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蜜雅每天的工作,就是學習吸血鬼該有的全部知識。當她還是正常人時,從來沒想過血液的味道分很多種,現在成了半個吸血鬼,她的鼻子和嗅覺變得更加靈敏,每一種血型的味道都不同,肚子餓了,只要到隔壁繞一下,挑一瓶她想喝的口味就行了。
鐘易倫給了她鑰匙,讓她可以自由進出他的屋子,據說,他除了房間里珍藏的血瓶之外,還有另一個血窖在歐洲,那兒的數量更多。
對鐘易倫了解得越多,她越是佩服,因為他簡直是個天才。
他會說二十多種語言,不只習醫,還懂商業、會計、文學、物理、化學,他還會各種樂器,舉凡小提琴、鋼琴、電子吉他、打鼓,他全會。運動方面更多了,不管是溜滑板、賽車、體操,他幾乎無一不能。
「如果你活了三百多年,也會跟我一樣什麼都會,沒什麼稀奇的。」
「可以活很久不會死,還可以保持年輕,除了必須喝血這一點有些討厭之外,其實想想,也挺不錯的呢。」
「是嗎,你覺得不錯?」他輕笑,那笑意,不知怎地,給人一種哀傷的淒愴感。
她抬頭望著他,月光將他立體俊美的面孔照得更加神秘誘人,如果以藝術的眼光來欣賞,她承認,他真是英俊。
現在是午夜,她陪著他,一塊坐在大樓的屋頂上,看著星空月色,以及遠處燈火零星的台北夜景。
靠在他懷里,享受這份寧靜,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她心中暖暖的,說不出的甜蜜,她發現自己很喜歡像這樣依偎在他懷里,听他說著過去的故事。
「你覺得不好嗎?」她听得出來,他語氣中有著一絲無奈的感傷,不同于平日的吊兒郎當。
他好听的嗓音,投入靜夜中。「如果你發現,長夜永無止境,不管做任何事,永遠都有再一次的機會,沒有死亡的恐懼時,也同時失去活的樂趣了。沒有緣起,也沒有緣滅,那時候任何事對你而言,都失去了意義,因為上帝拿走了你的時間,等于放棄了你,留你在這世上,漫無目的的一天度過一天,可悲的是,你的喜怒哀樂還存在。」
听似輕描淡寫,卻令人沒來由的心中一痛,她突然想到他曾說過的話。
「時間和金錢,對一個不會死去的吸血鬼而言,是沒有意義的。」
她明白他的意思,當一個人擁有全世界時,再也沒有可以挑戰的東西出現,那種孤寂會消磨人心。
人生的立思義,在于有限的生命,因為有限,才會珍惜每個時刻和機會,一旦生命永無止境時……天哪!她沒來由的背脊泛寒,無法想象那種失落感,有多麼令人痛苦。
這一瞬間,她感到他的悲傷,扯痛了心口。
「你還有我啊。」她沖動的握住他的手,月兌口而出。原本望向遠處的眸子,收了回來,直直盯住她,充滿了驚喜,大掌也反握住她的小手。從他唇角揚起的弧度,她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
「別想歪,那是因為你對我很好,也很溫柔,所以我也會對你好。」
他眼底的目光一黯,唇角依然掛著笑。「說得好像你在報恩一樣。」
她咬了咬唇,猶豫了下,才靦眺羞澀地說︰「也不盡然啦,當然也是……挺喜歡你啊。」
黑眸底又燃起了光芒。「只是喜歡而已?」
她羞澀的避開他的目光,低頭輕靠在他懷里。
「我所交過的男朋友中,只有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她回想過去所交往的每一段戀情,不由得感觸良多。
「以前談戀愛,只要是我的男朋友,我就會對他很好很好,無私的配合他、寬容他,一點都不嫌苦,只要對方開心,我就開心,而且我以為對他好,對方就會回報我,事實上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她的內心有無限的感慨,記憶拉回到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開始檢討自己。「我發現,似乎我越是對對方好,對方的要求越是永無止境,好像不管我怎麼做,對方都不滿意,還說如果我真的愛他,就該……」說到這里,她瞧了他一眼,臉兒的微紅,泄漏了她的不自在。
他一下就明白了,唇角咧開了笑。
「很正常。」
「為什麼男人都那麼色?」
「這你得問造物者,那是他的杰作。」
她瞪了他一眼,有點又氣又好笑,居然賴給上帝。
「我有我的堅持。」
「干得好。」他稱贊一句,在她頭發上香一個,雖然他本身沒有處女情結,但是他真的很高興,沒有男人踫過她。
她嘆了口氣。「我後來終于明白,是我的愛,寵壞了他們,這是什麼世界?女人對男人越好,心甘情願的付出,男人卻不領情?」
「不是所有男人都這樣。」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小聲回答。「我知道。」
大掌勾起她的下巴,讓她的眼看著自己。
「為什麼對我說這些?你想傳達什麼?」
她心中一跳,想不到他竟然有感應,知道她說這些話,另有他意。
這算不算心有靈犀一點通呢?
「一開始,我對你並不好。」
「那倒是。」他點頭。
「我……好嘛,我承認、我對你是苛刻了些,也時常沒給你好臉色看,甚至對你很凶。」說真的,她為此感到愧疚,因為鐘易倫對她越好,她反而對他壞,有時候還欺到他頭上。
這麼做,她跟過去那些男友的態度有何不同?
鐘易倫可憐兮兮地說︰「不只凶,你還咬我。」他身上有無數的咬傷,別人看見,還以為他倆打得火熱,殊不知,那是他偷吻她的代價,從嘴唇攻城略地一路往下,吻到她的胸脯、她的小骯,需要冒著多大的風險!因為不曉得喝了血的她,多久會醒來,每次清醒的時間都不一樣,一次比一次短。一個巴掌算是小意思,小女人咬起人來才恐怖。
「都要怪你啊,叫你不要趁我喝了血,神智不清時來佔我便宜,你偏不听。」
她其實不想對他壞的,可知道這麼做,她心情也不好啊。
他笑了,因為听出了她責備的語氣中,含著撒嬌,她並不是真的怪他。
「好,是我不對。」
他嘴上認錯,但她曉得,他還是會照做,這人呀,越來越拿他沒轍了。
「我這樣凶你,為什麼你都不會生氣?」
「你說呢?」他不回答,把問題丟回去,讓她自己去想。
她嘟起嘴巴,有些兒任性。「你知道嗎?你不生氣,讓我很苦惱耶,我對你並不好,你卻一直對我好,是存心要讓我愧疚嗎?」
他可曉得、他越是對她溫柔,對她百般討好,就越讓她迷惑了,不明白這男人到底是真的喜歡她,還是只是玩玩?
「我長得並不美,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我長得很帥,你又為什麼不喜歡我?」他反問。這不是她要的答案,禁不住搖頭,莫名的生氣起來。
「我不要這樣,我不喜歡對你凶,也討厭你都不介意,我不要。」
他詫異的看著她,審視她不安的眼神,緊緊抓住她的手腕,讓她正視他的眼,像是突然明白了。
「你愛上我了。」
她愣住,隨即咬了咬唇。「胡說八道,才沒有呢,我累了,要去睡了。」
想逃?沒那麼容易,當發現她的感情後,他驚喜交加,豈容她逃避!一把將她摟回來,俯下臉,在封住她的唇瓣之前,低聲吐了句。「撒謊。」
鐘易倫狠狠吻住她,他真正想吻的,是清醒中的她,這也是她頭一回沒有掙扎,柔順的任由他索取,沈淪在他強烈的男性氣息當中。
她不曉得他有多高興,小女人終于對他敞開心房,把心給了他,他不要一個看上他外貌的女人,而是真正接受他的人,愛他的全部,包括他是吸血鬼的事實,這對他非常重要!是月色太美?還是氣氛太浪漫?她的心跳好快,身子暈暈然的發燙著,情不自禁的兩手悄悄爬上他的肩,她以響應的吻,來代表言語上的回答。
是的,她是愛上他了,愛上這個活了三百多年的俊美吸血鬼。
雖然她現在有吃有住,不需要賺錢養活自己,但是江蜜雅還是想找份工作,總不能每天無所事事當米蟲吧?
何況,鐘易倫和杰森兩人也都有自己的工作,易倫選擇了當外科醫生,杰森則選上驗尸官。
兩種身分,既方便他們收集食物,也是適合大夜班的工作。
那麼她呢?她該找什麼工作才好?
雖然她不怕太陽,還像個正常人一樣,但因為男友只能晚上活動,使得她白天猛打瞌睡,往往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為了配合易倫的時間,她決定找個晚班的工作。跟血有關的工作她是不敢踫,畢竟她的自制力沒有他們好,看見血肉淋灕的畫面還能面不改色,果然是三百年以上的道行,至于她,就免了吧,還是找個符合她專業和興趣的工作。
到Pub工作是個不錯的選擇,很快的,她找到一份符合志趣的工作,位在台北東區的知名餐飲復合式Pub,缺一名女性服務生,時間從下午兩點開始,到晚上十點整,正好符合她的時間要求。
由于這家餐廳Pub頗具規模,裝廣設計時尚,里頭的男調酒師,一個比一個性格,一個比一個酷,也因此吸引了大批的女性來應征,一時之間,彷佛選美一般,辣妹爭艷,令人目不暇給。
江蜜雅打扮得並不時尚,因為她意不在帥哥,天天看著她那帥得不象話、酷得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友,加上他那個總是打扮頂尖時尚的外國伙伴杰森,這些調酒師在她眼中,實在不算什麼。她意在當一名調酒師。自從發現自己的味覺和嗅覺特別好時,也帶給她意想不到的方便,如果她想要擁有自己的餐廳,多學一項調酒技能也是不錯的選擇。不過面對這麼多美女競爭,她並不抱太大的希望,而且她今天也打扮普通,只是穿了一件黑色合身T恤和牛仔褲而已。
想不到隔天,她就收到了錄取的電話通知。
她發現自己的運氣越來越好了,過去的霉運不見了,現在彷佛鴻運當頭,不管走到哪、做什麼事,都有好運發生,就連買個冰淇淋,店員也多給她一球,或是走在路上,都有男人來搭訕。
不知怎麼著,突然之間,她變得大受異性歡迎。
才到Pub上班第一天,每位調酒師帥哥便對她禮讓殷勤,就連客人見到她,也因為她而願意多開幾瓶酒。
不到三天,老板就來問她願不願意學調酒,鼓勵她從一個女侍者,升格到調酒師。
一連串的好運,讓她感到不可思議。仔細想想,似乎自從成為吸血鬼後,她的運氣就改了,不管做什麼事都很順利,好運上門,她當然不會拒絕,但唯一讓她苦惱的,就是異性緣太好了。
「對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不到一個禮拜,調酒師當中,深受女客人歡迎、人氣指數最高的阿凱,便殷勤大膽的追求她。
「沒關系,只要沒結婚,都有機會。」
但我不想給你機會呀。
江蜜雅並不希望和同事談感情,更何況她是死心眼的人,有了鐘易倫,她便不會三心二意。
「這不是結不結婚的問題,而是我很愛我的男朋友,除了他,我對其他人不會有興趣。」她很想委婉的拒絕,但是阿凱如此直接大膽的告白,讓她不得不也把話說明白。
她的拒絕,卻沒有讓阿凱打退堂鼓,反倒更加深了他的決心,對她的追求更加熱烈!他的高調作風,一下子就讓全Pub員工,甚至店里的常客,全都知道他在追求她。有人開始打賭,賭阿凱會不會成功;也有人嘖嘖稱奇,向來人稱辣妹殺手的阿凱,明明是個從不輕易對女人許下諾言的浪子,居然開口說想娶江蜜雅。
為此,江蜜雅困擾不已,她實在不明白,自己又不是絕色美女,為何突然桃花變多了?真邪門。
時值晚上九點半,再過半小時就下班了,她忙著收拾客人桌上的杯子,生意太好,她的動作得加快才行。
驀地,她感到一股刺人的視線,這視線像是要穿透她的身體似的,令她不由得擰緊眉頭。
她下意識的回過頭,望向視線的來處,卻不意與另一名男子的目光對上。
那是一個外國男人,有一對綠色的眼瞳,閃著祖母綠一般的光芒,他靜靜的坐在角落里,手里握著酒杯,一雙眼瞬也不瞬地盯住她。
江蜜雅僅是看了他幾秒,便轉開臉,繼續做自己的工作。另一名女侍者小鈺,跟她是同期錄取進來的辣妹,有著傲人的雙峰和美腿,靠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興奮的咬耳朵。「蜜雅,你看你看,角落的桌子坐了一個外國帥哥耶。」
「我知道。」
「他長得好帥啊。」像小鈺這種也是眾多男人追求的美女,瞧見那外國男子,也不免失神。
江蜜雅看了一眼小鈺,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別去招惹那個人。」
「哎呀,你有男朋友了才會這樣說,我還沒有男朋友呢,如果有機會,交個外國男友也不錯呀。」
「不是的,小鈺鈕,我覺得那男人很危險。」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有這種感覺,直覺不能去招惹那男人。
小鈺輕笑道︰「當然危險啦,簡直是致命的吸引力,就算只跟他交往幾個月,我也願意。」才二十一歲的小鈺,就跟時下的年輕辣妹一樣,追求快餐愛情,不問天長地久,只在乎轟轟烈烈,來Pub工作,就是希望可以交一個帥哥,若是有錢的更好。
「我去找他,幫我掩護一下,別讓老板看到。」不管江蜜雅的警告,她朝那外國男人走去,坐下來與他攀談,江蜜雅只好嘆了口氣,苦笑的搖頭,繼續收她的杯子。
終于,離下班時間只剩下五分鐘了,為了躲避阿凱的死纏爛打,她決定提前五分鐘開溜,故意從Pub後門落跑,因為她實在受不了阿凱最近假公濟私的追求方式。從後門偷偷溜走,她一心只想趕快離開,但空氣中飄來的味道,讓她怔住了。
她聞到血的味道,B型,年輕的女性,血味中還摻雜了雞尾酒,酒精濃度不高,原本要離開的她,忍不住尋著血味而去。
Pub後門的旁邊,是一條死巷,雖是公共用地,但由于附近沒有住戶,所以幾乎等于全部為店里所擁有,一般都用來堆放酒瓶和雜物,就連Pub人員也很少往這兒走。血味,便是來自那里。她緩緩繞過轉角,望向死巷的盡頭她終于明白為何當自己看見他的第一眼,會有危險的感覺了,眼前的景象令她渾身俱震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放開她!」她插起腰,氣呼呼的警告對方。「要是你敢吸她的血,我就不饒你!」尖尖的犬牙,變紅的眼,這個外國男人原來是個吸血鬼哪!又一個同類,同樣一張俊魅眾生的好相貌,居然跑到她的地盤來找食物?!
若是以往,她會嚇得汗水淋灕,雙腿發軟,可是現在,她只覺得生氣。
對方顯然被她毫不畏懼的態度給愣住,不可思議的盯住她,上下緩緩打量。
見對方只是詫異的盯著她,沒有任何動作,她不耐煩的說道︰「你听不懂中文啊?」如果他听不懂,這可麻煩了,她以為所有吸血鬼都像她男友一樣,精通各國語言,想不到也有吸血鬼很遜的,她只好盡量用最簡單的英文跟他溝通。
「You!」她指著他。「Don'thurtmyfriend!」這已是她能擠出最簡單的英文,再難的也不會說了,看來她得找個時間加強英文才行,似乎大部分的吸血鬼都是外國人,她的易倫也是個中西混血兒。
男子訝然道︰「你不怕我?」
「咦?原來你會說中文,早說嘛真是的。」她走過去,在他詫異的目光下,一把搶過已昏過去的小鈺。「不準對我朋友下手!瞪什麼瞪,把那難看的牙齒收回去。」
對方更加震驚了。「你也不受催眠?」他沒想到,竟然催眠不了她。
「我又不是沒見過吸血鬼,你嚇不了我,幸好是被我看到,要是被別人發現了,泄漏吸血族的秘密,小心其它同伴找你算帳。」
綠眼褐發的外國人一臉恍然大悟。「你是同族?」
江蜜雅只是瞪了他一眼,懶得跟他說話,徑自將小鈺先送回Pub里,一進門,好死不死又遇上了阿凱,一瞧見他那熱情的眼神,江蜜雅二話不說,把小鈺直接塞給他。
「小鈺喝醉了,麻煩你照顧她,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便趕緊開溜,絕不給阿凱有任何機會纏住她。溜出了Pub後,她直接坐了車回家,進門後,放下皮包,她跟往常一般習慣先進浴室梳洗。
從頭到腳洗淨全身後,她用大毛巾包住身子,正當她從浴室走出來時,陽台刮進一陣大風,吹亂了屋里的東西,她忙上前將落地窗關上,一一把吹倒的或是掉到地板上的東西拾起,心下奇怪,她記得有關窗呀……驀地心中一動,唇瓣禁不住逸出微笑,肯定是易倫溜進來了。
才這麼想著,她一回頭,不由得倒抽了口氣!因為的確有人溜了進來,但不是鐘易倫,而是那個綠眼褐發的外國男子。
此刻,他正站在她面前,翡翠般晶亮的眼珠子直直看入她的眼,露出虎視耽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