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的沉默太久，久得讓彼端也感覺到不對勁。

「可可你怎麼了？」

她回過神來，「沒事，如果你覺得悶，就來學校看我吧。」

「可可，你知道媽媽從來不會單獨出門的，你爸爸知道了也會不高興。」柔弱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又跳躍起來，「你有時間就回家來好嗎？把你的同學也帶來家里玩。」

安可看見教室里陸陸續續有同學回來，好像瞧見了莉莉的身影，連忙說︰「我知道了，以後再說吧，大家都不是很熟。」

「那個叫喻言的男孩子，很不錯啊，請他來家里做客吧。」

喻言？媽媽竟然把他記得這麼牢，她略一閃神看見門口果然是莉莉和他兩個人相偕走進來，不由得手指一收，緊緊地把手機握在手心。

「有機會再說吧，下午有實驗課。」請他到家里，有這個可能嗎？

「好吧，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幣斷電話，看見莉莉過來，指了指桌上的課本示意拿給她。

「要不要一起去實驗室？」莉莉拿過課本問她，口氣不像敷衍，倒很認真。

安可想已經拒絕了一次，如果再拒絕，難保莉莉不會發火，又說出些讓人不高興的話來，可她沒有心情應付她，雖然和以前相比，這幾天莉莉算是忍讓了。

于是收拾了一下桌面，拿起實驗冊站起來，「走吧。」

她是莉莉的Partner，原本應該和小米在一起的，不過被袁莎搶了先，而莉莉又是孤身一人，兩個人才湊在了一起，和莉莉搭檔的好處，是她只用在一旁看著，無須動手動腦，就有做好的成果給她。

兩人一起走進實驗樓，相互之間沒有說話，安可心想︰如果莉莉的性格可以平和些，就更完美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聰明的女生，在課業上非常厲害，如果脾氣能溫和些，就和他更配了。

優秀的人就應該和同樣優秀的在一起，她沒有自貶的意思，也不會自慚形穢，只是事實就這麼客觀地擺在眼前，自己還不至于眼拙到看不清。

實驗室里已經聚集了一些人，一進門就撞上他的視線，像被安了追蹤器一樣，怎麼都會撞上。

她原本想要趕緊避開，突然又覺得這樣做會顯得自己很矯情，讓他覺得她放不下。

于是當他對自己淺笑一下後，她便迎著他的視線，抿了抿唇，微微點了點頭算回禮。

和以往的程序一樣，莉莉做，她看，實在過意不去的時候，就做一下記錄，因為老師並沒有限定完成的時間，得出結果後就可以自行離開，所以大家都希望盡快完成。

「好了，記下結果。」

听見莉莉說話，她無精打采的臉一揚，這麼快就做好了？安可回過神趕緊拿出實驗冊填寫。

罷剛把實驗結果填寫完，一抬頭看見莉莉直盯著自己瞧，不由愣了一下。

「你怎麼還是心不在焉的？都這麼多天了，怎麼還是這個樣子？」

她，在說什麼啊？安可有些納悶。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她很正常，根本沒有所謂的心不在焉。

莉莉坐下來才再開口，降低了音量︰「我真不明白你們兩個人在搞什麼？莫名其妙的！」說完她白了安可一眼，又繼續，「你們兩人要鬧矛盾，也別影響大家的情緒啊！我又不是受氣包。」

她想開口，莉莉卻沒有給她機會。

「還有安可你！你這個人真冷血，我把你當朋友，你當我是什麼？」

莉莉把她當朋友？她驚訝。莉莉竟會說把她當朋友，為什麼她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她還說自己冷血，這真是荒唐！

「你是我的同學。」

莉莉听她這樣說，極度不滿，幾乎要拍案而起！

這時候旁邊一組人突然無故叫了一聲，即刻就伴隨著有玻璃炸裂的聲音。還來不及反應，便听見莉莉也叫了起來。

頓時就亂成了一團，玻璃碎片和化學物質混合在一起四處飛散，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便听見莉莉的尖叫。

「啊！玻璃炸到我臉上了！」

安可一下子站起來把她拉到跟前，動作之急切快速，讓受傷的莉莉也不禁愣了一下。

「完了！」莉莉的手死死地捂住傷口。

安可怎麼都看不清她到底傷得如何，心里一急就喊︰「老師！」

喊完後偏頭看見老師已經跑過來，另一邊喻言也聞聲走了過來。

「怎麼回事？」

「我毀容了啦！」莉莉大聲地尖叫起來。

實驗室開始混亂，逐漸有成一鍋粥的跡象。

旁邊那組罪魁禍首也閉不吭聲，老師一看他們桌上的殘渣碎片，大怒，「胡鬧！誰讓你們這麼做的！」

竟然把浸了酒精的布塊塞進試管里，堵上塞子，把試管放在酒精燈上烤！

闖禍的兩個男生不敢答話，安可沒來由地心里覺得急躁，喊出了聲︰「先送莉莉去醫院！」

老師才好像醒過來，明白當前最重要的事是做什麼，剛想開口便听見學生部長的聲音。

「我送她過去，你們讓開一些，別圍著。」

莉莉除了剛開始的時候激動了一小會兒，後面幾分鐘都癱坐在座位上，圍觀的同學自動讓出道，他幾乎是把莉莉架起來走，因為莉莉怎麼都不肯放下捂住傷口的手，這給喻言的行動添加了諸多不便。

安可看見兩人行動困難，轉頭果斷地對著莉莉說︰「放開手，沒事的。」

莉莉的表情很奇怪，「不放！血會流出來！」

其實她是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的傷口，覺得很丟臉。實際上，她一直捂著，根本沒人知道她傷勢如何。

安可豈會不了解她，一股氣沖上心頭，「你想破相你就繼續這樣做吧！想被細菌感染你就繼續捂著吧！你認為你的手很干淨嗎？」

莉莉一听，想起自己剛剛才做完實驗，手上恐怕還殘留著化學藥劑，條件反射下意識把手放下，忘記去計較安可凶惡的語氣。

但少根筋的人只有她，其余的人都愣了一愣，覺得稀罕，安可發脾氣？還這麼凶？

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听見她對自己「命令」︰「你背她去。」

此刻老師也在一旁催促，他也只好暫時放下心中疑惑與怪異的感覺，背上莉莉。

「放心，不會破相的。」她堅定的語氣安撫了莉莉慌張的情緒。

但後者還是孩子氣地叫著︰「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

安可輕輕地看了她一眼，「基本上你的傷口連縫針都不需要，只要消毒，上些碘酒，然後用紗布包扎好，就可以了。」她輕描淡寫地對莉莉說，對整個程序熟悉得仿佛自己就是醫生，而莉莉卻嚇白了一張臉。

喻言正準備離開，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問了她一句︰「你沒事吧？」

她一愣，這時候問這些話有些不合時宜吧，應該刻不容緩送莉莉去醫院才對，怎麼關心起自己來？

她趕緊搖搖頭，看他背著莉莉快步離開，若是讓莉莉自己走，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

本來是一兩分鐘就該解決的事，竟拖了七八分鐘，真是烏龍。

圍攏的同學們又回到各自的位置上，老師因為要審問那兩個鬧事的男同學而宣布提前下課，大家一涌而出，安可正收拾東西，突然看見小米朝她擠眉弄眼，不知道她什麼意思也就不予理會。

這麼一個插曲，倒來得讓人措手不及。

如她所言，莉莉什麼事都沒有，處理及時，可能連小小的疤痕都沒機會留下。

他挑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坐著，可惜任行廣那雙雷達眼沒打算放過他。

「小子，喜歡就喜歡，你愁眉苦臉的樣子，看得大家心情都不好。」

喻言失笑，「胡說八道！」

任行廣嬉皮笑臉地跟過來，「你要勇敢地說出來，承認就承認，愛了就愛了，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他只是不想這麼早戀愛。」唯一的女生插話進來，任行廣眼前一亮，伸手就去騷擾百里煙。

百里煙瞪了他一眼，又比了比自己的拳頭，任行廣才模模鼻子灰溜溜地縮回喻言身邊。

「原來你是擔心早戀啊！小子，我說你好像也不小了吧——」

「行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開口打斷任行廣再繼續說下去，他的想法，用不著別人來剖析。

「你還不承認！」

任行廣還想再說，被百里煙拖住搖了搖頭，「讓他一個人待一會兒吧。」說著便拽著任行廣走開。

任行廣這樣一個五大三粗的魯男生，被一個小女生給拽著走，旁人看見覺得好笑，他自己卻樂滋滋的。

喻言開始還覺得一個人挺好，很安靜，突然就覺得有些煩，他想見安可，至少要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只是單純地想看見她，她理不理睬都無所謂。

這個念頭才剛剛冒出來，他又不自覺地去考慮方方面面的事，什麼都要考慮周到，這種心思縝密，有時候真的很讓人裹足不前，為什麼不能沖動一些？

這樣想著，他突然站起來準備離開，也不打算跟同伴打招呼，尤其是任行廣，讓他們發現了一定又走不了，這樣沒頭沒腦的舉動，還是第一次。

喻言繞回學校，又有一些茫然，果然，不經大腦的沖動是要不得的。去教室里一個人坐著當苦行僧嗎？還是去學生宿舍找她？好像都不是可行的方法。

打電話嗎？他有些猶豫，正在他猶豫的時候，一群三年級的學生，男男女女總共四五個人從他身側跑過去，其中一個人還狠狠地撞了他一下，連聲對不起都沒有就跑掉。

他微皺了皺眉，意識到可能又有學生在學校里鬧事，照理說他應該管，就算不管也該過問一下，可惜，他不認為自己有必要去渾水，紀律方面不是他的責任，況且三年級的學生是走在灰色地帶有特權的特殊群體，他也沒資格管。

于是準備掉轉頭，發現也沒有什麼去處，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按原路繼續晃蕩。

沒走多久便听見不小的爭執聲，無意中向吵鬧的地方掃了一眼，發現竟有不是本校的學生。

其中有一個很高很瘦的女生，他認得，以前也是「南陽九中」的學生，讀到三年級連畢業證都沒領就去闖蕩「江湖」去了。

據任行廣的形容，也是個很另類很獨斷專行的人。不知道是哪一方先惹事，竟讓這個女生再次踏進「南陽」。

他管不了也不想管，打架他不在行，也不喜歡這種暴力蠻橫的方式。以學生部長的身份去壓人？他還很愛惜自己的身體，不想被群毆。結論就是明哲保身，少管閑事。

喻言正準備離開，突然覺得眼角晃過一抹眼熟的顏色，距離比較遠，恍惚了一下，心想是眼花，邁開了半步，想想還是不對，偏頭仔細看了看，真是她！

她在那里做什麼？閑逛嗎？她不知道見著是非應該趕緊避開嗎？不僅沒有離開，還靠得那麼近，看得還那麼津津有味，聚精會神。

喻言心里難得升起些怒氣，有一種急切想把她拉到身邊的沖動，但是不能，一是因為太遠，二來他不想動作太大，把那些人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

安可！她以為是在看戲嗎？還是她自己也想進去摻一腳！

這個想法突然冒出來，他愣了一愣，更多的不是責怪，而是擔心，他得把她帶走，她還沒有看見自己，希望看見後不要拒絕，不過，即使拒絕，有用嗎？

喻言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慢慢地走近她身邊，她，還是看得很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