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預約後母 第一章

誠證後母年齡︰二十五歲到三十歲長相︰順眼即可身高︰不限※須照顧一個年約六歲的Baby歡迎有愛心、有耐心、有恆心、有志于後母一職的女性登門洽談看板上一堆紅艷艷的紙盡是房屋出租、出售,征求室友諸如此類的廣告,其中一則吸引了路過的一個長發披肩女孩駐足觀看究竟。

誠征後母?征友、征看護、征幫佣……的廣告天天有不稀奇,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要誠征後母。

不過這斗大的標題和她矢志當個好後母的心願不謀而合。

這難道是上天特意給她的機會?

小時候因為父母忙于工作無暇照顧她,所以只好將她托給一個全職的保母照顧,和另外一個小女孩及一對姐弟一同待在保母家度過童年歲月,每次保母總會在他們不睡午覺的時候,說童話故事給他們听,其中她最愛的,就是白雪公主這個故事了。小時候他們總會以為媽媽是不喜歡他們、不愛他們,所以才把他們丟給保母,而保母總會特別強調白雪公主與後母皇後相處的情節,極力丑化、抹黑後母皇後,就為了讓他們覺得,還是自己的親生媽媽比較好。

後來,等到她認識字了,自己讀到白雪公主故事書時,才發現和保母講述的版本有出入,不過,後母皇後嫉妒白雪公主的美貌,而想置她于死地卻是不爭的事實。

她不明白,後母皇後不必經過懷胎十月的不適、生產的危險和痛苦就能有一個像白雪公主那麼漂亮的女兒,為什麼她非但不疼她,竟然還處心積慮地想殺死她?

她不懂,外貌真有這麼重要嗎?

為什麼後母皇後竟會狠得下心腸對那樣漂亮又可愛、無助且天真的白雪公主下毒手?如果是她來當那個後母皇後,她一定會很疼很疼白雪公主,故事的結局必定也……發展不下去,沒有壞心的後母皇後要殺掉白雪公主,白雪公主哪需要逃進森林里,她不逃進森林就不會遇上七矮人,不會有後續的發展,更不會有英俊的王子出場救美的機會了……所謂故事終究是故事,還是需要有高潮起伏的情節才能引人入勝,讓讀者的心情跟隨著故事起起落落,在童年記憶留下一頁。

除了白雪公主以外,她也听說過許多後母虐待前妻孩子的真實案例,其實小孩子是最純真的,只要真心對待,他們必會拿愛響應……女孩就站在看板前思忖了好一會兒,終究是探手將那一張誠征後母的紅紙撕了下來,放進皮包中。

***

屋里,兩個大男人正和一只長臂猿大戰三百回合,屋里一片狼藉。

要不是這只死猿猴是夏季因意外去世的姐姐遺留下來的寵物、要不是他們怕不小心失手打死它,或者扭斷它的脖子,哪會讓它得意地在屋內亂竄!

一不小心,夏季的臉上就多了幾道抓痕。

凱恩撲了上去,下場也一樣。

長臂猿凶悍地發出低吼聲,鼓起了喉囊,瞪著一前一後打算包夾它的兩人,蓄勢待發。

凱恩先是作了個撲上前去的假動作,引得它慌張地往後退去,正巧被後方的夏季逮個正著。兩個男人就這麼七手八腳地把它關回它的房間里,這才虛月兌地滑坐在地毯上喘著氣。

他們將彼此狼狽的模樣看在眼底,是又好笑又好氣。

「我怎麼有種改行當動物保母的感覺?」凱恩似假似真地抱怨。

夏季語帶揶揄,「而且還是不及格的動物保母,肯定會被扣薪水。」

凱恩一臉委屈地瞅著多年好友兼老板的夏季,「唉唉唉……枉費我做得這麼盡心盡力、流血流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置個人死生于度外,你卻還是不滿意,真的是太沒有天理了……」

夏季的眼中急速掠過一抹流光,不疾不徐地打斷他的長篇大論,「再幫我做一件事,我就會很感激你。」

他一時不察,「好,你說。」

他慢條斯理地揚起一抹笑,「屋子里這麼亂也該整理一下了,你說是不是?」

整理……屋子?凱恩立即察覺自己被擺了一道,「呃,這個……你知道的,我並不擅長……」整理家務。

「你剛剛已經答應了,那就麻煩你了。」夏季沒讓他把話說完,徑自搶過話頭,之後起身下樓去。

凱恩隨即追了過去,「季,整理房子的工作找個Parttime的女佣好了。」

他頭也沒回地,「那太麻煩了。再者,我們也只是暫時待在這里而已,那麼簡單的工作,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勝任的。」

那麼簡單的工作他一定可以勝任……「季,我不——」夏季的話語里有陷阱,讓他的拒絕說不出口。

「嗯?」夏季挑了挑眉。

一件圍裙飛了過來,凱恩伸手接下,只得認命地開始整理房子的工作,嘴里不住念念有詞,「可惡該死的猿猴,都是它害的,不然我也不用這麼歹命地打掃房子,下次被我逮到機會非要……」

夏季從筆記型計算機里拉高視線投射過去,淡淡地評論了一句,「你手上的動作要是有你說話的勤勞就好了。」意即是他太多話了。

「什麼嘛!我在家里都沒這麼勤勞呢……」凱恩仍舊在碎碎念,不過還是很認命地打掃著,誰叫他是人家的下屬呢!

「那我還真該感激你的犧牲奉獻了。」他斜睨他一眼。

「感激是不敢當,不過你要是打算獎勵我幫我加薪,我也不反對就是了。」凱恩可一點也不謙虛。

他環視了一下四周,「那就得看你有沒有把工作做好了,我一向有功必賞,有過必罰。」照這情形看來,是扣薪水的機率高些。

凱恩一听馬上哇哇大叫,「這不公平,打掃房子並不是我的專長,當然沒有辦法把一切收拾得很完美。」要是因此被扣薪水豈不冤枉!

「照這種速度推算,我看到今天晚上你都沒有辦法把屋子整理好。」夏季的視線又回到計算機熒幕上。「薪水就扣一半。」他只是隨便說說而已,當然不會真的扣他薪水。

「惡魔。」凱恩嘀嘀咕咕地,隨即加快整理速度,不過,他可不是怕薪水會被扣一半,只是工作已經落到他頭上來了,不做不行。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快要將屋子整理好之際,門鈴聲大作。

會是誰來找他們?夏季也抬起頭來。

他們在台灣並沒有朋友,而此刻在門外按門鈴的人……有可能是來應征的人嗎?會有女人願意當人家的後母?

「我去開門。」凱恩興匆匆地往外走。

***

希望按了門鈴之後等著。

「小姐,你……」

門打開來,一個頂著一頭亂發、彷佛慘遭蹂躪的男子滿頭大汗地出現,身上還穿著圍裙。他一瞥見她手上的紅單子,臉上旋即露出陽光般的燦爛笑顏,即便臉上的抓傷還沁著血珠。

「你是來應征的嗎?」

她點點頭。

終于有人來應征了。「快請進來!」

希望在凱恩的帶領下走進屋內,同時她稍微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裝潢和擺設,這一瞧頓時傻眼了——粉紅色的窗簾、粉紅色的桌巾、印有Kitty圖案的茶具組、Kitty抱枕……這棟屋子里的擺設在她看來,該是要住著一個童心未泯的女孩子,什麼樣的男人會把屋子裝潢成這樣的風格?忽然——她的眼前出現一堵穿著休閑服的牆,牆壁當然不會穿衣服了,只是對她號稱一六O、實為一五三的身高而言,這男人真是高得不象話,高得叫人嫉妒啊!

她不得不將視線慢慢地往上移……移……移……一張剛毅性格的臉龐陡地跳進她的眼簾,她的心毫無防備地受到一陣撞擊。

他並不俊美,卻是很有味道的型,頹廢中帶點霸氣,渾身充斥著迷人的男人味,即使他的頭發亂得像稻草一樣,臉上也同樣的有幾道抓痕,那依然無損他的魅力。

「你是來應征的?」夏季低頭瞄了瞄她嬌小的身材,很懷疑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她,會有辦法搞定那只野猿猴嗎?

希望也不自覺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來,以他的條件來說,就算有個小孩子,想要嫁給他的女人肯定還是不在少數,他應該不需要公開征求另一半才是。

看來,他非常重視他的小孩,重視到願意將就孩子來選擇另一半。

他肯定是個好爸爸。

他的小孩……有如此優良的基因,他的小孩應該會很可愛、很討人喜歡才是吧?!

她的心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

夏季挑起一道濃眉,睨著她,「還滿意你眼前所看到的嗎?」

「咳……」她的臉上爬過一絲偷看被逮個正著的狼狽,幸而另一道聲音適時響起解除了她的窘境。

「讓客人站著說話很失禮唷!」說話的是剛才替她帶路的凱恩,清亮的聲音里帶點笑意,有點看好戲的味道。

「請坐。」夏季對她擺了下手。

「謝謝。」她有些局促地坐進沙發內。

「你好,要幫『小孩』找後母的人是我的老板,夏季。我是凱恩,他的好朋友兼屬下。」凱恩有一張燦爛的笑顏。

這兩個男人是完全不同的典型,卻是一般出色。

「你好,我是希望。」她頷首響應。

凱恩替她倒了杯茶,「請喝茶。」

「謝謝。」Kitty的茶杯?她不自覺地又瞟了瞟屋內的裝潢,他就是這棟房子的主人嗎?希望有些傻眼了,像他這樣一個渾身充滿男子氣概的男人,怎麼會用粉色系作為裝潢房子的基本色調?而且還喜歡Kitty貓?呃!她的意思不是說一個有男子氣概的男人就不能喜歡可愛的Kitty貓,只是……只是感覺就是有那麼一點不倫不類。

她狐疑的眼神又在屋內兜了一圈,之後回到夏季臉上。

他不會有什麼怪怪的嗜好吧?!

對上她狐疑的眼神,夏季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都忘了屋里的擺設了。「這棟屋子原來的主人是我姐姐。」他才不會把房子的擺設搞成粉色系,又不是發神經。

還有,他一點也不覺得那只沒有嘴巴的貓有什麼地方可愛「你姐姐搬走了?」感覺沒那麼突兀了。

搬走?「也可以這麼說。」

櫥櫃里還擺了好幾對麥當勞推出的各種造型的KittyDaniel,在當時還造成了搶購熱潮,顯然他的姐姐很喜歡kitty,「她為什麼沒有把Kitty帶走?」

熱中收集某樣東西的人即使是搬家,也會記得帶走自己的收藏品。

「她沒有辦法帶走。」他交疊起修長的雙腿。

沒有辦法帶走?這些玩偶又不重,怎麼會沒有辦法帶走?「她搬到哪里去?」應該不會是新住處不方便擺玩偶吧,她只听說過公寓不能養籠物,沒听說不能擺放玩偶。

「天堂。」他的聲音听不出一絲波動。

希望倏地默然了,許久許久之後才出聲道︰「對不起,我不應該問那麼多的。」

最傷心的時刻已經過去了,不論有多麼不舍,他終究得接受這個事實。「你不用放在心上。」失去手足的感覺像是被砍斷了手腳,「談正事吧。」

辦完姐姐的後事,這一個月來他一直在征求可以接手照顧那只死猿猴的人選,性別還必須是雌性,但卻沒有女人願意當一只猿猴的保母,而且找保母來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他只好另想法子。

事實證明,他改變策略是正確的。

逮著了機會,凱恩興致勃勃地搶先發問,幾乎比當事人還在意。「希小姐,你為什麼會想要來應征當後母?」照常理而言,一般女人壓根兒就不會考慮和有孩子的男人交往,尤其是未出嫁的女孩子,這位希望小姐——看起來年紀不大,應該也還未結過婚才是,為什麼會有如此與眾不同的想法?

她是一直希望能夠當個好後母,也遇到過不少帶著孩子的離婚男子,不過,卻沒有她看對眼的。「我今年二十五歲,很喜歡小孩子,還算有愛心、有耐心、有恆心,應該符合你列出的條件吧!」後面幾句話全是對夏季說的。

年紀太大的男人她沒有興趣,她可沒有戀父情結;長相太丑的男人不符合她的要求,她想要有一個漂亮的小孩,而歹竹出好筍的機率並不高。因為這些原因,所以她要當漂亮小孩的後母美夢,始終無法達成。

而眼前這個男人,至少在第一眼瞧見他的時候讓她有怦然心動的感覺,再者他的小孩應該也難看不到哪里去,這似乎是她實現願望的難得機會,這一次她會好好把握的。

凱恩好心地提點,「他『兒子』很頑皮哦。」

「哪個小孩不頑皮呢!」她絲毫不以為意。

「條件是符合沒錯,你真的有二十五歲?」她的身高像只有十六、七歲,他對殘害國家幼苗沒興趣。

他的問題也正是凱恩心中的疑惑。

她是矮了一點,那又如何?「憲法有規定身高和年齡要成正比嗎?那四、五十歲的人不就得長得跟巨人一樣高了?」她最討厭別人拿她的身高來作文章,那是她心中永遠的痛。「還是你要看我的身份證?」

念大學的時候,她有時會和同學去PUB,每一次其它人都可以輕松地進入,單單只有她會被擋下來,說什麼未滿十八歲不準進入,非得要她掏出身份證來證明不可,而且屢試不爽,真是氣煞她也!

「這倒是不必,Diky在樓上。」只要有人能搞定那只猿猴就好。

他兒子叫作Diky啊!「那……你是願意讓我試試看了?」可愛的Diky,你等著,我來了。

她的心情忍不住雀躍了起來,腦海里開始幻想小男孩可愛得讓人心醉的模樣,幻想著日後牽著粉雕玉琢的娃兒上街的漂亮畫面,小男孩用著軟軟的童音叫她媽媽……他停頓了一秒鐘才回答,「對。」

希望充滿了信心,「我一定會盡力做個好後母的。」

「上來吧。」他起身,示意要她跟上。「我可以叫你小望嗎?」

她沒有異議地跟著他拾階而上,他喊她名字的聲音像是跳躍的音符,優美、動人心弦。「可……可以。」

凱恩唇畔的笑逐漸漾深,當她看見夏季的「兒子」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采,呵呵……希望跟著夏季走上二樓最里面的一個房間。

看著他掏出鑰匙來開門,她頓時壓抑不住編進胸腔中奔騰流竄的怒氣,「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把一個六歲大的小孩子鎖在房間里!」她要收回之前的評語,他根本沒資格當爸爸。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怒火,他微微一愕,隨即輕揚起嘴角,看來她是真的喜歡小孩子,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希望火大地推開他,打開門走進房間里。要是情況太嚴重,她會考慮通報社會局。

「小心——」夏季根本來不及阻止。

她只覺得眼前黑影一閃,連房間長什麼樣子都沒看到,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就被一個不明物體撲倒在地了。

還好沒撞到頭,只是有點疼。咦?她的手模到什麼了?毛茸茸的、熱熱的?陡地睜開眼楮,映人眼簾的是些微刺眼的陽光,嗯?頭頂上怎麼會有刺眼的陽光?下一秒,她的注意力便被一張毛茸茸的臉拉了過去——嚇!猩猩。

對方兩顆圓滾滾的眼楮也正直勾勾地瞅著她,一眨也不眨。

屋子里怎麼會有猩猩……還是猿猴?雖然它那一雙大眼楮沒有敵意,她還是小心地不敢移動分毫,就這樣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輕聲細語地道︰「這是怎麼——回事?快點把它抓走啊!」它那一雙毛茸茸的手正在她的臉上模來模去,繼而轉戰到她的頭上去。

夏季才剛往前跨了一步,希望身上的長臂猿立即朝他吼叫,鼓大的喉囊猶如共鳴箱能讓聲音傳得更遠。他愛莫能助地攤攤手,「我沒有辦法靠近,它討厭雄性的動物。」怪癖!

她的腦中一片混亂,「它不會攻擊我吧?」雖然自己不是什麼天姿絕色,好歹也算得上是美女,她可不想被抓花了一張臉。

他認真地打量了好一會兒,確定Diky完全沒有傷害她的意思,「看來它很喜歡你。」可惡的畜生,也不想想誰才是它的主人。

「那現在怎麼辦?」總不會要她一直躺在這里吧?

如果不是看在它是去世的姐姐留下的寵物,他早將它宰了炖湯,「我想……它應該不會介意你爬起來。」

希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應該?」什麼叫應該?他是這只猿猴的飼主吧!若是他也搞不定它,還有誰可以?

他很是無奈地指出現況,「你也看到了,它不讓我靠進,有什麼辦法呢?」可不是他一個大男人真怕了這一只渾身是毛的畜生,他只是不想失手錯殺一條生命,如此而已。

確定身上的猿猴不會傷害自己之後,希望小心翼翼地自地上爬了起來,「既然它對你這麼不友善,你大可以將它送到動物園去,為什麼還要飼養它?」這時她才看清楚房間內的情形……天啊!她是來到某個熱帶叢林了嗎?瞧瞧這枝葉茂盛的樹、芬芳的泥土香……泥、泥土?她的衣服毀了啦!

「Diky是我姐姐飼養的寵物,我不想將它送到動物園去,」雖然Diky算不上是溫和的寵物,而且老是和他過不去,但是它畢竟是姐姐留給他唯一有生命的東西,他希望能好好照顧它。「再者,飼主也不應該隨意遺棄寵物。」

「這麼說也對啦,現今社會就是有太多不負責任的飼主,所以才會有那麼多流浪狗的問題……」等等,她剛剛听到什麼了?「你、你剛剛說,這只猿猴叫什麼名字?」

「Diky。」他老實回答。

這只猿猴就叫作Diky……希望先是一怔,隨即回過神來,一字一句地說清楚,「那張紅單子上明明寫著誠征後母,你難道不是在替你的孩子找後母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理直氣壯地道︰「我是。」

听了他的回答,她的心底又擦出一絲希望的火花,「好,那你兒子呢?」她屏息以待,非得親眼瞧見粉雕玉琢的娃兒一顆心才能踏實。

他說得沒有半點愧疚,「它現在正抱著你不放。」

她身上這只猿猴就是他兒子——啪!希望腦中繃緊的神經在听了他的話之後斷裂!「你把人當白痴耍啊!」她很生氣,人要是能夠生出猿猴,那可真是世紀奇聞了。

他慢條斯理地解釋,「我姐姐在世的時候把它當兒子一樣的疼愛,光看這個房間的設計就可以感受得到。我要替我姐姐好好照顧Diky,當然也要拿它當兒子一樣的看待,不是嗎?」

他說的明明是歪理、他明明欺騙了她,她卻沒有話可以反駁。「所以你根本就沒有兒子?」接受事實吧!

「我還沒結婚,哪來的兒子?」無性生殖可不是每種動物都辦得到的。

匡當!她彷佛感覺到自己一手編織出來的美麗遠景在這一瞬間碎裂成千萬片,粉雕玉琢的娃兒、她的模範後母夢,全都離她遠去,只剩下一只猿猴——而這只猿猴的手此刻還在她的頭頂上翻來找去,將她原本柔順的長發弄得像雜亂的稻草一樣。「你騙了我,我有權利不履行約定。」

可愛的小男孩變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猿猴?!她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他攤了攤手,仗著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好整以暇地凝睇著她,「我哪里欺騙了你?」

她被惹毛了,「你在那張紅單子上寫明了需照顧一個年約六歲的小孩,請問需要照顧的小孩子在哪里?」說到最後她已經是咬牙切齒了。

他不慍不火地應對,「是你看錯了吧?紅單子上沒有寫『小孩』這兩個字,只寫了六歲的Baby,Diky今年才剛要滿六歲,說它是Baby不為過吧?」

听起來好象也還說得過去,可是她不服氣,「你所謂的誠征後母根本就是唬人的,你怎麼可能為了一只猿猴娶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女人為妻!」這太不合邏輯了。

夏季饒富興味地睨向她,輕撇了一下嘴角,「為什麼不可能?我說過要替我姐姐好好照顧Diky,自然不會娶一個無法接受它存在的女人。至于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而他並不討厭她。

一見鐘情只出現在愛情小說里。

他願意娶她?就為了一只猿猴……等等,她腦中的思緒有些混亂了,他到底是要娶老婆,還是要找人來照顧這只猿猴?她怎麼會有種人不如猿的感覺?「你干脆聘請一個專職照顧它的佣人好了。」

「聘請佣人只能治標不能治本。」他實事求是地回答。

听這話敢情他是把老婆當成免費長工了?「那麼希望你早日找到能幫你治本的女人。」意即是她不干了。

他當然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卻仍是站在原地壓根兒沒有抓回Diky的意思,徑自作出決定,「待會兒我陪你回去整理一下,今天就搬過來。」

今天就搬過來?她又還沒答應,他怎麼能夠這樣霸道地決定一切,彷佛他是主宰一切的王者。「麻煩你把它從我身上帶走,我要回去了。」已經五點多了,看來今天是沒辦法再去找工作了。

她在上個星期辭去工作,因為看不慣頂頭上司對女下屬吃吃豆腐、揩揩油的舉止,她非常不齒這種行為,不畏強權地跳出來大加撻伐,因而被參了一本,結果下場就是回家吃自己。不過所謂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她也不屑待在那種爛公司,所以目前失業中。

幸好她自大學起就開始打工,一直到出社會工作將近一年的時間也有一小筆積蓄,現在生活還過得去就是了。

然而夏季才伸出手還未靠近,Diky立即又朝他吼叫,外加齜牙咧嘴。「情形很明顯了,我無能為力。」好不容易才有一個見到Diky不會尖叫、不會一臉驚恐、厭惡的女人,他當然不會輕易放她走。

希望想將Diky抓離自己身上,不料它卻緊緊巴著她不放,「想想辦法啊!你是飼養它的主人耶!」

「那又如何?它就是不用我,我能奈它何?」總不能真把它宰了炖湯吧!瞧瞧它巴著希望不放的樣子……好一只重色輕主的野猴子。

她想要硬來卻又顧忌它會獸性大發地攻擊她,因此猶疑不定,「那……怎麼辦?我們總不能一直耗在這里吧?」

夏季像是附和她的話似地點點頭,「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你搬來這里,和我一起照顧Diky,你什麼時候要回去整理東西?」

等等,她又沒有答應他要照顧Diky。「我不打算搬過來。」只要把Diky還給他,離開這棟房子,她的生活就可以回到正軌上。

他宣布,「我決定錄用你了。」

「謝謝你的賞識,不過我改變主意了。」不是她善變,也不是她言而無信,實在是事實和她的理想差太遠了。

他不會給她反悔的機會,「是你主動上門來應征的,可沒有人強逼你來,還記得你的承諾吧?!」

她是允諾要當一個好後母,但是前提是要有可愛的小孩子,而不是猿猴。「是你撒謊在先,所以我食言也不為過。」

「我多得是時間。」他雙手環胸地斜靠著牆,看這態勢擺明了是要跟她耗下去。

「你——」她為之氣結。

他僅僅是抬了抬眉毛,沒有搭腔。

就是那一念之間,她讓自己的處境走到進退維谷的兩難地步。

老實說,她是不討厭他、也不討厭Diky,但是她的夢想塌陷了一角,誰來賠給她一個漂亮的小孩子?

她想當個好後母的心願……在僵持了三個小時之後,她終于還是妥協了。

就這樣搬進了夏季的家中,開始了三人一猿的同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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