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承斌已經好幾天不說話,只是默默撫摩著玉佩思念佳人。
自從嫣容上回來天牢采監離開後,他的心就終日忐忑不安。
他吃不好、睡不好,擔心她為了救他而做出傻事。
「嫣容,你可千萬別胡來……」
「屬下參見六王爺。」
獄卒們的聲音吸引了承斌的注意力,尤其是那位被稱為「六王爺」的男子在遣退獄卒後,拿著大牢鑰匙,筆直地朝他走來。
「關在天牢里那麼多天卻依然堅忍不拔,也難怪嫣容那丫頭會對你那麼傾心。」
對方一提到嫣容,原本還沉默坐于角落的承斌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鐵欄桿前。
「請問是嫣容請您來的嗎?」他焦急的問,「她還好吧?」
六王爺拈須頷首,「你還不忘關心她,算你有良心,不枉她那麼痴心對你。」
「那她——」
六王爺不等他問完就先搖頭長嘆,「唉!她太傻了,竟然拿自己的性命逼皇上赦免你的罪。」
他晃晃手中的長串鑰匙,「她成功了。不止皇上,就連皇太後、皇後全被她搞得傷心欲絕,大家只好商議一個法子好成全她,放了你。」
拿自己的性命逼皇上……
承斌腦子里一直縈繞著這句話,連六王爺打開了牢門,他都不為所動。
「出來吧!」六王爺告訴他,「皇上將會對外宣稱你治好了皇太後心痛的宿疾,加上又是為了濟助貧苦才偷盜官銀,其情可憫,所以願意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他頓了一下,又說︰「你不問皇上要你如何將功贖罪嗎?」
「嫣容……她死了嗎?」
承斌蒼白著臉,心中掛意的不是自己的死活,而是嫣容。
「她死了,對不對?」他全身僵直,淚水盈滿眼眶,「我知道自己犯的是唯一死罪,皇上不可能那麼寬宏大諒的赦免我,一定是嫣容死諫吧?」
他踉蹌地走出牢房,逼近六王爺。
「她是不是做了傻事?她死了嗎?快告訴我啊!」
六王爺凝視他好一會兒,突然一臉哀戚地搖頭長嘆。
看他那哀傷的神情,承斌渾身的血液頓時降至冰點。
「喂,你做什麼!?」
「一掌擊斃自己!」承斌右手已揮至額前,卻被六王爺制止,「嫣容既死,我也不會苟且偷生,請你放手,別阻止我下地府與她團聚。」
「我什麼時候說她死了?」他只是開開玩笑而已,「她沒死,不過皇上若再不放你走,她也差不多快死了!」
承斌听得一頭霧水,「她到底怎麼了?」
「她呀!絕食抗議,已經好幾天不吃不喝,病懨懨地躺在床上,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還吩咐宮女準備七尺白綾,說要等你處決的那天拿白綾吊死自己,還請求皇上將你們兩人葬在一起,否則她就要變成怨鬼,把皇宮鬧得天翻地覆,每晚回來哭給皇上听。」
「嫣容她……」他感動得無法言喻。
「她是皇上和皇後的心肝寶貝,誰能眼睜睜的看她這麼鬧死?你這條命真的是她拿命換來的。」
他點點頭,「我知道,這份恩情我永遠不敢忘。」
「還有,最近北方盜賊肆虐,皇上命令你隨我帶兵去剿平賊窟,好將功贖罪,而且是即刻出發。」
「是。」承斌沉吟片刻,「六王爺,在出發之前,能不能讓我見嫣容一面?只見一面就好,我不會再奢求其它。」
「你不能去見她,不過在我們離宮前,她會遠遠的目送你離開。」
六王爺指向擱在木桌上的一套新衣,「月兌下囚服,換上那套衣服吧!最後一次見面,別讓心愛的女人瞧見你狼狽的模樣。」
最後一次見面……
捧著新衣,承斌沒有重獲新生的喜悅,只有心痛如絞。
「六王爺,可否請你替我轉達幾句話給嫣容?」
「可以,你說吧!」
「請你告訴她,我葉承斌此生非她不娶,除了她,我不會另娶其它女子,可是請她忘了我,希望她能早日找到足以與她匹配的男子為額駙,我會誠心祝她幸福。」
語畢,他走過去拿起新衣,臉龐滑下兩行淚水。
***
半年後——
嫣容穿著嫁衣,頭上罩著紅蓋頭,坐在新房里等著她的額駙進房。
但是,房內一點喜氣也沒有,只有隱隱的啜泣聲。
皇上答應釋放承斌還有一個條件,就是要嫣容听話地由他安排婚嫁,倘若今年的新科文、武狀元尚未娶妻,便擇其一為額駙。
只要承斌能平安無事,不管要她如何犧性,她都願意,只是一想起承斌曾托六皇叔告訴她,此生非她不娶的誓言,她又不禁悲從中來,哭得不能自己。
驀然,開門的聲音傳入嫣容的耳中,令她渾身不由自主的輕顫。
雖然視線被紅巾遮住,她還是能窺見站立兩旁的宮女們往圓桌靠近,由腳步的移動看得出她們是把手上的盤子往桌上一放,便被新郎倌給遣退,並沒有依禮伺候新人吃完各式各樣有吉祥含義的果子再退下。
難道是新郎倌「迫不及待」的想跟她圓房!?
她突然覺得反胃想吐。
不!除了承斌,她不能容忍任何男人踫她。
「不準踫我!」
新郎倌才剛挑起她的紅蓋頭,她就像被蛇咬了般驚叫一聲逃開。
「恕難從命!」
新郎倌抓住她的手,一使力便將她拉回,牢牢圈在懷里。
看著這個想逃婚的新娘子,他卻是咧嘴一笑。
「應該要逃的人是我吧?娶了一個哭得這麼慘的新娘子,哭得涕淚縱橫不打緊,還哭成了一個大花臉。」
「怎麼……可能……」
嫣容沒有反應,整個人傻住了。
「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有志者事竟成嘛!」他俊朗一笑,「在下便是今年的新科武狀元,格格您的新婚夫婿,葉——承——斌。」
只見她抖了一下,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你是太失望,還是太高興啊?」他有些哭笑不得,「哭小聲點,賓客還沒全走呢!說不定人家會以為是我太粗魯,才會『弄』痛你哩!」
「色鬼!」
嫣容漲紅了臉,朝他胸口捶下一拳,立刻收斂哭聲。
「別哭了,我會心疼的。」
早已猜到她一定會哭得唏哩嘩啦的,所以他事先準備了一條洗臉巾,如今果然派上用場。
「你美極了,根本不需要抹那些胭脂水粉的。」
他細心、溫柔的擦淨她臉上的淚水、胭脂,還她一張素淨、白晰的清麗臉龐。
「嫣容,我好想妳!」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粉女敕臉蛋,情不自禁地吻上那令他朝思暮想的櫻唇……
「可惡!」
出乎意料的,嫣容卻突然一腳狠狠地往他的腳踩下去,疼得他齜牙咧嘴的。
「怎麼了?」他一臉無辜。
「怎麼了?」她撅起嘴,「你還好意思問我?你真可惡!害我哭得肝腸寸斷,以為這輩子真的再也無法見到你,以為我……」
「別哭——」
他吻住眨了眨眼又要掉淚的她,直到她幾乎快消融在他的熱吻中才暫歇。
「我可從沒想過要瞞你,我又怎麼知道皇上要你嫁給今年的新科武狀元,卻沒告訴你武狀元就是我,而你也沒追問?」
「我不是在作夢吧?」她突然伸手用力捏一捏他的臉,「你不是易容的吧?」
「傻瓜,真的是我,你也不是在作夢,我是真真實實的把你抱在懷里。」
她以食指輕滑過他的眉、鼻、唇,微笑地將臉埋入他胸前。
「真的是你,只是……」她抬頭看他,「你不是對功名毫無興趣嗎?又怎會來考武狀元?就算被你考上,皇阿瑪也不可能會將我許配給你,他還在氣我拿命威脅他——」
「總而言之,就是『君無戲言』這句話幫了大忙。」
承斌告訴她,「多虧六王爺事先向我透露皇上打算將你嫁給今年新科狀元之事,雖然我對功名沒興趣,可對你卻是志在必得。」
他牽著她到床邊坐下,「再告訴你一件事,我雖然沒考上文狀元,但『探花郎』正是敝人在下我。」
嫣容一臉驚訝,「文科你也考了!?」
「當然!皇上不是說了嗎?你要嫁的對象是新科文、武狀元之一,萬一文狀元是一位才貌雙全的翩翩少年,皇上肯定會選他為你的額駙。」
她點頭附和,「肯定是。」
「所以我這幾個月文武雙修,可惜盡了全力還是輸給了我大哥。」
「文狀元是葉大哥!?」
他點點頭,「還好你要六王爺收了翩翩為義女,還替她贖了身,請六王爺作主說服我爹讓他倆成親,既然文狀元已婚,額駙自然是我這個文武雙全又一表人才的好男兒!」
「好象在作夢……」嫣容將頭枕在他肩上,由他攬著。「我真的和你結為夫妻了!皇阿瑪怎麼肯呢?」
「他原先也不肯,多虧六王爺拿『君無戲言』這句話壓他,還請出了最疼你的皇太後來逼他履行諾言,他才不得不點頭同意。對了,我曾經被皇太後和皇後召見過,她們比皇上和藹可親多了,皇太後還猛夸我好……」
說著說著,他才發現嫣容竟然睡著了。
「喂!交杯酒還沒暍呢!」他輕拍她的臉頰,「娘子,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我們什麼都還沒『做』你可不能睡著呀!」
「承斌……」
她囈語著,掛著安心的甜笑繼續睡,畢竟她已經許久不得好眠了。
「算了,等你醒來再喝交杯酒也一樣。」他寵溺地在她唇邊的小梨渦印下一吻,「我愛你,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