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熱鬧的PUB里,動感的音樂震耳欲聾,舞池里擠滿了隨著音樂舞動身體的男男女女。
在吧台前有個穿著名牌西裝、打領帶,彷佛自某個正式場合逃出來的男子,一杯接著一杯猛灌酒。
原本一個男子在PUB喝悶酒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這個在吧台猛灌酒的男人卻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男子長得並不帥,卻十分有個性美,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雙斜飛入鬢的單鳳眼,和左耳上那一串銀色的耳環。
那一串銀色耳環是獨一無二的,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男人佩帶——夏火國際集團里的首席調香師步兵。
他為什麼會在這里買醉?這是許多在場的女人想要知道的事。
雖然許多女人都想接近他,卻沒有人敢確實的采取行動,一來是因為步兵並不是一個和善的人,二來謠傳他是個同性戀者,所以不論他多麼有魅力,都始終沒有人敢越雷池一步。
據說,他的情人是夏火國際集團的首席女裝設計師——弓箭,因為沒有人可以證實,所以謠言終究只是謠言。
「再給我一杯威士忌。」步兵槌了一下吧台。
「先生,喝太多酒會傷身體的。」酒保好意地勸說。
步兵瞇起眼楮瞅了他好半晌,不悅地低吼,「怎麼?嫌錢賺太多,不想作我的生意?」
「我沒那個意思,只是好意……」酒保吶吶地回話。
「少唆!」他不耐地揮揮手。「再給我一杯威士忌。」
此時此刻,他只想一醉解千愁。
箭今天結婚了!
從此他只屬于慕放歌一人的。
懊死!為什麼會是慕放歌?她究竟有什麼好?為什麼箭會愛上她?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愛箭的人啊!「是。」酒保依言而做。
雖然他和箭一樣都是男人,而且還是同母異父的兄弟,但是,愛情是不分性別的,愛上就是愛上了。
他討厭慕放歌,她搶走了他的箭。
要是她不存在就好了,箭最關心、最在乎的人還會是他。
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和母親因為飛機失事的意外而過世,他變成舉目無親的孤兒,那時大他六歲的箭來孤兒院找他,帶他回去一起生活,所以,在這個世界上,箭是他最重要的人,也是他最愛的人。
雖然不甘願、雖然憤怒……但是,他明白箭是真的愛上慕放歌了,他也曾試圖破壞他們的感情,卻仍舊拆不散他們,或許這是天意吧!
他不想讓箭恨他,所以只好忍著心痛祝福他們了。
酒保又送上一杯威士忌。
步兵端起酒,仰頭一口飲盡,辛辣的液體滑過他的咽喉,卻像白開水一般平淡無味,是他的感覺已經麻痹了吧!
「介意我坐在你的旁邊嗎?」驀地,一抹低沉有磁性的嗓音響起。出聲的是個高大的金發男子。
「呃!」步兵打了個酒嗝,頭也不抬地道︰「要坐就坐,椅子又不是我家的,問我做什麼?」
男子不以為意地在步兵的旁邊落坐,朝酒保道︰「給我一杯馬丁尼,這位先生喝什麼也給他一杯,我請。」
酒保覷了步兵一眼,似乎在等著他的響應。
步兵先把酒杯遞出去,才轉頭看向那有低沉嗓音的主人,「我不喝陌生人請的東西,呃!」
「我們曾經見過面,不算是陌生人。」男子微微一笑。
見過面?步兵瞇起眼楮打量他好半晌,腦海中卻沒有任何印象,「我不記得了。」
他懶得再動腦筋。
「我叫尼克﹒道格拉斯,也是個調香師。」他主動地作自我介紹,「我們曾經在一場宴會中踫過面。」
他沒好氣地抬起眼,「誰問你的名字來著?」
他沒興趣也沒必要知道他的名字,只要他識相地滾得遠遠的,別來煩他就好了。
雖然踫了一鼻子灰,尼克﹒道格拉斯依然不以為忤,「只是一杯酒而已,沒什麼大不了,況且還是經由酒保倒的酒,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他輕啜了一口馬丁尼。
步兵瞟了瞟他,「這一點點酒錢我還付得起,沒有必要讓你請我。」
這人究竟有什麼目的,附近的空位子那麼多,為什麼非得要坐在他的身邊不可?又為什麼無緣無故的請他喝酒?
「我知道你心情很差的原因。」
步兵不想搭理他。
尼克﹒道格拉斯微微傾過上半身靠近他,「因為夏火國際集團旗下首席女裝設計師弓箭今天結婚,對吧!」
步兵霍地轉頭瞪著他,口氣惡劣地咆哮,「關你什麼事?離我遠一點,別來煩我!」
左耳上的那一串銀色耳環因為他激烈動作而晃動,發出的「叮叮」清脆聲音立即被PUB里的吵雜聲給淹沒。
「你現在需要有人陪。」尼克﹒道格拉斯依然是好聲好氣地說。
「那個人不會是你。」毫不留情地撂下話後,他又徑自灌起酒來。
他愛的、在乎的人只有箭而已。
「我可以體會你被人背叛的心痛……」尼克﹒道格拉斯自以為是的話被突兀地打斷。
「誰背叛我了?」他慢慢地轉過頭去,森冷的目光像銳利的劍朝尼克﹒道格拉斯狠狠地刺去。
「除了弓箭還有誰?」他似乎沒有察覺到步兵的不悅。
只要不是瞎子,任誰都看得出步兵對弓箭的眷戀和佔有欲,他若不是愛著弓箭,那這一切又該作何解釋?
下一刻,步兵就粗魯地揪住他的衣襟,陰惻惻地道︰「這是我和箭的事,別人沒有資格論斷些什麼,況且,箭並沒有背叛我,听清楚了嗎?」他呼出的氣息混著濃濃的嗆鼻酒味。
從一開始,箭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過他——這一輩子兩人都是最親密的兄弟,意即是不可能再有其它關系。
是他貪心地想要獨佔箭,不想被別人搶走。
他不要別人誤解箭。
「清楚。」尼克﹒道格拉斯的手搭上步兵的腰。
步兵揮開他的手,「滾開!」
他若無其事地收回被揮開的手,「我注意你很久了,我們是同一類的人,既然弓箭已經心有所屬,你何不敞開心胸來接納我?」
接納他?這麼說來他也是同性戀者!
步兵冷眼地打量他好一會兒,「你不合我的胃口。」沒有人可以取代箭在他心中的位置。
語畢,他隨即起身準備離去,借以擺月兌尼克﹒道格拉斯的糾纏。
「呃、呃……」他一連打了好幾個酒一嗝。
尼克﹒道格拉斯抓住他的手,「等等。」另一手趁步兵不注意的時候在酒杯里丟了個小藥丸。
「放手。」他是有些醉了,但是,要擺平一個人仍綽綽有余。
尼克﹒道格拉斯端起兩杯酒,以退為進地道︰「即使當不成情人,我們也可以當個朋友,不是嗎?我敬你。」湛藍的眼眸中閃爍著不尋常的光芒。
而步兵因酒精的麻醉喪失平常的敏銳,不疑有他地接過那一杯酒,「我喝了這杯酒,你就不會再纏著我?」
「沒錯。」屆時,他就是他的人了。
有時候要達成目標得耍一點小小的手段。
「好。」步兵舉杯打算一飲而盡。
「不要再喝了!」一雙小手打掉他手上的酒杯,杯里的酒灑了一地。
尼克﹒道格拉斯的臉色微微一變,這個丫頭竟然壞了他的好事!
他好不容易才有這個機會接近步兵,說不定還能得到他,現在卻被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給搞砸了,該死!
步兵瞇起眼打量身邊的女子,「是你!」
突然冒出來的女子看起來很年輕,鵝黃色的禮服將她粉女敕細致的肌膚襯托得更形誘人,瓜子臉上有一雙圓滾滾的大眼楮,搭上又長又翹的睫毛,再加一張鮮紅欲滴的櫻桃小口,儼然像個自童話故事里走出來的公主。
鮑主的名字叫江脈脈。
她是弓箭的表妹,是從他父系血緣延伸而來的親戚,和步兵沒有絲毫的血緣關系,她從第一次見到步兵就對他情有獨鐘了。
從此,其它男人就再也進不了她的眼。
「今天是表哥的大喜之日,你就這樣跑出來買醉,是故意要讓表哥為你操心,讓他連結婚也不能安心嗎?」江脈脈喊得臉紅脖子粗,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戰勝PUB里震天價響的音樂聲。
為什麼他就是不得安寧呢?
步兵湊近她的臉,醉眼迷地說︰「你說什麼?」
她只好又加大音量說了一次,「今天是表哥的大喜之日,你就這樣跑出來買醉,是故意要讓表哥為你操心,讓他連結婚也不能安心嗎?」
步兵的身形不自覺地搖晃,左耳上的銀色耳環不時發出耀眼的銀色光芒,「我去參加婚禮了……」
「晚上的宴席呢?」她伸手扶住他。
他並沒有拒絕她的攙扶,「呃,我有權利……呃,不參加宴席,反正……呃,多我一個或少我一個並不會有多大的影響。」
他在場只會破壞原本快樂高興的氣氛。
「可是,你這樣出來喝個爛醉,要是出了意外,該怎麼辦?」江脈脈就事論事的說。
步兵苦笑一聲,「我會出……呃,什麼意外呢?而且……就算遇到什麼……呃,突發狀況,我有能力可以保護自己的。」
他不想去參加宴席,因為他沒有把握可以笑著祝福箭和慕放歌。
想到從此以後,箭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不是他,他的心就忍不住糾結成一團,難受的感覺既苦又澀。
「你認識他嗎?」江脈脈瞥了一眼還留在原地的金發男子,這個男人是誰啊?雖然他長得算得上是英俊,但是,她總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敲了敲吧台,以眼神示意酒保再給他一杯酒,「他叫尼……呃,克﹒道格拉斯,今天剛剛認識。」
中國人有句俗語︰「一醉解千愁。」他真希望自己能夠徹徹底底的醉上一場,或許醒來的時候痛苦就會消失了。
但是,他的酒量卻是出奇的好,就連想大醉一場都很困難,酒喝得越多,他的神智卻益發地清醒。
「走吧!」她扶著他準備離開PUB。
「我不去……呃,參加宴席。」他不肯移動半步。
江脈脈拉不動他。「沒有人要你去參加宴席,現在是要回家去。」她花了很多時間才找到他,現在這個時間宴席也差不多快結束了,還去做什麼?
聞言,他才不再抵抗地任由她拉著走出PUB。
腦海中忽地靈光一閃,江脈脈月兌口叫了一聲,「啊!」她找出不對勁的地方了,就是那個金發男人的眼神,他看兵的眼神里有一種奇異的光彩,像是……像是迷戀,沒錯,就是迷戀!
那麼他也是同性戀?
太危險了!才短短的幾個小時就有男人盯上兵!
要把兵導回正軌上,她得更加地小心防範其它男人對他的覬覦才行。
步兵出乎意料地合作,在司機的攙扶下乖乖地坐進黑色房車內。
江脈脈從另一邊上了車,坐在他的身邊。
「小姐,我們現在要去哪里?」司機不敢自作主張。
她征詢他的意思,「你要回家嗎?」
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她以為他不會開口回答的時候,聲音陡地響起,「回家。」
听得出來他做了一番掙扎。
能讓他打發時間的地方多的是,但他能當鴕鳥多久?終究還是得回去面對事實。
「是。」司機遵命。
步兵轉頭盯著江脈脈,好半晌才徐徐地開口,「你不是很討厭PUB的吵雜嗎?為什麼還要來?就算你不來,我也認得回去的路。」
「我擔心你。」她是真心的。
他嗤了一聲,「省省吧!要是我真的遇上連我自己都無法化解的危險,你又能幫上什麼忙?」
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能做什麼?別拖累他就不錯了!
他說的沒錯,她是無法替他打退敵人,但是,她就是不服氣啊!她或許是沒有能力救他,不過,她至少可以和他禍福與共,絕不會棄他于不顧。「我可以替你大聲喊救命,搬救兵啊!」
男人通常比較愛面子,會拉不下臉來喊救命。
步兵先是一怔,彷佛會勾魂的單鳳眼中閃過一抹什麼,快得讓人來不及解讀隨即隱沒,「別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不值得的。」
「值不值得由我自己決定。」她望著他,眼神無比堅定。
她就是要他愛上她。
「我愛的人是箭,你別白費心思。」他不給她一絲絲的希望。
她不會輕易放棄的,「表哥已經結婚,你終究還是得死心。」那麼她就有機會了。
他看出了她的想法,殘忍地提醒她一個事實,「你忘了嗎?我是個同性戀,就算將來我再有新戀情,對像仍舊會是個男人。」
一直以來,他愛的就只有箭一人,不曾有其它人進入他的心中,所以,連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愛男人。
「你不是同性戀。」她堅定地宣示。
「我是不是同性戀並不是你說了就算數,」他覺得好笑,「容我提醒你,我惟一愛過的人是箭。」
而箭是男人,這一點總不假吧!
「你是愛著表哥沒錯,可那並不是愛情,那是親情、是手足之情,而你誤以為是愛情,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弄明白。」而她會一直努力讓他愛上她。
「呃,」步兵打了個酒隔,一副很不以為然的樣子瞅了她一眼,「你會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嗎?」
她依然堅持己見,「你那是嚴重的戀兄情結,不是愛情。」
要是認同他對表哥的感情是愛情的話,也就等于是承認他是個同性戀的事實,她非得堅持下去不可。
他挑了挑眉,不予置評。
她這人難道不知死心為何物嗎?
「剛剛那個男人有沒有對你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沒問清楚她不放心。
他不慍不火地吐出一句,「那是我的事。」
「可是,那對我很重要,所以我想知道。」她的企盼完全表露在臉上。
「關你什麼事?」他睜著醉眼瞧她,原來……原來她也發現尼克﹒道格拉斯的企圖啦!
沒想到她年紀輕輕,感覺倒是挺敏銳的嘛!
「要是他在打你的主意就關我的事了,我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啊!」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對于愛情,女人的感覺可以很敏銳的。
他懶得理她,索性合起眼楮假寐。
「兵、兵,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耶!不要裝睡啦!」要是那個尼克﹒道格拉斯真的對他做了什麼……不會的、不會的,隨即她又推翻自己的猜測。
他完全沒有反應。
「兵,你起來啦!」
他還是不為所動。
她使勁地搖晃他的手臂,「要是你不回答,我就一直煩你,直到我得到滿意的答案為止。」
他原本打定主意不再理她,但是,江脈脈的執著會教聖人也抓狂,「就算他真的對我做了什麼,那也是我願意的。」
他的意思是……「我不相信。」她壓根兒就不相信。
兵並不是一個濫情隨便的人,不會這麼輕易地就接受其它人。
他調轉視線,望向窗外,「既然你不相信,又何必問呢?」
車子于此時抵達他和箭一同居住的宅邸。
司機將車子停下,「兵少爺,到了。」
步兵立即下了車,反手將車門關上,不給她機會開口,「時候不早了,趕緊送你家小姐回去吧!」
「是。」車子慢慢前進。
「等一等……」她按下車窗,還有話想要跟他說。
司機立時踩了煞車。
步兵卻恍若未聞似地漸行漸遠,將她的叫喚聲遠遠地拋在身後。
只要時間一久,他又沒有任何響應,她自然就會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