梭的人啊!她看著背心,那殘留上頭的體溫熨貼著她的手,熱熱暖暖的,讓她感動得半晌無法言語。
見她許久未動,只是怔怔地捧著那件背心發呆,以為她是嫌棄那件背心是他穿過,禹逍有點羞惱。早知道就不這麼沖動了,一番好意卻被人鄙棄。「喂,穿不穿啊!」得不到回應,他一怒,伸手就要奪回。「不穿算了!」
「不!我要穿,我要穿的!」夕顏連忙緊擁胸前,忙不迭地喊。「我要穿,別拿回去,你給了我的!」怕他又奪,她甚至還背過身去,當那件背心是稀世珍寶似。
需要那麼緊張嗎?禹逍見狀有點啼笑皆非。「要穿快穿啊,光在那兒嚷嚷。」他忍住笑,板平了臉道。
見他沒有奪回的意思,夕顏才轉過身來,憶起自己剛剛的樣子,不由得羞了臉。她就像個怕搶走玩具的孩子,哪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怕臉上的紅潮被他瞧見,她連忙拿起背心穿上,背心太過寬大,她甚至得站起身來才拉得直。才一穿好,身旁立刻爆出大笑。
「老天,怎麼你穿起來像在穿布袋!」禹逍指著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夕顏一低頭,忍不住也笑了起來。他穿起來剛好的背心,穿到她身上卻成了及膝的短襖,寬大得幾乎要將她淹沒。
靶覺在背心的包圍下,自己的體溫混合著他殘留的,緊緊地將她環繞,不受冷溫侵襲。「太大了。」她低道,眼眸卻和語意相反,染上了一絲甜蜜,她揚起了溫柔的微笑。
「把這系上吧!」禹逍將腰繩遞了給她,一躍起身。「現在你可以到外頭試試,看夠不夠暖。」他走到門口朝她招手。
「嗯。」那腰繩她纏了兩圈依然嫌長,隨手打了個簡單的結,隨他走出屋外。
才一跨出門,清新冰涼的空氣立刻撲面而來,夕顏不禁閉上了眼,長長地喟嘆了聲。就算屋里空氣再怎麼流通,依然比不上外面自然的氣息。
「冷嗎?」禹逍問道。
「不會,謝謝你。」夕顏搖搖頭,愉悅地揚起笑。「能出來走走真好。」
這是自她上祁山來,所顯露過最真誠快樂的笑容。那笑容,援禹逍看得痴了。像是上天將世上所有的日光全捉來放在她的臉上似,只一笑,將四周暖了,能將冬雪融了,什麼都無可比擬。
沒發覺他的驚艷,夕顏依然沉浸自由的快樂中,突然憶起一事,笑容沉澱了下來。「你把背心給了我,那你呢?」她看著他,眼中滿是關心和不安。只穿著那套衣服,夠暖嗎?
笑容一消失,四周也暗了下來。禹逍用力搖了搖頭,發現那只是錯覺,天依然晴,風依然輕。只不過是笑了下,他怎麼就這麼看得怔了!他連忙斂回游離的心神,正好對上她盈盈的水眸。
她怎麼一直看著他!不會是她發現他看她看得發呆的事吧!沒將她剛剛的問題听進耳里,禹逍皺起眉,掙扎了會兒,只得開口問︰「你剛剛有說什麼嗎?」
「你沒有背心,夠暖嗎?」夕顏又問了次,而後微微柔笑道。「你剛剛不回答,我還以為你又生氣了。」
那略帶羞赧的笑容直直映入眼簾,禹逍的心毫無防備地狠狠一震!要命,人家只不過是笑了幾次,他怎麼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毛躁了起來?!他尷尬地轉過身去,不自然地咳了聲。「我又不是你,這山上的氣溫對我來說算不了什麼。」
可是……她明明听到他咳嗽。夕顏微蹙眉頭,繞到他面前側首看他。「你剛剛是不是在咳嗽!」她眼楮睜得大大的,想在他臉上找出端倪。
老天!她怎麼突然這樣冒出來?!心頭的悸動尚未捺下,莫名的火熱情緒又竄了起來。「我哪有!」感覺臉一熱,禹逍連忙別開頭,頭和脖子成了反方向的大逆轉。要命!他臉紅個什麼勁啊!要是看到,他也不用做人了!
他怎麼了!像在避著她似的。她真這麼令他厭惡嗎?夕顏神色暗了下來,輕抿下唇,默默地走到牆角大石坐下。她還是別太打擾他比較好,免得又惹他生氣。
「對了。」好不容易才將波動的情緒平靜下來,禹逍清了清喉嚨。「桌上有藥,趕快去喝一喝,喝完再出來。」
「好。」夕顏輕輕應了聲,起身就要往屋里走去。那失落的模樣和剛出來的興奮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看到她動作緩慢,禹逍又不耐起來。「你坐著吧,我去幫你端。」不等她回答,他直接走進屋內,沒多久就端著半涼的藥出來,遞到她面前。「快點喝。」
她討厭喝藥,她討厭成為一個藥罐子!夕顏看著眼前的碗,一股想伸手打掉它的沖動油然而生。她討厭身上揮之不去的藥味,那仿佛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是個麻煩!
「怎麼了?快點喝,藥都涼了。」見她不動,禹逍催促。
內心的任性和禮教在沖突,掙扎了許久,手,就是揮不出去。夕顏接過了碗,嘆了口氣。若是她能再驕縱些,或許就可以了。她羨慕朝霧,敢怒敢言,真摯的個性讓人疼惜,而她,卻是沒有足夠的自信去表達自己真實的情緒。
突然,一個念頭竄過腦海,她怔住了。她的天地不再只是小小的司徒府,她所認識的人不再只是家人和府里那些僕佣,她離開了,不是嗎?她何苦像以往一樣對凡事無所求,何苦隱藏了所有的情緒不敢釋放!
她一直以為她離不開那個小小的天地,而今,她離開了,是否也意味著她的生命也將有所不同!是否她毋需抱病終老,而有了另一個改變的契機!這個想法猶如當頭棒喝,夕顏渾身一震,感覺心里似乎有一個全新的自我正在蛻變而出。
而……夕顏抬頭看向禹逍,心,強烈地跳動了起來。是否將她帶離那個狹小天地的人,是她窮盡一生所等待的人!
怎麼又看著他不動了!禹逍擰眉。「喂,喝藥啊!」他提醒。
難道她又要隱藏自己所有的情緒,什麼也不做,等到他將她送回那狹隘的天地,重回等待死亡的無趣生命?夕顏揪緊胸口,此時此刻,她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不!她不要再回去了!她不想離開這兒,不想離開……他……
她狀況好像有點不對勁,韓玉淨沒說過她有心痛的毛病啊!禹逍臉色一變,緊張地問道︰「怎麼了?」
她不想離開他!看著他,夕顏眼中的迷亂定了下來,柔柔一笑,嫵媚動人。「沒事。」她輕輕搖了搖頭,端起碗喝著藥。一想開,她不再覺得吃藥是件痛苦的事,她知道,每喝下一碗藥,她的身子就好一分,更有體力去迎接嶄新的天地。
這短短的時間內,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她的氣質表情完全不同了?膽小和怯懦褪去,變得更沉穩、更成熟、更——迷人了。禹逍眯起了眼,想在她臉上找出端倪,除了柔美,什麼也找不到。
「你是誰?」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望進她的眼。他知道這個問題很怪,但他克制不了心中的疑惑。真有人能在一瞬間能改變那麼多嗎?
他的手真的好溫暖,和她完全不同。感受著他的溫度,夕顏微微一笑。「司徒夕顏,夕陽的顏色。你呢?我該怎麼叫你?」
他的問題果然是多此一問。禹逍訕訕地松開了手,滿腔的疑問依然壓在心頭。「禹逍,韓玉淨和藥鋪的人都叫我阿逍,隨你。」
「那我也可以叫你阿逍了!」夕顏笑問道,又喝了口藥。
藥明明苦得要命,她怎麼還能笑得那麼甜美,就像她的是一碗美味的湯?禹逍皺起眉,模不著頭緒的感覺讓他的情緒開始躁動了起來。「都說了隨你!」他咬牙不悅道,走到斧座旁一把攫起斧頭,抬起地上的木頭放上,凝聚所有的悶氣用力揮了下去!
麻煩,她果然是個麻煩!病的時候煩人,哭的時候煩人,就連笑的時候都煩人煩得要命!禹逍下顎繃緊,又將一段木頭俐落劈開,彎身正要拾未劈的木柴時,卻見一雙柔美和他握著同一段木柴,順勢看去,正好望進她笑意盈盈的眼眸。
「你過來干什麼?」好不容易微微消退的郁悶又洶涌而上,禹逍收回手,不由得怨聲咆哮。「要是我沒看到你,失手將你劈成兩半怎麼辦?」
「我有在注意,不會的。」夕顏一笑,將木頭端端正正地擺在斧座中央。「好了,阿逍。」
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軟軟柔柔的輕喚竄進耳里,禹逍感覺全身血液開始奔流了起來。該死!他是怎麼了!而她又是該死的怎麼了?」
莫名未知的感覺全化為一腔悶怒,他用力扔下斧頭,插腰大吼︰「用不著你來幫倒忙,進屋里去躺著!要是你又著涼,我就把你丟……」突然憶起丟到山澗的威脅無效,禹逍頓口,硬生生轉了話。「丟、丟到山泉水里讓你冷個夠!」
他,真的一點都不可怕。想到韓玉淨說的,再看看眼前的他,夕顏忍不住掩嘴輕笑。
「你還笑!」禹逍更加光火,橫眉豎目的表情滿是猙獰。「快進屋去!」
「我穿了你給的背心,夠暖了。」夕顏抑下了笑,拉起背心下擺,展示給他看。「何況丟到泉水里會著涼的,為了不讓我著涼而威脅要讓我著涼,這不是互相矛盾嗎?」
禹逍頓時啞然,臉一陣青一陣白的,一時間竟找不出話回應,不禁咬牙,氣得直跺腳。可惡!可惡!!「隨你,要喝藥自己煎去,我不管你了!」一怒之下,他轉身就要離去。
「阿逍等等!」夕顏見狀急忙拉住他的衣袖。「要我自己煎藥可以,不過你要先教我,一次就好,我一定學會。」她不想自己依然是手不能提的廢物,她想學,想學在這里生活的本事。
那聲「阿逍」竄進耳里,又是一陣強烈的心悸。該死的!「你別叫我的名字!」禹逍惱羞成怒,扯回衣袖,回頭惡狠狠地瞪著她。「你別學,乖乖在屋里躺著行不行!一次你絕對學不起來!」
「你剛剛明明說隨我的。」夕顏皺眉,試圖說服他。這是她第一次強烈地想去學某些事,她絕不讓他輕易地打了回票,不讓他粉碎了她想改變的決心。「而且若教了我,你就可以放心去打獵和采藥,不用在這兒守著我,這樣不是省了不少麻煩嗎?」
她說的很有道理,可是他卻一點都不這麼認為!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兒,他怎麼放心得下!而且她連水都提不動,誰知道她一逞強會把自己搞成什麼樣?!
不願將心里的擔慮說出,禹逍煩躁地扒過額發,怨聲大喊︰「我改變主意了行不行!這兒是我的地盤,我有權決定一切!教你才真是自找罪受,算我認栽算、我倒楣,注定要做牛做馬,你什麼都不用做了,快點進去!」
「我不需要你認栽,也不用你做牛做馬,只要你教我,我甚至可以煮飯洗衣的!」夕顏再度楔而不舍地攫住他的衣袖,認真說道。「你如果不教我,我就要一直叫你的名字哦!阿逍、阿逍、阿逍……」
有沒有搞錯啊?她還真叫?!「喂、喂!你夠了!」禹逍臉色一變,用力扯著衣袖,卻說什麼也尼不月兌她的執握,同時也停不住她的呼喚。「住口!懊死的!」他不禁從牙縫迸出咒罵聲。為什麼她變得有活力了,卻反而更煩人了!
「阿逍、阿逍……」夕顏睜大眼,仿佛在譴責他的粗魯,然而口中的聲響卻是不曾間斷。
「學煎藥、煮飯、洗衣,對你根本一點好處都沒有,只會讓你的手變粗而已,你沒必要這樣虐待自己啊!」強迫自己對她的聲音做到置若罔聞的地步,禹逍開始分析,得到的結果卻依然是惱人的呼喚。該死!早該知道分析好壞沒用,否則,那時他分析了那麼久,她為何還是堅持她是司徒朝霧!
即使自己現在的行為很幼稚、很煩人,她也不管了,為了以後,這一時的小小丟臉不算什麼的。夕顏停下了口,看著他。「教不教我!」
她是個千金小姐,他怎麼能讓她做那些粗活!得到片刻的寧靜,禹逍皺眉,嘆了口氣。「你以後生病我也不怪你好不好!你別學那些麻煩事好不……」
話還沒完,夕顏又開始重復她一貫的噪音。「阿逍、阿逍、阿逍……」
懊死的!她軟硬不吃,他能怎麼辦啊!禹逍挫敗地捂住耳,卻揮不去他心頭的煩躁。她真打算這麼一直叫下去不成!可惡,早知道就不威脅她了,每次威脅都沒好下場!
「阿逍阿逍……」
閉嘴!
「阿逍阿逍……」
可惡!
「阿逍阿逍……」
懊死的!他受夠了!!
突地一聲怒吼中斷了夕顏的聲音。
「好!我教!成了吧!你高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