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藏心 第八章

這是哪兒?

一條走廊?好長呀?旁邊這些門的後頭是哪里?她想伸手推開,可身體卻不斷地往前走,想停也停不了。

終于——來到走廊最盡頭的那扇門前。

不!強烈的恐懼襲向她,不!她不要推開門進去,她不想知道里面有什麼……可她的身體不听使喚,硬是將她拉了進去,想閉上眼不看,可還是清楚地看見里面的一景一物。

這是間手術室,在中間的手術台躺著一個用白布披蓋著的「某物」。

不!這幕大眼熟了,她知這躺在下面的是什麼,她不要去翻看,不要!

可手還是去翻看了,下面是……

她淚如雨下,不是那焦黑,模糊難辨的父親,而是恍若睡著般的父親,哇!她忍不住趴在上面大哭起來。「爸!爸……您為什麼要離開我們?為什麼?」

可當她抬起頭,她抱著的人不再是父親,而變成了母親……「媽,媽……」她心更痛地哀鳴著。

突然一群不認識的人沖過來拉開她,把她的母親抬走了。

「不!不要!把爸爸媽媽還給我!」她想喊卻喊不出聲音,跑向前想攔住他們,可他們動作快的有如風一般,眨眼間,就再也不見影子了。

她像瘋了般開始到處找尋,在哪里?在哪里?她親愛的爸媽在哪兒?還給她!還給她!

一陣冷空氣排山倒海般的向她吹來,她冷得直發抖,可她個想停,她要快點找到他們……

突然有人擁住她,令她停下發狂般的找尋,是誰?是誰抱住了她?她緊緊貼在那人的胸膛……好溫暖、好舒服,想抬起頭看抱住她的人是誰?可他把她抱的那樣緊,令她無法抬頭。

——無所謂了,就這樣吧!

讓她可以不要去多想的待在這令她安心的懷中……就這樣吧!她安靜地閉上眼楮,讓自己沉入那無盡的黑暗。

好久都沒睡的那樣沉了,她微微睜開眼楮,露出淡淡的微笑,為了精神的飽滿而感到喜悅。

可笑容隨即消逝,她瞠大眼楮看著周遭——這是哪里?陌生的牆壁、裝飾,這是誰的房間?

她低頭看身上的衣物……是她的睡衣,但——怎麼會?

推開被子,下床走到窗邊,當她推開窗簾時,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窗外是一片蔚藍的天空和藍綠色的汪洋大海,底下則是種滿了各種顏色的玫瑰花,馥郁的香味迎面撲鼻而來。

無心欣賞眼前難得一見的美景,拼命思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掉進異世界了嗎?

她早晨六點下班後,正打算回家時,才出了楓花……然後,有人從後面拿個未知名的東西蒙住她的口鼻,接下未——就是一片空白。

綁架!有人綁架她!這是躍入她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

是誰?為什麼要這樣做?

叩!叩!叩!門上傳來輕敲。

她倏地轉過身,看到床邊椅子上有她的睡袍,忙沖過去披上,命身戒備地看向門口。

門開了,看到來人,她眼楮驚異地瞠大。

「是你!」

羅璇風穿著一襲黑色絲襯衫、黑色長褲,全身都是黑色系的他,英俊、帥氣的不可思議,令她的心髒突然劇烈跳動不已。

「你醒了?」注視她的黑眸有著令人難以理解的深遂,「睡的好嗎?」

她抓住胸前的衣襟,深吸一口氣,不讓自己被他影響。「……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手比了一下四周。「這是哪里?」

「這是我家。」他無法管住自己的眼楮,貪婪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穿著白色睡袍站在窗前的她。

黑色如緞般的長發隨意披在肩後,方睡醒的肌膚在日光照耀下,閃著淡淡的光澤,美麗的令人屏息。

「你家?」她搖搖頭,似想要從這團混亂中理出些許頭緒,「為什麼……」聲音是不敢置信的。「你綁架了我!」

面對她的控訴,他的反應是苦笑。「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法,只有這樣才能讓你離開‘楓花’!」

什麼?怒氣襲上。

「我已經說過我不想離開!」她大步走到他面前,「我不是你的誰,你沒有資格插手管我的事!」盧靜竹憤怒他說道。

天!她很少失控過,今天算是這幾年來頭一遭。

她深吸口氣,「把衣服還我,我馬上就走,我可以忘了這件事,當做沒發生過。

他揚揚眉。「走?你打算怎麼走,走去哪兒?」

「當然是‘回家’,我可以叫計程車來載我。」

他搖搖頭,「恐怕計程車也無法讓你回家。」

她皺起眉。「什麼意思?」

「這里不是台灣。」

她晃了晃,然後望向窗外。「……這是哪里?」

「我在印尼的家,它位在南太平洋的一座小島,沒有計程車,除了我私人的飛機與游艇外,沒有任何一個交通工具可以載你離開這兒。」他微笑著,但笑容並無一絲暖意。

她瞪著他,企圖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可……外頭的景色,卻又不容她否認。「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為什麼不能讓我一個人過日子!」她忍不住朝他大吼道。「你知不知道,你沒有權利來干涉我。」

「我知道。」他平靜望著她。「你寧願自己身陷地獄受萬年不熄的烈火的焚身,也不願意被救贖。被干涉。」

她聞言,面色變得慘白,不由得往後退了一大步。「你在胡言亂語什麼?我听不懂。」

她心虛避開他迫人的視線。

他走到她面前,輕軒勾起她的下巴,望進她的眼中。「你懂,你比誰都懂。」

她全身僵住,一句話也說不出,然後她掙出他的掌握,走到窗前,兩手緊握著窗台。

「……把我帶來這兒又有何用?」她視而不見地看著前方。「……有何用?」她喃喃地說道。此刻她腦袋一片混亂,無法理智思考。

他走到她的身後,輕柔他說道︰「我希望你能走出那牢籠,真正讓自己自由,得到幸福。」

她緩緩轉過身,臉上的痛苦神情,令他整個心都揪緊,她發出淒然駭厲的笑聲。「幸福?你難道不知道,這世上就是有些人不配得到幸福嗎?哈哈……我就是那其中之一呀!」情緒人過激動,胸口傳來的劇疼令她差點伸手撫住,不讓他發現異狀。

勉強控制自己,定定地望向他。

「送我回台灣,我要回去。」再一次發出她的聲明。

她怎麼那麼頑固?他有點惱怒。「我不能。如果你那麼無法說服自己,那就想像這里是‘楓花’,把我當做一般客人看待就行。」他尖銳他說道。

她晃了晃,心更痛了。「我還沒有必要成為一個男人的禁閉、附屬……我知道自己卑賤,但你不用這樣輕賤我。」

輕賤?「該死!我沒有這個意思……」他硬生生止住,握緊拳頭,連連深呼吸了好幾次。「隨你怎麼想,總之……你可以把這里當做楓花或是……另一個禁閉你的場所,想怎樣就怎樣——除了離開之外,提供食宿,薪資比照楓花處理,而工作就只有一個……取悅我。」說完,他旋身走向門口,深怕再說下去,會克制不住地沖向前去求她放過自己,而這事——急不得,想要讓她擺月兌心靈之監,要有更多的耐心和時間。

「你不可以這樣對——我……」她著急地追上去,可胸口的疼在她動作的同時如炸彈般爆開,令她兩眼一黑,往前僕倒。

听到身後傳來異響,看到她昏倒在地,嚇得他心神俱裂。

「靜竹!」沖過去抱住她的身于,驚慌地大叫。「靜竹!你怎麼了……大!你醒醒,」臉色蒼白駭人、嘴唇發白,他用手拍她的臉,卻毫無反應。

「不!」想也不想的,抱起她就往門外沖了出去。

ΨΨΨΨΨ

「什麼叫做檢查不出來?」羅璇風拉住醫生的衣領凶狠地問道。

「這……我們為這位小姐做了很詳盡的檢查。甚至做了冠狀血管造影,也沒有發現不正常的現象。」被抓得快喘不過氣的醫生是當地的心髒權威,可在凶猛的羅璇風面前,完全沒有氣勢可言。

「那她到底有沒有病?」

「呃……有的。為她做了心髒代謝物的檢查。確實發現有問題,可實在找不出病因,所以……這一類的患者,我們都稱為X癥候群。」

X癥候群?這名詞一听就很討厭,不曉得病因?!「那——她這個病會怎樣?」

「呃,基本上她跟平常所見的心髒冠狀動脈患者一樣,都會心絞痛,所以盡量不要讓她運動過度,情緒也不要起伏過大,這樣就會減少發作的情形。」

情緒不要起伏過大?喔!老天!他做了什麼?

她都是因為他才會心絞痛的。「有藥可醫嗎?」他低聲問道。

「我可以開一些硝化甘油給她,可在發作時含著以減輕疼痛,但——還是盡量不要讓她情緒太過激動。」

送走醫生後,他站在加護病房外良久,獨自啃噬自責,一遍又一遍,他為什麼要這樣逼她?為什麼要?

可——不這樣做?還有其他方法能幫她嗎……

他不知道答案,也沒有人能告知……這是險棋,如果代價是她的性命,他會毫不猶豫陪她的。

他什麼事都能做好,唯獨踫到她的,為何不能事事順心?

深深吸口氣,轉開門鎖,進去時發現她已醒了,整個人坐在病床上,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外面。

醫院外頭種植了一棵棵香蕉樹,上面結了好幾蠱的香蕉串,而在葉與葉之間,依稀可以清楚見到幾抹屬于大海的藍。

他默默地走到床邊坐下,等待她的指責。

良久都只是一片靜謐。

「這里真的是印尼嗎?」她悠悠地開口問道。

本以為她會生氣,沒想到她第一句話說的是這個。「嗯!」

她微扯嘴角,說不上是諷刺或自我解嘲。

「我曾想過自己到國外旅游的情景,可從沒想過是這個樣子。」

「你會喜歡這里。」

不取得她的諒解,只是要她接受,這人真是霸道的可以,她轉過頭凝視他,冷峻的面容,習于讓人听服他,若不是看到他眼底對她的關懷,她絕下會理會。

「知道自己的心有病嗎?」

她看了看插在手背上的點滴。「……知道。」

「你的醫生怎麼說?」他急切地問道。

「不知道,從沒去醫院檢查。」她淡漠地說道。

「為什麼不?」

「因為……」她輕笑,笑容有著濃郁苦澀。「……這是報應。」

他擰起眉。「你在胡說什麼?」他不悅地喝道。

她沒有馬上回答,只是轉向窗外,看著鳥兒在枝頭上跳躍,听著外頭鳥鳴啾啾。「這心痛……是在我殺人的那一剎那所產生的。」

話說完,除了鳥嗚外,仍是一片靜寂,她不敢轉過頭看他臉上的表情,害怕會看到厭惡、驚駭、鄙夷……

但,那本來就是她應得的,不是嗎?

強迫自己轉過頭望向他,卻發現他表情平和。

沒有任何的驚訝或……厭惡,似乎她說的只是件雲淡風情的事,她不是殺人,而只是殺了一只小螞蟻似的。

不!不該是這樣的!他的平靜,反而叫她難受,她用力吞咽,再次重復,「我——是個殺人犯。」她用沒打點滴的那只手緊揪住被單,眸中生氣全無,無意義地笑了笑。「我用我的手……殺死了一個人,所以……這一切都是報應。」

「夠了!」再也受不了眼中的空洞,他迅速移到她身邊,將她冰冷的身體擁進懷中,她毫無反應僵直著,「那不是報應,你不要再胡說!」他心痛地低喊道。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殺人,可是我知道,你給你自己的懲罰已經夠多了……你無時無刻都在責備著自己,對不對?」他懂了,一切都明白了。

「可以了,你可以原諒你自己了。」

淚水緩緩從她干澀的眼中流出,「……我怎能?我怎能原諒自己?奪走一條人命,毀了一個家庭的生活,我……憑什麼能原諒自己?」

他的溫柔恍若一把利刃,劃開了她被冰凍的心,讓她防衛盡失。

深沉的痛苦從被禁錮的記憶中釋放,像無數只的手揉捏她的心,令她疼痛難忍地喊了出來,可這回她沒有昏過去,哭聲從門中逸出。

本以為她可以這樣忍耐的活下去,因為是應得的,所以她不哭,選擇了不發泄,可在他溫暖的懷中,她像是個迷了路,然後乍見到親人的小女孩,有了嚎陶大哭的沖動,而她也……做了。

他一直抱著她,口中喃著無意義的話,用有節奏的聲音安撫著她,天!他的心快被她的眼淚給撕碎了,她那從心底深處發出的悲嗚,不斷地重擊他的心。

他視而不見地望著上方,無聲他問道︰老大爺!你到底讓她受了多少罪?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她承受這些?若可以的話,他寧願代她受這一切。

她不斷地哭號,哭聲則扯痛他的心,直到聲音沙啞了。紅腫的雙眼看不清、整個人幾乎快休克了,才漸漸止住、平靜。

「噓!別哭!有我在。」他反覆不停地呢喃。

鳥兒不再鳴叫了,隨著太陽西下,紛紛飛回自己的窩巢,橘紅的夕照慢慢從天空移墜入海,整個室內,除了不時響起的輕啜,就只有深深、沉重的呼吸聲。

「心還會不會疼?」他柔聲問道,擔心她情緒激動過度,讓她的心髒承受不了。

她輕輕搖頭,疼的不是心,而是靈魂。

柔柔拉開她,將黏在她臉上的濕發撥到她耳後,然後才起身,從小桌上的保溫瓶倒了杯熱水讓她喝下,讓她干啞的喉嚨得到濕潤,走進洗手間,擰了條熱毛巾,為她擦去臉上的涕淚,他的沉默和溫柔,令她差點又哭出來。

門上傳來輕敲,護士進來為她拔掉點滴,他接過酒精棉花,幫她壓在被針刺破沁血的肌膚上。

看著他那雙修長,干淨,指間卻長滿了粗繭的大手,讓她若有所感,這是一雙屬于歷經風霜主人的手,他從小就吃盡苦頭,不像她生活優渥……後來卻互換了……這不就是命運?

多奇妙的轉換和對比?從未預期自己會走上這樣的路,可——就是走了。

「可以告訴我嗎?」他輕輕問道,她微微一顫。

「不——」

「不!沒關系,這……也沒什麼好瞞的,」望向遠方。「……那一年……我爸爸的工廠被一場無情火燒的殆盡,帶走了我家的一切還有其他十個家庭的爸爸……」她捧著杯于喝了一口水,深深吐出一口氣。又繼續說道。

「破產後,媽媽帶著我回到外公家,可是……因為背負了許多債務,債權人紛紛跟到我外公家要錢……媽媽為了不連累外公,所以帶著我去投奔爸爸的一個朋友家。」說到這,她整個人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他見狀立即握住她的手,給她溫暖。

她感激地朝他笑笑,又繼續說下去。「那個叔叔常來我們家,我都叫他柳叔叔……我很喜歡他。因為他一向很疼我,每次總是買了許多故事書、玩具給我,幾乎是從小被他抱在腿上玩長大的,不知這是什麼原因,他沒跟妻子和小孩住在一起,他在外面租了間大房子獨自居住,他堅持說他有欠爸爸錢,所以照顧我跟媽媽是理所當然,因此當我們搬去跟他住時,我很安心,因為他就像自己的親叔叔一樣。」

「本來日子……過的還算平和,可是……」她突然咬住下唇,閉上眼楮,想抗拒從那記憶中冒出的恐懼。

「若是說不下去,就不要說了,」他開始後悔問她了。

「不!」她重新振作,「我要說……這些事已在我心中太久、太久,可我從沒逼自己去回憶,因為我不敢……所以——讓我說。」。

他輕輕點頭。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就像一家人生活著,一同聊天,一同吃飯……媽媽負責一切家務,而我則一邊準備下學期到新學校復學的事,一邊打工賺學費,柳叔叔在他自己的辦公室為我安排了小妹的工作,負責幫他打字、抄東西什麼的,可是漸漸地,我發現柳叔叔經常看著我,而他的視線總是讓我很不自在、覺得很有壓力……然後,總是找機會抱我、摟我、親我……」

什麼?羅璇風握緊拳頭,一想到那畫面,就令他血脈貪張,他太清楚那視線的意義,年少的她,有如出水英蓉,全身散發年輕活力,對任何一個男人而言,不管是年輕或老的,都是個強力的誘惑。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所以他那樣做讓我很反感,想辦法減少跟他獨處的機會,最後連工讀都辭掉,可是——」她閉上眼楮,想到那人的眼神,仍舊讓她覺得全身充滿了污穢。

「他並沒有因此停止騷擾我,反而變本加厲,他……偷看我洗澡、偷我的內衣,甚至拿我的照片又親又……」她閉上嘴,顫抖地吸了一口氣。「一切都已不正常……最後我受不了,跑去跟我媽媽說,她也察覺到不對勁,可又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直到听到我說了,才發現事情嚴重,于是她立刻收拾行李,要帶我離開……本來是想在不撕破臉的情況下,跟他分開,沒想到他竟像發狂了一樣,搶走行李箱不讓我們走,我媽和他拉扯,可他卻舉起行李把我媽媽砸昏,當時我嚇傻了,等我回過神,他已把我拖到房間里想要……」嗚咽再度逸出口中。全身不停地發抖。

「他不斷他說是我的錯,我不該勾引他……」她緊緊地抱住雙臂。「還說他一直在等我長大、他愛我、他要休了他妻子然後我……他說我不該想從他身邊逃走。」

「那人瘋了……」羅璇風恨恨他說,若他在場,他一定會把那家伙碎尸萬段!

是的!那人瘋了,只是向來被保護好好的她們從來都不知曉,也遲鈍的無法早點發現在那彬彬有禮的外表下藏著一顆狼心,想到那如失心野獸的神情,仍令她恐懼地打顫,「……他失去理智撲向我,而我拼命逃,後來我不知從哪模到剪刀,我就拼命地、拼命地往他身上戳……」她一邊說,一邊不自覺地用手模擬當時的戳刺動作。

他心痛將她抱進懷中。「夠了!別說了、別去想了……」讓她重新回憶這一切,簡直是二度傷害她。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停不了手,明明有個聲音叫我停止,可我無法照做,因為我怕他又突然醒過來傷害我和媽媽……」她抬起頭,充滿絕望地看著他。「你知道嗎?其實我一點都不善良,我是個嗜血的殺人狂,我停不下來。」

「不,不是這樣的,你只是嚇壞了,才會無意識的去做,這不是你的本意……」

她沒听進他的話,兀自陷入回憶。「紅色的鮮血噴了我全身都是,臉上、手上,腳上……全部熱熱,濕濕、黏黏的……」她有些恍惚地說這,整個人再度重回到那過去的情境。

「不要再想了!」他急切他說道,可發現她沒有任何回應,眼神渙散,為了引起她的注意,他也不想的便低下頭吻住她。

唐突、直接而且冒險,但——也成功了。

他的唇像吸盤般附在她唇上,仿佛要將她腦中所有的回憶和痛苦都吸光,她漸漸回神,感覺到他把熱度,活力和溫柔,透過嘴唇傳輸給她,熱流緩緩從兩人的吻合處漸漸蔓延至全身,她閉上眼,頭一回讓自己沒有防備的接受他的給予,像極了久未吮乳的小嬰兒,貪婪汲取他身上的力量。

天黑了,月亮升起,滿天的星子閃耀,在未受污染的熱帶島嶼上,看得額外清楚,蟲吟此起彼落,唱著大自然獨有的合聲。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輕聲問道,濕潤的紅唇微微發腫,望著他的盈眸蒙隴,有說不出的美麗,他的心早不由自主地耽溺其中。

「因為你值得我對你好。」他低聲說道。

她聞言深深一震,她……值得?推開他的擁抱,「別胡說了,一個殺……」話因他的手搗住她的唇向止住。

「別再說自己是殺人凶手,那人是壞人……」

他克制住這番話卜的噬血沖動。

「即使是……壞人,也是一條生命,也有他自己的家庭,人生……」她眼神又再度飄遠。

「夠了!別再自責。」他勾起她的下已。「什麼因就有什麼果,無論那人是好還是壞,若不是他企圖傷害你,或許他今日可以活得好好的,你已經受了法律的制裁,甚至不斷地自我懲罰,夠了!真的夠了!」

她眼眸角度浮出水光。「若真夠了,為什麼我媽媽也得為這件事付出代價?她為我的官司到處奔波借貸,最後卻不支病倒而去世,我……」都是為了她,都是她.

她的痛苦赤果果地寫在臉上,而他也感受到同樣的痛苦,這傷對她而言太重、大深了,不是一時一刻能痊愈得了。

他抱住她,緊緊的,默默宣誓他願為她擋住餅往一切傷害的決心,而此刻——他必須不讓她再沉浸過往痛苦的回憶,已經夠多、夠深了。

「你還記得十三年前,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嗎?」他放開她,讓她躺在床上,細心為她拉好被子。

她睜大眼楮望著他,試著把記憶調到他所說的時候,一抹似有著無的笑意凝在她嘴角。「是指哪一樁?從三樓外面礬牆到一樓最後跳到垃圾堆上回?還是在公路上飆車的?」

他輕笑,一抹赧紅爬上他的雙頰,沒想到她記得,他伸手握住她的,大掌包裹住她的細女敕。「你曾要我答應你一件事……還記得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我要你……不要變壞。」

多麼諷刺,變「壞」的人居然是她。

「對、還有‘加油’!這些年,你的話總是如影隨形的跟著我,時時鞭策著我奮發圖強,在最疲累的時候,你的聲音就像一只強心針,總是鼓舞著我,讓我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望著她的溫柔眸光,令她整個心都顫抖了,細麻的感覺不斷從兩人緊握的手,流竄到全身。

「我之所以有今天,是因為有你——做我的精神支柱……如果說,這些年你一直背負苦果,那——」他執起她的雙手輕吻。

「現在該是你嘗善果的時候,因為這是你種的善因。」

善果……她痴痴愣愣地望著他,她——真的能嗎?

「所以——現在輪到我對你說——‘加油’!你必須要走出來,」

ΨΨΨΨΨ

「王威!你去哪兒?」旋風企業大樓屬于高階主管的那一層響起了充滿怒意的嬌喝。

王威像後面有厲鬼似,飛快地向電梯走去,期望能避開這一劫。

「休想溜!」冷不防,一個軟熱的物體以重力加速度之姿撲到他身上,令他跌了個狗吃屎,手上抱著的文件散落一地。

「你干麼躲我?」女煞星的端坐在他背上,令他難以月兌逃。

在親吻地板數秒後,才仰起頭,重重嘆口氣。「大小姐,我只是趕著要送一份文件給人家。」

「你、騙、人!」藍羽菲抱著胸,滿臉陰沉他說道。

「我沒有,我可以對天發誓。」

「誰要那沒值幾毛錢的東西?」有一份文件夾落在她腳邊,她拿起來翻看,一看臉色大變。「盧靜竹?她是誰?」

王威暗喊苦也。「呃!一個女人……」

「廢話!白痴也看得出來。」照片上的女子美極了,令她這個同性也下由得暗妒。「為什麼要調查她?是為了誰調查?」

王威嘆口氣,這事遲早會曝光,只是——該從他嘴里得知嗎?他不禁猶疑著。

「……這,商業機密。」

羽菲眯細了眼。「她該不會就是風哥哥帶回印尼的女人吧?」

他大驚,「你怎麼知道?」待發現時,已來不及收回。

「果然!」羽菲跳起來,她拉起王威,揪住他的衣領。「這到底是怎麼一同事?為什麼風哥哥要帶她去他家?」

他無奈地攤攤手。「我想……還是讓老板來跟你解釋。」

「不用!我自己弄明白!」她開始翻看那些關于盧靜竹的調查報告。「楓花?這是什麼地方……她是酒家女?」

「呃,俱樂部的公關。」他婉轉他說道。

「酒家女就是酒家女!吧麼說的那麼好听?她是用什麼狐媚的手段勾引了風哥哥?」一邊說,眼淚已不爭氣的滑下來。

當她听到印尼那邊的人告訴她此事時,她簡直不敢相信,尤其在听到風哥哥對那女人是如何的好和溫柔時,她嫉妒得快發狂。

因為風哥哥從沒有帶她以外的女人去過他家,他說過那里是他獨有的隱私天堂,不喜歡帶外人回去,而她之所以能去,是因為他把她當自己人!

那女人也是他的「自己人」嗎?

她從小就看過無數的女人在他身邊未來去去,可從沒一個對他有以外的意義,可這下……被帶到那個「天堂」的女子。

絕對不同。

在看完盧靜竹的相關背景後,她第一個反應就是,羅璇風被騙了,若非那狐狸精手段高超,怎麼能蒙得了一向精明的他呢?

「我要去救風哥哥!」

奧?王威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張充滿堅決的小臉,救人?

她拿出手機開始撥號。「喂!我是藍羽菲,立刻幫我準備回印尼的飛機。」

待她一掛上電話,王威立刻做最後的補救。

「你誤會了,這一切並不像你想的那樣!」

羽菲杏眼一眯,看起來嚇人至極。「我不會再听你說的話,一、個、字、都、不、信!你知情不報,還為虎作倀,幫風哥哥去找那個女人,這筆帳我記下了。」

「羽菲……」

她抬起下巴。「既然你們老把我當小孩子看,可是我會證明,我已經有能力處理事情了。」說完,便旋身走進正好開啟的電梯門。

待王威回神想追過去時,已經來不及了。

「天呀……」他懊惱地瞪著那電梯門,這下要怎麼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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