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雷宇瑞和季穎莎親自到戶政事務所登記結婚,兩人正式成為夫妻。
他們出發時員工們都按兵不動,私底下已準備好禮物,要等到他們回來時送給他們。
兩人約莫中午回到旅館,一大群員工全都列隊在門口拉彩炮,為他們的新婚喝采,一時間彩帶、彩紙漫天飛,熱鬧非凡。
「雷先生、穎莎姊,恭喜!祝你們新婚愉快!」櫃台經理代表人家送上一大東鮮花當禮物。
「謝謝大家。」季穎莎把花束抱在懷里,笑靨如花地向眾人道謝。
「謝謝。」雷宇瑞也很感謝大伙的熱心。
就在這歡欣鼓舞之時,旅館門前來了一輛計程車,車內走下了一個婦人和一個年輕的女子。
季穎莎和雷宇瑞回頭看向下車的人,經理們見到那名婦人也突然噤聲。
季穎莎臉上的笑容淡去,她內心驚詫著,那位當初一走了之的繼母徐華晶和繼姊徐曉諭居然出現了。
「她們是誰?」雷宇瑞嗅到不同的氣氛,詢問季穎莎。
「繼母和繼姊。」季穎莎說。
雷宇瑞定眼瞧向那位打扮俗麗,面容留有歲月滄桑的繼母,和她身畔那位高瘦、緊繃著臭臉的繼姊。
他心里有數,這位繼母就是在穎莎的父親去世後落跑,留下穎莎一個人為旅館打拼的人,可想而知加她們會突然出現,原因一定不單純。
但是有他在,她們休想欺負穎莎,他會靜觀其變,站在老婆這邊,幫著他的老婆。
「穎莎姊,你和雷先生結婚有請季太太和徐小姐參加嗎?」幾位經理問著季穎莎,她們在春天旅館待久了,悉知那位季太太是自私又愛錢的女人,以前她在的時候都對她們很苛刻,不但常以老板娘的姿態自居指使她們,也常常擅自從櫃台拿錢花用,根本不顧家,更不管旅館的營運。
「沒有。」季穎莎非但沒有請她參與,也沒想過要聯絡她們,她們只是名義上的母女,實際上繼母對她並沒有感情,繼姊待她也很冷漠。
在繼母和她父親九年的婚姻里,她從沒見過父親臉上有過幸福的笑容,繼母是那種抽煙喝酒賭錢樣樣精通的女人,成天都留連在外面打牌,錢不輸光不會回來。
而那位驕傲的繼姊全靠父親資助才完成大學學業,可是她並不太理會父親,在父親病得嚴重時,她也不曾照顧過他。
「那她們來做什麼?」經理們困惑地問。
季穎莎也不知道她們為什麼突然來了,說不定又是因為口袋空空要回來要錢吧!
她唯一想到的只有這種可能。
「怎麼這里這麼熱鬧啊!還放彩炮,是有什麼喜事嗎?」徐華晶一下車臉上就堆滿了笑容,見到穎莎就在門口,她趕緊撥開人群,朝季穎莎飛奔過來,抱著她,熱情的程度好像見到失散已久的親人般。「噢,穎莎!沒想到我一回來就見到你,我真想你!」
季穎莎全身寒毛豎起,徐華晶身上的煙酒味令她難受。
「有什麼事嗎?」季穎莎淡漠地問,把手上的花束交給一名員工,專心面對繼母。
「沒什麼,我听說春天旅館擴大營業了,愈來愈多人來這里度假,我怕你忙不過來,所以就回來了,想好好地幫幫你呢!」
徐華晶大言不慚,骨子里是想回來撈點好處,她走的時候這個旅館幾乎快歇業了,那死老頭除了一債之外也沒留下什麼給她,她看情勢不對,頭也沒回就和女兒走人了。
最近她听幾個愛泡溫泉的牌友說北投的春天溫泉旅館很漂亮,設備新潮,連預約都要等好久才等得到房間。
她心想哪可能會有這種事?直到她們拿宣傳廣告給她看,她才不得不信。
那張宣傳照里新潮的戶外溫泉,旅館內川流不息的人潮,使她雙眼一亮,心眼也亮了。
她精明地想到,既然春天旅館起死回生,又能擴大規模,一定賺了不少錢。
正好她身上的錢也快用光了,她應該回來要求繼女分家產,不能讓季穎莎一個人獨佔好處。
雖然那個老頭子掛了,但說什麼她都是他娶進門的,她可是這里的女主人,所以她就帶著女兒回來了。
看這旅館門面的氣勢和戶外溫泉的人潮就知道,她判斷得沒錯,這旅館肯定是發財了。
「曉諭,快過來見見你妹。」徐華晶向自己的女兒招手,要她過來和季穎莎寒暄幾句,她好快點切入正題。
徐曉諭天生高傲,雖然靠繼父的栽培念完大學,可惜她眼高手低,放眼看去沒有一個工作是她喜歡的,她換工作就像換衣服,工作不穩定,也交不到滿意的男朋友,三十歲還沒什麼成就,內心里十分憤世嫉俗。
而且她很討厭回到春天旅館,她不喜歡寄人籬下的感覺,她在這里的房間一直是一間空著的客房,感覺上她根本和這個家庭沒有連結。
她對繼妹也沒什麼感情可言,要不是她母親硬要她一起來。她是絕不會再踏進這里一步的。
「你好。」徐曉諭勉強地走上的,冷淡地對季穎莎說。
季穎莎對她點個頭。
「我們應該先回房里去休息。」徐品華逕自對女兒說,她打的主意就是先入住這里,然後慢慢跟季穎莎談分家產的事。
季穎莎一听繼母的語氣像是仍當自己是這里的主人,心里感到不以為然,在繼母走後,她就當沒有這個親人了,旅館營業登記的負責人也早就是她,她繼承了旅館,也扛起債務。
如今繼母完全沒有資格定進這旅館。
「我們還有空房嗎?」季穎莎刻意地問櫃台經理。
身為資深員工的櫃台經理自然了解整個情勢,也听懂了季穎莎的暗示,這徐華晶竟然還想住進旅館內,這怎麼可以?
「全都客滿了。」她義不容辭地為季穎莎挺身而出。
「什麼?」徐華晶笑容僵住。
「媽,我們走了。」徐曉諭臉皮薄,一听就知道季穎莎已經在下逐客令了,她的員工和她是一個鼻孔出氣。
當初媽和她離開這里的時候,就已經放棄這一切了,現在再回來看人臉色,實在有抬不起頭的感覺,而且難道媽沒發現,站在繼妹身邊的那個男人看起來不是好惹的角色,從他體面的三件式西裝、還有那雙雷電般的雙眼看來,他絕不只是個普通人。
他一直在注意她們母女的一舉一動,怪可怕的。
她實在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走什麼走,我就偏偏要進去,這是我們家耶!」徐華晶惱羞成怒,憤而甩掉女兒的手,大剌剌地就要走進去……
「慢著。」雷宇瑞攔住了她。
「誰敢阻攔我的去路?」徐華晶愕然地抬眼,看向叫她「慢著」的男子,當她接觸到雷宇瑞不怒自威的臉色,正視他森峻的雙眼,她縮了一縮,內心一凜,慌了陣腳,心想這氣勢不凡的男子是誰?
「你是誰?」她額頭冒汗地問。
「我是地主,也是這飯店的股東。」雷宇瑞不對她說明他是穎莎的老公,她沒資格知道,他也不想跟她扯上任何關系。
他所要做的是保護穎莎不讓她受這個繼母的打擾,就法律上面言繼母仍是穎莎父親的末亡人,但這個旅館的繼承人是穎莎,她扛起一切,如今這一切屬于她。
這位繼母和旅館一點關聯也沒有。
「你……」徐華晶這才警醒,原來他就是當初要收回旅館土地的地主,她記得他姓雷,是個大有來頭的人。
她原本想說土地要被收回,又有那麼多負債,她就什麼都不管了,沒想到地主成了股東,這麼看來一定是因為有他幫襯著,旅館才能愈做愈好了。
「你沒看見門面上春天旅館的字樣嗎?」雷字瑞問。
「看……到了。」徐華晶不曉得他是什麼意思,她又不是瞎眼的,當然看到了。
「那這里怎會是你的家?你包下哪間房,付足房租了嗎?」雷宇瑞銳不可當地注視著她,說出的話針針見血。
「我……我是季穎莎的媽。」徐華晶在他駭人的言詞下開始皮皮挫,可她態度仍不放軟,端出自己的頭餃。
「你有這資格嗎?」雷宇瑞冷峻地問。
徐華晶臉色一變,突然說不出話,心虛地看看在場的人,他們全都用冷漠的目光回敬她。
「雷先生說得很對,你有資格嗎?老板娘為了撐起旅館,累到昏倒的時候你人在哪里?」客房部的經理看不下去,站出來說話。
「對,她忙得沒目沒夜,你那時怎麼不回來幫忙?」櫃台經理上前幫腔,其他人也憤而挺身地質問徐華晶。「對啊、對啊!你現在回來做什麼?」
徐華晶看著眼前這一片討伐聲浪,臉垮了下來,踉嗆地退後了一大步,差點跌倒,幸好她的女兒扶著她。
兩名巡邏中的保全人員听到不尋常的聲音,跑過來了解狀況,見老板和老板娘邪莊,先請示道︰「有人來胡鬧嗎?要先拿人,再報警處理嗎?」
徐華晶看到身形魁梧的保全人員,又听到要報警,腿軟地說︰「不……」
季穎莎向保全搖頭示意,要他們先別有任何行動,說什麼徐華晶也是父親結發的妻子,應該不至于會對她「動武」。
雷宇瑞乘勢再跟徐華晶把話說得更明白——
「現在春天旅館已經有規模和制度,穎莎早就繼承了所有的資產和負債,她和旗下的經理掌握著整個旅館的營運,而且運作得很順利,當初你走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今天。」
徐華晶臉色慘澹,自知理虧,季穎莎繼承了春天旅館,她不能任意踏進她的產業一步,這里不再有她的容身之處。
可是叫她就這麼走人,她多不干心啊!
「說什麼我也是她的繼母,她賺了錢難道不該奉養我?」她擰起面目來說。
四周的人全都鄙視著她,她來此的動機已經很明顯是要錢了。
季穎莎明白了,繼母的目的,正如她的判斷。
雷宇瑞也听出了所以然,他認為他必須再為穎莎出頭,季穎莎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
「等一等。」
「為什麼?」雷宇瑞不解地低頭問她。
「讓我來跟她說。」
雷宇瑞盯著老婆請求的眼神,她似乎另有想法,而他會尊重她的決定。
他點了頭,很好奇她要怎麼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