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寧靜的午夜,明月高掛在夜空中。
除了死人不算,邱芙洛頭一回與男子獨處屋內到三更半夜,夜越深,越顯得他致命迷人,神秘柔情的氛圍彌漫在彼此之間,教人心跳如小鹿亂撞。
雖然她表面上裝得格外冷淡,但早上以為法爾被太陽化掉時,她便察覺了自己對法爾的異常在乎。
別人也許會對他變身時不同于常人的外表感到害怕,但她卻覺得很酷。何況,她從不以貌取人,而且與他攀談得越多,就越了解他,除了邪惡的外表及吸血之外,其實他有著豐富的內涵和一顆善良的心。
「所以每次滿月時,你都必須吸一次血?」
「對,這是我蓄積精力的時候,如果沒有健康新鮮的血可以喝,就會變成你先前所看到病懨懨的樣子。」
「我還以為是天天照三餐吸呢!」
「女士,若是如此,在這到處充滿病源及污染的時代,我已經餓成皮包骨,變成第一具吸血鬼木乃伊了。」
吃過晚餐後,兩人席地坐在陽台上,就著月色為燈,閑話家常聊了起來。
因為學醫的關系,讓她忍不住對他的身體變化產生極大的好奇,這次終于有機會一探究竟。
「你的眼楮可以變色?」她記得昨天親眼目睹,到現在驚異猶存。
「是的。」他點頭。
「可以變給我看嗎?」
應她要求,猶如兩顆璀璨藍寶石的眼珠子立刻變成鮮艷的紅寶石。
「哇——」她禁不住低呼。「真的變紅色了!奇跡!真是奇跡!可以再變回藍眼嗎?」
紅寶石又變回藍寶石。
「太神了!真的太神了!在大自然界里,能瞬間變色的動物有章魚和變色龍,難道你的眼楮和他們的構造原理相同?」
一時看得出神,所以她不知不覺巴著人家的臉,驚奇的大眼楮像探照燈似地努力盯著,靠得他好近好近,她身上特有的清純體香也傳進他鼻子里,令他體內血液又騷動了。
若是以前,他肯定已經忍不住咬她了,可在她對自己伸出援手後,他已承諾,除非她自願,否則他不會再偷襲她了。
「好厲害!可以變成其他顏色嗎?」她問。
「我只能變這兩種顏色。」
「我從沒見過這種事,這是醫學史上第一宗神奇案例哪!」
當法醫這麼多年,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見過,她總是保持冷然的態度,所以贏得了個「冰山美人」的稱號,但這一回最絕,面對如此神奇的事,她一點也不害怕,還像個小女孩似地興奮不已。
法爾細細凝望她因興奮而微染紅潮的動人容顏,眼中的溫柔因她而蘊生。
「對了,還有頭發,你的頭發可以變長變短對不對?」
他逸出一抹淺笑,像魔術師應觀眾要求一般開始表演,只見一頭短發突然像活過來一般,緩緩往下延伸,隨著頭發越來越長,發色也越來越濃黑發亮。
正常人看到這里,膽子再大也早被嚇到口吐白沫,邱芙洛第一個反應卻是抓起他一撮頭發猛研究。
「頭發的主要成分是蛋白質,毛發的蛋白質是由十八種胺基酸結合而成,平均一個月長一公分,你卻能一下子冒出來,太不可思議了,你最好別讓人知道,否則全天下的禿頭都會恨死你。」
被握在她手中的黑發享受著她的撫觸而變得柔軟無比。
「我可以拔一根研究嗎?」
「我的頭發一離開我的身體,就會化掉。」
「騙人!」
「你可以試試。」
她疑惑了下,便試著從一根頭發上取下一截,結果那一截黑發在她手中不到三秒,便化為灰燼,瞪得她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怎麼會這樣呢?不可能呀!我再試試!」她又拔了一截,結果相同,再拔,還是一樣,驚異的目光死盯著手上的灰燼。
邱芙洛專攻人體解剖學,對人體各部分組成分子再了解透徹不過,也許人體的奧秘有許多地方尚待研究,但絕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這表示他的體質和普通人類不同。
長發緩緩縮回,恢復成原來短發的模樣,在她身旁的,是跟一般人沒什麼不同的正常男子。
接下來他們又聊了很多,他敘述著自己到過哪些國家、看過什麼風景,以及從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的原則,因為他不會老、不會死,流浪是他的宿命,滿月狩獵是他百年來必須維持的存活方式。
當他娓娓道來時,雖然故意用帶點邪氣的調侃方式,但她卻隱隱感覺到隱藏在語調中的淒涼和孤獨。
三百年來不間斷過著獨自漂泊的日子,不見天日,只能隱身于黑暗,小心地不讓人發現他的身分,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只是一個人寂寞地來,又寂寞地走,想來不免令人一陣鼻酸。
她的心好痛好痛……為他的宿命感到難過……
她低下頭,不讓他發現自己發熱的眼眶,並下定決心地告訴自己,要為他做些事才行!威德探員已經追到洛杉磯,並誓言要把凶手送上電椅,如果不趕快讓調查局曉得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他們遲早會找到法爾。
在世人的認知里,吸血鬼的下場,就是得被消滅。
不可以!她不要法爾消失,今天上午那種心痛的感覺她不想再經歷一次了,得想辦法幫他才行,可是……該如何幫呢?
靈機一動,有了!
「法爾,你當我的實驗對象好不好?」她突然改變話題。
他怔住,納悶地盯著她。「實驗對象?」
「是啊,這輩子難得有機會遇見吸血鬼,當然不能放過探討人體奧秘的大好機會呀,我想研究為何你會怕陽光,為什麼再生能力比一般人強,又為什麼怕大蒜?當然,我會付你酬勞的。」
當實驗白老鼠嗎?
「我沒興趣。」他道。
她料到他會這麼說,所以預先想好了對策。
「如果你答應,我就每個月提供你新鮮、健康又安全的血作為酬勞。」
此話一出,果然見他眼楮一亮,眸中聚滿了神采。
「能品嘗你的血,做什麼實驗都沒問題。」他靠過來,那邪魅的神情再現,一想到能品嘗百年來難得一見的純淨之血,便情不自禁地露出對她的垂涎。
「少來。」拍掉他搭在肩上的手,正經地板起臉來。「不準打我的主意,我是指血庫的血,冷藏保持新鮮、經過嚴格把關、沒病菌、沒雜質,絕對符合你的要求,你不用辛苦去找獵物,蹺著二郎腿輕輕松松就可以得到,要不要?」
他考慮著,這提議听起來的確吸引人,而且還可以光明正大地與佳人多多相處,忍不住回味起上午那杯血的滋味,的確好喝。
「好吧,我答應。」
「那就這麼說定了。」
太好了!她心中竊喜,其實做研究只是臨時想出的借口,真正的目的是要保護他,只要減少法爾出去獵食的機會,就能避免留下任何讓威德探員找到他的蛛絲馬跡,她也可以趁此機會找出真正的殺人凶手,讓法爾不用再過著逃亡的生活。
她打算默默地進行這些計劃,在有生之年,為他做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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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鑒識中心,要完全隱瞞法爾是吸血鬼的身分,光靠邱芙洛一人是不夠的,所以她決定找她最信任的兩位忠實伙伴來合作。
對于沒有親人的芙洛而言,大衛和唐妮就像她的兄長和妹妹。除了是最有默契又死忠的好伙伴之外,他們也是最可靠的人。
這天,芙洛神秘兮兮地要他們留下來,沒有告訴他們原因,只說到時候會說明,但必須等天黑以後。
唐妮和大衛納悶得很,有什麼天大的秘密一定要等到天黑以後才能說?
太陽下山後,到了約定時間,他們兩人來到芙洛的辦公室里,一眼即看見一名俊美的陌生男子。
芙洛把鑒識科的門關上,確定沒有閑雜人等逗留在辦公室里,才走回自己的辦公室來到他們面前,示意法爾過來。
「我來介紹,這位是法爾,從今天開始,鑒識科小組多了一名新伙伴。」
兩人一陣詫異,目瞪口呆地盯著芙洛身邊揚著淺笑的黑發藍眼男人,他穿著白色絲質襯衫、黑色長褲,身高一百八,手臂上掛著一件像是中古世紀武士所穿的披風,晶瑩耀眼的藍眸無時無刻不散發出魅力電波,兩人都不禁看傻了眼。
芙洛繼續說道︰「至于他的工作呢,就是當我的醫學實驗對象,所以有需要才會來——」
醫學實驗對象?這麼帥的男人,要來做實驗對象?不管是身為男人的大衛,或身為女人的唐妮,全被這男人的俊美給吸引住。
「因為法爾體質特殊,所以要請你們記住,他不喜歡太陽,所以晚上才會來,他對大蒜及銀制的東西過敏,請你們盡量不要在他面前吃有大蒜的東西,而銀湯匙、銀項鏈、銀盤等器皿也都要收起來。此外,他也不能看到血,血會讓他情緒激動,所以注意在做鑒識時,要把衣服沾到的血確實清掉,大致上是如此,有沒有問題?」
這奇怪的注意事項,總算把兩人從驚艷中拉回神智,兩人你眼望我眼,對芙洛的宣布一頭霧水。
「不喜歡太陽?」
「嗯。」
「對大蒜過敏?」
「對。」
「還不能戴銀項鏈?」
「是的。」
「看到血會激動?」
「沒錯。」
「听起來好像吸血鬼。」
「答對了。」
肅靜——
無聲的靜默猛地被一陣爆笑聲打破。
「哈哈哈——吸血鬼?」
「天呀芙洛,想不到你也會開玩笑!」
「而且還那麼正經八百!害我差點相信了!!」
「原來咱們的上司講笑話這麼酷啊!哈哈!」
「笑死我啦!哇哈哈!!」
大衛捶胸,唐妮捧月復,兩人都笑出了眼淚,這也難怪,因為他們和芙洛相處這麼久,從來只看過她一板一眼工作的模樣,就算是下了班,芙洛也依然不苟言笑,冷靜、理智、嚴肅是她的招牌,有時候他們好心提供一些笑話,就算別人笑到彎腰,跌下了椅子,打翻了杯子,也不見芙洛有任何失態的表情或動作。
她就像完美無瑕的雕塑品,自信沉靜的表情永遠那麼無懈可擊,要等到她稍微放輕松,除非是在鑒識上有重大發現或是找出破案證據的時候。
也因此,頭一次听到芙洛說笑話,他們才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是說真的。」芙洛再次強調,可她的神情越認真,他們就笑得越不可自拔。
「哈∼∼天哪∼∼哈哈∼∼我嘴麻了∼∼」
「這件事我只讓你們知道而已。」
「噢∼∼我笑得肚子好痛∼∼救命啊∼∼」
「你們笑歸笑,但絕對要保密。」
「MyGod!我下巴∼∼哈哈∼∼快∼快月兌臼∼∼哈哈哈哈∼∼」
「這不是笑話……」
「ㄏㄡㄏㄡㄏㄡ∼∼ㄏㄡㄏㄡㄏㄡ∼∼」
「真的不是……」
「噗哈哈哈哈哈∼∼」
「……」
「喔呵呵∼∼呵呵呵呵∼∼」
邱芙洛沉吟了會兒,不動如山地轉頭對法爾命令。
「現出你的原形給他們看。」
「你確定?」
「放心,他們是我最信任的伙伴,絕對會保密。」
「我是怕嚇壞他們。」
「放心,我的小組成員是最優秀的,絕對承受得住驚嚇。」
是嗎?他可不認為天底下還有誰像她一樣獨特優秀到見鬼也面不改色,不過既然她這麼說,他就照做,反正無妨。
「好吧!」
法爾披上黑色披風,閉上眼,一瞬間,他身上的陽光氣息忽地消失,當眼楮睜開的瞬間,藍色的眸子已轉為紅色,懾人的光芒似火焰般鮮紅,而他的長發如黑蛇般向外延伸到地上,十根手指甲長而尖銳,膚色泛著晶瑩剔透的青白光。
剎那間,他從一位耀眼的天使變成了幽冥的地獄使者,渾身透著零下百度的森寒,周圍的空氣為之凝結,來自黑暗的邪魅勢力籠罩住變色的天地。
靜悄悄——
笑到下巴沒月兌臼的人,這會兒下巴也月兌臼了;捶胸頓足的人,停在猩猩拍打胸口的姿勢上,兩人就像影片停格一樣靜止不動,仿佛見到貞子從電視里爬出來,呆愕地瞪著法爾,連呼吸都停了。
「這下你們相信了吧?」芙洛問。
除了瞪,還是瞪,瞳孔放大的瞪!
法爾掃視他們兩人一眼,對他們咧出「友好」的笑容。
「很榮幸認識你們。」
叮——!
唇角一揚,露出亮晶晶的虎牙,閃著此黑人牙膏更耀眼的光芒。
「耶穌基督!」
「聖母瑪利亞!」
一個驚恐地掏出脖子上的十字架項鏈,一個則是拿出隨身攜帶的聖母瑪利亞水晶像,兩人臉上的表情一致相同——蒼白、抽搐和顫抖。
法爾輪流掃過這些法寶,露出遺憾的神情道︰「不好意思,我是佛教徒,所以這些東西對我沒用。」
此話一出,基督和瑪利亞紛紛掉到地上,而那兩人也成了癌癥末期的病患,恐懼的面孔上一片死人白。
一旁的邱芙洛詫異地問︰「你是佛教徒?」
「對。」
她還是一臉懷疑。
「不行嗎?」
「所以你不怕十字架?」
「不怕。」
「你還真是東方化得很徹底耶。」
「那是因為十八世紀的歐洲很流行中國的東西,尤其是藝術品,例如瓷器、漆器、絲綢等等,讓我十分仰慕中國文化,所以後來才會去中國,進而信了佛教。」他再次詳盡地解釋。
「是是是,愛詩詞字畫、信佛教,你還有什麼令人驚奇的事,一並說出來吧!」
「我還會寫書法。」
「真的假的?」
「改天寫副對聯送你。」
「真想不到呀,原來你懂那麼多!」
「哪里哪里,您見笑了。」
一下子,兩人便陷入了熱絡的聊天時間,早忘了一旁兩尊結凍的雕像尚未融化。
有沒有搞錯?現在應該是驚聲尖叫的時刻,不是聯誼寒暄的時間吧?
「芙……芙洛……」大衛吞著口水輕喚。
「什麼事?」
「他……是吸血鬼……」唐妮結巴地提醒。
「我當然知道啊。」
「那你……你還……跟他聊天……」大衛顫抖地說。
「那又如何?」
「你……不……怕……」唐妮嚇得舌頭猛打結。
「虧你們還是法醫,死人都不怕了,干麼還怕活人?」
「可是听說……吸血鬼是……早就已經死的人……」大衛好不容易才吐出話。
邱芙洛愣住,看看法爾,再看看他們,有一半中國血統的她,說實在對西方的吸血鬼常識並不太夠,後知後覺地問︰「是嗎?」
兩張青白不定的面孔直對她猛點頭。
她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興奮道︰「那更好,更有研究價值!」
聞言,兩人一翻兩瞪眼,四肢抽搐,盡皆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