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紅雨了嗎?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裴靜汶望著天空看了好久,都沒有看到所謂的異象。
但,為什麼梁智桀會在她家門口等她上班呢?還一臉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還是小心一點好,畢竟生病那幾天,她對他的使喚有些過分。
「早。」他的笑容很熱情,她的神情卻很戒備。
「干麼一副怕我吃了你的樣子?」他替她開車門,把她塞進車里,關上。
「說吧,你想怎樣?」她受不了這種猜來猜去的感覺。
「嗄?什麼怎麼樣?」他的心情大好。
「我知道那幾天自己有些過分,但還不是因為你害我生病,所以我才會想整整你丫——」
「我知道。」
「你知道還任我差遣?」她很驚訝,想不通他在想什麼。
梁智桀又是一笑,為她遞茶送水的那幾天,是他最快樂的時候。
「喂!你是不是生病了?干麼光笑不說話?」她擔心地看著他。
「如果我生病了,你也會照顧我嗎?」他忽然問道。
「誰理你!」她噘著嘴,撇開臉。
「你會嗎?」
「神經!懶得理你!」
「會嗎?」他一再追問,想要知道答案。
「你有病啊!哪有人喜歡生病?」她罵他。
「是嗎?那幾天,我看你還挺享受生病的感覺啊。」
她俏臉一紅,無法辯駁。
「如果我和楊偉柏一起病了,你會先照顧誰?」
以前他很看不起那種「我和你媽同時掉到水里,你會先救誰」的問題,沒想到,現在他也問了。
原來在意一個人時,患得患失,真的會問出這種無聊問題。
「你真的病了,而且很嚴重。」她白他一眼,非常肯定。
「你會先照顧誰?」
「當然不會是你!」因為她不許他生病,他要是病了,誰來和她斗嘴呀!
倏地,梁智桀的臉色沈了下來,好心情全不見了。他繃著臉,一言不發地開車,到了公司,更好像忘了車上還有個人,逕自走掉,靜汶不禁眼。
「搞什麼呀!接她的時候笑容滿面還幫她開車門,現在卻莫名其妙地翻臉不認人?說女人翻臉如翻書,男人自己才是陰晴不定咧!
她小跑步跟進電梯,瞧他一臉酷寒,她也撇開臉,不想和他說話。
行銷部先到,她氣呼呼地走出電梯,卻又被粱智桀拉回去。
「你干麼啊!你今天很反常耶,我沒空應付你的情緒。」多日沒上班,桌上肯定積滿了公文。
忽地,他用雙臂將她圈在自己與牆之間,深深地凝視著她,看得她心髒狂跳,口乾舌燥,幾乎快忘了要怎麼呼吸。
梁智桀有多麼想吻她,可是又怕嚇到她,只好逼自己忍住。
他放開裴靜汶,她如釋重負地大口大口喘氣著,沒力氣再罵他。
她看著行為舉止都非常奇怪的他,真的開始擔心他是不是病了。
「你不會真的病了吧?」她看著臉色不太好的他。
「托你的福,我很健康。」
咦?怎麼這句話听來像是在賭氣?應該是病了,才會鬧別扭。她伸手探向他的額頭,又模模自己的——
奇怪,沒發燒呀——
叮!總經理室的樓層到了,梁智桀拉她出電梯。靜汶幾乎被拖著走,她必須要小跑步才能勉強跟上他的步伐。
進入辦公室,助理已經把早餐準備好,放在總經理辦公桌上。
「吃吧。」他把她那份早餐遞給她,幫她倒在碗里。
這是他特地請人從永和帶來的「金門廣東粥」,之前靜汶看了電視介紹後,就一直想吃,只是沒機會到金門。現在听說永和有得賣,他立刻托人去買了。
「你——這就是沒有米的金門廣東粥?」看著以白米慢熬成濃郁糊狀,又香味四溢的廣東粥,靜汶好感動。那次在他家看到美食節目介紹,她只是順口提了一句,沒想到他就一直記著。
「快吃,你不是很忙嗎?」他低頭吃著。
「喔……」看著他,她忽然好想多留在他身邊一會兒,她慢慢地吃,每一口都覺得好美味。
「為什麼突然對我好?」她用湯匙輕撥著粥,輕輕吹著。
「有嗎?我們不都是這樣。」他不承認。
「不一樣,你變得好像很在意我,凡事以我為主,任我予取予求。為什麼?」
「以後你會知道的。」他希望她慢慢發覺他對她的好,並不是刻意的,也希望她心中的位置能讓他慢慢地完全佔有。
「為什麼要等以後?」
他笑著,一副天機不可泄漏的樣子。「快吃吧!」
「可是我覺得很不習慣這樣的改變,你不惹我生氣,我不找你吵架,生活中好像少了什麼似的。」
「你想吵,我隨時奉陪。」
「不是那樣的,你到底懂不懂我在說什麼?」她生氣了。
「你看你現在脾氣不是又上來了?所以我們兩個不可能沒話題吵,而且隨時隨地都能吵。」
靜汶想了一下,突然笑了。「好像也滿有道理的。」
她不想再去深思,反正不管梁智桀怎麼改變,還是一樣會惹她生氣,她的生活還是會一樣有樂趣,所以也沒什麼好猜的了。
之前和史費柱簽的合約開始生效,因為案子已經轉給江志剛負責,所以靜汶只要專心負責目前手上的代理合約。
可是江志剛每次出去和史費柱洽談廣告事宜,就灰頭土臉地回來,每次回來還會深深地看她一眼,眼里有太多的無力。
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住叫住他。「江主任。」
「……是。」他無力的樣子,像只戰敗的公雞。
「和史費柱談得不愉快?」
他看著她良久,嘆了一大口氣,才道︰「沒有。」
「還說謊!是不是史費柱還是要我親自去?」
「可是總經理不讓您踫這個案……」
「史費柱雖然色,但也不至於會吃人,下午我再陪你去一次。這件事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的。」
「真的嗎?」江志剛喜上眉楷。因為這件事情已經拖得太久,對搶得市場先機有很大的損失。
「快去準備。」
下午,裴靜汶和江志剛兩人瞞著梁智桀,偷偷地跑到餐廳見史費柱。
史費柱看見依然美艷四射的靜汶,立刻大喜。他就知道,只要他處處刁難日亞,她一定會再出面的。
裴靜汶看見史費柱一點都不驚訝,驚訝的是,他身邊站著的人竟然是楊偉柏!
「你……你怎麼在這里?」
「我換工作了,史老板說有批高級的茶樹產品很有利潤,願意給我高額獎金讓我去推。」楊偉柏說道。其實他也是為了能在工作上和靜汶有所接觸才答應的。
在一次業務推廣中他遇見了史費柱,而史費柱又剛好是靜汶的客戶,於是當史費柱挖角時,他立刻答應。否則他永遠只能在她下班時間約會,她還很有可能隨時被人叫走,那種感覺真不是滋味。
「跟著史老板會有前途的,會有前途的……」靜汶乾笑,說著場面話。
這個楊偉柏是瞎了不成,哪個老板不跟,跑來跟只死色豬!回頭她一定要好好罵罵他!
「原來你們認素喔,那就更好說話啦!」史費柱開心地笑了。只要他利誘楊偉柏當中間人,就不信裴靜汶到不了手。
「那現在史老板方便談了嗎?」靜汶擠出好甜美的笑容。
「當然當然。」
有靜汶出面,事情果然好辦多了,他們沒談多久就已經達成共識,靜汶和江志剛回公司,而史費柱和楊偉柏則繼續在餐廳坐著。
「楊偉柏,你覺得裴小姐怎麼樣?」人都已經走遠了,史費柱仍盯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她性感、火辣又聰明。」
「你很了解她?」史費柱挑眉。
「當然了,她是我女朋友。」楊偉柏好驕傲。
「喔?」不滿出現在史費柱臉上。
「怎麼?」楊偉柏驚愕地道。「您不會也對她有興趣吧?」
「沒錯,我要她當我的女人!」他毫不諱言地說道。
「不行!她是我的——」楊偉柏焦急地叫道。
「偶可以給你年薪一百五十萬,獎金再讓你多抽百分之一,怎樣?」
楊偉柏心動了,他從來沒領過這麼多錢。別看他每天西裝筆挺,拿著高級公事包走來走去,其實那些都只是華而不實的門面,事實上是他的業績太差,根本找不著客戶,只好四處閑晃。
「可是她是我的女朋友……」楊偉柏掙扎著,但腦海里出現的卻都是錢,而不是靜汶。
「只要有錢,什麼女人沒有?」史費柱繼續鼓動著。
也對!楊偉柏拾起頭。「好吧。」
楊偉柏覺得好可惜,追了裴靜汶快三個月,連嘴唇都沒吻到,就要拱手讓人了,真有些不甘心。
「這些錢你先拿去。」史費柱塞了十幾張千元大鈔給他。「明天幫我約她出來。」
「是。」楊偉柏收下了錢。
史費柱想到即將抱得美人歸,開心地大口抽著雪茄。
要把裴靜汶拱手讓人,楊偉柏愈想愈覺得不甘心,就算要讓,至少他得先踫過才行。
於是下班後,他在家里準備了浪漫的燭光晚餐,再把靜汶約出來。
由於靜汶很少上他家,還差點找不到路,她不大會停車,見有空地就隨便一停,上了樓。
「哇——今天怎麼這麼有興致?」看到他精心準備的餐點,靜汶有些驚訝,又覺得好奇。「怎麼了,今天是你生日嗎?」
「今天是我們交往滿三個月的紀念日。」
「喔……」她完全忘了這件事。「那是該好好慶祝的。」她和男友交往從來沒超過三個月的,楊偉柏是第一個。
「來。」他牽著她坐下,為她倒了香檳。「今晚就讓我好好為你服務。」
「謝謝,」靜汶笑著。「我真是受寵若驚呀!」
她沒有拒絕,男女交往不是本來就該這樣的嗎?只是她的心里卻有種不踏實的感覺,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正在看著一場戲。
「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女人。」這是他的真心話,只是金錢的誘惑太大了,而他又有大筆卡債要繳,所以只好忍痛割愛。
「謝謝。」她沒有任何感動,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喜歡我嗎?」
「當然。」她笑著,突然覺得自己答得好虛偽。
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男女明明應該是互相喜歡才會交往的,可是為什麼她卻有梁智桀所說的那種意興闌珊的感覺?對任何男人都起不了熱情,也很難有感動。
「那……你會嫁給我嗎?」他深深地看著她,忽然問道。
其實他也可以不讓出裴靜汶,只要娶了她,她那麼會賺錢,他一樣可以衣食無憂。
「現在說這個太早了吧。」她扯著嘴角,為難地笑。
「不早!」他有些激動地握住她的手。「既然相愛就結婚吧!」
「偉柏,別這樣,你嚇到我了。」她皺眉,覺得他今天行為很怪異。
「靜汶,我真的很愛你,真的!」要將她讓出去,他真的好不甘心呀!倏地,他一把將她抱在懷里,嘴唇粗魯地搜尋著她的,靜汶連忙閃避,但他一于箝住她的雙手,另一手固定住她的下巴,他的力氣太大,她根本掙月兌不了。她恐懼不已,一雙大眼驚惶地瞠著。楊偉柏的吻令靜汶作嘔,他的嘴唇觸感就像她最厭惡的茄子,於是她用力咬下去,再重重地踩了他一腳。
「你——」楊偉柏疼得皺了臉,唇上的血滴緩緩流下。
「對不起!」看到血她也嚇住了。
「搞什麼!」楊偉柏失態地大罵。「我是你的男朋友,認識三個月了只能牽手不能接吻,我還以為是你矜持,原來是你性冷感!媽的!千挑萬挑,竟然挑個性冷感的女人。」這種女人他也沒什麼好留戀的,史費柱要就拿去吧。
「楊偉柏,說話別太過分!」他不說自己野蠻,卻怪她冷感?太傷人了!
「本來就是!我看你到現在肯定還是處女!」
她一愣。
他從她的表情看到答案。「笑死了,男朋友交過那麼多,竟然還是處女?不是冷感是什麼!」他朝她吼。「我們分手!」
又分手?這是第幾個因為她拒絕親密接觸而分手的男人?她好難過,不是為了舍不得,而是為了自己難過。
她明明渴望熱情的,可是每個男人的接近又令她害怕退縮,她現在好想逃回梁智桀身邊,至少在梁智桀身邊她是安全的,不用擔心受怕。
她拿著包包離開,下了樓卻找不到車子,只看到地上一組車牌號碼和電話。
車子被拖吊了。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慘,外表火辣熱情,內心卻是冰山一座,一直以來她都不想去正視自己為何會對男人沒熱情,但如今被戳破,她覺得好難堪,好瞧不起自己,覺得自己像有什麼不可原諒的缺陷。
她掉著眼淚,徒步走在街上,走了好久好久,經過一家洋酒專賣店,因為不知道哪種酒能讓自己醉死,所以她隨便買了幾種威士忌抱走。
攔了計程車回家,回到家,梁家二樓陽台燈亮著,想到梁智桀,想到當年和他比賽誰先結婚的賭約,她突然覺得自己好丟臉,低著頭,神情落寞地進屋。
在房間看書等靜汶回家的梁智桀,久久都沒有听到她車子回來的聲音,倒是隔壁傳來玻璃瓶撞擊的聲音,他走出陽台,發現靜汶房里的燈亮著,他爬過去,競看到一個女人抱著酒瓶猛哭,見她還要往嘴里灌酒,他推開落地窗,一把將酒瓶搶下。
「給我……給我……」她頭好暈,心好痛,為什麼不讓她喝?喝了酒,身體輕飄飄的,好舒服喔……
「別喝了。」他皺眉,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不會喝酒的她,竟然一下子喝光三瓶烈酒,明天早上起床她就有得受了。
「給我!」她搶著,搶下到就打他。
「裴靜汶!」他乾脆把她推倒在床上固定住。
「給我喝啦……」嚷著嚷著,她又哭了。「為什麼要分手……又分手了……嗚……沒有男人要我……」
「楊偉柏和你分手?」他應該感到開心的,可是見她這麼痛苦,他又好心疼。
「他不要我了,他說……」她的淚決堤似的流。「他說我性冷感,所以要和我分手……」
「胡說!你是我見過最熱情的女人!」他好氣,楊偉柏怎麼能說這種話傷人!
「真的嗎?可是他以前也覺得我熱情,吻了我之後卻……」
「該死!我去揍他!」他欲起身,她卻環住他的頸項,唇印在他的唇上,他驚愕的愣住,全身如電流刷過,麻得他無法反應。
「看吧,我真的是冷感……」她以為他沒反應,全是因為她。她好想就這樣死了算了。
「才半秒的吻證明不了什麼。」他盯著她的唇,心跳加速。
靶受到他炙熱的目光,靜汶呼吸急促,全身發熱,口乾舌燥,忍不住舌忝了下唇。
梁智桀帶著微笑,低頭溫柔地印上她的唇,輕輕吮吻著。靜汶閉上眼感受著這酥麻醉人的觸感,四片唇像帶電似的,因為相接而產生迷人心扉的火花。
梁智桀離開她的唇,眼底的愛戀好深。「感受到熱情了嗎?」
靜汶用一雙大眼迷惘地看著他。唇上酥麻的感覺太陌生,想抓卻抓不住,她好想再仔細地嘗看看。
他再度低頭,以舌尖誘惑她,引誘她與他交纏,他挑著她敏感的細微神經,她忍不住嚶嚀出聲。
他們相擁熱吻著,已經超越了自制力。
靜汶覺得好熱,熱吻帶來的愉悅讓她輕飄飄,像浮在雲上,她伸出手捧住他溫柔的笑臉,對著他笑,然後帶著安心睡去。
梁智桀寵溺地看著醉在他懷里的她,她睡著的臉是如此的愉悅平靜,想必心里的悲傷已經遠離。
他靜靜地看著她,能讓深愛的女人在懷里安心地睡去,真的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