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鐘頭後，季小波洗好澡，穿好睡衣，拿了筆電下樓，走出院子，壓根兒就不信那個半夜要看進度的奧客真會在門外。

她打開門探望，街道上靜悄悄地沒半個人。

「你真準時。」

突然冒出來的低沉聲音嚇了她一跳，她駭然往門旁的柱子瞧，他就在那兒，一身的短T、休閑褲，帥勁十足。

「你……」她跨出門口一步，睜大眼看她。

「你拿筆電、穿睡衣，這是見客戶的裝扮嗎？」他從她的睡衣往下看向她腳上的拖鞋。

「我是……不確定你是不是真的會來。」她是應付一下，想說他沒出現她就要睡覺覺去了，沒以他竟然真的出現了。

「我就住棒壁，遇到伯母幫我收郵件，才知道你搬家了。」他沒提他去過她的舊居。

「啊！」季小波下意識地搖頭，她多了一個惡鄰，怎麼剛才媽沒跟她說？

「敢過來我家嗎？」

她當然是不敢！「游艇進度我都放在計算機里，幾分鐘就能看完，在這里看就行了。」

「游艇？」

「你不是為了這個找我？」她捧著筆電要打開來。

他按住她的手，他當然不是為了這個，但他要是這麼說，她會轉頭進屋吧！她的眼神充滿畏懼，看來很怕他，但他不要她怕他，他需要她把話說清楚。

「在這里我無法專心看，過來我家客廳。」他存心騙她進來。

「這……」她一向以客為尊，可以應客戶的要求，但她能當他是一般客戶嗎？

「走。」他替她關上家門，輕推著她往他家走。

「我應該換下睡衣再出門。」她小嘴里咕噥，腳步遲疑。

「沒人會在意。」

她感覺有幾分蕭瑟，他心里沒有她當然不會在意。

他開門請她入內，走過院落，進了他的客廳，四下安靜的氣氛令她不安。

「伯父伯母跟你一起住嗎？」她問。

「沒有，他們回大陸了。」他說，坐到客廳的單人法式沙發上。

她局促地坐到雙人沙發上，打開筆電，跟他說︰「我把制造過程都拍下來，你從計算機里就可以看到，手工很精致，師父們很嚴謹地制作……」

「你喜歡在你爸的游艇公司工作？」他冷不防地問她。

「嗯！我熱愛我的工作。」她操作計算機，漫不經心地說。

「勝過服裝設計？」

他的話敲在她的心頭上，她選擇不作答，把筆電移向他，好讓他看清楚開啟的影片。「你看，這就是伯父伯母訂制的游艇……」

「別想回避我的問題。」況鷹杰沒看屏幕一眼，合上她的筆電，直視她。

「你問了什麼？」她艱澀地望向他，終于明白，他才不是為了要看進度，他別有用心，要拷問她。

「你為什麼放棄服裝設計？」

「那是我的事。」

他搖頭，立起身走向她，將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煎熬地問︰「你寧願一直讓我當你是騙子，也不說實話？」

「就算……我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她看著他，想分辨他是不是動怒了？

「我沒有生氣，不必一臉害怕，我只是給你機會，讓你從頭到尾跟我說清楚。」他抑郁地放開她。

她的心一陣一陣地熱，他願意給她機會，她還等什麼，她得鼓起勇氣來認罪，並求得他的原諒，這個機會錯過將不會再有，就算他們不會再是情人，至少可以當好鄰居。

她舌忝舌忝干澀的唇，退後一步，低聲說︰「不再做服裝設計是因為……你走了，我發誓要是你不原諒我，我一輩子都不再做服裝設計。」

他注視著她。

她的淚悄悄浮上眼角，向他坦承。「一開始我答應和你交往時，並不知道你是裘裘女圭女圭的服裝設計師，那時我也已經接下甜芯女圭女圭的設計工作了，我不敢說是怕你不會再理我，時間拖得愈久愈擔心……我把希望寄托在我爸身上，想說他可以幫我推辭掉玩具公司，那我就可以安心地和你在一起，誰知道他根本不幫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後來，你走了，我勉強地做完一季甜芯女圭女圭，就再也不做了。」

「你把我看成是那麼小器的人？因為要跟我打對台，所以我就容不下你？你讓我誤以為你是商業間諜你知不知道，你白白讓我恨了你三年，你以為這樣對嗎？」他心底的痛苦她必須知道。

「對不起。」她期待他別再恨她。

他沒有說接不接受道歉，他還有話要問她。「你……等過我嗎？」

「嗯。」她一直在等著他，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等我做什麼？」

「拜托你原諒我……你……會原諒我嗎？」她仰起小臉，滿是淚的眼凝視著他。

「除非……你還愛我。」他裝不了冷漠，更不能對她無情，他很想撫去她臉皮的淚痕，告訴她他不是那麼狠心的人。

「我的愛你並不相信。」

「重新讓我相信。」

「這……又是你給我的機會？」

「對，最後一次的機會。」也是他給自己的唯一機會，他不要她去物色別的男人，他們之間還沒有結束，他的心還為她怦然，他也會主動一些必要的行動，為自己留住她。

她的心在狂烈地躍動，她絕不要失去機會，她要讓他明白她的愛有多真切，除了他，她誰都不愛。

他們默然相對，兩顆心又重新有了連結，共同期盼一個新的開始。

****

「好美的夢……」季小波摟著柔軟的被子在睡夢中笑著嘆息，她的大鷹又飛回來了，他不記恨她了，他給了她機會。

她愉快地翻身，噗地從床上翻到床下。

「噢！」她醒了過來，看見外面灑滿陽光，已經早上了。

想起昨晚況鷹杰說的話，她不只連作夢都在歡笑，此刻也渾身都充滿了全新的活力，她又有愛他了。

她爬起身，快樂地進浴室去梳洗，換衣服，提著筆電下樓，邊走邊看日志上一整天的行程，她一向都把時間安排得滿滿的。

「得先去工廠一趟，拜訪印度來的客戶，晚上啟程去新加坡……」她人還沒到樓下，就听見況鷹杰和她爸媽在談話的聲音——

「哈哈哈，太好了！」

爸在笑，是什麼太好了？

她驚詫地跑下樓，況鷹杰和她爸媽一起在飯廳里吃早餐，桌上還擺著禮盒裝的阿里山茶，想必是他帶來的伴手禮。

三人望向餐廳門口的她，她的視線掃過爸媽的笑臉，定在況鷹杰臉上，他神清氣爽，笑臉迷人，他主動來訪，比她想象中更積極。

「小波，你有這麼優秀的男朋友，三年前就該帶回來給爸認識了。」季爸爸向女兒招手。

「快過來一起吃早餐。」季媽媽愉快地催促女兒，本來她以為女兒和況鷹杰沒下文了，一早就要打電話找媒人婆陳太太，沒想到況鷹杰專程來訪，且向她和老公表明追求女兒，並且想娶她為妻的心意。

他們請他一起吃早餐，雙方聊開了，他提到自己的事業，也提到關于過往的一些事，說明他和女兒之間再也沒有誤會，希望女兒能再展現服裝設計的才華，不要埋沒了所學，將來和他夫唱婦隨，一起在服裝界一展長才。

她和老公都很贊許他的誠意，也同意女兒再和他往來，期待他們將來有好的結果。

季小波心悸地走過去，坐在況鷹杰身旁的空位，壓低聲音問︰「你怎麼會來？」

「我知道和你家住得這麼近，當然要來拜訪伯父伯母。」況鷹杰富含深意的一笑，他當然要來，他怎能讓季媽去幫她找媒人婆？

季爸爸溫和地對女兒說︰「你下午別忙著到工廠，大鷹說邀你去看一場服裝秀。」

季小波怔了一下，她很久沒有接觸服裝秀了，很樂意和況鷹杰一起去。「可是我下午要拜訪一個印度來的客戶，晚上要去新加坡……」

「唉！鮑司人才很多，你另外找其它業務員代替你就行了，像小許之前才去過新加坡，你就再派他去，小林和印度客戶接觸過，你不必把自己弄得那麼忙。」季爸爸輕易替她解決了，他很欣賞況鷹杰，為了女兒能有好的歸宿，他得推波助瀾一番才行。

「你就打扮得美美的和大鷹看秀就好了。」季媽媽好久沒看到女兒好好打扮自己了，她老是穿長褲，騎哈雷，頭發愈來愈短，活像個男生，要是能和大鷹一起再接觸服裝界，她一定會打扮得女性些，時尚些。

「去嗎？」況鷹杰問她。

季小波看著他們三人，感覺好像有什麼暗盤交易似的，他們秘密地討論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嗎？

但既然爸都放她去玩了，她又何苦霸著工作不放咧？把握良機，她心里也想要珍惜和況鷹杰在一起的時光呢！

「好。」她點頭了。

四人一團和氣的吃早餐，看上去儼然就像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