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我不要,我要爸爸,我要媽咪,我不要你,臭辛蒂你滾開!」
方夢芃一進到耿辰宇位在陽明山上的華宅,就听見房子里傳來圓圓的吵鬧聲。這房子很大,有一流的陳設,富豪而華麗卻顯得沒有生氣。
也許是沒有女主人,唯一的男主人又很少回家的緣故吧!
圓圓從弧形的階梯跑下,她一頭亂發,臉上五顏六色,身上的衣服撕裂了一個大洞,她邊嚷邊跑,保母辛蒂在後頭追著。「小心──小姐!」
圓圓非但不理還回頭罵著。「臭辛蒂,你壞,你去死……」圓圓不知道客廳里有人,一不小心撞進了夢芃懷里,圓圓的沖擊力帶給夢芃不小的震撼,她扶著她,看著她用彩色筆涂得亂七八糟的小臉,在家里的她和在舞會里見過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你是誰?」小孩的記憶忘得快,圓圓老早不記得她曾見過方夢芃了。
「我叫方夢芃。」
圓圓掙開夢芃的手。「你是新保母?你好漂亮,太好了新保母來了,辛蒂可以滾蛋了。」圓圓兩只小手插腰,示威地瞪向追來的辛蒂。「辛蒂滾蛋,辛蒂滾蛋。」
「圓圓!」耿辰宇怒斥一聲,制止女兒的胡鬧。
丙然圓圓安靜了,她低下頭,絞扭雙手,捱呀捱的捱近耿辰宇,唯唯諾諾的叫了聲。「爸爸。」
「向辛蒂道歉。」耿辰宇厲聲命令。
辛蒂習以為常的搖頭。「不用了,先生。」
「我不要辛蒂,我有新保母了。」圓圓指指方夢芃。
「她不……」耿辰宇正要說不是。
夢芃打斷他,蹲對圓圓說!「我是,我是你的新保母。」
圓圓睜大眼楮,色彩繽紛的小臉有一絲詭異。「我要換衣服。」她小小聲的對夢芃說。「你可以幫我嗎?」
「當然可以,告訴我你的房間。」夢芃沒有一點戒心,圓圓的小手主動牽住夢芃走向二樓。
辛蒂見過夢芃一面,她記得她是先生的秘書,見她要跟圓圓上樓,辛蒂的臉色一片慘綠!
二樓的地板相當零亂,有梳子,有洋女圭女圭,有散落一地的玩具,牆上被彩色筆涂得亂七八糟,恍如經過一場戰爭。
「這是誰的杰作?」夢芃故意問圓圓。
圓圓放開夢芃的手逕自走在前頭,不理夢芃,她走到長廊的盡頭拉開一扇門,夢芃往里頭探去,老天,怎麼這里也像遭遇浩劫,滿地破碎的衣服,滿地的羽毛,床上也亂成一團,令人觸目驚心的是一把插在枕頭上的銳利剪刀,還有桌上的打火機。為什麼一個小孩的房間有這麼危險的東西存在?
「你覺得這個房間是不是有點亂?」夢芃裝做輕松的說著,走向桌子把打火機藏起來,正當她想把剪刀也拿走,圓圓卻大叫。「小偷,不要拿我的東西。」
「我想這些東西不應該放在小孩的房間。」夢芃沒有預警的,圓圓朝她沖了過來。
「還給我,小偷,那是我用來剪衣服的,我需要它,我要把衣服全都剪破,把這個房子剪破!」圓圓用她童稚的聲音朝她吼,一把握住刀柄,想搶下方夢芃手上的剪刀,夢芃沒想到一個小孩的力氣可以這麼大,她緊緊的抓住剪刀不讓圓圓得逞。
「你為什麼要剪東西?」她閃躲著她的小手。
「我沒有媽咪,爸爸也不要我,辛蒂更不喜歡我,我要剪光這里所有的東西。」圓圓叫嚷著,眼光充滿憤怒,拼命要奪回剪刀。
夢芃讓圓圓年幼的眼光中,那種想將一切「破壞殆盡」的恨意給震懾住了。
「每個人都愛你,圓圓。」夢芃試著安撫圓圓,但圓圓非但沒有平靜,還更加瘋狂的拉扯剪刀。
「還我,笨蛋新保母!」圓圓使勁的一扯,剪刀是搶下來了,可是「新保母」的手卻流血了,那血不斷的流,流得整只手部紅了!
夢芃愣住了,圓圓也呆住了,她知道自己又闖禍了,而且這次闖的禍,爸爸一定不只要她說「對不起」。因為──她殺人了!她不小心殺了這個「新保母」了,可是她只想剪東西,沒想過殺人啊?!
她小手上的剪刀掉到地毯上,她呆呆的立在原地,眼神充滿恐懼。
「怎麼回事?」耿辰宇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掃了雜亂無章的房間一眼,很是詫異。
「沒有,沒有,我們會收拾的。」夢芃蒼白的臉微笑著,她忍著手心的痛楚,把手藏在背後,柔聲說︰「你下樓去等我們好不好?」
雹辰宇的目光游移在圓圓和夢芃之間,最後他的目光定在夢芃的眼眸上。他的眼神像是在問她!你可以應付得了嗎?
夢芃點了點頭,示意他自己一點問題也沒有。
雹辰宇收到了她的訊息,他笑了一笑,下樓去了。
雹辰宇離開了,夢芃把門關上,立刻抽來桌上的面紙把手上的血止住,但面紙很快的也染成紅色的!圓圓見狀竟顫抖地哭了起來。「阿姨你會不會死?」
她的眼淚害怕的泛流,七彩的小臉一片髒污,淒慘的哭訴。「你沒有和辛蒂一樣總是向爸爸告狀,我們是一國的,我喜歡你,你不要死好不好?你不要死。」
夢芃見她童言童語哭得好不可憐,其實她原本就沒有怪她的意思。
「我不會死的。」夢芃雙手交握緊壓傷口,希望抑制血流,但她似乎傷得不輕。
「可是你一直流血,辛蒂說流血會死掉。」
「不會的,你保證不要再玩剪刀,我就不會死掉。」
「我保證,我保證。」圓圓再點頭如搗蒜。
「好,但是你還沒告訴我,你覺不覺得這個房間有些太亂了?」
圓圓眨眨淚眼,眼淚又撲簌簌的掉落。「這樣爸爸才會回來看我。」
噢!這是什麼奇怪的想法。
「辛蒂會打電話給姑姑,姑姑會叫爸爸回來看我。」
噢!可憐的圓圓竟用這樣的方法得到稀微的父愛!夢芃顧不得手心灼熱的巨痛,心疼的擁住圓圓,她發現她不是壞孩子,只是缺乏親情的疼愛。
「不要哭、不要哭,圓圓,好孩子。」夢芃抱著她,撫慰著她,圓圓抬起小臉,不可思議的盯著夢芃看。
「沒有人說我是好孩子,辛蒂時常說她沒有見過比我更壞的孩子了。」
夢芃抽了面紙拭去圓圓臉上被眼淚洗滌得可怖的污漬。「不,你不僅是個好孩子,更是個漂亮的孩子。」
「真的嗎?」圓圓抽噎著,她的臉在夢芃細心的擦拭下勉強恢復了原狀。
「當然是真的。」夢芃捧著她可愛的小臉說。
圓圓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對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要『殺』你的。」
夢芃給她的童稚言語逗笑了,她擁緊了她。
「阿姨你好香哦,好像媽咪。」圓圓動人的眼又眨呀眨,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叫著,忍不住想溺在夢芃懷里。
媽咪?圓圓已經見過余慧心了嗎?
「徐敏雄的媽咪,陳郁潔的媽咪都好香呢!」
夢芃得到了答案,她更擁緊了圓圓,憐惜的撫著她雜亂的發。
「阿姨你知道我媽咪去哪里了嗎?為什麼我沒有媽咪?」圓圓的問題揪緊了夢芃的心,這叫她如何回答?
「阿姨你不要當我的新保母,你當我的媽咪好不好?」圓圓突然請求她,她的臉上是充滿期待且小心翼翼的。
夢芃心里的愛憐正在擴散。「為什麼我要當你的媽咪?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向你爸爸告狀?」
小孩的反應是最直接的,圓圓重重地點了頭。「還有你好香,和別的小朋友的媽咪一樣,你當媽咪帶我去上學好不好,我要上大班了哦!」
夢芃溫柔地對圓圓說。「如果,你可以把這個房間整理好,把地上的破衣服和羽毛部撿進垃圾桶,那麼我才可以答應你。」
「真的嗎?」
「真的。」
「太棒了,我有媽咪了,我有媽咪了。」圓圓又蹦又跳又拍手,她拉來垃圾桶,快樂的一一撿起地上的東西。
原來獲得圓圓的友誼是這麼容易,夢芃疼惜的看著她,她不在意自己的手,這點小傷和如釋重負的感受相比是微不足道的。
她相信她們不僅可以相處的很好,她也會將她成自己的孩子般疼愛。
「你的手怎麼了?」回程的路上耿辰宇發現了夢芃始終交疊緊握著面紙的雙手,他騰出一手單手駕車,結結實實的抓起她的手,面紙滑落了現出殷紅一片,耿辰宇當場驚愕。
「沒,沒什麼。」夢芃急欲縮回,但耿辰宇已看見了印著血痕的手心,他蹙緊眉,將車子緊急停在路邊,迅速按下車頂的小燈仔細的審視她的傷痕,那傷痕深刻且無情不斷地流著血。
「怎麼弄的?」他凌厲地間,夢芃無辜的搖頭不語。
「是圓圓?」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夢芃張大了眼辯解,但是她的慌張已瞞不了耿辰宇的眼楮。
「這孩子非得好好地教訓她不可!」
「不!不可以!」夢芃十分堅定的否決。
「她竟把你傷成這樣!」耿辰宇痛斥。
「我願意包容她,請你不要責怪她。」夢芃請求。
「你願意……為什麼?」耿辰宇怔了一怔。
「因為……我將成為她的媽咪,一個真正的媽咪是可以原諒孩子的無心之過。」
雹辰宇盯著夢芃流轉著無怨無悔的眸光,許久許久他嘆了口氣,重新取了面紙包裹住她的手心,他無言的啟動車子,駛到最近的一家外科運? br />
「下車!」耿辰宇逕自下了車,繞過車頭為夢芃開啟車門。
「做什麼?」夢芃不解。
「你的手必須好好包紮,說不定還要縫幾針!」
「可是運?丫?孛帕恕!包br />
「急粵礁鱟幟敲創螅?忝患?怕穡俊彼?鎦械募岢鄭?凵裰械墓鞀常?褚壞瑯??暮榱髯お ?男鬧小 br />
「你答應我不怪圓圓了嗎?」
「嗯。」耿辰宇無奈的點頭。
夢芃很窩心的依著他,順服的下了車。
※※※
半個月來,耿辰宇天天下班就和夢芃一起回到陽明山上的家,他發現圓圓變了,在夢芃的愛心下她乖巧又听話,而且變得懂事。
夢芃不厭其煩的教圓圓簡單的加減法,生動活潑的為圓圓講故事,陪她玩扮家家酒,當她兩的笑聲從樓上傳下來,他也不由得感染了她們的快樂。
「九點了,圓圓該睡了。」
「媽咪你再唱催眠曲給我听,好不好?」
「好。」夢芃坐在床沿為圓圓蓋好被子,溫柔的拍撫她,溫柔的唱著童謠哄她入睡。
雹辰宇上樓來,他倚在門口看他的小女人,看她傾像媽咪一樣的親吻女兒蘋果般的臉頰,所有女性的細心,溫婉的母愛在她身上表露無遺。
夢芃又撫了撫圓圓熟睡了的小臉,把床頭的燈關小才起身,發現耿辰宇看著自己,她微笑朝他走去,他摟住她的腰,兩人一起走出長廊。「你用了什麼神奇的魔力把圓圓收得服服帖帖的。」
「我們只是情投意合罷了,真心愛一個人是可以得到相同回報的,我很愛圓圓,就像愛你一樣,我說過我會愛你的所有啊!」
「我該怎麼謝謝你?」他把她摟緊了。
「你不必謝我,當媽咪是女性的天職啊。」
「我送你一幢大房子當結婚禮物。」
夢芃搖頭,害羞的說!「給我一個吻我就很滿足了。」
「你不知道你未來的老公是很富有的嗎?」他停止腳步抱著她問。
「那並不重要,我只要你的愛,即使你一文不名,我都會很愛很愛你的。」
「我為什麼這麼幸運可以擁有你的愛?」
「愛一個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雹辰宇覷著她目光須臾都不能從她臉上移開,他想看盡她的一切美好。
夢芃迎接他眼中的陽光,任憑它們像灼熱的火球炙湯在她的心中,她見他款款深情的低下頭,她怦然心跳的閉上雙眼,接受他溫潤的唇,傾听他無言的對她訴說無盡的愛。
他的吻里有濃情,有珍愛,還有許多她說不上來的東西,她只能一心一意的深藏在心底。
「先生……」佣人在樓下扶梯口叫喚,打斷了兩人。
雹辰宇摟住夢芃低聲的問︰「什麼事?」
「有您法國來的國際包裹。」
「拿上來。」
兩個佣人合力搬來了一只防水的大紙箱。
「放在哪里?」佣人問。
「客房。」
「那是什麼?」夢芃問道,只見耿辰宇神秘的一笑,佣人退去後,他領她走進客房。
「打開看看。」
夢芃走過去拆開包裹,打開那一層層印著法國CHANELMARK的護套,映入眼中的是一套雪白的、滾著精致蕾絲歐化的浪漫婚紗禮服,還有一套粉紅色的瓖有珍珠的短禮服,裙襬後頭是薄如蟬翼的曼妙輕紗,底下的四個盒子里分別是一雙銀白色的高跟鞋和粉紅色的高跟鞋,和一只白色、一只粉紅色的手提仕女包。
夢芃眼中有些模糊。
「喜歡嗎,我的小新娘?」
她點頭,晶瑩的眼中畜著淚。
雹辰宇鼓勵地道!「喜歡就試穿看看,我在門外等著。」他為她帶上門,耐心在門外等待。
好半天,門內的她才呼喚他。「辰宇,我好了。」
雹辰宇轉動門把,打開門,屏息住了,他的小新娘穠縴合度的身材將帖身設計的禮服,做了最完美的詮釋。
她出色動人的美是由內心散發出來,且和絕俗的外表相融合,他實在找不到世上有什麼形容詞可以說明她的完美。「寶貝,你真美。」
「真的嗎?」他的贊美直入她的芳心。
「無與倫比的美麗。」他掬起她的手印上傾慕的物。
「你怎麼知道我的尺碼?」夢芃好奇地問。
「抱過就知道了。」
「你……抱過多少女人?」她嘟起櫻桃般的紅唇。
「數之不盡。」他笑著,自若她笑著。
「那以後……你還會……抱別的女人嗎?」她輕咬下唇。
「你想要我說什麼?」他擁住她。
「我駕御不了你的,我有自知之明。」她在他的注視下坦白。
「不會吧!你很有膽量,敢跑進酒吧里壞我的事,敢一個人跑到邁阿密海邊數星星。」他促狹的翻舊帳。
夢芃鼓起右頰的腮幫子,可愛的小嘴噘了起來。「我吃醋。」
「終于承認了。」耿辰宇輕點她挺秀的鼻尖。
「明人不做暗事,我就是愛吃醋。」她有些委屈地說。
「那就試著來駕御我啊。」
「我可以嗎?不,是你可以嗎?你是那種可以讓女人駕御的男人嗎?不,不,我不想駕御,你有你的自由,我只要能看得到你、听得到你,心里就很滿足了。」
「老天,你怎麼可以對一個即將成為你老公的人這麼說。」他笑起了她的天真。
「那我該怎麼說?」
「你應該規定我幾點回家,限制我接近任何一個女人,一輩子只擁有你啊。」他認真而篤定的語氣令她不由得笑了起來。
「我可以嗎?」
「這是你的權利,難道……你想棄權?」
「不,不想,可是……我的『規定』你真的可以做到嗎?」
「當然。」他毫不猶豫。
「那麼……請你……今生只愛我一個,好不好?」夢芃小心、溫柔的懇求,嬌媚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那是我的榮幸,小新娘。」耿辰宇戀戀不捨的、渴切的吻住她,他用他所有的深情去滿足她小小的心靈。而她甜蜜地只想告訴他,她除了愛他,還是愛他,她想用一個妻子的心,敬他、愛他一輩子。
※※※
「方家要辦喜事了?」喜氣洋洋的方家成了街坊鄰居的話題,時常在方家進出的耿辰宇更成為焦點人物。
「呦!你們不知道啊,方家釣到金龜婿了,方教授的女兒要嫁給耿氏財團的董事長喔!」龔媽媽位在老榕樹下的八卦廣播台,在黃昏時分,理所當然的開張,雖然這「電台」的設備簡陋,就幾張板凳,但生意卻興隆得很,還有人帶來了瓜子、汽水,也有人帶來扇子驅蚊。
「耿氏財團,老天啊,那是台灣數一數二的大企業啊!」
「听說那董事長年輕有為,才三十五歲財產就上千億。」
「多金又英俊呢,你們又不是沒見過。」
「真是令人羨慕,這就是生女兒的好處了。」
「哎,你們有所不知吶,那個夢芃嫁過去是要當『後巢』的!」龔媽媽唱作俱佳地說。
「什麼?年紀輕輕怪不值的。」
「人家連小孩都帶來了,還直喊方教授外公呢。」龔媽媽得意地發表她第一手獨家新聞。
「方教授平白無故的多了個『外孫』,那不是一舉兩得了嗎?」
「哎!有錢男人都在得很,說不定沒多久就「古人」了。」
「說的也是,我有個親戚的女兒嫁給了有錢人……」
雹辰宇和夢芃一起送回了剛印好的一疊喜帖,告別了方父正走出屋子,準備先去接圓圓放學,再到攝影公司拍婚紗照,怎知大門還沒開,在小院子里就听見門外不遠的老榕樹下,傳來三姑六婆七嘴八舌的「閑話家常」。
「那些女人是誰?」耿辰宇蹙著眉問夢芃。
「一些老鄰居。」夢芃無可奈何的聳肩。
「好像有一個女人的嗓門特別大。」
「是龔媽媽,她就住在隔壁。」
「想不想封住她們的嘴?」耿辰宇問。
「天底下有兩樣東西是封不住的,一樣是漏水的水管,一樣是女人的嘴。」
雹辰宇笑了一笑。「進去拿張喜帖。」
「要做什麼?」夢芃看不出他的用意。
「照我說的做。」耿辰宇扶著夢芃的腰,輕輕將她推住屋里。
夢芃只好進去拿了張喜帖又踅回來交給他。
雹辰宇笑意在唇邊,牽著夢芃的手打開大門,這一刻那群說長道短的八婆都不約而同地住了嘴,因為她們的眼楮原本就盯在方家的大門上。
而她們口中不久就會「古人」的一對金童玉女一同走了出來,還走向她們。
「哪一位是龔媽媽?」耿辰宇問著那群鴉雀無聲的女人,他十分和氣,卻有著天生的、君臨天下的威儀,眾人的眼珠子全不自主的盯著他打轉。
「她、她……」所有的人都伸出手指向老榕樹下的「主位」,那張老舊的涼椅上的胖女人。
龔媽媽胖得光滑的臉頰頓時紅光滿面,汗水直流,她心虛的朝耿辰宇笑了笑。
雹辰宇拉著夢芃走過去,夢芃以為他要當場讓人難堪,沒想到他居然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對龔媽媽說!「你好,我想請你幫個忙。」
「有……有什麼我幫得上的嗎?」龔媽媽站挺了圓胖的身軀,嘴角的笑容不自然地抽搐著。
「這是我們的喜帖,到時候請你帶隊請這些街坊鄰居都來做客,席設凱悅,不收禮金。」耿辰宇拿出請帖。
「這、這怎麼好意思?」龔媽媽紅著臉,手冒冷汗的接了過來,四下的人也全都目瞪口呆。
「大家都是我岳父十幾年的鄰居了,不要太見外,各位願不願意賞光啊?」耿辰宇掠看了那群女人。
那群平常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女人,在一瞬間全然成了啞巴了,沒有人敢在此時說一句「不」,因為耿氏財團的董事長居然親自邀請她們這些不入流的人物參加喜宴,這是何等榮幸的事。
傳開了人們知道她們可以和耿氏沾上邊,那是多麼有面子的事。
「當然,當然。」龔媽媽識相的率先帶頭答腔,接著眾女人們也都喜出望外的跟著應和。
「這是我們的光榮,也是整條巷子的光榮。」龔媽媽終于狗嘴里吐出象牙。
「那就謝謝各位了。」耿辰宇玉樹臨風的開口。
「哪里,哪里……」眾人都受寵若驚,就在眾人以為耿辰宇會就此離去之時,耿辰宇問了離他最近的一個歐巴桑。「這里是什麼里?」
「八……八八八斗里。」歐巴桑結結巴巴的一連說了好幾個「八」。
雹辰宇給她一個親切的笑意。「再三個月就要選里長了,你們有沒有誰想出來競選?如果有我會全力贊助。」耿辰宇眼波一一掠過那一張張呆滯的臉,逕自說︰「不如推舉龔媽媽好不好?她在這里住得久,對鄰里問的人事一定『瞭如指掌』,為人又『熱心』。」
「這……這怎好意思。」龔媽媽從沒想過自己會如此「幸運」「蒙主寵召」。
「哪里,『物盡其用,人盡其才』一向是我的理念,只要是對鄰里有利的事,我耿某一定不落人後,何況『八卦』里沒有了龔媽媽就像是『群龍無首』了。」耿辰宇言畢遞出了名片。「下個月和我聯絡,我說過一定全力贊助。」
「這……這。」
雹辰宇紳士的向在場的所有人頷首致意,沒有理會「這……」個不停的龔媽媽,牽著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方夢芃走出眾人視線。
「辰宇,你是認真的嗎?你當真贊助龔媽媽選里長?」車子里夢芃禁不住笑了出來。
「當然,人盡其才啊,好說閑話,好管閑事,不如將它導入正途,一舉數得。」耿辰宇挑了挑眉。
「有一套。」夢芃有同感。「不過,這里是八斗里,不是八卦里。」
「是嗎?」耿辰宇聳聳肩和夢芃眼波交會,兩人不由得會心的笑了出來。
※※※
這一天,婚禮順利的進行了。
夢芃在眾人的祝福下嫁給了耿辰宇,圓圓這個小花童也開開心心的穿梭在會場中,諾秋和文卓分別擔任了男女儐相,而方父的臉上更是堆滿喜悅的笑容,他為女兒披上頭紗,慎重的將心愛的女兒交給耿辰宇。
「你的過去我不管,但從此刻起請你務必珍惜她。」
「請放心,岳父。」
宴會中公司的員工全數出席,席中有個心底很不是滋味的人,那就是康翔寧,但他雖是顆酸葡萄,卻也不是那麼沒風度的人,新郎新娘敬酒時,他還很得體的對美麗的新娘子說了句︰「祝你永遠幸福。」方夢芃很開心的接受了。
婚宴終于劃下完美的句點,禮車將新婚的佳偶送到陽明山的一幢別墅里,這幢別墅是耿辰宇送給夢芃的結婚禮物,離原本的家並不遠。
「累嗎?」布置得美輪美奐的新房里,耿辰宇問著坐在梳妝檯前卸下耳環的夢芃。
「不累。」夢芃從鏡子里見到她俊逸的老公正月兌下西裝外套,解開領帶,朝自己走過來。
「美麗的新娘子。」他傾吻她的耳垂,夢芃笑著瑟縮了下,並卸下另一邊的耳邊,他的靠近令她害羞,她雙手打顫的解不開頸子上的珍珠項煉。
「我來。」他細心的幫她解下,置于桌上。
「還有什麼要我幫忙的?」他問,唇里的淡淡香檳氣息醉人的纏繞著她。
「頭發,我想把它放下來。」她嬌柔地說。
雹辰宇彎著腰,仔細的取下她發上一顆顆珍珠飾品,讓她的長發寫意的披瀉下來,如同波浪垂落腰間。
「這樣可以嗎?」他問,雙手定在她縴柔動人的柳腰上。
「嗯。」夢芃點頭。
「有沒有什麼獎勵。」
夢芃怯怯的側過頭,輕輕的吻了他的臉頰,但他並不滿意,緊緊的盯著她看,看得她一顆心猛跳,她芳心無主的再度吻他,吻他令人著迷的唇。
她不純熟的吻就像挑逗,她的申吟由喉頭傳出,反被動為主動的物她,他唇里香醇的酒味由彼此探索的舌間美妙的傳送給她,讓今夜滴酒不沾的她也薰然如醉。
他扣住她的腰,讓她站起身,火熱的吻既溫柔又渴切,他的大手解開了她胸前的蕾絲扣子,剝去了她禮服的肩帶,還有她性感的內衣,他的大手順著她的腰際往上移動……
她知道自己已是半果著面對他,她知道自己即將成為他的,但她無法也主動的褪去他的衣衫,直到他拉起她的手置在他的胸膛上,她才心亂如麻的解開他的扣子……
他加重力道地吮吻,她的神思隨著他的在動漾,當他溫熱的大手游走至她的胸口,她驚慌得想退卻,然而他的吻就像安撫,讓一切變得和緩,他由她的唇移向她的耳垂技巧的吮吻,在她耳邊沙啞又沉柔的說了聲︰「不要怕。」
他不想她心慌,他想要與她的共享成熟男女的愛情。
他又吻住她嬌羞的唇,大手溫柔的覆蓋住她柔女敕如綿的女性肌膚,輕柔的。
他的像首醉人的詩篇,她任由自己飄飄然、醺醺然,忘了所有的矜持,陶醉在其中。
終于顫抖的手指完全解開他的衣服,她還不知接下來自己該怎麼做,他放開她的唇,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她的禮服滑落了下來,她的雙手環在他的頸項上,兩人四目交接,她發現他的笑意,臉紅上了眉梢,暗自驚喘著。
他穩健的走向大床,把她放在柔軟的大床上,將床頭燈熄滅,黑暗中她听見他解開皮帶,月兌下衣褲的聲音,她的心就像要由胸口跳出來,沒多久她感到床震動著,她知道他側躺在她身邊,在昏暗中盯著她看。
「你……要我了嗎?」夢芃問。
「是的。」她發現他還是笑著。
「那為什麼……還不踫我?」
「因為我要……你也要我,你要我嗎?」耿辰宇溫柔地問。
「嗯。」夢芃羞澀地點頭。
靜謐中一個吻落在她的眉心,順著她的肩,她的鼻,印在她唇上,他濕潤的唇又轉而直下停駐在她豐盈的酥胸上,他的吮吻將她的思潮推向高峰,她幻想自己羽化成蝶兒,不停飛舞,飛舞上天際……
不知何時她雪白的蕾絲內褲已從她性感的雙腿上消失,他矯健的膝抵在她的變腿間,他強壯的體魄單向她來,她听見他的喘息聲,听見自己的申吟,她希望他的唇不要從她胸前的花蕊上移開,她期待著他……
「鈴……鈴……鈴……」
「辰宇……電話……」夢芃意識不清地說。
「不要理它!」
但鈴聲大作,而且挺不識趣地持續著……
「辰宇……」
「噢!」耿辰宇低吼一聲躍起身,走向茶幾拿起听筒。
電話那頭傳來諾秋緊急的聲音──
「你說什麼?圓圓不見了!」耿辰宇的驚詫讓夢芃跟著清醒,她打開燈用被單裹著自己,飛快的下床奔到他身邊。
「我馬上回去。」耿辰宇匆促的掛了電話。
「誰打來的?」
「諾秋。」耿辰宇輕啄了下夢芃的唇,十萬火急的打開衣櫃套上襯衫及牛仔褲。「寶貝,你留在這里,我回去一趟。」
「不,我跟你回去。」夢芃也很快地穿上輕爽的洋裝,兩人像一陣風飛奔下樓,車子就停在門前廣闊的庭院,耿辰宇加足馬力全速前進,夢芃暗自祈禱。
五分鐘光景兩人已回到家中,諾秋、文卓和所有的保全人員都心急如焚的聚集在客廳里。
「大哥、大嫂,怎麼辦?我把圓圓弄丟了!」諾秋甜美的臉上掛滿憂愁與抱歉,眼楮早就哭得又紅又腫。夢芃走過去握住她的手,給她安慰的力量。
「什麼時候發現圓圓不見的?」耿辰宇眼色陰暗。
「就在宴會結束,我找不到她,每個人都找不到她!」諾秋自責不已的哭泣。
「要不要報案?」文卓深沉的詢問耿辰宇。
雹辰宇拍拍妹妹的背,深喟一聲。「我想──我知道是誰帶走圓圓。」
諾秋和文卓詫異不已,夢芃心有戚戚焉的和耿辰宇互瞥,兩人不約而同地說出一個名字。「余慧心。」
「她……她不是在加拿大嗎?」諾秋不可思議。
「不,她回來了,上個月就回來了,她要求見圓圓,但我一直沒有答應。」耿辰宇眼中仇恨漸濃。「也許……我知道她人在哪里。」
「她在哪里?」夢芃、諾秋、文卓緊急地問。
「跟我走。」耿辰宇握住拳頭往屋外走去,所有的人,包括保全人員都跟隨著。
半個鐘頭後,三輛名貴的車子同時抵達余慧心的娘家,那二層樓的建築里不斷的傳出孩童的哭鬧聲,在寧靜的夜晚中听來格外清晰。
「是圓圓。」知道圓圓就在里頭,夢芃和諾秋喜出望外的相擁一起,兩人的心因此平靜了大半。
雹辰宇按了電鈴,門外的對講機隱約傳來圓圓哭叫──「我要找爸爸,我要找媽咪……」
一個女性聲音狼狽又心力交瘁地問︰「找誰?」
「開門!」耿辰宇無情地下令。
「你……」
「開門!」耿辰宇什麼也不贅言,冷酷地下通牒,屋里的女人掛上了對講機。
但過了半天大門仍舊深鎖。
「把門撞爛。」耿辰宇命令,所有的保全人員合力往紅色的木門撞去。
那劇烈的踫撞聲轉來令人驚心動魄,夢芃覺得這太暴力不是好方法,她想勸阻,但諾秋卻拉住她說︰「夢芃,余慧心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不這麼做她不會開門的。」
夢芃只好無可奈何的作罷。
雹辰宇靠在車門上,他面色嚴峻的燃起一根煙,直到門被撞開了,他扔了煙蒂昂首跨步進入里頭,所有的人浩浩蕩蕩,氣勢驚人的緊隨在後。
屋子的透明落地窗將屋里的一片狼藉呈現得一清二楚,窗簾被扯得七零八落,每道落地窗上都有一個蜘蛛網般的裂痕,可想而知,那是拿東西砸的結果,圓圓坐在地上哭著,她邊哭,連撕扯著一塊紡紗窗簾,地上全都是碎布和砸壞了的玩具。
夢芃紅著眼眶激動地跑上前,圓圓發現了她,丟了手中的布一逕地跑至窗邊,聲嘶力竭地喊︰「媽咪,媽咪……」而後她又發現了耿辰宇,哭得更可憐地叫著︰「爸爸,爸爸……」
接著屋子的門打開了,余慧心皎好的身影立在門口,她一臉的冷漠,也一臉的疲累。
圓圓見門打開了,她迫不及待地沖出來奔向夢芃,夢芃蹲,緊緊的、密密的抱住她,當她發現圓圓小小的身軀是顫抖的,她的眼淚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媽咪,媽咪……我好怕,那個人帶我來這里,一直要我叫她媽咪,可是她不是,你才是我的媽咪啊!」圓圓直往方夢芃懷里鑽。
「圓圓,我的寶貝!」夢芃吻著她,抱著她。
余慧心看到這一幕,疲倦的臉上出現難以接受的神色!她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圓圓非但不認她這個媽,還百般的反抗,整得她身心俱疲,但這個女人一來,圓圓居然飛也似地鑽進她的懷抱,孩子是她生的,她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
余慧心走上前來,責問夢芃。「你憑什麼?」
夢芃完全沒有想過余慧心會這麼問,她只是本能的想保護圓圓,她坦蕩的眼眸對上余慧心銳利的眼光,什麼話也說不上來。
「憑她是她的母親!」耿辰宇兩手交疊在胸前。
「笑話,圓圓是我的孩子!」余慧心的話換來了耿辰宇的冷笑。
「你幾時盡餅做母親的責任了?」
「我……」余慧心啞口無言。
「如果你再敢接近圓圓,一聲不響地帶走她,我會循求法律途徑解決。」耿辰宇撂下話,扶起夢芃,抱起圓圓,不願久留。
「辰宇──」夢芃拉住雹辰宇,抱過圓圓走向余慧心。耿辰宇、諾秋、文卓和一群保全人員都驚異的望著她。
「圓圓,她是你的媽咪。」夢芃的話一出口,在場的人,包括余慧心都震撼了!
「不是,她不是,我不認識她!」圓圓不依地偎著夢芃,拒絕去看那個把她嚇壞了的女人。
「圓圓,一加一等于多少?」
「二。」圓圓不假思索。
「二是不是比一多。」
「是啊!」
「如果一個媽咪給圓圓一顆愛心,那兩個媽咪有幾顆愛心?」
「兩顆。」
「那不是比別的小朋友多呢?」
「是啊!」圓圓的眼楮睜得又大又亮。
「那麼你想不想多一個媽咪?」
「想。」圓圓聲音清亮的說著。
「那麼叫媽咪。」她的聲音像柔和溫暖的月光,充滿慈愛的吸引力,每個人都為她的善良而動容。
圓圓抬起小臉,望向那個陌生的女人。
「叫啊,圓圓。」夢芃溫柔的鼓勵她。
「媽……咪。」圓圓的這聲媽咪,讓一向不服輸的余慧心當眾掉下淚來,激動得掩面哭泣。
許久她才哽咽的對夢芃說︰「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但我感謝你。」
雹辰宇走向夢芃,摟住她輕聲說︰「走吧!」
夢芃點了點頭,所有的人全退出了余家。
回程中,圓圓安穩地睡在夢芃的懷里。
「對不起,我自作主張了。」夢芃向耿辰宇道歉。「我無心干涉你和你前妻的事,但她確實是圓圓的母親。」
雹辰宇當然知道她的善解人意,他低聲地說︰「我沒有怪你。」
兩人互瞥對方,相視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