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京都
櫻花樹開了,徐風吹來,拂落了幾片花瓣,伴隨著香氣,飄落在一名女子身上。
零零落落的花瓣,有的落在未經染燙的長發上,彷佛飄進了一道黑瀑里,順流而下。
有的落在香肩處,親吻那閃耀著珍珠光澤的玉肌女敕膚,相隨為伴。
有的則隨風飛舞嬉戲,最後休憩于書卷上。
縴細的指尖輕拈起書卷上的花瓣,移近鼻下,細細聞香,胭脂未施的唇,勾起了足以令任何男人心動的微笑。
女子抬起臉,絕美的臉蛋上,卻掛著一副不相襯的黑框眼鏡。
她沒有近視,也沒有遠視,更無老花眼,之所以戴著這副厚重的眼鏡,是為了保護自己。
這副眼鏡用的是特殊鏡片,作用是什麼,只有她自己曉得。
三天前,冥雲水從台灣來到日本京都,投宿在郊區一間便宜的民宿里。
登高望遠是她的興趣之一,此刻她正坐在郊區山林的櫻花樹上,享受另一種不同的櫻花風情。
時值初春,空氣微涼,但陽光普照,一眼望去,滿坑滿谷盡是白色櫻花,令人一時錯亂,以為下了四月雪呢!
身穿雪白洋裝的她隱身于樹上,因為擁有「特殊能力」的關系,她只能遠離人群獨處,以免影響別人。還好賞櫻的人潮大多都往幾個名勝景點跑,甚少有人會大老遠地跑來這荒郊野外,讓她得以安靜悠閑地在樹上看書,累了就賞櫻或者閉目養神,一如現在。
她帶著倦意閉上眼,小憩片刻,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冥雲水不禁提高警覺,訝異怎會突然有人來此偏僻處,因為她連續來這里三天了,皆不見任何人影。
櫻花樹下,傳來男人渾厚的聲音。
「我要一個人在此靜一靜,你們先回車上去。」
「是,老大。」
冥雲水睜開眼,朝花瓣隙縫處望去,瞧見三名人高馬大的男人背影,其中一個特別高大壯碩,另兩名男子在接受命令後便離開了。
人皆有好奇之心,但她卻一絲好奇也沒有,只覺得有些不悅。
好不容易找到這里,可惜只得到三天的寧靜,便被這個男人給破壞了,她心中只有怨嘆,連瞧那男人長相的興趣都沒有,直到那男人拿出一把武士刀時,才引起她的注意。
陽光反射出刀鋒的銳利,眩目刺眼得令她忍不住避開視線,當再轉回來時,正巧見到他也閉上眼楮,手臂與刀身成一直線,刀鋒以度角朝下,立定不動。
他在等什麼?
冥雲水的好奇心終于被挑起,清澄幽邃的美眸,透過眼鏡靜觀其變。
從她的角度望去,看不清男人的臉,只知道這男人頭發深黑而濃密、凌亂不羈,那握著武士刀的手臂恍若鋼鐵打造一般,結實得嚇人,彷佛只要一個使勁,便能輕易讓人骨頭碎裂,根本不需要武器。
不論是誰,都能感受到他渾身上下散發的危險性。
一小片花瓣飄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眼看著就要落在他的頭發上。
就在此時,男子手中的武士刀迅雷不及掩耳地劃過空中,渺小的花瓣一切為二,自左右兩邊飄開。
冥雲水動也不動,內心的震驚回蕩許久,始終無法平復,雖然只是一刀,但已讓她見識到這男子的可怕之處。
這人頭上長了眼楮嗎?多可怕的敏銳度,與這人為敵一定很恐怖!
幸好她待的地方夠隱密,只要那人不抬頭,是不會發現她的。
才這麼想著,冷不防的,對方突地抬頭,凌厲的視線直直射向她。
冥雲水不自覺倒抽一口氣,身體下意識地往後退,沒想到枝葉應聲斷裂,她整個人失去平衡。
「呀∼∼」
櫻花飄飄,瓣舞紛飛,她在櫻花雨中驚恐的往下墜,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腦海里唯一浮現的,是女乃女乃的身影,以及她的諄諄告誡。
孩子,冥家從祖先時代開始,每隔幾代就會出現具有特殊能力的孩子,女乃女乃是其中之一,很不幸的,妳們姊妹也承襲了這種特殊能力。雖然每個人的特殊能力不同,卻都會造成壽命減短,這是我們的宿命。
但是,其中也有例外的,例如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到現在還活著,是因為女乃女乃找到了方法,可以讓我的能力消失,並且健康地生下了妳們的父親,這改變了我的命運,但不能改變我後代子孫的命運,所以妳們姊妹倆必須自己去找出活命的方法。
記住啊孩子,如果二十歲前妳還沒找到,身子就會逐漸衰弱,直到死去……所以妳一定要想辦法改變自己的命運……在二十歲前……
切記啊孩子……切記……
可惜,她終究紅顏薄命,就像櫻花短暫的生命一般,在最美的時刻凋零。在落地的同時,她也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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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煜緊盯著這個自天上掉下來的美麗女人,一臉意外。
當他屏氣凝神練武士刀的時候,一絲風吹草動在他耳朵听來,皆是平日的兩倍。
本以為是有人要對他不利,躲在暗處意圖偷襲他,畢竟當個私家偵探有其危險性,若有人想要他的命,不足為奇。
豈料竟是個女人從天上掉下來,而且還是他最愛的「不食人間煙火型」,只一眼,他就被煞到了。
他及時接住她,沒讓她受傷,但可能是受到驚嚇的關系,這女人暫時昏了過去,正好讓他得以細細端詳她的臉龐。
這麼美麗的臉,讓眼鏡遮住了實在可惜,他自作主張拿下她的黑框眼鏡,將她瞧得更為清楚。
懷中人兒的皮膚白細,清麗精致的五官像巧匠精心雕琢而成的藝術品,陽光穿透枝葉,投撒在那恬美的睡顏上,反射出如夢似幻的光芒。
她烏溜溜的發絲像是一疋柔軟的布,披散在他的手臂上,傳來淡淡的清香,令他有些失神,更不自覺地放柔了動作,小心翼翼地像對待什麼珍寶似的,深怕自己過于粗魯,弄壞了她。
東方煜目光膠著,好一陣子移不開眼,不自覺地吞咽著口水。
極品!真是極品!他幾乎要懷疑這女人是櫻花精靈的化身了。
「嗯……」冥雲水輕輕申吟,眼簾微動,逐漸有了意識。
什麼東西熱烘烘的,暖暖的好舒服啊,如寒冬吹來的一陣暖風,包圍著她,驅走了長年跟著她的寒意……
是夢嗎?實在舒服得讓她舍不得醒來啊……
已經好久沒這麼溫暖過了,一年到頭不分四季,即使是酷暑的夏天,她的體溫總是很低,肌膚總是冷涼。
下意識地,她更加偎向熱源,手也不自主地往旁邊模呀模的,隱隱約約中,耳畔傳來低沈的申吟。
有著漂亮睫毛的眼簾,一如綻放中的花蕊,被那聲音所吸引而緩緩掀開,秀出清澄若星的眸子。
一睜開眼,佔滿她視線的,是一張笑容很嚇人的粗獷面孔。
呆住!
冥雲水屏住呼吸,怔怔地瞪著眼前的男人,濃黑的刀字眉,剛強的眉宇,英挺的鷹勾鼻,懾人的眸子彷佛在黑夜里也會發亮,加上下巴的落腮胡,組合成一張男人味十足的陽剛面孔。
不笑的時候,透著一股威嚴;笑的時候,也沒好到哪去,反而更讓人不自覺地發毛。
「嗨,小美人。」對方笑著用日文打招呼。
近看這張臉,沒把人嚇出心髒病已經很不錯了,更何況人家還對她笑,那模樣只讓她想到四個字——笑里藏刀。
冥雲水大氣都不敢吸一口,很快發現自己感到溫暖的原因,原來是因為這男人的體溫,也恍然大悟自己所模到的,是他的……嚇!
她她她∼∼她的手居然伸進人家的衣服里,模著人家的「胸部」!
冥雲水嚇得花容失色,忙收回手,立即就要退離他的懷抱,但也接著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因為她整個人都陷在他的雙臂里。
「放開我!」她沒多想,就用中文命令,令他微微詫異。
「原來妳不是日本人?」
「你自己也不是日本人啊,快放開呀!」
他抱得她好緊好緊,即使隔著衣物,她依然感覺得到他男性的胸膛多麼雄壯威武,他的手臂多麼孔武有力,甚至是他下月復某個地方的「隆起」……坐在那隆起處上,她不禁更加羞亂無措。
東方煜當然舍不得放開她,打從意外接住這個櫻花雨中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時,他就被煞到了。
接著,這女人主動偎近他,小手還主動探入他的襯衫里,把他撩撥得欲火沸騰。
他訝異于她的大膽積極,但絕不排斥,還歡迎得很!
「瞧不出妳含羞的外表下,原來這麼大膽熱情。」
「不……你誤會了!我沒有……」
「妳放心,我是有點感到意外沒錯,但一點也不介意,反而高興得很,我喜歡像妳這麼積極的女人。」
「啊!你別過來!」
冥雲水連忙雙手擋住這男人嘟起的「咸豬嘴」!
這下子誤會可大了,對方肯定把她當成了什麼豪放女!
「我說不要你听到沒有,不準親我!」她氣急敗壞地說,原本蒼白的神色染了幾分嫣紅,但看在東方煜眼里,卻誤以為她在害羞。
沒關系,欲拒還迎是美麗女人的專利,而厚臉皮則是男人必備的技能之一,親不到她的唇,改親她的手也可以。
他的手掌幾乎是她的兩倍大,輕而易舉就把她兩手牢牢扣在一掌之中。
啾∼∼啾啾啾∼∼嘟起的大嘴一連在她水女敕的手上親了好幾口。
冥雲水被他土匪的行徑嚇得雞皮疙瘩噗∼噗∼地冒出來,向來冰冷的性子,很少出現太多形于外的情緒,但此刻,她不禁被惹毛地大吼——
「我說住手!你這個不要臉的大!」
奮力甩開,好不容易兩手掙回了自由,她忙藏起來,生怕又被他佔便宜。
「妳身子好冰,生病了嗎?」
東方煜並沒有放開她,一是因為他舍不得,另一個原因是,他覺得這女人生病了,因為她看起來是這麼的柔弱,體溫又非常低,明顯需要有人幫她溫暖一下。
「我沒生病,就算有也不關你的事好嗎!」
他不置可否地挑眉。「妳不只手冰、臉也冰,怎麼會沒事?」當然,最冰的就是她的表情和語氣了,剛才明明很主動的,怎麼這會兒卻怪起他了?
但話說回來,這妞兒看似弱不禁風,生起氣來頗有個性的哩!
冥雲水越听越火,她可不是隨便的女人,雖然是她不小心模他在先,但當時她意識不清啊,誤以為他是暖爐,才會做出逾矩的行為,這並不代表他可以隨便對她毛手毛腳!
偏偏這男人把她的怒罵當成了欲迎還拒,真是氣死人!
「我現在慎重警告你,不、準、踫、我!我是認真的!」她沈下臉,怒火熊熊地指著他的鼻尖,咬牙切齒地發出最後通牒。
蘇嚕∼∼
她送上的可口食指,正好讓他一口含住,吸吮。
噗∼噗∼噗∼∼∼這會兒,不只雞皮疙瘩,連額頭上的青筋都來向她報到。
啪!她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好痛!」
東方煜模模臉頰,好笑地望著她。「被打的是我,怎麼叫的人是妳?」
「痛死了∼∼你的胡子怎麼這麼硬啊?」她揉著被扎疼的手心,細女敕的掌心上留下好多紅點,全是他臉上胡渣的杰作,讓人不禁懷疑,那一根根胡渣,是他用鐵絲黏上去來惡整人的。
「很疼嗎?」他問。
「當然!」她憤然回答,眼泛淚光,哪里還擺得出冷漠樣,反倒是對方不痛不癢。
「來,揉揉,不痛不痛喔。」
「啊∼∼你不要乘機模我——我臉又不痛,你模什麼!」
她又氣又急,從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男人,不但擅自模她的手,還模她的臉——呀!
她花容瞬間刷白,此時才終于察覺一件嚴重的事情——
「我的眼鏡呢?」老天!一定是剛才跌下時震丟了。
「妳不該用眼鏡遮住妳的美。」他毫不掩飾對她的好感和興趣,話听起來雖帶有挑逗的意味,卻是他的肺腑之言。
「你……快放開,我要找眼鏡!」她不斷地掙扎。
但他卻不肯松手,愛極了她因為自己而溫暖起來的感覺,內心升起一股憐惜和佔有欲,因為她是如此地柔弱,彷佛一陣風吹來,隨時就會倒似的。
「妳叫什麼名字?」
「我的眼鏡在哪?」
「幾歲了?」
「到底丟哪去了?」
「妳從台灣來的?」
「我要找我的眼鏡!」
不安分的小貓在他懷里不住地掙扎蠕動,絲毫不回答他任何問題,從頭到尾只關心她的眼鏡。
「不過是一副眼鏡,瞧妳緊張的。」他啼笑皆非,怎麼會有人因為丟了一副眼鏡而緊張成這樣?盯著那緊張的可愛表情,真是美呆了。
「你不明白——那眼鏡很重要,我不能沒有它……」
她不住地想掙開他的箝制,但這男人力氣實在太大了,不管她如何掙扎,彷佛在跟一座山抗爭,讓她更慌了。
她需要眼鏡,因為如果沒有眼鏡的保護,她會看到——鬼!
冥家每隔幾代就會出現擁有特殊能力的子孫,很不幸她和妹妹都「中獎」了,像她,具備了陰陽眼及通靈的能力,而妹妹雲香,則有探知人心想法的能力。
看見鬼魂的能力害慘了她,因為那些不干淨的東西不僅會纏住她,一個不小心還會附在她身上,也因此造成她的身體從小就虛弱,不只影響自己的健康,也連帶讓她身邊的人跟著身子虛弱。
最後女乃女乃算出她活不過二十歲,叮嚀她一定要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自從小時候父母發現她常常莫名其妙被嚇哭,知道她有陰陽眼後,費時多年遍尋方法,終于找到了這副特殊眼鏡,鏡片經過某位高人的淨化儀式,讓她看不見不該看到的東西。
這麼做雖不能治本,但起碼她不用成天活在看到鬼的恐懼之中。
沒有眼鏡,她就會看到「不干淨」的東西,她不要看到那些惡心又恐怖的東西,一點都不想,她不要!
東方煜不明白她在緊張什麼。
「我不懂,沒有度數的眼鏡,會有多重要?」
她愣住,驚愕地瞪向他。
「是你拿走的對不對?把眼鏡還我!」她氣憤道。
「又不是見不得人,何苦用眼鏡遮住這張漂亮的臉蛋哩?」他特意咧開一個討好的笑容,可惜不管如何友善,看起來都很像黃鼠狼給雞拜年。
「你的土匪臉才需要遮住。」
啊……被嫌棄了。
他的本意是想用輕松的語氣逗她笑,因為她實在太嚴肅了,美麗的女人不該垮著一張晚娘面孔,太暴殄天物了。
不過沒關系,他臉皮厚如銅牆鐵壁,泡馬子本就是一件困難的任務,事情越有挑戰性,他戰斗力越強。
他騰出一只手,張開五根指頭,在她眼前晃著,笑得一臉神秘俊酷,示意她仔細瞧,耍了幾個很酷的手勢後,五指收縮成拳,再張開時,竟像變魔術一般地變出了她的眼鏡。
冥雲水立即伸手要拿,但只抓住空氣,不禁再度瞪向這個故意不還她眼鏡的臭男人。
「我接住妳,沒讓妳摔傷,又保護妳的眼鏡沒摔破,說到底我是妳的救命恩人,妳是不是該報答我一下?」
「你想怎樣?」
「親我一下,就還給妳。」東方煜故意開玩笑,想也知道冰山美人當然不會答應,之所以這麼說,純粹是逗逗佳人,幽默一下而已。
啵∼∼
毫無預警地,美人傾身過來在他臉頰上親了一記。
東方煜恍若被下了定身咒一般,整個人呆住。
想不到她親了他!她真的親了他!
冥雲水趁他呆愕時,一把拿回自己的眼鏡,便頭也不回地火速逃掉。
人去了,卻留香。
東方煜站在原地,遲遲無法回神,緩緩地模著臉頰,上頭還留有佳人親吻的感覺,燒得他心頭火熱。
許久許久,待他終于回神後,才大夢初醒地低咒。
「Shit!早知道就指定親嘴巴!」
扼腕哪!可惜!真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