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柏軒沉默良久,久到關仲弦以為他現在正是麻將的勝負關鍵時刻。
「你知道……」關柏軒的聲音幽然響起。
「嗯?」
「像你嫂子那樣的女人不多,就算是她妹妹也比不上。」關柏軒語帶玄機的說︰「你的眼楮要放亮點,我們可不是普通人家。」
必仲弦深吸一口氣,「哥,佑琳就是我這輩子最想要的女人了。」
誠如兄長曾經笑過他的,能跟他交往五年而不分手的女人,都該列入金氏世界紀錄。事實雖然不像兄長說的這麼夸張,但是關仲弦十分珍惜單佑琳。這段感情,是他此生最冀望、最不願舍棄的寶物。
必柏軒低聲咒罵了一連串的髒話。
「我會娶她。」雖然可能會是十年後。
「沒事干嘛放棄自由自在、可以隨便換女人的生活?只有你才巴不得跳下去。」
「不管你講什麼,我都會娶她,一定。」話說出口的同時,關仲弦也更加堅定自己的心意。
必柏軒狠狠的罵,用力的罵,罵完之後,改口道︰「趕快滾去世貿。」
說完,他掛斷電話。
兄長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不好。關仲弦做出這個結論,同時猜想可能是昨天晚上嫂子針對自己與佑琳的戀愛情事跟兄長展開一番討論,至于討論的結果……
雖然他已經向兄長表明自己的立場,但是還不知道怎麼說服佑琳,讓她點頭答應跟他結婚。
他輕嘆口氣,仰首望著天空,陽光閃亮得讓人無法直視,但溫暖得教人忍不住微笑。
真想跟佑琳帶著小老頭到公園散步,什麼話都不說也可以,只是靜靜的享受午後的陽光,不用怕曬傷,也不用怕爭吵。
兩心相依,有何為懼?
是啊!那麼……他到底是在怕什麼?
突然,有人從背後輕輕撞他一下,拉回了他遠揚的心神。
「抱歉。」那人輕聲道歉。
「不要緊。」
必仲弦將手機放進口袋,走進診所。
「醫生,請問還要檢查多久?」
確定小老頭必須留院一晚後,他看了眼小老頭,轉身離去。
必仲弦來到展場,並沒有想象中亂成一團的情景,反而因為宴會比較晚開始,賓客們相談甚歡,而延長一小時。
這只是個假象。
他先跟招待人員表白身分,並說明要找閔肇棠。
沒多久,一名穿著輕便的男子走了出來。
「關先生?」
「是。」關仲弦握住男子伸出來的手。
「我是閔肇棠,請往這邊走。」他帶著關仲弦走向角落隔出來的房間。「關先生,在進去之前,有些事情我想先說明。」
必仲弦點點頭,洗耳恭听。
「現在里面都是這次展覽負責各方面工作的人員,有些人晚上會睡在這里顧器材,今天我們到展場的時候,車子還在,但是開館後,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車子就消失了。」
必仲弦微皺眉,「沒有目擊者嗎?」
閔肇棠嘆口氣,撫了撫額頭,「請你等我一下。」
他走進房間,不一會兒,帶著一名穿著套裝的女子走出來。
「其實我當時不在,這位是車商那邊的負責人,孫小姐。」
他用眼神向孫小姐示意,要她將事情詳細的說一遍。
「……那輛車是讓賓客體驗用的,當時有賓客正在試開,只是當賓客回來,下一位賓客還沒上車,車子就不見了。我們都沒注意到車子不見。」
「這種事……是不是報警處理比較好?」關仲弦提出建議。一輛百萬名車就這樣平空消失,不是他能處理的事,他頂多介紹能處理的人。
「我們不希望驚動在場的賓客,只想查清楚車子到底是誰開走的。那輛車子有最先進的防盜系統,能夠不驚動眾人就開走,一定是知道密碼的人。」孫小姐說。
必仲弦想了一會兒,才厘清目前的狀況,「你懷疑是內賊?」
「我不知道,也許是防盜系統有問題,也許是我們自己太不小心,以至于在密碼解除的狀態之下被開走……」
「對,我們懷疑有內賊,也懷疑在場的所有賓客。」閔肇棠插嘴,「所以請你調查時,別忘了把我跟孫小姐也算進去,就連我們也不要相信。」
「我都說我沒有不相信你了,你……」孫小姐的情緒瞬間高張,氣到說不出話。
必仲弦明白了,這個案子不是他一個人就能解決。
「我可以提供這方面能幫忙的人,他們比我專業很多。」他拿出手機。
「可是車子已經不見兩個小時了,我們沒辦法把賓客再留下來,宴會最晚在三點一定要結束。」孫小姐言下之意是希望由關仲弦私下調查,若是問得出來更好。
「那輛車子是特別打造的車款,應該不太可能進到回收廠,市面上也只有幾輛相同型號的車子,那幾輛車子的買主都有登記,若是車子出了問題,得找這輛去補的話,也是可以循線追查,但是偷車的人不知道這點。」閔肇棠接口。
「所以你們才懷疑是展場里的人?」
孫小姐點點頭,看了閔肇棠一眼。
「我明白了,我還是幫你們聯絡這方面的專業人士。在此之前,是否需要與那些負責的人說明一下現在的情況?」
孫小姐點點頭,看得出來已經六神無主。
「我們進去吧!」閔肇棠拍了拍孫小姐的背。「關先生,麻煩你了。你先打電話,我們進去說一下。」
必仲弦頷首,打電話聯絡人。
不一會兒,孫小姐探頭出來,「關先生?」
「我好了。」關仲弦上前,「我已經聯絡了幾名現在能馬上接手的朋友,他們會在三十分鐘後趕到。」
「謝謝。」孫小姐擠出慘淡的笑容,「麻煩你跟他們解釋一下。」
必仲弦點頭,跟著孫小姐進入房間,里頭坐了幾個男女,單佑琳也是其中一名。
她見到關仲弦,臉上閃過一抹訝異。
必仲弦朝單佑琳示意,指了指頭頂。
她會意,差點笑出聲。
蘭皓成轉頭,看著單佑琳。
「沒事。」她輕咳兩聲,看著前方。
必仲弦環顧在場的眾人,「相信閔先生與孫小姐已經就現在的狀況跟你們說明了。」
「現在到底是怎樣?懷疑我們嗎?」
「當然不是,只是想詢問一些事情。」
「車子不見了,關我們什麼事?應該去問外面那些飲酒作樂的人吧?」
「是啊!而且車子是他們在開,我們又沒有機會觸模。」
「你們……各位,請先冷靜,我們並不是懷疑你們,而是希望你們能夠幫我們一起找出……」
「不是懷疑,還把我們聚在這邊干什麼?」
「閉嘴啦!」閔肇棠氣勢十足的大吼一聲,用力踢動椅子,椅子撞上牆壁,反彈回來,發出的響聲讓大家都噤若寒蟬。「都給我坐好,听關先生說話!」
孫小姐縮著肩膀,低著頭,坐在一旁,委屈的咬著唇。
水映瑤嘆口氣,站起身,「各位,車子不見了,我相信各位的清白,也相信孫小姐把我們聚集在這里只是希望我們能夠幫忙,大家都很辛苦,誰都不希望被冤枉,但車子是在展場不見的,車子不見就是對我們這幾天辛苦的侮辱,在場所有的人都有責任幫忙找尋。」
「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了,但是如果沒找到車子,我們要展出什麼東西?車展沒車,那又像什麼?來來來,都坐好,讓這位關先生說明一下,我們好繼續工作。」一名負責燈光舞台音響的男子也開口緩頰。
那些騷動的人听了,陸續坐下。
「不好意思,關先生,請你繼續。」
「謝謝。接下來,請各位幫忙……」
結果,到了宴會結束,他們都沒問出什麼。
沒有人看見車子是誰開走的,監視器也只有拍到車子出入的畫面,確定不見的時間大約是下午一點。
那時展場正熱鬧,每個人各司其職,也沒多余的心力去管車子的事。
連嫌疑犯也沒鎖定。
「可憐的孫小姐。」單佑琳打開小木屋的門,走進去。
「怎麼說?」關仲弦跟著走進去,看見一座特別訂制的原木吧台,後面流理台旁的台子上有個正在煮咖啡的咖啡機,咖啡香四溢。
「臭老板,又沒關。」她繞過吧台,拔掉咖啡機的電源。
「你的老板住在這里?」他的視線落在整排懸空的高級手工櫃子上,觀賞著上頭美麗的木頭花紋。
扁是吧台便佔了一大半的空間,吧台右方牆上掛著一條繡工精美的觀賞用毯子,毯子無風自動,想必後頭藏著一扇門。
「對啊!苞我來。」單佑琳掀開毯子。
必仲弦跟在她的身後,走了進去。
里頭又是另一番天地。
鎊式各樣叫得出名字跟叫不出名字的花草陳列在架子上,除了新鮮的花草外,還有用精美瓶子包裝的香水與香精,還有一些香氛產品。
這時,關仲弦才發現,先前他與董俊隻來的時候,走的是入口,而他們剛剛進來的地方是蘭庭集敘的後院。
走過陳列架,他看到一個收銀櫃台,櫃台不遠處有三張圓桌,供客人試用產品和飲用飲料,外頭的走廊左右各連接著和室,中間的空地則是一個自成天地的園子,石頭與流水,還有說不出名字的綠色植物,生氣盎然的隨風搖曳。
他環視四周,上前模了下走廊的木質地板,微微一笑,暗暗為這一切定了一個價位。
「為什麼說孫小姐可憐?」關仲弦隨意坐在走廊上,看著她在陳列架之間穿梭。
「她是這次車展的贊助商,這次車展的車子全都是她家代理的,不見的那輛車是最貴的,也是最稀有的。」單佑琳抱了一些香水瓶放到桌上,開始包裝。「車子不見,要是找不回來或是被拆裝分解了,她的損失是最大的。」
「一輛車不算小,竟然可以這麼光明正大的開走,犯人真是大膽。」
「所以我說她可憐。」包裝好香水,她將它們放回架子上,又拿了一些香氛產品,一一包裝。
「你在做什麼?」他發覺她很忙。
「做手工藝。」她邊說邊折紙盒,折好紙盒,再將那些香氛產品裝進去。
「呃,原來你除了賣花,還得幫忙做折紙。」關仲弦啼笑皆非。
「我老板的興趣非常廣泛,什麼都做得很好,特別喜歡插花、種花跟畫畫,所以你那位董小姐……」
「她是客戶,不是我的。」他連忙撇清。
「我知道。」單佑琳笑睨他一眼,「她曾經買過我老板的幾幅畫,我才會對她有印象。」
必仲弦深吸一口氣,「所以你是他的助理?」
「我是打雜小妹。」她自嘲的說,「不過跟在老板的身邊有個好處。」
「什麼好處?」
「就是每天回家見到你的時候,我都會覺得我更愛你了。」
「嗄?」他揚起眉頭。
「因為見到你,不管我的心情多不好,都會變得很平靜;不管我的心情多好,都會想跟你分享。」單佑琳甜甜的笑說。
「我也是。」關仲弦柔聲說道。
「嗯?」
「每次保護客戶,難免會遇到不愉快的事情,雖然我沒辦法說出口,可是只要想到你,就會心情平靜,面對再機車的客戶,都會忍受到時間結束,等候回家見到你的時候。」他的耳朵都紅了。
單佑琳嗔瞪他一眼,臉也跟著泛紅。
「我去展場之前,我哥有打電話給我。」
「是喔!」她好不驚訝,睜大眼楮,「我姊今天都沒消沒息,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反對我們在一起?」
「佑琳。」關仲弦變得緊張。
「嗯?」
「你可不能因為你姊反對,就……就要跟我分手……」他明白因為他們兩人相似的背景,使得兄姊說的話對他們來說有如天听,「我……我還沒想到原因……」
突然,他怔住了,有道靈光閃過他的腦海,好像老天垂憐,讓他終于了解自己為何在她提議結婚時遲疑了。
「你在說什麼啊!」單佑琳噗哧一笑,「就算我姊反對,我也不會跟你分手,除非是你……」
「我不分手。」關仲弦臉色刷白,急急開口。
「你在急什麼?我只是假設。」她微微一笑,把包裝好的香氛產品放好,然後拿出報表,記錄著架子上的物品。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欲言又止的凝視著她。
「怎麼了?」她看他一眼。
他沒說話。
單佑琳專注的清點產品數量,一一對照,然後簽名。
「好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他伸手拉住她。
「仲弦?」她面露疑惑。
必仲弦還是沒說話。
「呃……你肩膀痛嗎?」他不說話,她只好用猜的。
他搖搖頭。
「冷到說不出話?」夜晚山里的溫度總是比平地低個幾度。
他還是搖搖頭。
「那?」到底怎麼了?
「佑琳,我們結婚吧!」關仲弦緩緩的說。
單佑琳失笑,「我不是說……」
「我知道,我已經知道了。」
「這麼快?」她眨了眨眼,忍不住捏自己的臉頰。「不是作夢……你是怎麼想到的?」
「剛剛發現的。」他還嫌太晚察覺呢!
單佑琳盯著他,等著他說出原因。
「我怕……」關仲弦慎重無比的開口,「我怕結婚之後,我們都變了。」
他畏懼改變;畏懼目前的生活會因為結婚而有任何的改變,深怕這樣的改變到最後是兩敗俱傷的結果;畏懼結婚之後,因為身分的不同,失去現在的自由與尊重;畏懼太多太多未知的未來……
單佑琳低下頭,執起他的手,臉頰摩挲著他溫暖的掌心,「那現在呢?」
「我還不知道。」關仲弦也沒想到原來自己是這麼一個懦弱的男人。「但是未來的事,誰又會知道呢?」
她情意深切的笑了,「其實我也很怕。」
他撩開她的頭發,撫著她的耳垂。
「我一直覺得事情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不過我很怕你真的讓我等十年。」
必仲弦笑著敲了下她的額頭。
「喂,會痛耶!」單佑琳嘟起嘴巴,捂著額頭。
他還不罷手,捏住她的鼻子。
「喂!」
他抱住她,「雖然沒有戒指,也沒有鮮花,但是我們結婚吧!」
單佑琳圈住他的腰,听著他的心跳聲,「真的要結婚嗎?」
「如果你不怕跟一個向來談戀愛都談不過三個月就分手的男人結婚三個月也離婚的話。」關仲弦自我解嘲。
「呿,我已經為你破除這個魔咒了,請相信真實身分是公主的打雜小妹,好嗎?」她綻放笑顏,捶了下他的肩膀。
他眯眼,微笑。
「所以你再問一次。」
「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
「真的願意?」
「願意。」
「不後悔?」
「不後悔。」
隨著關仲弦的問題,他們愈靠愈近,最後四片唇瓣貼合,誓言化為一串熱吻,烙進彼此的心底,寫下最真的愛語。
「呃……所以你覺得是誰偷走車子?」單佑琳突然想到,好奇的問。
「我心里是有幾個人選,不過都需要證據。」提起這件事,他就煩惱。
單佑琳也沒再問,對她來說,車子不見只是一則發生在身邊的新聞,重要的還是與關仲弦攜手走向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