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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堡主 第七章

龍嘯天早發現,施藥兒是特別的。

她獨立,安靜,有思想,不會依賴男人,即使外表看似縴弱無骨,但事實證明,她並不弱。

扁是從她對付白祈文一事,就足以證明,她是個冷靜聰慧的女子。

當他認為她正受到壞人的欺凌,需要自己趕來英雄救美時,實際上,需要被拯救的卻是壞人。

佳人此刻正坐在案前寫東西,他則守在一旁,安靜的陪著她。

龍嘯天從來沒感到這麼幸福過,因為佳人離自己如此的近,她就在身邊,近到他可以盡情地聞著她身上獨特的清香。

他注視著佳人專注而迷人的神情,從她的側臉,一直欣賞到她拿筆的玉手。不知道佳人在本子上寫什麼東西,他瞄了一眼,瞧見上頭寫著密密麻麻的藥草名。

「妳在寫什麼?」

「施氏藥草經。」

「……施氏?……妳在寫書?」

「嗯。」

「……」

他在一旁靜靜觀察,這時候的她,清冷的容顏多了分神采奕奕,淡漠的美眸也變得炯炯有神,這一面的她,是他從未見過的,令他無法移開眼,頭一回,他瞧見她的美,是有熱度的。

「妳很喜歡做藥草試驗?」

「嗯。」她淡淡應了聲,神情始終專注。

他看著案上陳列的藥草,有的像是草根,有的像是一塊腌肉,有的則是幾粒藥丸,各式各樣的,排滿了整桌。

「這些都是妳采買的藥材?」

「不是。」

濃眉微揚。「不是?」

「義診時換來的。」

他一臉意外。「這些全是?」

「嗯,這些藥材和祖傳秘方,若不先試用,就不能確認是否有功效。」

他恍然大悟,這才想到,先前的確听說過,她為人看診,只收取少許分文,或是用家里的祖傳秘方來代替銀兩也行,參藥堂的掌櫃,也奉上珍貴藥材才請到她。

就連這次離開王宅,她也僅帶走人參,對于那萬兩黃金的謝禮,她分文未取。

她不愛黃金。

她不稀罕華服美屋。

她醫術神奇,熟知各種奇奇怪怪的藥草。

她沒武功,卻可以施迷藥于無形。

她熱中研究,愛拿活人當實驗。

她在寫書,寫一本自創的施氏藥草經。

他痴迷地盯著她,幽深的黑眸里,燃著永不熄的闇火。

多特別的女子!從她身上,似乎永遠有發掘不完的驚奇。

此時此刻,龍嘯天心里有了數。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看看這些長相怪異的藥材,有些黑得像石炭,難怪她要找人試藥。

目光轉而往床榻上的人瞄去,只見奄奄一息的白祈文,被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幾個時辰前,他還氣憤得要殺了對方,不過現在,他還真有點同情白祈文。

當寫完最後一個字後,施藥兒將施氏藥草經合上,用油布包好,小心地收進衣襟里。

她站起身,似是大功告成,準備離去。

「那家伙會死嗎?」他指了指白祈文。

「不會。」

他很好奇地問︰「妳都選什麼人來試藥?」

「壞人,惹我的人,或是快死掉的人。」

「我不懂。」

「不懂什麼?」

「前面兩種人,我可以理解,但我不是壞人,又沒惹到妳,當時妳為何要拿我試藥?」

必于這點,他一直很想知道原因,也一直沒機會問個明白,現在終于有機會親自問她了。

將最後一個藥材裝進包袱里後,施藥兒才抬起臉,迎視他的目光。

「當一個快死掉的人,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的時候,不試用各種靈丹妙藥,我又怎麼曉得,哪一種方法不但可以救活你,而且沒有後遺癥?我又不是大夫。」

他怔住。「妳不是大夫?」

「我只是精通醫書,喜歡研究藥草而已,別人要叫我大夫,我也懶得解釋,懂嗎?」

望著那清冷堅定的神情,盤旋在他心中的疑惑,終于解開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她不是故意整他,而是一心一意要救他。

「我懂了。」

他不但懂,還心情大好,原來佳人為了救自己,如此煞費苦心,他真是錯怪她了。

施藥兒被他含笑的炯眸給瞧得臉蛋微熱。

奇怪的人,干麼這樣看她呀?還笑得莫名其妙。

她正要拿起包袱時,卻被他搶先一步。

「我來拿。」

她先是一愣,繼而拒絕他的好意。「不用了。」

他不理會她,徑自往屋外走,施藥兒沒辦法之下,只得跟上去。

白府的手下沒人敢攔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男一女,大剌剌地離開了白府大門。

只要包袱在龍嘯天手上,施藥兒就沒辦法不理會他。

「快把東西還我,我不回王家大宅了。」她深怕這男人,把她包袱給拎回月湖城;她好不容易離開,可不想又回去了。

「我也不回去。」

她愣住。「你不回去?那你去哪?」

扛著她的包袱,他理所當然地對她咧開意味深長的笑容。

「妳去哪,我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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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向是獨來獨往的,不需要別人陪伴,即使在仙山,她也常常一人獨處,並非刻意,而是習慣。

「你別跟著我。」

「我要保護妳。」

「我不需要保護。」

「這是我的責任。」

龍嘯天責無旁貸的硬是把照顧她的事攬在自個兒身上,除非讓他保護在側,否則沒有商量余地。

施藥兒蹙眉地瞪著他。「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這頑固的男人霸著她的包袱不給,還硬要跟著她,她施藥兒還沒柔弱到需要求人保護的地步呢。

龍嘯天搖頭。「妳不該一個人涉險江湖,太危險了。」

「我自己應付得來,快還我。」

「不行,除非妳答應讓我照顧妳。」他堅持,並口氣堅決。

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對峙著,她禁不住懊惱地想︰這人憑什麼?他又不是自己什麼人,怎麼可以擅自作主?即使是師父,也從來不過于干涉她們三位師姊妹的事,總是讓她們擁有自己的主張。

「你到底還不還?」

「要還,可以,讓我保護妳。」他還是那句老話。

施藥兒咬著唇,氣惱他的自作主張和霸道。

不準她一個人獨行,難道他說了算嗎?霸著她的包袱不給,以為她就沒辦法了嗎?

哼,要拿回包袱,她方法多得是,不必動手動腳,也可以輕易制伏他。

她的衣袖輕輕擺動,看上去,彷佛只是微風拂過,衣帶飄揚,靜如處子的她,總散發一股神秘的氣息,讓人驚艷于她縴弱美麗的同時,已不知不覺中了迷藥而不自知。

龍嘯天很快察覺有異,驚問︰「妳……這次給我下了什麼迷藥?」

她的嘴角逸出一絲得意的淺笑。「筋骨軟散。」

「會如何?」

「四肢無力,連三歲娃兒都打不過。」

不一會兒,龍嘯天便身子微晃,腳步不穩,看似已經發作。「唔……我全身無力……」

「這是你自找的。」她走上前,伸手要拿回自己的包袱,不過她的手才剛踫上包袱而已,便突然被他的大掌給握住。

一個使勁,她的人已被困在結實強悍的臂膀里。

施藥兒吃了一驚,摟住她腰間的手臂,出乎意料地強勁有力,絲毫不見松軟無力,讓她驚訝地抬起頭,與他男性強烈的氣息離得好近好近,心兒陡然大跳。

「你……怎麼可能?」

「妳應該改改隨便對我下藥的壞毛病。」他輕斥的語氣中,有著無盡的寵愛,對她的任性既無奈,卻又掩不住佩服。若非自己早作了準備,恐怕又被她舉世無雙的下藥功夫給迷昏了。

那雙黑眸幽深灼亮,唇邊的笑容是那麼得意神秘,彷佛這一切早在意料之中。

這回輪到她慌了,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中了她的迷藥卻毫無影響。

不該這樣的啊,沒迷倒他,反而讓自己落入了他的箝制中。

「放開我。」她掙扎著,為何這男人,每一次總能輕易撥亂她冷靜的情緒?

「不行,妳會逃。」

他不但不放開,居然還一把將她抱起,把她當成了孩子似的,扛在寬大的肩膀上。

「啊!你做什麼!」施藥兒慌了手腳,拚命地捶打他。

這男人好大的膽子,竟然這般無禮?包袱不還給她就算了,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把她當成了包袱扛在肩上?!

她又羞又急,偏偏這人的身子彷佛鐵打的,沒打疼他,反倒弄疼了自己的拳頭。

既然筋骨軟散無效,那就嘗嘗她的十花散,這是比迷魂草藥效更強的,先前使用過,保證藥到昏倒。

豈料,他步履穩當,始終牢牢地扛著她。

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

不!她不信!沒關系,她藥多得是。

失心粉,可讓對方神智不清,動作遲鈍。

十步僵,能讓對方在十步之內肌肉僵硬,無法步行。

周公睡,讓他呼呼大睡,立即夢周公。

其他的還有百日笑,讓他不停地大笑,笑到求饒;猴子跳,跳到累死都還在跳;斷腸淚,哭到腸子都斷了還淚流不止。

她把所有可以阻止他這瘋狂舉動的藥粉全用上,結果,他不但精神好得很,沒有神智不清,也沒有肌肉僵硬,還走了十幾步都沒倒下,甚至俐落的帶著她縱身上馬,將她安置在胸前的位置上。

施藥兒不可思議地呆瞪著他,而他則笑意盈盈,泰然自若的與她大眼瞪小眼,完全沒事。

突然,她明白了,憤怒地質問︰「你偷吃了我的解藥?」

「記取教訓,是很重要的。」

「你怎麼可以擅自偷我的解藥!」她憤憤的抗議。

「妳下藥如此高明,我若不吃下解藥,怎能保持清醒的護衛在妳身邊?」

當他吞下解藥時,便立刻感覺到那靈丹妙藥在體內產生的藥效,渾身舒暢得不得了,甚至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精氣,走遍經脈血絡。

先前看她在寫藥草經時,他便把內容記下,從眾多丹藥里取了解藥服下,想不到這麼靈,無異是吃了定心丸,這下子,他不但刀槍不入,還百毒不侵了,再也不必擔心被她迷倒。

他願意被她的風采迷倒,但可不想被她的藥迷倒。

施藥兒又羞又憤,這回可是大大的失策,她唯一的絕學便是下藥于無形,用藥制不了他,便拿他沒轍了。她不要跟他靠這麼近,因為他強悍的男性氣息,無端擾亂了她的理智和平靜。

她不習慣,非常的不習慣,尤其不習慣他笑得如此可惡,上風全給他佔上了,而且未經準許,手臂還摟住她的腰不放。

「你自己說男女授受不親的,卻妄自踫我,你不是君子。」她不服氣的抗議。

「我是為妳好。」

「借口!你明明是故意乘機吃我豆腐,這樣和姓白的家伙有什麼差別?」

他嚴正聲明。「我和他不一樣。」

「那就放開我!」

「好吧。」他嘆了口氣,毫無預警之下,突然放開。

「呀!」她低呼,因為當腰間的手臂抽離時,她失去了平衡,差點往下掉,嚇得忙又伸手抱住他。

馬兒又高又大,她向來只坐馬車,從未騎過馬,更不曉得如何平衡自己的身子,本來是要離他越遠越好,但情急之下,想也不想地抱住他。

她抬頭,正好瞧見他用似笑非笑的表情注視她,這才糗大的驚覺,自己怎麼可以對他投懷送抱呢?趕忙又放手,但一放,身子又不穩,嚇得她又緊緊攀住這副偉岸的胸懷。

「看吧,我說了,我是為妳好。」

瞧那原本白皙冰清的容顏,染了一層羞紅,再也無法維持冷靜的面孔,這樣的她,嬌艷欲滴得令人驚艷,真是賞心悅目呀,他愛死了。

「放我下去!」她糗大地命令。

他揚著兩手,一副冤枉的表情。「我並沒有抓妳。」

她看看地上,表情是遲疑的,動作顯得極為僵硬,似乎掙扎了許久,才又抬起頭,咬著唇,萬般不得已的開口。

「你抱我下去。」

他眉毛揚了揚。「妳不會下馬?」

「你這不是廢話,馬這麼高,怎麼下去啊?」

馬兒雖高,但絕不會高到摔死人的地步,上馬或許需要一些技巧,但下馬,就算沒騎過馬的人,只要不是老弱殘疾,應該都會的,其實只要她輕輕往前,就可以順著馬背滑下去了,但她沒這麼做,反而命令他,要他「抱她」下去,多難得的一句話,難得到讓他以為自己听錯了。

「妳要我『抱』妳下去?」

「對啦,快點!」

從那可疑的羞窘,龍嘯天悟出了些事,意外地盯著她。「妳的手腳,似乎不怎麼靈活。」

「誰、誰說的……」她心虛地瞪他。

她否認得很不自然,讓他越想越可疑。「難不成,妳……手腳笨拙?」

「我才不是笨拙,我只是、只是……覺得這樣跳下去很不雅觀而已。」

龍嘯天終于恍悟,彷佛發現了一個重大秘密般感到不可思議。

一直以來,她動作緩慢,他只當她是個心思細膩,不急不躁的女子,現在想想,這很可能是因為她不擅長跑跳。

她或許是下藥的絕世高手,對藥材的調配精確靈敏,但凡是牽扯上需要手腳靈活的,她皆一竅不通,可說是四肢遲鈍。

這個大發現,令他忍不住想大笑,又不便堂而皇之的笑,最後變成了悶笑,胸膛不住地起伏震動。

「笑什麼?」她沒好氣的質問。

「既然妳手腳這麼不靈活,我更有義務要保護妳了。」

「我才不──」

「駕!」他毫無預警地扯著韁繩,馬兒在他的駕馭下,兩只前蹄高高舉起,對天鳴嘶,這可把施藥兒嚇得花容失色,毫無選擇的主動抱緊他。

龍嘯天策馬載著兩人奔馳在大道上,出城而去,懷中的佳人只能在狂風呼嘯中,死命抱住這強健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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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個人的旅程,現在多了一個人。

既然找到她,他當然不會放她一個人,她要往西南方去找仙人醉,不管那兒有毒蛇猛獸也好,有叢林瘴氣也好,他是跟定了!

幸好龍門堡有二弟坐鎮,即使他這個大堡主好幾個月不在,也不用擔心,而且他已命令楊忠和趙杰返回龍門堡,把他出遠門的消息告訴二弟。

他厚臉皮地跟來,施藥兒根本拿他沒轍,最糗的是,還被他發現自己的弱點。

是的,她動作笨拙,需要身手矯健的活動,她完全不行,不像容兒和靈兒,在陸地上,可以像只野猴子在樹上蕩來蕩去,下了水,便如那魚兒般靈活自如,通常這時候,她只有在旁邊干瞪眼的分。

喜歡安靜的她,大部分時間不是窩在屋子里看書,就是待在煉藥房做試驗,再不就去百草林看看她栽種的奇花異草,生長得如何。

以往,有默石陪她,她只要坐在默石的肩膀上,出一張嘴巴即可,想往東就往東,往西就往西,上山下海都沒問題,但自從遣默石帶兩位師姊妹回仙山後,她只能靠自己。

要去西南,方法很多,雇馬車,坐轎子,再不然,就慢慢用兩條腿走路,不會爬山,就繞路,不會泅水,就坐船,遇著了斷溝,即使只要跳一下就可以躍到對面,她也寧可選擇繞路,而非自取其辱。

在她眼里,路只能是平的,只要可以讓她前進後退就行了。

既然趕不走龍嘯天,她也只好暫時由他跟著,只是,她很不服氣。

「為什麼不坐馬車?」

「坐馬車不方便。」

「怎麼不方便?你分明是故意的。」

「有些山道,馬車笨重,無法通行。」

「那就走馬車可以通行的路呀。」

他搖頭。「走官道,雖然路面平坦,卻耗費多日,妳說過,越是珍貴的藥草,越是生長在艱險的山上,騎馬比坐馬車靈活。」

「但騎馬不能遮日呀。」

他不慌不忙的從馬袋里掏出一把油紙傘,打開,為她遮去炙熱的陽光。「現在,即使大太陽或下雨,也不怕了。」

「騎馬不能擋風啊。」

他拿出寬大的披風,系在頸上,然後蓋住她的身子,只露出一張臉。「這樣就可以擋風了,還可以沿路看風景。」

她啞口無言,不管她提出任何理由,這人就是有辦法為她解決,始終維持那可惡的笑容,完全不受她冷淡的態度影響。

偶爾,他會讓馬奔馳,載著兩人一塊馳騁在萬里晴空下。

據他的解釋,這麼做是為了要讓她適應,還建議她該好好享受這種奔馳的快意,天曉得,他是存心嚇她吧,報復先前對他下藥的種種行徑。

起初,她只敢像個縮頭烏龜躲在他臂彎里,十根手指緊緊揪住他的衣襟,當漸漸適應之後,她會偷偷探出臉來,感受御風而行所帶來的舒暢。

真奇怪,心境為何不同了?

以往,默石也會陪著她,看山看水看花草,卻沒像現在這般,心頭隱隱輕顫。他像自由不羈的風,強烈地席卷她,讓她無法忽視,再也無法保持雲淡風輕的心境。

默石不會說話,大部分時候都是她在說,現在,有他陪她說話,還會逗她。

其實她心里明白,自己並不想真的阻止他,甚至還偷偷心喜有他陪伴。

怎麼回事?她竟然喜歡他在身邊?!

向來習慣了獨來獨往的她,即使在仙山,也常常一個人獨處,有時候容兒和靈兒太吵,她還會把她們趕走,好圖個清靜。

但是有他在,的確輕松多了,而且不用她開口,他自動打理兩人的吃住。

偶爾,她會偷偷瞧他,發現在那粗獷的外表下,卻有著細心的一面,就拿喝水來說,他會去采摘荷葉,好方便她飲用。

明明是霸氣的男人,卻總有不經心的溫柔,她內心不斷發出警訊,告訴自己這男人很危險,多跟他相處一刻,她的心就會軟了一分。

白天,他打野味,晚上,他弄柴火,鋪草席,為她張羅得好好的,絕不讓她受到一絲委屈。

想著想著,她困了,不知不覺地靠在他懷里睡著,醒來時,發現自己被安全的保護在臂彎里。

施藥兒從披風里露出臉,意外地發現,外面正刮著風、下著雨呢,她卻全無所覺,都是因為有他擋著。

她悄悄抬眼,發現雨水打濕了他的臉、他的發,還有他的臂膀,因為他把油傘全給她撐著,把自己一半的身子暴露在冷風斜雨中,並且滿不在乎。

這胸膛的體溫,正好阻擋了外頭的濕冷,所以她才會這麼好睡。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性子冷淡,不代表她的心也是冷的。她悄悄的將這份溫暖,煨燙入心坎底,低低回味。

不知過了多久,在蒙之中,傳來他的低喚。

「藥兒。」

「嗯……」她睜開惺忪的睡眼,從披風里探出臉兒來,不知何時,雨水已經停了。

「妳看。」

疑惑的美眸順著他指的方向,緩緩望去,眼前的壯闊美景,驚艷得令她整個人都清醒了。

罷下過的雨,洗滌了青山綠樹,在山谷中劃出一道七彩的虹,橫亙著天空,那種美,會讓人忘了世間煩惱。

「啊……」她忽地輕呼出聲,目光緊緊鎖住某個地方,呼吸變得急促,緊揪住他衣襟的手也微微抖著,整個神采都不同了。

「怎麼了?」他緊盯住她,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那淡然的表情有了生動。

「百日紅菓!」

「在哪?」

「在那塊石頭上!」她指著高處,發亮的目光緊盯著。

「妳想要?」

「要!」她用力點頭,很難得也會有小孩子想要糖吃的神情,彷佛那菓子會自己長腳逃了,差點讓他失笑出聲。

「好,我們一起去摘。」

一起?她見鬼地瞪他。

「不要,你去摘來就行了。」

「自己摘,不是更有趣?」他這下更肯定,她一定很少出門,而且很討厭出門,真不知她平日是怎麼過活的?

她想拒絕,但已來不及了,因為龍嘯天已經抱著她,一塊騰空躍起。

這人就非要嚇死她才甘願嗎?抱著她飛檐走壁,硬是把她嚇出一身冷汗,害得她不得不緊緊攀住他。

所以說,她最討厭出門了,以往容兒和靈兒邀她一塊下山玩,若非不得已,她打死不出門!因為住在仙山,下山的唯一方法,就是飛檐走壁,從一棵樹,蕩到另一棵樹,蕩得心魂都飛了。

「到了。」他失笑地告訴那個把臉埋在他衣襟里,幾乎要把自己裝進他衣服里的小女孩。

她抬起頭,氣呼呼的向他抗議。「你摘給我就行了,沒必要連我一塊上來呀!」

對她的抗議和捶打全部不痛不癢,他一臉頑皮的以眼神示意。「妳看。」

好幾串鮮紅欲滴的小菓子,就在她面前。不過眨眼的功夫,施藥兒早把一連串要罵人的話,全拋諸腦後了,伸手摘下好幾串,並且一邊解說︰「這菓子一年只結一次果,所以叫百日紅菓,有養顏美容的功效呢──啊!老天,我看到娃兒樹了!」

「娃兒樹?」

「拔它時,會發出娃兒笑聲的神樹,那里那里,我們去那里,快!」她又驚又喜,像個孩子似的,臉蛋因為興奮而紅撲撲,令他禁不住好笑,這時候的她,才真像個娃兒呢。

罷剛不知是誰說不要上來的,現在卻催促他一下子飛這里,一下子飛那里。

不過呀,只要她開心,就算叫他上刀山下油鍋,他都萬死不辭。

「咦?這花兒長得好奇怪,我沒見過……還有那樹根,不像人參,也不像草睫,摘一些回去研究研究……這可能有毒,小心,別沾到了,可以再爬高點嗎?」

「沒問題,只要妳想要,要爬多高就多高。」

這一路走來,一直嚷嚷不準踫她,要不就規定要保持距離的人,現在則像個黏皮糖似的攀緊他,甚至建議找個布條將她綁在他的背上,如此一來她便能安全地貼緊他,不但方便指揮,也方便摘藥草。

漸漸的,她習慣了飛來飛去,不再那麼害怕了,笑的時候比不笑的時候多,說話的次數比安靜時候多。

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她早忘光光了,自己摘,果真是樂趣無窮哪。

現在,不用他開口,佳人很自動地用她迷人的豐盈緊貼著他結實的背,用她那光滑柔女敕的藕臂圈住他的頸子,飄著香氣的發絲總在無意間飄過他的鼻下,輕聲細語的在他耳畔邊吐氣如蘭。

龍嘯天只感到全身酥麻入骨,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就像他這樣,明明快被體內熊熊燃燒的欲火給搞得腦門沖血,卻還得保持非人的理智。

他真是大錯特錯了!那看似縴細的外表一點也不縴細,在衣衫底下的胴體,該飽滿的地方,可是非常飽滿有彈性的,不斷地考驗他的克制力。

他開始懷念起佳人先前的冷淡拘束,起碼不會讓他胡思亂想;哪像現在,起風了,往他懷里鑽,下雨了,躲進他臂彎,困了,直接倚入他胸膛,睡得亳無心防……如此毫無顧忌的信任,害他連稍微起點色心,都彷佛是罪大惡極的褻瀆。

人家不理他時,他拚命想接近,等到人家倚賴他時,他反而變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了。

一只手,將他的臉扳過來。

「喂,你發什麼呆呀?」

那雙美眸好奇的盯著他,距離近到幾乎鼻尖相踫,他甚至感覺得到她的呼吸吹在自個兒臉上,所產生的陣陣麻癢,而她身上的香氣,更是最強烈的藥。

她的神情如此無辜,那眼神里的無私信任,害他反而不好像上回那樣,狠狠偷一個吻了。這時候,他真不想當英雄,不由得深深嘆了一口氣。

「為何嘆氣?你累了嗎?」

「不是。」

「不舒服?」

「沒有。」

「肚子餓了?」

他搖頭,然後又點頭。

「你到底是餓?還是不餓?」

「都有。」

他肚子不餓,可他的心很餓,因為他想吃她,非常想。

「瞎說!」她捶了他一記,嗔道︰「去那上頭,快,一定還有很多稀有的藥草。」說完,很自動地圈住他的頸,將柔軟的渾圓貼得更緊,隨時準備飛天遁地。

龍嘯天心下哀叫著,這世上最痛苦的折磨,莫過于盯著美味小羊羔,卻不能吃,只好苦笑的再度嘆氣。

「遵命,我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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