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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色戀曲 第九章

一名身著灰色西裝、拄著拐杖的老紳士走進宇信企業大樓。

身著玫瑰色制服的總機小姐起身詢問︰「我能為您服務嗎?」

「我想找你們總裁。」老紳士語帶嚴肅的說。

「請問您有預約嗎?我們總裁下午外出不知何時才會回來。」

「我沒有預約,不過他一定會見我。他不在,我上去等他。」老紳士無意間顯露的威嚴讓總機小姐不知該如何應對。

「請您等一會兒,我請示一下。」她拿起電話想打給水寒。

「不用了,找我兒子也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嗎?」凌國威不悅地阻止她。

總機小姐一听,一臉慌張的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您是……」

「算了,我自個兒上去等他。」說完,凌國威便徑自進入電梯,留下怔愣的總機小姐。

凌國威來到總裁辦公室,在秘書的位子上沒有看到水寒的人影,他不禁微蹙起眉頭。

這時辦公室里傳來談話聲,他輕輕地打開門,看見水寒與一名陌生女子正在使用承凱的電腦。

「把這輸進電腦,它就成了電腦的守衛員,有人試圖侵入電腦時它便會打得入侵者落花流水,但是它有個缺點,就是無法同時對付兩人一同的攻擊。你看,這樣它就陣亡了。」陌生女子邊說邊靈活的操作電腦。

「那多不好玩,海兒,有沒有更強的?」水寒嚷著。

「當然有,這只是最基本的類型。」海兒取出另一片光碟放入光碟機里。

凌國威的注意力全放在海兒身上,及腰長發扎成俏麗的馬尾,最吸引人注目的是那雙如晴空般澄澈的藍瞳,即使身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但她仍會是人群中的焦點。

「看,這個的特點就是靈活具攻擊力,但面對比較高桿的入侵者就不行了。」海兒沒兩下就打敗它。

「沒用。」水寒深覺無趣。

「或許上網比較適合你。」海兒微微一笑,取出光碟片,然後關機。

水寒搖了搖頭,「不要,萬一被騙那多劃不來。」

「沒那麼嚴重。」海兒抬頭發現門口站著一名老者,遂禮貌的問︰「請問您是?」

水寒聞言跟著抬首,在見著凌國威時驚駭的張大嘴。「舅……舅舅……您不是在瑞士嗎?」

他怎麼會回來?難不成有人通知他表哥的事?「我就不能回來嗎?」凌國威淡淡地掃了眼海兒,那種眼神令海兒皺起眉頭,那是鄙夷的眼神。

「當然不是。」水寒再怎麼刁蠻,在凌國威面前也只有收斂的份。「表哥出去了,一會兒就會回來。」

「我知道,我是專程來找你的。」凌國威伸手指著海兒。「我有話跟你說。」

海兒被他一看,心漏跳一拍,一抹冷意直竄上背脊。

水寒直覺事情有異。「舅舅——」

「水寒,出去把承凱叫回來。」凌國威打斷她的話,見她還杵在那兒,低喝一聲︰

「去呀!」

「喔。」水寒憂心忡忡的投給海兒保重的一瞥後,便走了出去。

「曲小姐,我是承凱的父親。」凌國威自行坐到沙發上,先自我介紹。「請坐。」

他指著對面的沙發。

「謝謝伯父。」海兒強自鎮定的坐下。

她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見著承凱的父親,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承凱,反倒是浩揚跟承凱還有九份像。

「不必客氣。」凌國威露出個笑容,一雙閃著精光的眼眸打量著海兒,他過于明顯的打量讓她如坐針氈。「曲小姐很漂亮。」

「謝謝伯父夸獎。」她得體的回道。

「這麼漂亮的娃兒配咱們家承凱未免太可惜了。」凌國威這句話教海兒心一驚。

丙然,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她緩緩一笑,「伯父,愛一個人是不會介意外表是否相配的。」

「愛嗎?」凌國威冷哼一聲。「承凱需要的不是愛,是一個可以幫助他、輔助他的妻子。而你,曲小姐,我們承凱是社會名流,絕不能讓你這個曾經身染毒癮又在精神病院待過兩年的女人毀了他。」

海兒腦子「轟」的一聲巨響,再也無法思考,可是凌國威無情的話語卻一字不漏的听入她的耳里。

她害怕的一天終于來臨,只是……

海兒直到此刻才知道她愛承凱有多深,她舍不得離開他,更不想因為這樣就離開他。

她是曾身染毒癮又如何?她不是戒了嗎?而且她又不自願的。她是在精神病院待過兩年,那又如何?她好了啊!而且比正常人過得還好。

這樣別人有資格說她嗎?除了承凱,誰也沒有資格。

「伯父,我想配不配這種事應該由我和承凱來決定吧?」她不卑不亢的說。

凌國威看她一眼,不為所動的說︰「說吧!你要多少?這種女人我看多了,以前也有一個像你一樣的,說她有多愛承凱,都是放屁,拿了我一百萬就拋棄他了。」

海兒握緊拳頭,克制自己的脾氣。「我要的恐怕伯父給不起。」

「除了承凱,你要人造衛星我也會給你。」凌國威闊氣的說。

「我要的只有承凱。」海兒不喜歡他護兒子的態度活像在保護商品一樣,她很懷疑承凱是怎麼長大的。

「難道你還不了解嗎?我們凌家不會要你這樣的媳婦,就算承凱硬要,我也不答應,而我不答應的事,承凱也別想忤逆我的意思,你听懂沒!」凌國威大吼。

海兒心一窒,差點說不出話來。

「我很懷疑你真是將承凱當兒子看。」她所熟知的父親應該是包容力大、溫柔且疼愛子女的,怎麼凌國威活像將承凱當成部下。

凌國威臉色一變,「曲小姐,你管太多了。一句話,你離不離開承凱?」

她緩慢而堅定的搖頭,「除非承凱要我離開他。」

「你以為承凱知道你那輝煌的過去之後,還會要你嗎?他是我兒子,最了解他的只有我,他一向是個完美主義者,不完美的東西他是不會要的,包括人。」凌國威露出一個微笑,滿意的看著海兒的臉色變得比先前更白了。「曲小姐,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你除了離開承凱之外別無他法,難不成你真要等承凱來趕你走你才甘願?你就干脆一點吧。」

海兒無言,許久之後她才道︰「反正早晚都是要告訴承凱,我不可能一直守著這個秘密,我想,由伯父您代為告訴他也不錯,我倒想知道承凱听完後的反應是什麼。」

凌國威臉色一變,這女人怎麼這麼頑固?

「如果沒有別的事,請容我先行離去。」海兒如游魂般的越過凌國威,走出辦公室,無視于水寒關心的目光,連她是怎麼回答水寒的詢問都沒有印象。

她一心只想離開,只想找個地方舌忝舐傷口,完全失去了警覺性。

一塊白布由後捂住海兒的口鼻,刺鼻的藥水味令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被「召喚」回來的承凱和和彥一腳踏進辦公室,水寒便朝承凱丟下一顆大炸彈。

「表哥,舅舅把海兒趕走了。」

承凱臉色一變,連忙沖進辦公室。

「怎麼會這樣?」和彥愕然的問。

水寒一想起海兒失魂落魄的樣子就鼻酸,不禁哭了起來。

「水寒,別哭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和彥心想一定是很重大的事,否則凌國威不會由瑞士飛回台灣。「我不清楚,舅舅一來就指名要和海兒談。可是不久之後,海兒就走了……和彥,我好怕海兒會發生什麼意外,她的樣子很不好……」水寒抽抽噎噎的哭訴。

和彥拍拍她的肩,「別哭了,我去找海兒看看她怎麼樣。」說完,他面有憂色的離開。

「父親。」承凱關上門,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凌國威。

「嗯。」凌國威點下頭,每次看見承凱,他總會有種錯覺,像是見著了陳麗雲——

他的前妻。

承凱像他母親,出奇得像,所幸他的個性像他。

「坐啊!杵在那兒做什麼?」

「是。」承凱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下。

「承凱,你把公司經營得很好。」凌國威笑道。

「謝謝父親夸獎。」承凱心急如焚,只想知道父親與海兒談了些什麼。

凌國威看出他的坐立不安。「想來你的年紀也不小了,該結婚了。」

「父親……」承凱明白這是他一貫的伎倆,他究竟跟海兒說了什麼?

「我看魏老的女兒魏美嵐應該很適合你。」

「父親,我……」他誰也不要就只要海兒。

「不好嗎?那可得再找人選了。」

「父親,不要再玩游戲了,海兒她……」承凱對自己承諾過要好好保護海兒的,可現在他卻讓她一個人面對父親,他可以猜到父親會用什麼法子逼走海兒,他一定也拿到那份資料了,不然依海兒的性子不可能輕易被逼走。

「我不會承認她的。你知道她的過去嗎?」凌國威目光冰冷的盯著他質問。

丙然,天!他怪自己怎麼不早跟海兒明說,偏要等什麼她自己跟他說,也不會……

承凱迎上他父親的視線,堅定的點頭,「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我仍是愛她。」

凌國威有那麼一下子的怔忡,曲海兒這女人竟然比他還了解承凱,但隨即沉下臉。

「我們凌家不允許有這種媳婦。」他用拐杖用力敲著地板,沉聲喝道。

「父親,我愛海兒,我絕不離開她。」

他的神情看在凌國威眼里,仿佛回到二十幾年前陳麗雲告訴他,她無法再待在他身邊時那種堅定的神情。

「曲小姐已經答應要離開你了。」凌國威不滿意的蹙起眉,看著兒子從沙發彈跳而起。「坐下。」

「不!」承凱心寒了。「你用什麼方法刺激海兒?你用什麼方法傷害她?」

承凱的模樣像一頭受傷且被激怒的狂獅,他不會讓海兒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他這輩子只要她,可是他父親這個該支持他的人,反而成了他和海兒之間的阻礙。

「我是你父親,不準用這種語氣同我說話!」凌國威大怒,他沒想到一向听話的兒子會反抗他。

「我恨你!你不是我父親,你從沒愛過我,我只是你的棋子,你用來報復媽的棋子!」承凱吼出這些年來藏在心里的怨恨。

「你說什麼?」凌國威用拐杖重敲地面,緩下語氣道︰「承凱,為了我們凌家著想,你千萬不能娶那種女人,听爸的勸,嗯?」

「父親,」承凱瞥瞥嘴角,「除了海兒,我誰也不要。」

「那麼你只有放棄宇信的繼承權。」凌國威搬出撒手 。

他只是挑挑眉,不以為意的聳肩,「公司可以再開,事業可以再創,但失去海兒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留下凌國威一個人呆愣在那兒。

「承凱,」和彥擋住他的去路。「海兒出事了,她的鑰匙掉在她的機車旁邊,人卻不知跑去哪兒。」

承凱臉色一變,接過海兒的鑰匙便在停車場跑去。

好……好可怕……

海兒縮在牆角,睜大眼想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找尋一絲光亮。

她緊縮著身子,想抵御發自內心深處驚懼的寒冷,她咬緊下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努力不去想那些面目猙獰的惡魔,努力的不讓黑暗淹沒她。

她不斷的深呼吸,借以緩和過快的心跳,但黑暗如影隨行的扼住她的頸項,奪去她的呼吸……

「誰……誰來救我……救我……承凱……承凱……」一顆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龐滑下,她微弱的嗚咽著。

不要……不要……她不要……救救她……好黑……好黑……

守在房外的人露出滿意的笑容。

「怎麼樣?」另一個同他一起看守的人問。

「嚇得要死,正在哭。」

「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狠?」另一個人良心不安的問。

「總比因為她而害我們被捉好吧!」他才不在意海兒的死活。「對了,你去通知BOSS說人我們已經到手了。」

「好。」那人看了眼漆黑的房間才離去。

「你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海兒耳邊響起。

海兒張開眼,仍是一片不見任何事物的黑暗,但她清楚的听到聲音,害怕的靠在牆角,雙眸不停的梭巡四周。

「誰?」

那聲音笑了,笑得令她很不安。「你是誰?」

「我是誰?我以為你應該會永遠記得我才對的,曲海兒。」BOSS輕聲道。

海兒如遭電擊的更加縮緊身子!認出這個聲音是五年前那個噩夢的源頭。「你……

你怎麼會……」

「不是你引我出來的嗎?曲海兒。」

她突然感到有個冰冷的東西劃過她的臉頰,她不禁瑟縮了下。

「你干什麼?」她鼓起勇氣,不讓心底的脆弱示人。

「我倒想問你想干什麼?光冀天使嗎?」

「光冀天使本來就是我的東西。」海兒瞪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手隨便在地上模,竟然模到一個長長的玻璃碎片,她暗自慶幸她沒亂動,否則還活不到這個時候就先一命嗚呼了。接著她一咬牙,憤恨的望著聲源處,「我拿回來是天經地義的事。」

她要親手結束這個噩夢!她再也不做逃避者!

「可惜,你再也要不回去了。」BOSS再次揚起笑聲。

「是嗎?」她語氣里的冷意讓BOSS心生警戒,下一刻,他的脖子便讓某樣尖銳的東西抵著。

「你……」BOSS十分訝異,但他話還沒說完,頸間傳來的疼痛讓他不敢再說下去。

「叫你的手下開門。」她低聲命令。

BOSS沒出聲,她手上一用力。「別以為我不敢殺了你。」

他立時打—個寒顫,海兒的聲音活像地獄回來的復仇使者,他不敢稍作停留,連忙叫手下開門。

門是開了,但進來的卻是一堆不認識的人,海兒讓突來的光線弄得眼楮刺痛,可她拿著玻璃只著BOSS的手一點也未稍移。

「讓開,不然我就殺了他。」海兒的眼楮逐漸適應光亮,話聲方落,她看見眼前的人是穿著警察制服的大漢。

這到底是……連BOSS也愣住了,他的人呢?

「海兒。」浩揚的呼喚隨著他的人影出現在她的視界中。

「哥!」海兒一看見他,不禁大大的松口氣。

她放開BOSS往他的方向奔去,BOSS見機不可失,忙取出暗藏在褲管里的槍朝她背後射去,「砰」的一聲,跟著是更多的槍聲響起,但海兒已經听不到。

她只覺身子一軟,所有的力氣都不見了,跟著視線變得渙散,然後她看見很多人,其中竟然還有承凱……她自嘲一笑,現在變成幻視了,她竟然看見承凱抱著她,朝她大喊大叫著。

她微牽動唇角,眼前一黑,墜入無邊的黑暗中……

「先生,麻煩你填一下住院資料好嗎?」護士站在病房門口問著承凱和浩揚。

浩揚拍拍承凱的肩,「我們一起去填。」

承凱點點頭,他必須找些事做才能阻止自己往最壞的方向想。海兒竟然會中彈,這是他們始料未及的,當他懷抱著昏迷的海兒時,他曾一度以為她死了,差點想就這樣抱著她一起死去。

幸好她還活著,活著呵!

「放心吧,醫生說沒傷到要害,但要休養一陣子,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浩揚邊說邊將海兒的證件遞給他。

「程莉芸?」承凱念出海兒母親的名字,這三個字的念音和他母親的名字幾乎一模一樣。

「她是我繼母。巧的是,她名字的念音跟我生母很像。」浩揚掏出一張照片,背後寫著「陳麗雲抱兒子浩揚留影」這幾個字。「我爸常說我全身上下最像他的地方只有脾氣,其余的全遺傳了我母親。」

承凱一見大驚,也掏出一張照片,同樣的女人,同樣的話,只是抱的嬰孩不一樣。

「我的媽媽也叫陳麗雲。」浩揚也大驚失色,兩人相望,以往旁人說他們倆像,他們不以為有什麼!承凱甚至不喜歡,直至今日……

「我的天!你是我那個同母異父的哥哥?」浩揚叫出聲,太……太巧了!

「你是……」承凱艱難的開口,他曾私下調查過母親的去向,知道她改嫁生下一子後去世,後來那一家人移民到美國,不知去向,但他確定自己有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沒想到……「我弟弟?」

兩人皆為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而震驚莫名。

浩揚含淚笑了,「難怪我對你有種親切感。你知道嗎?我爸常將你掛在嘴邊,說媽媽最大的遺憾就是未能將你帶走。」

承凱閉上眼,他知道……他就知道媽媽不會忘了他。

他張眼望著與自己相似的面容,開懷大笑,「願意給哥哥一個擁抱嗎?」

「當然。」浩揚好高興自己在這世界上還有親人,原以為這一生就只會有海兒這個妹妹,沒想到現在多了個哥哥。

兩人互相擁抱,同為遲來的親情欣喜,若不是海兒,他們倆恐怕是無法交集的平行線。

浩揚望著他,生澀的喚道︰「哥……哥。」

「弟弟。」承凱念著這不熟悉的新稱呼。

「曲先生,凌先生,曲小姐醒了。」看守海兒的警員前來報訊。

「看吧!我說海兒會沒事的。」浩揚朝他眨眨眼,「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承凱伸手拍拍他的肩,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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