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朝霧 第五章

清晨的樹林,和夜晚的陰暗完全迥異,曙光自樹梢葉縫間落下,在暗褐的地面散成點落的璀璨。

是清脆的鳥鳴和點點的金陽,將朝霧從酣眠中喚醒。

「這是離地數丈的樹上,小心點。」在她蠢動之前,谷允臣先提出警告。

朝霧一怔,迷蒙的眸子疑惑地眨著,在望進他含笑的深邃眼眸時,昨晚的一切浮現眼前,麗容在瞬間轉自。

看到她蒼白的神色,谷允臣知道她已憶起昨晚的事。那樣的經歷,果然不是一夜好眠就可以簡單遺忘的。

「以後別再這麼做了,知道嗎?」沒對她多加責難,谷允臣只是淡淡地揚起嘴角,扶她坐直了身子。

朝霧螓首低垂,輕輕點了點。「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囁嚅地開口,滿心的歉疚讓她不知該從何說起。

「當然,有誰會故意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谷允臣低低一笑,她那自責抿唇的乖順模樣讓人心疼。

「你手上的傷……」憶起他被她割傷,朝霧拉過他的手,數道血漬干涸的痕跡讓她倒抽一口涼氣。天!

「只是樣子看起來嚇人罷了,沒事。」谷允臣淡笑著抽回手,他不想因這些小小的皮肉傷讓她擔心。「我們要下去了。」他伸手扣住她的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聞言朝霧連忙環住他的頸項,看著他以足尖利落地在樹干上輕點,轉眼間即到了地面。看看地面,再看看高聳的大樹,朝霧驚訝地睜大了眼。「你好厲害!」

「若是輕功學得好,這不是件難事。」一瞥眼,看到她背上的包袱,谷允臣不禁失笑。「生死關頭,你竟然還記得拿著它。」

「我習慣了嘛!」朝霧臉一紅,把滑落肩頭的包袱甩回肩上。

「谷家的列祖列宗若是知道你舍身保護這些傳家寶,鐵定感動得老淚縱橫。」谷允臣一笑,轉身領頭先走。

「那我之前弄丟的那些,是不是可以將功折罪了?」他輕快的語調感染了朝霧,使得她也有心情說笑了。

「沒錯。」谷允臣配合地點頭。「不過,下次再有這種狀況發生,生命要緊,曉得嗎?」怕她今後將那些東西看得比生命重要,他連忙事先叮嚀。

朝霧突然頓住腳步,思索了一會兒後,快步走到他身邊,將包袱遞給了他。「給你。」

她之前不是不肯把包袱交給他嗎?谷允臣微微訝異地挑起了眉。「你不怕我拿著這些財寶潛逃?」他促狹道。

他的話,更加讓她意識到她之前那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的行徑。她咬唇,倏地抬高下顎,給予信任的堅定一笑。「我相信你不會。」

早知道搏命演出可以獲得她的信任,他早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谷允臣無聲低嘆,眼中卻帶著淡淡的笑意。

「那我接下了。」他伸手接過,突然一笑,手朝她臉頰撫去。

「你做什麼?」

他的觸踫讓她想起了在他懷里的感覺,朝霧臉一紅,連忙避開。

「臉髒了。」谷允臣微笑,將染上塵上的指月復給她看。「你昨晚在地上打滾過,記得嗎?」

天!她現在一定邋遢極了!朝霧臉更紅了,從懷中抽出手絹手忙腳亂地擦著。

見她擦了半天老擦著同一位置,谷允臣不禁低笑,伸手抽過手絹。「我幫你吧。」他扣起她的下頷使之抬高,輕柔地替她拭去臉上的髒污。

這姿勢……好曖昧……朝霧心陡然漏跳了一拍,隨即狂猛地急擂起來,她連忙低垂著眼,怕不小心和他視線對上,會更不知該如何自處。

那含羞帶怯的神情,像在誘人一親芳澤。谷允臣不著痕跡地深吸口氣,怕一個把持不住,會真的在此攫取了那抹紅灩,昨晚一夜軟玉溫香在抱已經夠折磨他的定力了。

時候未到,她才剛剛對他給予信任,他不能因為這小小的誘惑又讓她升起了防備逃離到千里之外。

將內心的蠢動不著痕跡地壓下,谷允臣將手絹遞還給她。「好了。」

「謝謝。」朝霧將手絹收回懷里,火熱的雙頰讓她不敢抬起頭來。

「你辮子也亂了,要我幫你嗎?」他伸手輕輕觸撫她的發辮。

腦中浮現她的發絲滑過他修長手指的畫面,一股洶涌熱潮更是瞬間上沖。

「不用、不用!」朝霧連忙退後數步,慌亂地迭聲道。她背過身去,解開發辮用手指梳理著。

她到底怎麼了?對于他這些舉動,她不是該惱怒地斥喝回去嗎?她干嘛羞成這樣子?朝霧咬唇,可心里除了慌亂之外,她找不到一絲憤怒。

昨夜,若不是倚著他溫暖的胸膛,她可能會整晚都徹夜難眠。

她似乎……愈來愈不討厭他的踫觸了……

看著她將編好的發辮束起,谷允臣不由得揚起了唇。離府都那麼多天,她編發辮的技巧卻絲毫沒進步半分。

默默深吸了幾口氣,感覺頰上的紅潮褪去,朝霧才轉過身來。

「我整理好了。現在我們要回去找馬嗎?」

「那些馬八成已被山賊帶走,我們回去也沒用。」谷允臣搖頭,那些山賊他們運氣夠好,或許能在路上買到馬匹,若不行,就得等到下一個城鎮了。」

那救夕顏的時間不就得拖更久了?

朝霧表情挫敗地垮下,突然眼楮一亮,高興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你的輕功不是很厲害嗎?就連昨晚背著我,都還跑得過馬呢!」

「偏偏我不是馬,沒那麼有體力,撐不了多久。」谷允臣無奈低笑,原來之前和地痞流氓相提並論只是小意思,他現在竟淪落到和馬相較的地步了。

朝霧不由得失望地嘟起嘴,放開手。

比允臣邁步先行,見她依然悶悶地站在原地,朝她一招手。「來吧。」

「好。」朝霧沒有精神地應了一聲,緩緩地跟了上去。

若不是她,他們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憶起自己愚蠢的行為,朝霧抬頭看了看上頭閃著晶亮的葉縫,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

笨!***

好听的馬蹄聲在林地間響起,之前還一臉懊喪的朝霧正坐在大石上,邊嚼著咬勁十足的大餅,邊欣賞著谷允臣騎馬的姿態,臉上揚著喜悅的笑。

或許是老天可憐他們昨晚的遭遇實在太過悲慘,所以讓他們上路沒多久,就遇見了一支鏢隊,經過谷允臣的溝通後,他們不但撥出一匹馬賣給他們,還送給他們一些干糧和水,也將她身上的輕微擦傷和他手腕的刀傷做了處理,一切已無大礙。

如今,他們找了塊空地,谷允臣正在示範如何馭馬,在抵達下一個城鎮前,他打算將馬讓她先騎,他暫時用輕功代步。

看起來很簡單嘛!又撕了片大餅放進口中,朝霧拿起一旁的水囊咕嚕嚕地喝著水,對待會兒的試騎絲毫不引以為意。先補充體力要緊,她昨晚什麼也沒吃,早餓慘了。

繞了一圈,谷允臣回到她面前,雙手微微收緊,身下馬匹立刻停下來。「準備好了嗎?」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嗯。」吞下最後一口餅,朝霧拍掉手上的餅屑,點了點頭。「好了。」

比允臣利落地翻身下馬,手握著韁繩控制馬的行動。「左腳踏著這兒,手抓緊馬鞍。」他彎身替她穩住馬蹬,示意她踏上。「用力一蹬,右腳立刻跨過馬身,很容易的。」

一靠近,才發現馬比她想像得還要……高大。它不會突然用腳踢她吧?朝霧暗暗咽了口口水,剛剛好整以暇的心情微微染上了點怯意。

這沒什麼好怕的,不過是匹馬罷了!牙一咬,她鼓起勇氣,腳用力一蹬,右腳順勢抬高,不料距離沒捉好,卻狠狠撞上馬月復。

馬痛得踱步嘶鳴,失去平衡的她急忙緊攀著馬鞍,穩住下跌的勢子,不過是頃刻的時間,已把她嚇得花容失色。天!她差點就摔下馬了!

比允臣安撫著馬,看到她「掛」在馬身上的狼狽樣,不禁失笑。「放手吧,你只要踏腳就可以踏到地了。」

朝霧半信半疑地看向地面,臉立刻紅了起來,雙手放了開,重回踏實的地面。她嚇慌了,忘了馬背也只及她的肩高而已。

「它嚇到我了!」

她懊惱咬唇,對馬發出指控。

「因為你弄痛它了。」

比允臣低笑,將她拉近,伸手按在她的腰側。「我幫你吧!」

靶覺他掌中的溫熱熨貼著她的腰際,朝霧心陡地漏跳一拍,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她的身子已凌空而起,安穩地落在馬背上。

他的觸踫似還停在腰際,朝霧輕含下唇,不明白心里那抹難以言喻的感覺為何。

「怎麼了?」

見她怔愣,谷允臣晃了晃套著她腳的馬踢鐙。

「沒事。」

朝霧連心忙抽回游離的思緒,發現自己安穩地坐在馬背上,杏眸興奮地晶亮起來。「讓開點,我要出發了。」她挺直了背,雙手握住韁繩。

比允臣一笑,退了開去,狀似悠閑的姿態其實是全神貫注地守護她的安全。

「駕!」雙手用力一抖,朝霧下頷微抬,臉上盈滿了自信的笑容,準備感受那微風輕拂的滋味。沒多久,笑容僵在臉上。怎麼……它都不動?

「駕、駕!」怕馬沒听到,她不服氣地又連喊了兩聲,卻惱怒地發現它猶如老僧入定般絲毫不為所動。

「你雙腿要收緊,韁繩放松些。」技巧沒學得多少,氣勢倒學得有模有樣的。

比允臣搖頭笑笑,開口點撥。

記住了要領,被摧毀的自信再次升起,朝霧又揚起滿滿的笑容。「駕!」

經過指點,這次馬听話地動了,開始踏步前進,可不消多久,朝霧臉上的笑容又僵了起來——

它開始跑起來了!

看到前方大樹迎面而來,朝霧驚駭地睜大了眼,右手用力扯動韁繩想改變方向,怎料馬非但沒有如願轉彎,反而還加快了疾沖的速度。

「呀!」眼看大樹近在眼前,她不禁閑眼驚喊。

突然間,有人躍上馬背,自後環著她握住了馬韁,發出短沉的呼喝聲,不一會兒,馬便乖乖地停了下來,馬蹄踏地,仿佛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朝霧驚魂未定地睜開眼,臉已嚇得發白。

沒預料到溫馴的馬會突然失控,若不是他急忙施展輕功追上,怕此時她已被那匹馬甩下馬背。「你力道使得不對。」谷允臣低嘆,掉轉馬頭往回走。

靶覺他的吐息近在耳畔,朝霧臉一紅,直到此時才發現她整個人倚靠著他。她連忙坐直身子,馬身晃動,一個重心不穩,她又往後倒去。

「你在做什麼?當心跌下馬去。」谷允臣失笑,扶著她的腰,替她調整舒適的坐姿。

再度倚回他的胸膛,朝霧猶疑地輕輕咬下唇,最後,決定放棄掙扎。他好溫暖,像張開羽翼守護著她,讓人不想動,只想這麼倚著,沉溺在那種感覺之中。

「要再試試嗎?」

比允臣率先下馬,朝她伸出手。

失去他的背靠,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攫住心頭。

朝霧有些失望地讓他攙扶下馬,發覺自己還想再繼續倚著他。

「我不要試了,那匹馬討厭我。」她搖頭,不悅地癟嘴。「真不公平,連馬都會歧視人。」

「是你使力不當,多練習幾次就可以上手了。」沒接受她的說法,谷允臣將馬韁遞給她。「來。」

「不要。」

朝霧退了一步,倔傲地微抬下顎,雙手背在後頭不肯伸出。「我們得趕著救夕顏,才沒有空在這兒練習。」

她的眼里閃耀著一抹有所企圖的光芒。谷允臣一笑,收回了手。

「不然,你有什麼方法?」

「像……」

朝霧有些心虛地紅了臉,輕咳了聲,才又故作若無其事地說道︰「像剛剛你帶我回來那樣不就成了嗎?」

之前嚷著要保持距離的人不是她嗎?谷允臣微微挑眉,極富興味地看向她。這狀況,他當然樂意接受,他不用分心照顧她,速度會快上許多。

只是——

「你不怕……一些事?」他意有所指地問道。

下意識地,那場獨缺新郎倌的婚禮浮現腦海,禹遙姑娘的事掠過心頭,他昨晚的溫度似還殘留著……她該怕什麼?怕他會對她意圖不軌?

怕谷允臣發現她和他那麼親密,會說她不守婦道?

原本微微不安的心,反而踏實了。

「沒什麼好怕的。」朝霧堅定道。「我們得把握時間趕快出發。」

比允臣發覺,他此刻的心情有些五味雜陳,既慶幸她不怕他,又有些挫折自己還不到對她構成威脅的地步,他無聲地低嘆口氣。

「好,我們出發。」***

日暮的城鎮,裊裊的炊煙從各戶人家中緩緩升起,形成一種閑適的畫面。斜陽在鎮口石磚道上拉長了身影,清脆的馬蹄聲響敲在石磚上煞是好听。

「起來了,我們今天在這個鎮上過夜。」

比允臣輕拍朝霧,將她從睡夢中拉回。

「不是才天亮嗎……」朝霧咕噥道,揉揉惺松的眼,乍醒的腦中還有點兒混亂。

「那是因為你睡了一路。」

那嬌憨的模樣惹得谷允臣輕笑,他翻身下馬,朝她伸出手。「下來吧!」

朝霧扶著他的手下了馬,一踏到地,腿部傳來的酸痛立刻讓她皺起眉,混沌的思緒瞬間清醒。

天,長時間的跨坐讓她的腿幾乎快沒知覺了,想不到她竟然能在馬上睡得那麼熟!

「這是哪兒?」她邊捶著發酸的腿,邊打量著這個一眼即可望穿的小城鎮。

「我好像沒到過這里。」

「我走的路和你來時的路並不同,這條路比較快。」

比允臣牽馬往前走去,朝她一招手。「我們要找客棧過夜,快點。」

「哦。」

她急忙追上,這一動,才又發覺連腰也僵痛得厲害。

幸好一路上有他可以倚靠,若是放她獨自騎一匹馬,她的背豈不挺不直了?想到那恐怖的狀況,朝霧不禁暗自吐舌,瞥見他的背影,那氣定神閑的模樣更是讓她佩服不已。

詢問路人後,兩人來到客棧前,谷允臣將馬交給了馬憧。

「用最好的草料喂它,我們明天還要趕路……」

見他忙著交代喂馬的事,朝霧先走進了客棧。「還有房間嗎?」她走到櫃台前。「我要兩間上房。」掌櫃從帳簿里抬起頭來,看看她,又探頭看了看外頭的谷允臣。

「兩位是——」掌櫃將目光掉回她身上,來回打量,刻意拖長了聲音。「什麼關系呀?」

那輕浮的問話態度讓朝霧皺起了眉。

「都說要兩間上房了,是什麼關系又有什麼要緊?」

「話可不能這麼說呀!」掌櫃皮笑肉不笑地哼哼笑了兩聲。「前些日子,有個寡婦和個有婦之夫在咱們客棧私通,還被人抓奸鬧上了官衙,那時他們不也要了兩間房避人耳目?」說著,還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

他的言外之意可是指他們關系曖昧?

朝霧一怒,正想開口回嘴時,谷允臣的聲音卻由後傳來。

「我想原因可能出在貴店的格調,否則那些人怎麼會想到這兒來?」

眼中有抹犀銳稍縱即逝,谷允臣淡淡笑道,不著痕跡地將她護在身後。「掌櫃不會認為上門的都是這類的客人吧?」

「沒的事、沒的事,客信,您誤會了,我們只是問些例行問題而已。」

掌櫃一驚,連忙陪笑道。剛剛遠看沒發覺對方的器宇非凡,否則哪還敢刁難?「要上房是吧?我馬上叫人帶您上二樓。」

掌櫃揚聲就要叫喊,卻被谷允臣伸手阻下。「我們要先用飯,你們先把房間和熱水準備好。」

「是,請這兒走!」掌櫃立刻帶位,還喚來店小二點菜。

點完了東西,朝霧捧起茶杯喝著,一張俏臉不悅地沉著。

「怎麼了?」谷允臣發覺她不對勁,開口問道。

「這掌櫃真討人厭。」想到那可惡的態度,朝霧不由得心頭火起。「為什麼看我一人就故意說些風言風語來為難我,可你一出現卻是連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這種人世上多得是。」谷允臣淡淡一笑用了她一眼。「別跟我說你氣得不想在這間客棧留宿。」╴

朝霧檀口微啟,半晌,才不甘心地承認道︰「我是有想過。」怎麼他猜得到她心里在想什麼?

「這鎮上也只有這間客棧,若離開,就得露宿荒野了,經過昨晚的事,你還想走嗎?」她的心思還真是容易捉模,谷允臣搖頭低笑。「賭氣不能解決事情,反而會害了自己,了解嗎?」

她也不想賭氣呀!朝霧嘟起了唇。

「可是他怕你,又不怕我,難不成要我悶悶地讓他欺負嗎?」

比允臣挑眉,唇邊噙著淺笑。她變得有自知之明了。「所以你才要我當護衛,不是嗎?」菜在此時送上,他拿了雙筷子遞給她,自己也拿了一雙。「吃完回房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緩緩拿起筷子,朝霧食不知味地吃了起來。

兩天前,她還驕傲地以為自己可以平安抵達祁山,而今,她卻覺得少了他,這段路程她絕對無法走完。

為什麼呢?

悄悄覷了他一眼,他俊傲的側臉讓她沒來由地一悸,她連忙收回視線,心里更迷惑了。***

棒日一早,用過早餐後,他們即刻離開了小鎮。

「來。」谷允臣先托她上了馬後,才足下一點,輕輕落坐她身後,握著馬韁的手一振,胯下駿駒即刻由緩而疾地奔跑起來。

「為什麼要出了鎮才上馬?」朝霧壓著依然編得難看的發辮不讓風吹動,疑惑地問道。昨天他也是在進鎮前就將她喚醒,可那時她太累,直到現在才發覺奇怪。

「你覺得我們這種騎法不會引起別人側目嗎?」谷允臣反問,語氣中帶著一絲促狹。

「可是……」朝霧輕含下唇。「那是因為馬不听我控制呀!」

她以為全天下的人心思都像她那般純真嗎?谷允臣好笑地挑眉,感覺她身上的淡淡幽香隨著風動竄入鼻息,無意地撩撥著,讓人心旌意動。

「難不成你要對每個投來目光的人都解釋一次?」他淡淡一笑,將內心的蠢動抑下。

他愈來愈後悔答應和她共騎了,情緒老被她軟馥的觸感撩動著,害他得一心二用,除了駕馭馬匹外,還得專心控制自己的。

這麼說來,他全是為了她的名聲著想。朝霧唇畔不自覺地上揚。可,為何她所要成親的對象,卻是個即使棄人不顧也絲毫不會感到愧疚的負心漢?這瞬間竄過腦海的念頭,讓她垂下了唇角。

「你見過禹遙姑娘嗎?」她猶豫地輕咬下唇,而後開口問道。

「見過。」她又想起什麼了嗎?谷允臣低頭看她,卻只看到她烏黑的發。

「她……長得如何?」一想到那個未曾謀面的禹遙,她的心里沒有嫉妒、沒有怨恨,只有同為女人的深深嘆息。或許,她也不恨那個擄走夕顏的禹逍。他之前說的沒錯,若角色對換,她可能會采取包激烈的報復手段也說不定。

「貌美,英氣十足,個性也很直爽干脆。」憑著模糊的印象,谷允臣簡單描述。「是個很好的姑娘。」

沒來由地,朝霧覺得她的心……好酸,像是突然打翻了一壇醋。

「你是在暗指我不干脆、愛鬧別扭了?」她撤了撇唇,板著聲道。

那絲妒意不會是他的錯覺吧?谷允臣驚訝地微微挑高了眉。「我沒那意思。」他低笑,故意反問︰「你覺得你會嗎?」

若不會,前天晚上的無妄之災又是誰造成的?朝霧抿著唇,沒作聲。半晌,才又開口。「你們男人都喜歡那樣的姑娘嗎?」

察覺她的嗓音透著股低落,谷允臣一怔,隨即斂起了笑意。「因人而異吧,為什麼這麼問?」

「你的語氣好像對她挺欣賞的,還有谷允臣。」朝霧看著自己的手,悶悶地低聲道。

她是不是在意錯人了?谷允臣和禹遙有了關系,她除了怒谷允臣的負心外,並沒有其他感覺,可他不過夸了禹遙幾句而已,她就覺得心情很沉,很沉。

他可愛的倔強妻子對自己沒自信了。谷允臣一笑,突然雙手一緊,勒住了馬。

這突來的舉動讓朝霧一怔,還來不及開口問,身子已被旋過,對上他深湛的眼眸。

「若說干脆,你比禹姑娘更有話直說;若論英氣,你獨自行走江湖的勇氣無人能比;若比美貌……」谷允臣故意一頓,而後淡笑。「我敢保證谷允臣和我都絕對會喜歡你這種類型。如此,還有問題嗎?」

他這突然的舉動讓她的臉驀地紅了起來,可,奇異地,心中緊壓的沉窒也在瞬間消散,情緒突然變得輕快,愉悅的感覺將嘴角直往上挑。

不行,她不能笑,他會發現她在為了他而鬧別扭。「這些我早知道了,還用得著你說嗎?」強壓下心頭的喜悅,朝霧低哼一聲,可才一轉過頭,眼角眉梢已滿是笑意。

雖然方才說的全是肺腑之言,但她的易哄也讓谷允臣不禁失笑。

這樣性直純真的她,教人怎能不愛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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