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達了奧濟米谷地的蒂爾哈姆,一路無事。這時,那個自封的向導才打破了靜止狀態。他揮舞著手臂,指著一條小路。
「他要干什麼?」阿曼達只吐出了這幾個字。經過十二個小時的顛簸,她已筋疲力盡。蒂爾哈姆是他們今天行程的終點,她再也不想多走一步了。
「我們必須按向導指的路走。」莫卡無可奈何地說,把車開上一條離開村子的窄路。
阿曼達本想爭論一番,但看了一眼身旁這位神秘的陌生人後,決定不這麼做。
「村民們會失望的。」她委婉地表達了不同看法。
「是的。」莫卡嘴里這麼說,可他並沒有掉轉車頭。
阿曼達從不輕信他人。雖然莫卡認為他有理由相信向導,但她清楚自己必須分秒必爭。
她身邊的人是個謎,這使她非常煩惱。難道他又聾又啞?他對莫卡和阿曼達之間斷斷續續的對話毫無反應。他的存在破壞了最後一小時行程的氣氛。
她盡量不去注意他,但怎麼也無法消除自己的緊張情緒。她期待著他做一個動作,說一句話,以證實他就是她猜到的那個人,那個她最怕出現的人。她希望莫卡是對的,希望走的這條彎路只是結束今天的旅程。
他們穿過一大片雪松林。在人類文明的初始階段,這種雪松曾經茂盛地生長在這片肥沃的新月形地帶上。他們來到一塊林中空地上,旁邊有一條奔流的小溪。空地的一角立著一頂華麗的大帳篷,一群柏柏爾人靜靜地站在外面。
向導拍了拍莫卡的肩膀,指給他停車的地方。停車地點位于空地邊緣,距帳篷大約五十米。幾個柏柏爾人走過來幫他們停車。
阿曼達心里一沉,前幾天她見識過這種極其精確的計劃。她很想知道帳篷里的人到底是誰?
莫卡跳下車,準備行使自己的職責。
莫測高深的柏柏爾向導頭一次把臉轉向阿曼達。他的臉仍被遮掩著,但阿曼達只對那雙深陷的黑眼楮有印象,它們那樣有神,炯炯放光。他揮了揮手,那手勢她不會弄錯,他想讓她下車。
「我就呆在這兒。」阿曼達希望他能听懂英語。
向導聳聳肩,從駕駛室的另一邊下了車。莫卡恭敬地替他扶住打開的車門。他一聲未吭,也沒做什麼動作,就朝帳篷走去。他邁開大步走著,斗篷在他高大、傲慢的身後隨風鼓脹起來。
他在帳篷門口停了下來,面朝著在門口站崗的兩個柏柏爾人。他對那兩人點點頭,似乎他們正向他說著什麼。顯然他不是聾子,阿曼達推斷。這時她的恐懼和懷疑越來越強烈了。
她不能開車逃跑,那等于承認失敗,會毀了她正在進行的調查。此外,如果扎•西拉克真的追到這兒來抓她,那她也無路可逃。既然如此,還不如耐心等待,觀察下面會發生什麼事情。明天她一定要按既定的計劃行事,看看有什麼結果。
向導走進帳篷,不見了蹤影。門前站崗的兩個人走過來同莫卡說話,然後來到卡車前,這時阿曼達還在車上等著。
「他們在建立營地,請您先進食休息。帳篷里有各種生活用品,會使您感到更舒適。」莫卡報告說,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您必須照他們說的做,沒有其他選擇。」
這是精心策劃好的,阿曼達心想。她現在對付的肯定是杰貝勒•哈費本人,扎•西拉克的心月復。她在扎比亞做的事情要在帳篷里私下談。他們一定早就商量好如何對付她。她可能永遠見不到扎•西拉克,永遠也見不到水晶洞了。
「把我的保鏢叫來。」阿曼達吩咐莫卡。
「沒必要,我們是受到保護的。」
「原來他們是這麼了不起的保鏢。」阿曼達嘲笑道,「這是我第一次需要他們,而他們卻像正午陽光下的水,蒸發得無影無蹤。你得賠償王室的損失,莫卡。」
他做了一個富有表情的姿勢,勸她忍耐。「如果有必要,保鏢們會听憑你使用。但他們沒有惡意,只是殷勤好客。」
阿曼達清楚杰貝勒•哈費的殷勤好客意味著什麼。那就听天由命吧。她拿起包下了車,至少她的舉止保持了尊嚴。她的心在劇烈地跳動,但她不能露出絲毫的猶豫、恐懼和畏縮。她到這里來是為了給父親伸張正義,他必須听她申訴。
柏柏爾衛兵陪她走到帳篷門口,示意她進去。她走進帳篷,活板門在她身後放下,徹底將她與莫卡和他的家族隔開了。此時,她感到掉進了陷阱。
地面上已鋪好華麗的地毯,空氣中彌漫著剛煮好的咖啡香氣。不過帳篷里還有一種更強烈的香味,她以前從未聞過如此清新美妙的芳香。這撩人的氣味使她不能集中精力考慮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看到帳篷里只有一個人在等她,她感到很不自在。他就是剛才穿著黑斗篷在卡車上坐在她身邊的人。他早就知道這一刻必將來臨。不管莫卡怎樣解釋,他要做的就是帶他們到這里來。他是何時策劃好這一切的?在她今天凌晨離開阿爾卡巴布的時候?
桌子上面鋪了一塊繡花亞麻桌布,擺著咖啡、幾盤甜餅干和水果。他站在桌子旁,招手示意她坐在已為她備好的椅子上。這把椅子正好擺在他對面。這不是那種野營用的輕便折椅,而是非常考究的座椅,椅背上刻著華麗的花紋,椅面上鋪著勃艮第織錦鍛包面的墊子。這座帳篷以及里面的陳設說明,它的主人具有相當高的社會地位。
阿曼達決定自己不主動說話,等對方先開口。在形勢明朗之前,她說什麼都無益處。她走到指定的椅子前坐下,而他則走到帳篷的另一端。那兒擺著一張大沙發床,同樣用織錦鍛包面,上面放著幾個鼓鼓的裝飾墊。主人顯然不喜歡睡覺時隨便湊合。
音樂在帳篷外響起,阿曼達不知道這是否算娛樂節目。她分辨出的樂器有小提琴、長笛、鼓,可能還有一把吉他。
她聞到的究竟是什麼氣味?這氣味似乎使她渾身的感官更敏銳……也可能她把這氣味與嗅到危險的感覺混淆起來了?特別是這個男人正把連帽斗篷月兌下,隨手扔在床上。
他轉過身來面對著她。阿曼達的胃猛地一縮,好像挨了一拳。她目不轉楮地盯著他,腦子里飛快地轉著,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終于明白自己永遠也實現不了目標了。並不是她的計劃不周,而是扎•西拉克事事都搶先她一步。
而這個人……如果她不拒絕,本會成為她的情人……他從費薩一路追到這兒……他是杰貝勒•哈費私人部隊的首領……她還有機會再接近他……爭取他,使他不再忠于酋長嗎?
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那雙無所不知、無所不見的黑眼楮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在卡車上她就應該知道他是誰了。她的本能告訴了她。不論斗篷還是面罩都不能掩蓋他身上與生俱來的霸氣。在費薩相遇之前,阿曼達從未見過這種類型的男人。她真傻,居然看不出這一點。
即便認出他來也無濟于事了,她安慰自己。不管她作出什麼努力,這個結果也是改變不了的。這里是他的地盤,除非帶一支軍隊來打敗他,否則她無論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蒂爾哈姆是進山尋寶的必經之路。
「你知道我要來這兒。」她直截了當地說。
「是的。」
「你提升我做總經理是想試探我,看我是否僅僅滿足于管理酒店。」
他的眼楮流露出尊重的神色,「是的。」
「扎•西拉克的便箋……又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你想弄清楚我的目標,看看我的腦筋轉得有多快。」
「是的。」
「為什麼讓我走得這麼遠?」
「你們國家不是有句俗語嗎?‘放任一個人,讓他自取滅亡。’所以我先讓你盡情地自由活動,布坎南小姐。」
他停下來,讓她感覺一下絞索套在了脖子上,並且越勒越緊的滋味。冷酷無情,阿曼達心想,不禁微微顫抖了一下。他也是用同樣手段對付查爾斯•阿諾德的,下好套給他鑽,讓他自取滅亡。
他們倆都清楚,其實在拜喬斯的使館里就可以逮捕她,因為她那時非法使用酋長的權力。但在拜喬斯可能會由官方來處理此事,欺詐罪可能會當成輕罪而不予受理。而在這里就不同了。
「你要在扎比亞抓住我。」阿曼達推斷。
「很有趣,是這樣。」
「暴露我的意圖。」
「毫無疑問。」他肯定地說。
「把我置于你的權勢之下。」他會用這權力定她的罪還是解救她呢?他還想要她嗎?上次她拒絕了他,也許他不再存有這個念頭了?
「我是那樣計劃的。」他承認。
「在扎•西拉克的權勢之下。」她諷刺道,提醒他並非權力無邊,他仍從屬于酋長。她希望此話能刺傷他的自尊心,好加以利用,再佔上風。
他臉上的表情嚴肅而頑強,銳利的目光直射她的心底,對她作出無情的評判。「毫無疑問,你已經觸犯了法律︰你非法進入了一個國家。除此之外,你還非法獲得許可證、非法獲得商品,這在任何國家都被視為犯罪。你犯了多項欺詐罪和非法侵佔財產罪,即使你求助于國際社會,也沒有哪個國際組織能幫你打官司。」
「公理在我一邊。」她狠狠地說,拒絕承認失敗。
他的嘴嘲弄地彎了彎,「‘讓公理見鬼去吧,縱使天塌下來。’」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你會自食其果。」她反唇相譏。
他把手一揮,根本不听她的話,「你在世人面前已經名譽掃地。」
「你在我父親身上使用了同樣的手段。」她站起身來,對他列舉的罪狀不屑一駁。她以同樣輕蔑的目光逼視著他,「你對自己的小陰謀感到很得意吧?」
「它很有效,」他冷冷地說,「而且我達到了目的。現在你身在扎比亞,布坎南小姐。你無路可逃。」
他有沒有弱點?難道他的靈魂和都屬于扎•西拉克嗎?
「那並不意味著你贏了。」阿曼達向他發起反擊,想激起他以前流露出的好勝心。
他果然被激怒了。那雙黑眼楮噴出怒火,熔化了原來冷冰冰的目光,也灼熱了她的肌膚。「我有時間,要多少有多少。你很難說我輸了,布坎南小姐。」
阿曼達很清楚他指的是什麼。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樣自負傲慢,她不禁對他產生了強烈的憎恨;與此同時,那目光引起了她體內的一陣陣反應,她為此感到羞愧。
她為自己找著理由,異性相吸是無法控制的。哪個女人不為他神魂顛倒呢?他穿著緊身長褲和馬靴,顯露出他健壯雙腿的輪廓和陽剛之氣。她對他感……興趣是很自然的。
坦白地講,她的反應不止這些,遠不止這些。她覺得自己的皮膚被一種強烈的輕輕舌忝舐著,一陣陣熱流從月復部傳到大腿。她發現自己正盯著他的嘴唇,渴望他強有力的、銷魂的親吻。她將目光移到他襯衫領口的敞開處,那兒著一片光滑的皮膚。她產生了一種沖動,很想撫摩他的皮膚。她多想體驗這個男人的力量——在她的內心里,在他的懷抱中,在他的撫愛下。
阿曼達掙扎著不讓自己被這種感覺左右。奇怪,平時她不會如此受的影響,一定有什麼外來的作用力。那種芬芳的氣味……現在更濃烈了,不過那與她現在面臨的問題無關。
「這頂帳篷是專門為你準備的,讓你享受到舒適和樂趣。」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柔和,仿佛輕輕撫摩她的全身。她的心猛地一縮。
「這是什麼香氣?」她月兌口而出。這是個愚蠢的問題,但她一定要弄清楚。
「它叫素馨,桑給巴爾蘇丹曾禁用它。」他慢慢逼近她,神態活像一只豹子在獵食,黑眼楮里閃爍著滿足的光芒。「阿拉伯人抱怨說,女人時,素馨的香氣對她們產生了不恰當的刺激作用。就我個人而言,我倒不介意這種作用。」
罷才莫名其妙的興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憤恨。「你把我關起來就有權力為所欲為了嗎?這就是你想要的?」
「我要用一切手段讓你面對現實,喚醒你的女性意識,以及對我——一個男人的反應。」
「包括你想什麼時候要我就什麼時候要我?」
他大笑起來,「我要的遠不止這個。」
他來到阿曼達面前,使她感受到他眼中的壓力。「你這樣做得到扎•西拉克的許可了嗎?」她反擊道,不顧一切地尋找和攻擊他身上的弱點。
「如果他不同意,那我冒險也是為了你。」他用雙臂摟住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他的眼楮里充滿渴望,「你會為我冒什麼風險,阿曼達?」
這是他第一次親昵地叫她的名字,而不是稱呼她的姓。這充滿誘惑的叫法說明了一個問題︰盡避他有堅強的自制力,但對阿曼達也不是無動于衷,她仍然強烈地吸引著他……折磨著他……沒有其他女人能做到這一點,這是他在費薩對她說的話。關鍵問題是他在完全征服她之前要做什麼。
她把雙手頂在他胸前,以便保持一點距離。她勉強抑制住自己的沖動,她必須思考,行動,成功!
「你想讓我冒什麼風險?」她問。
「你自己,向我展示你自己——你的思想、你的靈魂——以你從未用過的方式。」
「那你呢?」她輕聲說著,把手指張開,放在他胸前突起的肌肉上,感覺到他的肌肉在她的觸模下突然繃緊。她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原始沖動,想要撕開他的胸膛,讓他的心髒在自己的手中跳動。
「你能為我敞開胸懷嗎?」
「是的。」他粗聲說。
可他願意為此付出代價嗎?
「甚至對扎•西拉克不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