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山莊的後山馬場,飼養不少北方名駒,上回珊瑚帶她來看過後,她就一直很想騎騎看。
昂責照顧馬兒的馬夫一見少女乃女乃來,立刻上前招呼。
「夫人。」
「我想騎馬,可以嗎?」
「好的,夫人請稍待。」馬夫興沖沖的到馬廄,特別挑選一匹既溫馴又適合姑娘家騎乘的馬兒,好伺候主人。
喬雙雙這幾日一直扮演著千金出身的大小姐,其實她生性不拘小節,早想騎個過癮,但礙于有別人在,不好太展現她的騎術,不過既然她是莊主夫人,就有權命令。
「我一個人到這附近繞繞,你去忙吧。」
「可是……」馬夫很是擔心,沒有他在一旁伺候,萬一有什麼閃失,他可擔待不起。
「放心,我又不像三小姐那樣騎馬奔馳,只是慢慢騎乘而已,這很簡單,難不倒我。」
「可是……」
她故意板起面孔。「你瞧不起我?」
「不不不,小的不敢。」
「那就退下,還有,你干嘛老用眼楮盯著我?」
馬夫嚇得趕緊低下頭。「小的沒有、小的沒有,小的這就去忙別的。」
于是她裝模作樣的慢慢騎乘,等到離得夠遠了,雙腿一蹬,她駕著馬兒馳騁出去,肆意奔馳。
真舒服呀∼∼
迎著風,她不自覺的亢奮起來,恢復了那個帶點頑皮和自由不羈的姑娘,就算吹亂了頭發也不在乎。
奔馳了一陣子,她讓馬兒停下,看著遠處的山巒起伏,心也開闊了不少。
她所扮的西門雙雙,是嬌貴的千金大小姐,可不能這般野,所以一離開其他人的視線,她就再也忍不住回復活潑好動的本性。
只不過她才放松沒多久,就發現不對,仿彿有人在遠處監視她。
一個利物飛來,她快手去接,攤開一看,她的臉色立即變了。
她接住的是一把飛鏢,飛鏢上刻著一朵牡丹,那是牡丹幫的標記,而飛鏢的來向是不遠處的林子。
她立即拉起馬韁,掉頭朝林子奔馳去;不見天日的濃蔭樹林,提供最好的隱蔽處。
「雙雙。」
「誰?」她驚訝的四處察看。
「是我。」
不一會兒,一個人影從樹上躍下來。
「伍師兄?」喬雙雙立即跳下馬,朝師兄奔去,臉上難掩驚異。「你怎麼混進來的?沒人發現吧?」
「放心,我很小心,不過要混進翡翠山莊的確不容易,我還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能進來,師妹……你好嗎?」
「我?還好,能見到伍師兄,我好開心。」在所有師兄當中,就屬伍師兄對她最好,也最關心她。
「我也很高興可以見到你,自你出嫁後,幫里一直無法連絡上你,完全無法得知你的情況,斐冷羿可有懷疑你?」
她心下暗驚,但故作鎮定。「沒有,如果他懷疑,恐怕我連命都沒了,不是嗎?更不可能像現在還能騎馬到處走。」
她可不敢讓人曉得,其實早在未嫁進翡翠山莊,人家莊主早曉得她的底了。
「那就好,師父深怕你露了行跡,因為咱們派去的兩位充當陪嫁丫鬟的師妹都被遣回了。」
「耶?」
「你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斐冷羿疑心太重,連我的陪嫁丫鬟都不能待在莊里。」她心下暗暗吃驚,想不到兩位師姐原來已經被遣回了,她還一直以為是被斐冷羿關起來了呢。
幸好,兩位師姐沒事,她可松了口氣。
「師妹。」
伍師兄突然握住她的手,令她不由得一怔。
「伍師兄?」
「當初師父選你時,我曾請求師父收回命令,或是改派別的人選,但……師父不同意。」
望見師兄愧疚的神情,她立即恍悟。「原來師兄幫我求過師父,謝謝你,師兄,你對我真好。」
「幫里適合的人選何其多,這麼危險的任務實在不該找上你,為了這件事,我罵過玉蟬,若非她向師父建議派個不像刺客的人選,師父不會選上你,你也不用嫁給斐冷羿,在這里飽受折磨,還得受那男人的摧殘。」
「呃……還好啦,我並不覺得苦。」其實她每天吃香喝辣,在莊里人人對她敬重,日子比在幫里舒服不知幾百倍。
「我知道,你並不想嫁給那男人,為了任務,你不得不忍受那男人的觸踫。」
喬雙雙收回被他握住的手,忙低頭轉開身子。「這是任務,也沒辦法嘛,只有這樣才能接近他呀。」
她意識到自個兒的臉頰在發熱,為了不讓師兄發現,所以才趕忙避開臉。
敝了,她為何臉頰生熱?
當師兄提到這點,她才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受委屈的感覺呀,反而會想到每日與斐冷羿同床共枕,想到他如何撫觸她的身子,又是如何親吻她敏感的部位。
坦白說,除了威脅不準她泄漏身分外,他並沒有為難她。當然啦,除了偶爾埋怨他夜晚需索太多,硬要把她搞得全身癱軟,睡到隔天日上三竿還雙腿發軟得下不了床之外,其實……他待她挺好的。
一雙手臂從身後環住她。
「伍師兄——」
她嚇了一跳,沒料到伍師兄會抱住她,並將她摟得好緊。
「一想到那男人踫你的身子,日日擁你入懷,我就好氣!氣我自己無法改變這個事實,沒能好好保護你,才讓你不得已成了犧牲品……不過你放心,我發誓,只要找到機會,我一定會殺死他,將你救出來。」
她驚訝萬分,一直以來,她曉得伍師兄對她很好,但她以為伍師兄是將她當妹妹看待,而她也一直視他如兄長。
突然間,他摟著她不放,讓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對他,並沒有那個意思呀,反而是听到他誓死要殺了斐冷羿,令她心頭揪緊。「伍師兄,我——」
毫無預警的,伍師兄吻了她,令她全身一僵,這一驚非同小可,恍若晴天霹靂般,她用力推開他,連連退後好幾步。
伍師兄竟然吻了她?!
這唇,她從不想讓他踫到,在瞧見師兄錯愕的神情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反應太過,恐怕會讓他起疑心。
「伍師兄,你……你快走,我擔心萬一被人見到,會誤了事。」
伍師兄神色稍緩,原來她是擔心他的安危。
「別怕,我會保護你。」
「我離開太久,馬夫會起疑心的,好不容易混進來,你也不想我失敗,對吧?」其實,她是希望他快點走,因為不知該如何拒絕他,只好轉移話題。
伍師兄想想也對,倘若壞了事,不僅師父會責罵,也救不了師妹,于是點頭。「好,你要小心,過幾日,我會再來找你。」
還來?
「不,你千萬別來,我……希望你不要涉險。」
「你這麼關心我,我好高興。你放心,我計劃好了,師父也同意,不久後我就會來找你,雙雙,你一定要耐心等我。」
計劃?什麼計劃?她感到不安,想開口問,但伍師兄已經離開,不一會兒便消失在樹林里。
伍師兄剛才說的計劃一定是和刺殺斐冷羿有關,這可怎麼辦?早知道適才不要那麼快推開他,先問清楚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她也好救斐冷羿。
喬雙雙心亂如麻,此刻騎馬奔馳的心情早就沒了,她在原地懊惱的來回走著。
這樣干著急也不是辦法,還是先回去再說好了。
她轉身正要去牽馬兒,忽地渾身一僵,直直盯著眼前的人,驚嚇得全身血液逆流——
斐冷羿正站在她十步之前,雙手負在身後,靜靜的看著她。
老天爺!他何時出現的?待了多久?該不會……他全看見了吧?
「莊主……」
挺拔儒雅的身影緩緩走近,來到她面前,那對俊眸仔細打量她略顯蒼白的容顏。
「你的臉色好白。」大掌撫上她的臉,語氣是平淡的。
「是……是嗎?」
「你好像很緊張。」
「沒、沒有啊。」
很可疑。
哀模臉頰的手掌,改而勾起她的下巴,想看得更仔細點。
那蒼白的容顏上,緊閉的唇瓣有著可疑的紅腫,俊眸緩緩眯出一道銳光。
那目光像鋒利的刀刃,盯得她心虛不已,背脊泛寒。
他是否瞧出了什麼?
「你有事瞞我嗎?」
「沒有。」打死她都不會告訴他,自己的唇才剛被另一個男人踫過,直覺告訴她,千萬不能說。
粗糙的指月復輕輕畫過她的唇,上頭並沒有涂上胭脂,卻嫣紅似血,就像……
罷被人嘗過。
在那犀利的注視下,她每條神經都像繃緊的弦。他在生氣,雖然他沒說,但她就是知道,他渾身透著深沉內斂的怒火。
斐冷羿攫住這說謊的嘴,似懲罰,又似要蓋過什麼,火熱霸氣得讓她幾乎窒息,小東西臉上的心虛,被他輕易一眼看穿。
他的吻總能輕易在她心湖掀起洶涌波濤,令她亂了序,同時也明白,師兄的吻根本撼動不了她的心,只有這個男人……這個外斂內狂的男人……會讓她無法自拔,一次比一次更深陷其中。
她終于明白自己已然戀上這個男人了,始終在牡丹幫和翡翠山莊之間搖擺不定的心,總算拋開了猶豫不決,也得到了真正的答案。
不管這人娶她是為了什麼,是利用她也好、不愛她也好,只要她確定自己是愛他的就夠了。
就算犧牲自己的生命,她也一定要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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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了幾日,喬雙雙擔心的事,終于來了。
這日一早,她和珊瑚陪著老夫人去寺廟上香回來後,管家便來通報。
「夫人,您回來得正好,莊主請夫人到大廳,有幾位客人來訪,指名要見夫人。」
「是誰?」
「他們說是您的親戚。」
她哪來的親戚啊?才正要說出口,沒來由的心下一驚,一個想法閃入腦海,該不會是——
「他們在哪?」
「在前廳候著呢。」管家必恭必敬的回答。
老夫人听了,笑道︰「既然來了客人,雙雙,你就去看看吧,不用陪我了。」
「是,娘。珊瑚,娘就麻煩你送回房里好嗎?」
「放心吧,嫂子,娘健朗得很,她這把老骨頭比咱們山莊的石柱還硬——哎喲。」
「臭丫頭,又在胡說八道!」
珊瑚模模頭,無辜的對嫂子道︰「看吧,娘的骨頭果然很硬,敲得我腦袋瓜都要壞了。」
斐珊瑚俏皮的一席話,逗得大伙兒全笑出來,連老夫人都忍不住笑罵她。
老夫人和珊瑚走後,喬雙雙立刻收斂笑臉,拎起裙衫往大廳趕去。
才踏進主廳,見到那一男一女後,她的一顆心落到了谷底。
很不幸的,她的猜測是對的。
斐冷羿回過頭,對她露出俊朗迷人的微笑。「夫人,你的表哥和表嫂來探望你了。」
喬雙雙冷汗暗流的看著表哥——伍師兄,旁邊的表嫂——玉蟬師姐,她要努力撐住,才不會讓自己驚嚇過度的表情,僵得太明顯。
「雙雙!」沉玉蟬熱情的走過來抱住她。「好表妹,表嫂可想死你了,你在這里過得好嗎?咱們早就要來探望你了,都是你表哥做生意忙得不可開交,才會拖到這時候。」
「表妹,好久不見了,對不起,現在才來探望你,你不會怪表哥吧?」伍師兄含笑的目光里,隱隱含著不容駁斥的深情。
「怎麼會呢?我見到你們……高興都來不及了呢。」
其實是想哭都來不及!
喬雙雙嚇都嚇死了,腦袋瓜一團混亂,萬萬沒想到,伍師兄和玉蟬師姐兩人會佯裝她的親戚上門來。
自己是個孤兒,舉目無親,哪來的表哥表嫂?這件事斐冷羿知道得一清二楚。
師兄和師姐這麼做,等于擺明了告訴人家,他們是冒充的,斐冷羿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兩人是她的同伙。
她心驚膽顫的望著斐冷羿,他的笑容始終一派優雅。
「難得娘子的表哥表嫂遠道而來,定要為二位接風。」
「不,不用了,表哥表嫂只是來看看我,他們等會兒就走了。」
「不急不急,咱們是特別來探望你的,還沒和表妹好好聚聚談心,怎能那麼快就走呢?是不是?」沉玉蟬道,暗地里瞪了喬雙雙一眼。
喬雙雙忙又改口道︰「那麼去玉寶樓好了,那兒是咱們這地方最有名的餐館了,我帶你們去嘗嘗。」
「何必破費呢?山珍海味咱們吃厭了,只要能在這兒用幾道家常小菜,就心滿意足了。」伍師兄道。
「親家客氣了,若是敝莊只準備幾道家常小菜招待貴客,倒顯得我這當家小氣了,是不是,娘子?」
隨著那笑容越加親切有禮,喬雙雙背上的冷汗就越多,偏還得強作鎮定,因為她曉得,只要自己泄漏了半分,斐冷羿勢必殺了他們。
「如果不麻煩的話……」
「娘子這麼說可見外了,他們是娘子的表哥表嫂,為夫理當好好招待二位。」
「那咱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哪兒的話,不如兩位今晚就在敝莊住下如何?」
喬雙雙禁不住暗自抽了口氣。
「不好啦,表哥表嫂還有要事,恐怕無法——」
「咱們哪有事呢?就算有天大的要事,為了表妹也要空出來,何況咱們是特地來探望你的呀!」沉玉蟬又瞪了她一眼。
「既然如此,請兩位務必在莊里多住幾日。」
不讓師妹有開口機會,沉玉蟬搶先道︰「謝謝莊主的盛意,那咱們就不客氣了。」
斐冷羿溫柔的看向妻子,唇上的笑容始終那麼俊雅迷人,舉止溫文儒雅。「就麻煩夫人,帶表哥表嫂到客房去,你們許久沒見,一定有很多‘話’想要聊聊,是吧。」
他神情越是溫柔,語調越是輕柔,喬雙雙心中就越叫苦,偏還得配合他強裝出笑臉。
「是呀,表妹,表嫂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呢,難得相聚,咱們倆一定要好好促膝長談。」
喬雙雙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被玉蟬師姐拉著走。
老天爺呀∼∼這下子大禍可要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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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雙雙在房里著急的來回踱步。
伍師兄和玉蟬師姐在莊里住下了,想也知道,他們混進來,當然是為了刺殺斐冷羿。
事實上,他們根本殺不了他,因為他們的身分已經暴露了卻還不自知,偏偏她又不能說,也不曉得斐冷羿為何明知那兩人是刺客,卻讓他們住下?
她不希望伍師兄他們死,也不要斐冷羿受傷,這可怎麼辦才好?
在房里來回定了一個時辰,她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任何解決的辦法。
不行,她受不了了,干脆直接找斐冷羿開門見山地問清楚好了。
心意一決,她拎起襦裙跨出花廳,決定去書房找斐冷羿;但尚未跨出門,一個人影突然閃入,來到她面前,令她不由得一怔。
「伍師兄?」
「師妹。」
「你……你不可以來這里呀。」
「我想見你。」
「這里是我的閨房,萬一被人看到,會被誤會的。」
「你放心,沒人發現我進來,而且這兒隱密,才方便講話。」
她心下著急,但為了盡快打發他走,只好道︰「好吧,有什麼話,你快說。」
伍師兄將一個黑色的瓷瓶遞給她。
「這是什麼?」
「唐門毒藥。」
她心一驚,抬頭望著他。「這……」
「這毒藥得來不易,它無色無味,即使銀針也試不出它的毒性,一滴便足以致命,找機會把它加進晚膳里。」
「不行!」她說出口後,便驚覺自己回答得太快,果然瞧見伍師兄錯愕的表情,忙接口道︰「在晚膳下毒,豈不連你們也中毒了?」
原來師妹是擔心他啊,伍師兄心喜道︰「放心,我和玉蟬師妹會先服下解藥,你也是。」說著,又拿出白色的瓷瓶交到她手里。
「這是解藥,記得飯前半個時辰內服下。」
她呆望著雙手中的小瓷瓶,一個是毒藥,一個是解藥,為免師兄疑心,遂將兩樣東西收好,假裝應允。「我盡量找機會下手。」
「千萬小心,嗯?」
「我知道,你快走吧。」她催促著,心中只想趕快打發他走,先假裝答應,再想辦法拖延。
豈料,門外的腳步聲讓才走到門邊的兩人,同時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