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女主角,拍完戲可否請你吃個飯?」當今最紅的英俊小生凌飛,在拍片空檔找上獨自在角落背台詞的可雲。
「我……」可雲才抬起臉想要回答,她的助理寶兒就出現了。
「凌小生,我們家可雲沒空呢。請我如何呢?」寶兒善于周旋的辭令,讓凌飛雖感到無趣卻有台階可下。
「好啊,好啊,改天有空一定請你。」凌飛聳肩,雙手插入口袋地離去。
「為什麼要拒絕他呢,我覺得他人不錯啊!」可雲問寶兒。
「黑杰不會喜歡的。」寶兒揚著美眸說。
「喔。」可雲點頭,無意識地看著劇本,其實自她拍片以來,黑杰都沒有來片場探望她,也沒有到新屋去看她,他做不到卻總是先承諾,讓她失望莫名。
「他很忙嗎?」可雲問。
「他是個大忙人。」
可雲知道寶兒總是輕易一句話就把她打發了,而她也不好意思再往下問。她在心底嘆口氣,覺得好孤單。
雖然黑杰早已為她打通關,使她在這里備受禮遇;演得不理想時,導演總是耐心指導,沒有一點責難。
但她心底始終有片空白,那是想念卻又無法見面的苦;但最終的原因是,她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掌握住他,無論是他的行蹤、他的人……
「你好好演戲,他等著看你的表現呢!寫真集就要發行了,屆時的記者招待會,他一定會陪著你的。」寶兒見她落寞,只好多作說明。
「他此刻陪著誰?」可雲迷惘地問。
寶兒一怔,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說完她的行動電話響了,徑自退開去接听,可雲沒機會再問,心情瞬間跌落谷底。
寶兒邊听電話,邊看著可雲,她長得就像戲中楚楚動人的女主角,而不像時下時髦的女孩,約她逛街享受物質,她都一概拒絕,拍完戲總是把自己關在房子里,生活是毫無樂趣可言,要以物質引誘她還真是件難事。
「上戲了!」導演一聲令下,全體演員都集合過去,可雲也只好堅強地隱藏心思,走向人群。
***
凌晨一點,終于收工了,寶兒照例送可雲回到豪宅。
「再見,明天清晨六點來接你。」寶兒說完,就開車離去。
可雲本來要進屋里,但當她取出鑰匙要開門,門把上冰冷的溫度卻讓她有如觸電般地收回手。
她真害怕打開門後即將面對的孤單,那像是永無止境的酷刑!
她佇立許久,取出鑰匙,掉頭走出庭院,走出鏤花大門。
深夜的街道十分寧靜,她漫無目的的也不知自己該上哪兒,老實說,她人生地不熟,除了片場她沒去過任何地方。雖然最後還是只能回屋里去,但她就是執拗地不回頭!
「就是她,她終于外出了。」
「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我們跟著她吧。」
肥仔報社的兩大記者阿良和阿樂,自從查到可雲的居所後,就成天守在附近,巴望著有機會接近她,采訪她。
但她似乎受到嚴密的保護,出門就直接到片廠,一回到居所就根本不出門,神秘到了極點,今晚總算等到她單獨外出了。
可雲走著走著,發現身後傳來可疑的腳步聲,一回頭發現後頭跟著兩個高瘦的年輕男子,她一時間提高警覺,很快轉進前方的便利商店里,往外一看,那兩個人竟消失了。
她松了一口氣,在商店里晃了一圈,心想不如買點東西,卻不知要買什麼。現在的她物質生活一點也不匱乏,戶頭里有一千萬港幣,稱得上富有,心靈卻是空白的。
她在心底喟然,正想打道回府,未料竟發現有張似曾相識的面孔出現在書報架的一本雜志封面上。
她佇足,拿起雜志端詳--這雜志上的封面女郎和她以前的客戶「朱寶玉」好像啊!
不過她長得年輕多了,若是朱太太經過一番拉皮手術肯定就是這模樣了,她翻開內頁,好奇地想看看有關封面女郎的報導,身後卻出現兩道陰影。
「這林依依,是xx電視台今年推出的紅星呢!」
「她和電視台少主黑杰關系十分暖昧,下一頁還有兩人在上星期相偕出席某個宴會的合照喲!」
阿良和阿樂像鬼魅似的出現,一搭一唱地站在可雲身後發表高見。
可雲困惑地看了他們一眼,發現他們就是方才那兩個男子,從亮晃晃的燈光下看來,他們約莫二十出頭,不像是壞人,表情還有點滑稽,右邊這個滿臉青春痘,左邊這個有雙招風耳。
「你們怎麼這麼清楚?」可雲疑惑地問。
「因為我們是記者啊!」這是句實話。
「我采訪過林依依呢,怎麼不知道。」但這就是句謊話了,他們不過是看過這本雜志。
可雲翻了下頁,果真看到他們所說的那張合照。「這樣的合照很平常不是嗎?
「小姐,你視力有問題嗎?沒瞧見黑杰的手摟著林依依的小蠻腰呢!」阿良和阿樂沒想到挑撥離間的後果,只希望能和她攀點關系,妄想從她身上挖到新聞。
「里頭寫的才勁爆呢,黑杰經常出入她的私人寓所,一進去就是隔天才現身。」阿樂使出渾身解數。
可雲看了內文,果真是那麼報導,一時間心湖恍若被投下一顆石子,那顆石子一直往下沉,她有種被蒙在鼓里的感覺,心底不由得泛寒酸澀。
在她苦苦思念著他的同時,原來他正沉醉在溫柔鄉里……她將雜志放回原位,離開商店。
阿良和阿樂追上她。「等等我們,你叫什麼名字?」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們?」可雲走得急促,不管腳踝的舊傷正隱隱作痛。
「好長的名字啊!」阿良哈哈一笑。
「笨!」阿樂敲了他的頭一記,轉而請求可雲。
「告訴我們嘛。」
「我們還能帶你去林依依家,去看看黑杰呢!」
阿良鬼靈精地說,據他們這些天在可雲屋外的觀察,黑杰根本沒有到過她的住處,這一點肯定可以吸引她,沒想到她卻回答--「他有他的自由。」
可雲很快抵達家門,欠身對他們說︰「對不起,我要進屋了。」大門開了,很快地又闔上。
阿良和阿樂只能從鏤花大門的空隙,眼巴巴地望著她的背影。
「唉!公主進城堡了,看來我們又失去機會。」阿樂哀嘆。
「耐心點,伙計,總有一天會再等到她。」阿良把手臂搭到阿樂肩上,安慰道。「咱們兩個難兄難弟在外頭並肩作戰,好過回報社被肥仔的天然瓦斯毒死!」
「說的也是。」阿樂苦哈哈地笑了。
可雲一進屋里,便撲倒在沙發上,整個人無法動彈。她真的好想念黑杰,但他似乎不想念她,更像是忘了她。
她真想見他,哪怕只是看一眼,便心滿意足。
可是,她有想念他的權利,卻無法干涉屬于他的自由,畢竟他們只是試婚,並不代表婚約。看到雜志上他和別的女人有特殊關系,真的令她感到很傷心,卻也只能默默地心碎,任憑淚如雨墜落。
***
翌日,拍片現場移到xx電視台的攝影棚內,可雲精神狀況不佳,連連忘詞,幸好今天的戲分不多,可以早點收工。
「今天收工得早,我先帶你回去吧。」寶兒進到化妝間,對正在卸妝的可雲說。
可雲點頭,心頭的沉郁不經意流露在眼眸中。
「杰會來這棟大樓上班嗎?」
「他日理萬機,並不常來。」寶兒保守地回答,早看出可雲心情沉重,但她可沒興趣去研究。
「那麼,他也有可能會來了?」可雲又問。
「或許吧!」寶兒模稜兩可地道,打斷她的問題,揚著車鑰匙說︰「我先到停車場等你。」說完,便徑自離去。
可雲卸完妝,收好用品,無奈地走出化妝間,但腳步並沒有將她帶往停車場,她走到電梯間的樓層標示處。
董事長室在二十樓,是獨立的辦公室。
現在才下午三點,仍是上班時間,若黑杰也上班,或許就在樓上……
可是她該不請自來嗎?
她猶豫著,手指顫抖地按了電梯燈鍵,門開了,她卻裹足不前……
正當她躊躇之時,她後方有道電梯門開了,有個沉穩的腳步出了電梯,恍惚中她听到黑杰特別低沉的嗓音--
「我現在正要回總部去主持黑氏集團發展會議。」
「寫真集推出的日期由你安排,我可不想她大了肚子鬧新聞。」
「告訴她我很忙,沒空看她。」
「我……不想再見到她……別問我為什麼。」
「絕不讓她懷我的孩子,你多加觀察,就這樣。」
可雲怔愕地一回頭,只看見黑杰收起行動電話走向出口,他挺拔的身影看來那麼自信、那麼高不可攀,幾乎和她擦身而過,卻未發現她的存在,而她竟也開不了口喚住他。
罷剛他電話中所指的「她」……難道就是她自己?
錯不了,近期要推出寫真集的人就是她!
他說不想再見到她,不讓她懷他的孩子……那表示什麼?無心娶她?或者根本不愛她?
你是安全期嗎?她記得他曾這麼問過,如今她的月信果真是遲來了,難道她懷孕了?!
雖然他們試婚,但她從來沒有妄想他會娶她,可是心底總有一份美好的期待,如今那分期待在這一瞬間已風化成為塵埃,她幾乎可以意識到他對她的愛情不過是……一場謊言!
可是,既然他如此無情,當初又為何要對她那麼好,讓她以為他是那麼寵愛她?
他冷厲的話語不停地在她腦子里重復,她的淚再也止不住地狂瀉而下,心顫又無助地由另一道出口離去。
而門外阿良和阿樂竟又不死心地出現。「小美人你拍完戲了嗎?」
「我們請你去喝杯飲料好嗎?」他們像跟屁蟲般跟著她,但她仿佛沒有看見,也沒有听見他們。
「你怎麼了?」阿良看出她的神情很不對勁,像遭受什麼重大的打擊似的。
「是不是黑杰欺侮你了?」他不經大腦的一句話刺激了可雲。
可雲走向路旁的大樹,蹲哭了起來,痛苦的抽噎使她的胃不斷翻攪,她再也隱忍不住嚴重地嘔吐了。
阿良和阿樂見她吐得一塌糊涂,也慌亂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都是你害她的!」阿樂指責阿良。
「我哪知道她哭得這麼慘啊!」阿良無辜得不知如何是好。
可雲整個人差點虛月兌得昏厥,幸好阿良和阿樂扶住她。
「我們送你去醫院吧,你看來像是生病了。」阿良說。
可雲抬起哭紅了的淚眼,虛弱地問︰「你們為什麼一直出現在我身邊?」
「我們是上天派來的天使啊!」阿樂嘻笑。
「叩」的一聲,阿良敲了記阿樂的腦門,說道︰「她看起來像快死掉了,你還開玩笑!」
「難道要告訴她我們是來挖她和黑杰的新聞嗎?」阿樂扁嘴。
可雲終于知道他們真正的目的了。
「要不要我們送你?」阿樂殷勤地說。「我們的
車就在那兒。」他指了路邊一輛破舊的老爺車。
「我去把車開來。」阿良說到做到。
「請上車。」阿樂十分禮貌。
可雲的視線掠過他們憨笑的臉,無力拒絕。
上車後阿良主動把車開回她沙田的住處,一路都沒人開口說話,可雲望著車窗外,思緒凌亂,心情苦楚。
「到了。」阿良微笑地說。
可雲怔怔地看著這座豪宅,苦澀的淚又滑下。
「你不進去嗎?」兩人問。
除了這里,她還能去哪兒?她沒有家……
「你們要進來坐坐嗎?」可雲脆弱地道。
「好……好啊!」阿良和阿樂簡直是受寵若驚了。
***
客廳里阿良和阿樂自己倒了茶水,不敢打擾一直失神坐在落地窗邊的可雲。
打從進屋到現在,她就一個人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像朵即將枯萎的花。
他倆覺得好可惜,之前想挖她和黑杰的情史還跟到法國,沒想到如今登堂入室,卻又不敢提出該問的問題。
雖然感到遺憾,但他們也還有良知,不敢提出會令她「嘔吐」的問題。
「我想,我們該走了。」阿良和阿樂把水喝完,上前來向可雲說。
可雲緩緩地眨動眼睫,落寞地看向他們,幽幽地問︰「你們想知道什麼?」
兩人面面相覷,沒想到她會主動問,只好胹腆地說,「我們很想知道你是誰、來自哪里。」
「我是誰?來自哪里?」可雲訥訥地重復這些話語,突然,她把臉埋進手心。
阿良和阿樂表情僵住,以為她又哭了,沒想到他們竟听見一陣淒涼的笑聲!
可雲抬起小臉,淚在眼睫中無聲地滑落……她差點忘了自己是誰!
優越的物質享受及光鮮的生活改變不了她,令她心境改變的是擁有黑杰的愛,那份愛使她感到幸福,幾乎忘記從前杯水車薪的苦日子,忘記失去親人的傷痛……
但他給她的到底是愛,還是困惑、傷心?
「我叫白可雲,來自海島。」她木然地道。
阿良和阿樂職業化的取出筆記及錄音機,打鐵趁熱地問︰「黑杰為什麼要把你塑造得那麼神秘呢?外界根本還不知道有你這個明星的存在,根本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這樣反而能一炮而紅,不是嗎?」可雲逸出一抹淡笑,恍若嘲諷著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
「能說說你的身世背景嗎?」阿樂小心翼翼地問。
「我……」可雲頓了一頓,思緒突然被拉回十年前,家逢驟變,那是她壓在心頭沉重的過往,她從沒對陌生人提起過。
「為什麼你們要知道那麼清楚?」可雲問。
「我們不是故意要挖人隱私,而是……如果再沒有新聞可炒,我們就要被炒魷魚了。」阿樂無奈地說。「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系,不過你如果說了,我們一定會把你寫得很完美。」
可雲嘆了口氣。「我並不想當明星,我的身世沒有什麼特別,我的父親叫白時庚,母親叫……」她坦白地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阿良和阿樂。
阿良和阿樂終于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第一手資料,半個鐘頭後,他們不再打擾她,道別後離去。
屋里只剩可雲一人,她仍獨坐在落地窗邊,桌上的電話響過好幾回,但她似乎沒听見,神思在絕望的邊緣游移。
夜幕低垂,她仍孤單地坐在黑暗中,意志更消沉了。
驀然間,大門被開啟了,有人按了水晶燈開關,室內一時大放光明,但她沒有回顧,只是本能拒絕強光而合上沉重的眼皮。
「整個下午你去了哪里?放著寶兒在電視台停車場吧等?」黑杰像一陣怒風掃向她來。
可雲睜開紅紅的眼楮望向他的怒容,她從沒見
餅他發這麼大的火。
「說!你去了哪里?」他揪住她的手,把她從椅子上提了起來。
可雲沒有回答,受傷地瞅著他。
「我打了許多電話,為什麼不接?」他怒吼,死盯著她如同凋零花朵的小臉。
「找我有什麼事?」她別開臉。
「我在電視台樓下遇到寶兒,她說你無緣無故不見了。」黑杰深沉的神情突然泛青,嚴厲怒道。
「而和你同劇組的凌飛也突然蹺班,整個劇務完全停擺。」
「你以為我和他在一起嗎?」
「難道不是嗎?」他將她的手鉗得更緊。
「你是吃醋來興師問罪的嗎?」可雲弄明白他憤怒的原因,蒼白的唇泛起一抹淒涼的笑。
黑杰的臉色幾乎變成鐵青,直到他看見一顆晶瑩的淚從她的眼睫上滾落而下,他不禁詫異了。
「你沒有權利過問我和誰在一起,我也從沒這麼問過你,不是嗎?」又一顆淚滑過她的頰。
「你是故意的?故意消失引我出現?」他冷冷地問。
「你來不來已經不重要了。」他親口說不想再見到她,她忘不了。
黑杰的臉色繃得死緊,從齒縫逼出四個字。
「什麼意思?」
「我習慣了。」可雲低下頭去。
「那我走了。」黑杰怒不可遏地低吼,甩開她的手,當真打開大門就要離去。
「再見。」可雲跌坐在椅子上,輕淡如煙的語氣徹底地激怒了他。
大門旋即「砰」的一聲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