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
這三個字從他嘴巴冒出時,她嚇了一跳,跟他的關系--時間拉長到一輩子?
屏住氣。「你真懂得一輩子這三個字的意義嗎?」她間道。
「我只是比妳年輕,但並不表示我是智障!」他沒好氣地回答。
她貼著他,全身被他的體溫暖暖包圍住。「你……會想回家嗎?」
「不!我不想!對我而言,沒有母親的地方,已經不是我的家了,我對那個家也沒有任何留戀!」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她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望著他。「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可我不會承諾一輩子的事情……」
他看著她,眼中有著困惑。「為什麼?如果妳是因為覺得我太年輕--」
「不是這樣的!因為我不相信關系會永遠不變,但是,只要你現在需要我,我就當你的守護天使,可以嗎?」這是她能給他的承諾。
「如果妳不想當呢?就可以輕易地離開?」
「我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現在--我願意,也很樂意,也許有一天……會是你找到另外一個守護天使。」
「妳不信任我?」他憤憤質問道。
她抱住他,沒想到他的不安感會如此強烈。「我們都需要時間,去營造跟建立我們的關系,所以讓我們一步一步的來,只要我們都有心……想要在一起。」她柔聲說道。
他看著她,其實不是不明白她所說的,但心頭的空與慌,螫得他難受。
但他知道她是個善良、敏感、對感情很真的人,當她願意給他承諾時,她絕對是認真的,這點他無條件信任。
眼角有些濕潤。「好,就听妳的……」然後他低下頭,深深吻住她,像是烙下印記般的深而有力,她抬起手環住他,用心響應。
一會兒,熟悉的便再度升起,主掌了全局。
這回沒有像前次一般的急切,反有種令她心折的溫柔,真的!即使他對她說出了他的事,可她還是覺得他像謎一般,無法準確的去猜出他下一步會做什麼事?
其實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樣的情感,從前,對自己的愛人,她一定要了解透徹,能夠知道他下一步想什麼,才會有安全感。
何文彬的事給她一個很大的教訓,即使透徹了解一個人,在面對他變心時,亦更加無能去挽回,只是不肯承認罷了。
如今遇到他--有那麼多的未知,她也有著許多的不安,只是--對他,她似乎有更大的包容以及探索的興致……
在心神遠游之際,感覺到他熾熱的鼻息噴著她腿窩,猛地一驚回神,這樣的親昵是她前所未有的,連何文彬也不曾如此待她。
「不!別……」濕熱的接觸,讓她完全虛軟,陷入迷離的暈眩里,她得咬住下唇,免得忘形叫出來,但他似乎想讓她的羞怯完全褪去,要她在他面前毫不保留地展現出她的熱情,不讓她矜持住……最後他成功了,讓她棄械失控,狂亂的顫抖著身軀。
噢!他真的可惡!待一回神,氣力恢復,她也不甘示弱的如法炮制,用她的唇舌玩弄他,滿意地听到他發出下耐的低吼……
一項意念突地闖進她的腦袋瓜里,他……其實跟她是很像的吧!從這些時日相處下來,他也以自己的方式去觀察她、了解她,這樣做……不也是一種測試和防衛?想找到他也能夠信賴或放心的人,當他對她說出要她也做他的守護天使時,是不是已經將他的信任給了她?
只是這樣的想法還來不及細思透徹,他已從被動改為主動,將她拉上來,與她的身軀糾纏,滿足他的饑渴。
他是年輕、狂野、積極、帶著侵略性,可在與他的交融中,她又能夠感受到另一種深層的牽連在他們之間產生,讓她無法單純的認為這只是一場為了享受歡愉的新游戲,也許開始是,但漸漸就變了。
愛情來了?
她突然本能地感到不安起來,愛情……他與她?
「想什麼?」他陡地停了下來,粗喘嗄啞地問道,似乎察覺到她的心思游離.
「我在想……如果我愛上你了,怎麼辦?」她愣愣地問道。
他眼神變得深沉,然後靠向她的耳邊,說出令她腦筋一片空白的話。「很好!這也是我的疑惑,就讓我們一起煩惱吧!」
很快地,他以令人喘不過氣的節奏快速行動著,讓她再也無法清楚地思考,接下來幾個小時,在天明之前,她都無暇再用腦思考。
「妳說什麼?」蘿拉停下剪發的動作瞪著柏淳寧。「妳跟一個年輕小毛頭同居?」
「嗯!」淳寧不安地動了動,紙包不住火,蘿拉已從何文彬口中知道她有個年輕追求者一事。
「妳是哪根筋不對?」蘿拉倏地拉張椅子坐在她身邊。「即使在跟何文彬交往期間,妳也沒跟他同居呀!而妳居然讓一個陌生的男子住進屋里去?」
「妳……剪刀不要揮得這麼大力,很嚇人。」她往後縮,躲開她的動作。
「柏淳寧,妳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蘿拉將剪刀放下,生氣的瞪著好友。「妳期待那麼久,好不容易可以再跟何文彬踫頭,結果呢?」
她扯扯嘴角。「證明了我只是個會作夢的傻瓜,喜歡自己騙自己。」
「那妳這回呢?」
輕輕嘆息。「不知道。」
「淳寧,不是我愛說妳,妳不能再這樣作夢下去,雖然我沒什麼資格說妳,可至少我已經決定獨身一輩子也無所謂,但妳跟我不同,妳是沒放棄愛情,卻是不斷地追求那種虛幻的愛情,妳得要更腳踏實地一點。」
她瞪著地面某一點。「……我知道。」
「妳知道?那妳告訴我,妳打算跟那個小伙子--」
「他叫陳靖睿。」
「管他叫……隨便啦!好!妳現在打算跟陳--靖睿怎麼樣?玩一場愛情游戲?讓他暫時成為何文彬的替代品?」
她用力抬起頭。「我不是這樣想他的!」
「那妳打算對他認真?」
「我……」她頹然的垮下肩膀。「我不知道!」
「淳寧,雖然說愛情不分年齡,但妳現在要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妳對那個男孩子是什麼樣的情感?如果真的是玩玩,那妳要懂得怎麼月兌身,如果妳不會玩,那妳就得慎重考慮未來,而且重點是--那個男孩子還那麼年輕,他可以理解這一點,而不再去尋找跟他相同年齡的女孩嗎?」蘿拉嚴肅地說道,她太清楚這個好友有一廂情願的強烈幻想能力,雖然這話說得很殘忍,可她不得不點出來。
淳寧臉色慘白,有些事在沒打算認真前,都會當做無所謂,可是一旦考慮要開始認真時,卻發現問題一籮筐,每個問題都足以讓她放棄、裹足不前。
她閉眼沉思良久,最後張開眼看著蘿拉。「如果……以後有一天--我受傷了,妳會借肩膀讓我哭嗎?」她面露哀求的說道。
蘿拉難過的看著她。「明知如此,為什麼妳要做出這樣的決定?為什麼要執迷不悟呢?」
她白著臉看著蘿拉。「如果我能說出原因就好了,不管只是一時迷戀還是永遠的受傷,當我知道何文彬已有未婚妻的那一刻,決定要報復自己痴傻這麼多年,走進那家牛郎俱樂部時,就已經親手將這份變量帶進我的生命中,如今我只能選擇坦然面對,走一步是一步,果……由我自己來嘗。」
蘿拉搖搖頭。「妳又找了個可以自欺的理由。」
「別這樣說,我只是……不想輕易放棄追求真愛的可能性。」
「即使得為此弄得自己全身傷痕累累,痛得要人命?!」
她閉了閉眼。「對!即使得如此。」這種不顧一切豁出去的感覺是如此強烈,明知這樣的沖動總是會招來更深的悔恨,但--就是沒辦法不去做!
蘿拉瞪著她,最後放棄地嘆口氣。「妳都這樣了,我還能說什麼?妳--好自為之了。」拿起剪刀,重新開始為她剪發,只是兩人都心事重重,未再發一語。
「小陳,外面有人找你!」
正在煎排堡的靖睿聞言抬起頭。「找我?」
「對!你出去看看!」領班走過來接手。
靖睿轉過頭,彎身看向櫃台外,當他看到來人時,立刻面無表情,該死!怎麼找到他的?
他走到洗手台前,將手上的油漬洗去,心思則快速轉動,如果現在從後門逃出去,是暫時可以逃得掉,可對方都可以找到這里來,難保他在台北一切的動向,甚至他的落腳之處都已被查得一清二楚,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
用干紙巾擦干手後,他抬頭挺胸的走出去,面容冷峻的看著來人--他的叔叔陳朝陽。
「靖睿!好久不見了。」
「叔叔。」他簡單的呼喚,沒停下腳步,將人帶到外面去。
來到車道外面的一塊空地,他雙手環抱著胸,打算速戰速決。
對于陳家的親戚,感情一向生疏,尤其父親為了分家產的問題和其它兄弟不和,幾乎很少往來,陳朝陽是唯一較親的,但因他對父親有嚴重的不滿,連帶對這個叔叔也很冷淡。
「你看起來不錯,比想象中有精神、健康。」陳朝陽細細打量這宣告離家的佷子,見他安然無事,心頭大石也放了下來。
「找偵探找到我的?」沒心情說應酬話,直接切進重點。
「是的,這一個月為了找你,你父親費了不少心思,直到最近好不容易才有你的消息。」
肯定是因為他打工得填身分證字號等基本資料被查出來的,不過既然找到他了,為什麼老頭不親自出面呢?
「找我有什麼事嗎?」他雙手環抱著胸問道。
對佷子的冷淡,陳朝陽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你--還不回家嗎?」
他冷笑。「我有家嗎?當我媽過世之後,我就沒家了。」
「你還在怪你爸爸在你媽死後不到半年便決定再婚嗎?」
「這只是原因之一,何況我離開前把話說得很清楚,而他也清楚地做出了選擇。」
「哪有什麼清不清楚?你爸是氣你居然挑戰他的權威,所以才會失了理智說重話,怎麼能當真?」
「權威?」他嗤笑。「你是說婬威吧!他配讓人尊敬他嗎?」
「靖睿,再怎麼說他都是你父親--」
他不客氣地打斷。「叔叔,如果你是來勸我回家,我可以直接跟你說不用再費神了,當我離開那一刻,就沒打算再回去。」
「可是你還沒出社會,又沒什麼經濟能力,在這種地方打工,賺的錢根本不夠在台北生活。」
「既然已離開家,是生是死,我自己負責!」他冷硬地說道。「叔叔,請你不要再來找我,從今而後,即使我在外餓死、冷死,都不關陳家的事,就此橋歸橋、路歸路。」語畢,他便轉身準備回去繼續打工。
「孩子,你爸爸已經跟那個女人取消婚約,不會有婚禮了。」陳朝陽在他身後說道。
他聞言整個人僵住。「取消?」這倒是始料未及。
「對!因為整個家族都反對你爸爸娶那個女人進門,所以你爸爸放棄了。」
他霍地轉過身。「我不相信,他從沒把家族的話當一回事,為什麼這次肯听了?」若父親當初肯听家族的意見,就不會跟家世只是小康的母親結婚,也不會造成現在那麼多的痛苦。
陳朝陽嘆口氣。「當然這女人本身也有很多問題,我們也委托偵探去查那女人的背景,而得到的資料相當驚人,這個女的跟太多男人糾纏不清,你父親大概看清楚了,為了不想結婚後戴上綠帽子,所以決定取消婚約。」
沒想到竟有這樣的事,只是更讓他覺得荒謬的是,父親居然是怕自己成烏龜才放棄再婚的念頭,而他--內心深處居然還曾有一絲絲的期待父親是因為他,終于悔悟放棄,顯然地,他真的是想太多了。
他忍不住輕笑出聲,邊笑邊搖頭,為自己還存有的?氣感到可笑,早該認清那自私鬼的真面目。
「靖睿,現在你父親取消再婚,也將那女人趕走,那你--可不可以回家來呢?畢竟你們是親父子。」陳朝陽勸道。
他沉默好一會兒,然後抬起頭,陳朝陽乍看嚇了一跳,彷佛自己面對的不是晚輩,而是一個跟他一樣成熟的男人。
「叔叔,我不回去,就當陳家沒有我這個子孫--」
「你難道不在意你應得的家產?」
他冷嗤。「那不是我親自掙來的,拿了也沒什麼光彩。」這話說得陳朝陽臉上浮現惱怒的微紅。
他坦白地說道︰「叔叔,我不想瞞你,請幫我把這些話帶給我父親,不管他是為了什麼原因解除了這回的婚約,但我對他的恨,是無法在短期內輕易消除的,也許要等好幾年後,我才能原諒他對我母親以及我所做的事情,所以如果他想要再婚生子,我都不會有意見,他再做什麼,都與我無關,就像我做了什麼,也與他或陳家無關。」
看到他臉上堅定的神情,知道改變不了他的心意,陳朝陽沉重的搖頭嘆息道︰「我知道了,既然這樣就不勉強,那你……好好保重。」
「我會的!」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回店里。
「談完了?」領班問道。
「是!」
「那是誰?」
「我叔……不!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他冷淡地說道。
重新再洗了一次手,當他旋上水龍頭,突然覺得某種束縛已從身上解月兌。
一切--就此重新開始!
擦干手,走回油炸區,繼續方才被打斷的工作。
下班後,他拎著一大堆食物回去,希望她還沒有動手做晚餐。
他打開門進去,便听到她正在講電話的聲音--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麼一直無法打進電話的原因。
他沒有驚動她,靜靜地開始布置起餐桌,只是听到她說話的內容後,動作不禁停下。
『什麼?妳要延後檔期?為什麼?』責任編輯的驚吼透過電話線傳來。
「因為我寫不出來了。」她淡淡地說道。
『怎麼會?妳怎麼會寫不出來?這怎麼可能?』
她苦笑。「不知道,可能遇到瓶頸了,我真的寫下下去。」應該說她對這個又是分手後再度復合的故事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想法,再寫下去,對她只是最深的諷刺。
『不行啦!檔期都已經排了,我們也做好了廣告,文案都打出去了。」編輯急道。
她默默听著編輯的苦苦哀求,不是不知道編輯的為難,合作這麼多年,從沒出過這種烏龍,但--真的很抱歉!我這幾天會試試看,如果寫不出來,就請你們多包涵。」
不由分說便掛上電話,順便將電話插頭拔下,回到計算機前瞪著屏幕發呆,移動鼠標,打開已寫了一半的稿子,企圖像以前一樣,讓適合這故事的文字隨意從指尖敲出成文,可腦袋真的一片空白。
短期內她是無經濟之虞,可也不能坐吃山空,不過這不是她最恐懼的地方,若她再也寫不出東西來,那又該怎麼辦?
也不知道自己發呆了多久,直到門上傳來輕敲,她嚇了一跳,一回頭,便看到他站在門口。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回來時妳正在講電話。」
「噢!」他听到了她講的話嗎?「沒想到這麼晚了……餓了嗎?我來準備晚餐。」
「不用忙了,我有帶晚餐回來,現在就可以吃了。」說完,他就旋身離開。
他帶晚餐回來?她漫下經心地拉開抽屜拿出梳子梳了一下頭發,還攬鏡自照,看著鏡中自己的舉動,她停了下來,突地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好笑,之前她從未在家里特意重視儀容,怎麼反而現在卻像回到十五、六歲少女懷春時一樣?
拍拍突然變得紅熱的臉龐,鏡中的她看起來的確也變得不一樣,肌膚閃亮動人。
唉!再否認也無濟于事。
深吸口氣,做好面對他的準備後才走出去,當她看到桌上有烤鴨跟披薩時,吃驚的張開嘴。「這麼豐富?」
「對呀!今晚吃不完還可以留到明天當早餐。」他為她拉開椅子。
「你哪來的錢呀?打工的工資還沒發吧?!」
「是還沒,不過我用了前幾天妳給我的零用錢。」
她愣了愣。「你都沒用嗎?」記得給的數量不多,剛剛好夠一天的花費而已。
「有!只是沒用那麼多,剩下的我都存下來,這個月的手頭可能比較緊些,以後就會好一點了。」只要他打工工作穩定下來,錢就好辦了。
「什麼叫做好一點?」
「以後生活費我會負擔一部分,不用再全部由妳出。」他遞給她一塊披薩。
是這樣嗎?因為兩人的關系有所轉變,所以他不再依賴她生活了……對這樣的變化,心頭有種異樣感,她咀嚼了幾口。「那--你以後賺的薪水都要交給我管嗎?」
「好呀!要不要喝可樂?」
「喔--好,謝謝!」听到他那毫不遲疑的回答,她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猶豫了一下。「我希望你不要誤會了。」
「誤會什麼?」
「或許你剛剛听到我跟編輯說的話,以為我現在交不出稿子就沒錢,其實目前生活費還不成問題,所以你--」
他打斷她說道︰「我們現在已經不是主雇關系,所以我得付我自己的生活費,當然如果能力夠的話,我希望我能養妳,但現在我還不行,所以請妳等我一段日子。」
呃!沒料到他竟會這麼說,他想養她了嗎?有點好笑但也有點感動,居然有人肯養她了?!
搖搖頭。「你不用操煩我,打從我離開家,就沒打算靠別人了。」她笑道。
他看了看她,然後點點頭。「錢的問題不重要,不過妳的寫作……」
「怎樣?」瞧他一副欲言又止,忍不住追問。「我的寫作如何?」
「如果妳現在寫不出想寫的就不要勉強自己,等找到了再寫。」
听到這話,她的喉嚨發緊,胸口有著像蝴蝶翅膀般的輕撲震動傳過她全身,沒想到他竟會這麼說,他真的明白她,她已經無法再做寫作機器了。
「嗯!我會的。」說完,她便大口咀嚼著食物,將眼楮的酸意硬是眨回去。
「今天有人到我打工的地方來找我。」冷不防,他丟了這麼一句。
「誰?」
「我叔叔。」
什麼?他的親人找到他了!她突然感到手腳一陣冰冷,瞪著桌上的食物,不敢看他。「他是來找你回家的?」
「嗯!」
她費力的吞口口水。「那你--打算如何?」
「既然已經離開,就沒有再回去的打算。」他喝下一口可樂。「不過他跟我說,我父親取消再婚,原因是他終于發現那個女人是『公廁』,為了不讓自己再婚後變綠頭龜,所以才取消的。」
一听到他不回去,她先是感到歡喜,可听到後半段,她抬頭看他,雖然他說得雲淡風輕,可她感覺卻不只如此……
「說不定你父親不只是為了這個原因--」她頓了一下。「你要不要回去跟你父親……和解呢?」
他立刻投給她銳利的一眼。「為什麼要跟他和解?我並沒有原諒他。」
「可是……」她咬著下唇。「他們現在找到你,若你不回去,他們會……怎樣對你?」
他聳聳肩。「沒什麼大不了,取消我的繼承權而已,不過我並不在意,財富要靠自己創造,我不想靠祖先余蔭。」
听到這,她不禁沉默。
一看到她出現那種沉思的表情,就會令他感到不安。「妳在想什麼?」
「如果你是因為我這邊可以讓你躲藏,而不願意回去解決的話,我就絕對不能再留你。」
他聞言整個人僵住。「妳要趕我走嗎?」
「我只是不要你有退路,就不願意去解決問題。」她定定看著他。
他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我沒有逃避,今天即使我露宿街頭,他們找到了我,我的答案還是一樣,妳無法也無權要求我原諒他,就算未來有可能,那也是『未來』,而不是現在,所以妳不要插手管我這件事。」
她沉默了半晌。「好!我不插手,只要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就好。」
「我很清楚,妳不用擔心。」他用力強調,她則沒吭聲的咬著披薩。
食不知味吃了幾口,他丟下食物。「妳到底在煩什麼?妳不信任我嗎?……還是妳認為我還年輕,不足以做出正確的判斷?」
她看著他。「你的確還年輕,沖動往往會讓你做出錯誤的決定。」
「犯錯不就是年輕的本錢嗎?」
她聞言倏地感到一股惡寒,從頭冷到腳。「所以……你跟我在一起,也有可能是錯誤的決定?」她輕輕問道。
他睜大眼,意會後表情瞬間充滿狂怒。「妳真是這樣想的嗎?天!為什麼兩件完全不同的事妳要兜在一起講?我跟我父親之間的恩怨是日積月累的,對他的恨意促成我離家的動機,而且我可以坦白告訴妳,我真的一點都不後悔,當我今天坦然對我叔叔說完那些話之後,我有種得到自由、徹底擺月兌束縛之感,但是對妳--我並不是抱著想玩玩的心情,如果是的話,我可以現在立刻就離開,頭也不回的,甚至不會再讓妳有見到我的機會,但我就是不能--」他站起身,兩手撐在餐桌上俯向她。「妳可以告訴我原因嗎?為什麼我現在離開不了妳,甚至動都不會動到這樣的念頭,即使妳對我感到厭煩、趕我走,我還是會犯賤的想留在這里!妳告訴我,為、什、麼?」
他的話令她震蕩不已,震驚于他能說出如此情感充沛、直擊人心的話,凝著他俊逸的臉龐一會兒,不覺嘆息,只有年輕才能如此坦率吧,這樣赤果果的表達自己的喜惡和任性,不顧一切的往前沖。
而這樣直接情感所造成的漩渦,會毫不猶豫的將周遭的人卷進去,無一幸免,她早該領悟到這點才是。
「因為剛好我這個老女人讓你感到新鮮。」她站起身來,亦俯向他,但同時也在他額頭印上一吻,在他從錯愕中恢復開口前,塞一塊披薩進去。
「抱歉,剛剛你說的話讓我突然感到不安,因為諷刺的是,我已經沒勇氣可以說出『年輕就是有本錢犯錯』這句話,所以只要一想到我們兩個的未來……」她老實招認自己的心情。「就口不擇言,語無倫次。」
他含著披薩咕噥了幾句。
用食指輕彈他的額頭。「你說什麼?沒听清楚。」
他拿下口中的披薩。「該煩惱的是我而不是妳。」他沒好氣地說道。
她睜大眼。「為什麼?」
「因為要趕上妳的是我!」他一臉煩惱的瞪著她。「一想到妳懂的比我多,比較會賺錢的也是妳,更可怕的事是--」
她揚揚眉。「是什麼?」
「如果沒有我,妳應該也會活得很好。」他陰郁地說道。
咦?眨了眨眼,她自己怎麼不知道這一點?他是從何推論的?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百思不解,果然她和他這一代有代溝。
原先緊張、恐懼的情緒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拿起桌上的食物再度吃了起來。「多謝你的提醒,我以後會注意的。」她彬彬有禮地說道。
他皺眉。「注意什麼?」
「當然是要更努力的往前沖,絕對不要讓你有趕上的機會嘍!」她笑吟吟地說道。
他瞪著她。「妳不是說真的吧?」年齡的差距已經讓他追得有些吃力,她還想要再超前?
她舉起可樂朝他致意。「你可以試試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