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轉角遇到摳門鬼 第八章

花色的腳步在跨進餐室前一頓——

「幫我籌備一場訂婚宴吧。」段然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閑適地開口。

訂婚宴?邵凡齊的眉糾結在一塊,「你確定要這麼做?」

她不是有意要偷听他們的談話,她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走進餐室,可她的雙腿卻仿佛有了自主意識,怎麼也不願意再往前走一步。

他擱下杯子,「嗯。」

「其實這場訂婚宴也不是非要辦不可,只要讓薇薇知道你有新的對象、新的戀情,這樣就行了啊。」然最初的目的不也就是如此而已。

「辦個訂婚宴才更能取信于人啊。」一來能讓薇薇對他死心,再者,他和花色簽下的契約也該有個Ending。

「這種假的訂婚宴勞民又傷財,然後將來還得要解釋。」他實在不認為有辦的必要。

段然無所謂地聳聳肩。

既然男主角都不覺得麻煩了,那他這個男配角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好吧、好吧,時間呢?」

「一個星期後。」

「一個星期……後?」有沒有必要這麼趕啊?

他斜睨了他一眼,「不行嗎?」

邵凡齊不以為然地哼了哼,「我的字典里沒有不行兩個字,只是……有必要這麼趕嗎?」

他認為有必要,「我想快點把這一切做個結束。」

他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和她撇清關系,一點點、一點點的眷戀不舍也沒有嗎?

契約結束也就意味著她和段然的關系要畫下句點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兩人之間再也沒有聯系。

花色的胸口微微一窒.莫名的酸楚在胸臆間蔓延開來。是啊,再也沒聯系……

「這根本就像是一場鬧劇,是應該早點結束。」邵凡齊也有同感。

「這件事交給我負責就是了。」

鬧劇……段然他、他也這麼覺得嗎?她屏住呼吸。

「嗯。」他不希望和花色之間繼續存在著那一份契約,「至于訂婚宴……簡單隆重就行了。」

他那一聲嗯,就像是鋒利的刀子在她的心上狠狠地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從一開始他就說得很清楚了,只要她當他一個月的未婚妻,她應該扮演好未婚妻的角色,期限到了就帶著那一筆錢瀟灑地走人,無需留戀。

那是最完美的結局。

但偏偏,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從最初感激他伸出援手、為他被背叛的遭遇不平心疼,更對他的溫柔和體貼悄悄地、一點一滴地動了心,她還來得及收回自己的感情嗎?

邵凡齊打開隨身的PDA,「宴客名單呢?」

「除了子杰和薇薇,其他人你決定就好。」

「知道了。」他投去一瞥,「阿姨那邊怎麼辦?」

反正天高皇帝遠,「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我媽不會知道的。」就當這次的訂婚宴是彩排好了。

鴨蛋再密也有縫。邵凡齊嘆了一口氣,「要是讓阿姨知道我助紂為虐的話,說不定我會被調去洗廁所。」

紂王?太看得起他了吧。「到時候我陪你一起洗,行了吧。」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就等你這一句。」這還差不多。

花色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直到壓抑住心房的隱隱作痛,才若無其事地笑著跨進餐室。「早!你們在談什麼我可以听嗎?」

「當然,你可是重要的女主角呢!」沒她,戲就沒得演了。

「訂婚宴就定在一個星期後。」段然眼尖地發現了,「不舒服嗎?你的臉色不太好。」

「有嗎?」她模模臉,撐起笑容,不想被人發覺她低落難過的心情。

「大概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

「為什麼?」

她胡亂地找了借口搪塞,「作了惡夢。」

「都夢了些什麼?」他想知道。

「不記得了……」她的想像力不太好,沒有辦法憑空捏造出什麼恐怖駭人的夢境。

佣人送上熱騰騰的早點。

既然她不想說,他也就不勉強。「明天請個假,我陪你去挑禮服。」

「挑、挑禮服」花色的笑容僵凝在嘴角。

段然饒富興味地瞅著她,「你不會想要穿個牛仔褲跟T恤就跟我訂婚吧?」他完全不懷疑,她絕對會那麼做。

雖然明知道訂婚是假的,她的心跳還是下爭氣地失序了。她別開眼,「反正只是演戲,沒有必要那樣大費周章吧。」

「就算是演戲,我也要你是當天最令人羨慕的美麗焦點。」況且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知道呢!

「喔。」花色沒得選擇,只能接受他的安排。

雖然訂婚宴過後就是她該離開的時候,雖然訂婚、未婚妻都是假的,但是段然要陪她去挑禮服是真的,就像普通的準新人一樣,她開始期待了起來,至少可以留下一些美好的記憶片段……「哈噦!三姐、三姐夫。」花容的機車停在路邊,還是一樣活力十足,豐潤的兩頰鼓鼓的,不知道塞了什麼東西。

「今天不用上課嗎?」段然微笑著。

「下午只有一節課,上完了。」她是特地繞過來收取封口費的。

他應得還挺順口的嘛,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在演戲。「拿去。」花色從提袋中拿出一盒包裝精致的小蛋糕。

「謝謝,三姐你人最好了!」花容心花怒放地接過盒子,湊近鼻尖嗅了嗅,飄出的香味勾引著她的味蕾。

花色不忘叮囑,「回去再吃,你可別邊騎車邊吃。」別人她是不敢說,但是為了吃,容容肯定做得到這種高難度的危險動作。

面對美食不能馬上太快朵頤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更是一大酷刑。「好啦。」

待會兒她再以破百的速度沖回家就好。

她當然知道容容在想什麼,「不準超速飄車。」

她的企圖被血淋淋地揪出來了,「知道了啦……」

段然眼神帶笑。看來要她克制住不是件容易的事。「這個雷古多听說是花蓮某家餅鋪的招牌,很好吃的。」

某天,他正好看見葉秘書在寫一些跟公事無關的資料,好奇地探問之後,才知道那是公司職員發起的團購,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只要喊得出名號的名產,不論多遠,不用親自前往都可以買到手。

想到愛吃東西的花容,他也就參了一腳。

花容的眼楮里陡地光芒大熾,感動不已地接過那一袋雷古多,「三姐夫,要是我三姐一直要你當地下情夫,不肯給你一個名分,我一定會站在你那邊,替你主持公道的。」

「謝謝。」

什麼地下情夫、什麼名分的,她的腦袋瓜子里都裝了些什麼啊?

花容!花色斥道。

「我說的都是實話啊……」她咕噥。

「你還說——」

她吐吐舌,「不說就不說。」

花色小心翼翼地問︰「我的事……你沒漏了口風吧?」

「當然沒有,不過,老爸跟老媽有在問你,休息怎麼都沒回去?你自己看著辦嘍。」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我要回家了。」

她可以感覺到紙盒里的蛋糕和雷古多都在跟她招手了。

「騎慢一點。」容容腦中此時應該沒有空間可以容納得下其他的事吧。

「嗯嗯,三姐、未來的三姐夫再見。」語畢,花容毫不猶豫地把油門催到底,呼嘯而去。

段然笑著搖頭,「真是個可愛的妹妹。」

花色也干笑了兩聲。是可愛又可恨吧!

一大早,沒有噪音、沒有擾人好夢的電話鈴聲,更沒有人來叫醒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醒過來了。

花色睡眼惺忪地望著天花板,感覺還有些混亂,不知今夕是何夕,但是心情卻莫名的愉悅飛揚。

段然陪她去婚紗店挑禮服,他用熾熱、贊賞的眼神看著她試穿一套又一套的禮服,而且不吝嗇地給予贊美,說她漂亮得會讓人想犯罪,還不準她挑選太過、性感的禮服……但是,她怎麼會對最後挑選的禮服樣式一點印象也沒有?

嚇!禮服呢?

她陡地自床上彈坐了起來,床頭櫃上的鬧鐘映入眼簾,七點三十五分,又將目光調向窗外,混沌的思緒慢慢地清晰起來——原來、原來是作夢啊……害她緊張了一下。

花色沒力地倒回床鋪里,又在床上翻來翻去,滾了一會兒之後,仍是抓不回半只瞌睡蟲,只好認命地自被窩里爬出來,平時要上班都沒這麼早起過。

磨磨蹭蹭地下了床,東模模西瞧瞧,然後她才走進浴室里慢條斯理地梳洗,只是就算她再怎麼放慢速度,全部打理好也不過才八點半。

但是,和婚紗店約好的時間是十點,現在下樓去會不會太早了?

要是遇上邵凡齊那個白目家伙,他肯定又會要對她冷嘲熱諷一番了。

可是待在房間里又沒有其他事能做,是很無聊的,比較起來,她倒寧願下樓去一邊吃早餐,一邊和他斗。

她下了樓走向餐室,瞧見段然一如往常地在固定的時間起床、用餐。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她前天晚上不是作惡夢沒睡好。「我們九點半才要出門。」

「習慣吧,時間到就醒了。」花色的雙頰因為說謊而微微一熱。

「晚點挑好禮服之後,你還想去哪里?」

「嗄?」她微愣了下。

他揚起嘴角,似笑非笑,「挑好禮服之後我們應該還有時間,有沒有什麼地方你想去走一走、看一看的?」

他的意思是……「要去哪里都可以嗎?」

「只要你不是打算把我賣了,去哪里都行。」他當然得防著點,免得她為了錢真把他給賣了。

「我又不是人口販子。」她是愛錢,但是違法的勾當她可不做。

「你想到了再跟我說。」

「嗯。」這樣也算是約會吧……莫名的甜蜜悄悄地在心底滲透開來,微微加速的血液燻紅了她的臉,她趕緊轉移話題,「那個白目家伙還沒起床唰?」

段然失笑,「你討厭他嗎?」

他們兩個一直都不太對盤,一個是他的好朋友兼下屬,一個是他喜歡的人,往後的日子可熱鬧了。

花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他看我不順眼才對吧。」

「我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

她干麼要和那個白目家伙好好相處啊?「等契約結束之後,我和他根本不會再有交集。」

那也就意味著契約結束她就要離開……她一點不舍也沒有嗎?

「倘若我打算延長契約的時間呢?」未經思考,話就這麼月兌口而出了。

「為什麼?」有錢賺她應該馬上答應的,但是她卻猶豫了。

她當然想繼續留在他的身邊,卻又害怕自己會越來越喜歡他、舍不得離開他,再繼續深陷下去,只怕她就要萬劫不復了。

「什麼為什麼?」正好走進餐室的邵凡齊順口問。

花色假裝沒听見地端起牛女乃喝了一口。

鈴……段然放在口袋里的行動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他掏出來瞧了一眼,躊躇了一會,還是接起來電,「有事嗎?」

「然……」薇薇氣若游絲地喚。

「你怎麼了?」

「我的……肚子好痛……」薇薇語音輕顫地申吟。

「你該找的人不是我……」他不應該再和她牽扯不清,卻還是不放心地問了,「肚子痛?你自己一個人?」

又是薇薇!花色低垂著頭,掩去臉上黯然的神色。

彼端傳來幾乎不可聞的輕應,「嗯……」

「子杰呢?」他不應該丟下她不管。

邵凡齊以指叩了叩桌面,發出聲響引起段然的注意。

他揚眉,投去詢問的一瞥。

「她不是你的責任了,你有你的事要辦,記得嗎?」他提醒他,意有所指地瞟瞟低著頭的花色。

段然望著花色低垂的頭,神色復雜難解。「色,我……」

她沒有回應,沒有抬頭,繼續食不知味地吃著早餐。

「然……你可不可以快點過來……我肚子真的好痛……」薇薇急促地喘息著。

事關兩條人命,他不能袖手旁觀,「你在哪里?」

「我……回我的住處了。」

「電話別掛斷,我馬上過去。」段然立即起身。「色,薇薇身體不舒服,我過去看看。」

原來從天堂掉入地獄只要幾分鐘……她原本還滿心期待他陪她去挑禮服和下午的約會,結果薇薇的一通電話就輕易地毀掉了她的期待。

他根本就放不下薇薇,就算她背叛了他、傷了他的心,他仍舊是對她有感情的。

多麼殘酷的事實!

她漠視胸口的疼痛,偽裝得極好。「嗯。」她有什麼資格、有什麼立場阻止他呢?她只是假的未婚妻,不該逾矩。

邵凡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不是要陪她去挑禮服?」

「沒關系,我可以自己……」隨便挑幾件就好。

「你陪她去。」

他一愕,「我?我待會要上班……」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她婉拒。

「你今天不用上班。」段氏集團里,他說了算。「挑完禮服,不論色想去哪里玩,你都要負責送她去。」

他竟然還得當她的專屬司機!「薇薇的問題交給子杰去處理就行了,你沒有必要再被她耍得團團——」

「路上我會通知子杰……」段然快步離去。

餐室的氣氛頓時有些僵凝。

「咳咳……」她打破沉默,「你不必陪我去挑禮服,也不用當我的司機,你就當撿到一天休假,你不說我不說,他不會知道的。」

他真不曉得然在想什麼,「你剛剛為什麼不阻止他去找薇薇?」

難道他真的對她還有感情?

「我憑什麼?」花色反問。

「就憑你是他的未婚妻。」

「假的。」她自嘲地笑笑,補上一句,「我這個假未婚妻在訂婚宴之後就要下台一鞠躬,抱著那一百萬逍遙去了,他喜歡誰、要和誰在一起都不關我的事。」說是說得很灑月兌,但為什麼她的心會悶悶地痛著。

倘若她說的是真心話,那為什麼她臉上找不著半點真誠的喜悅?

「我吃飽了。」她起身準備離席。

「照原訂的時間,我們九點半出發。」

「呃?」他的意思是要陪她去?「不用麻煩你——」

邵凡齊打斷她的話,「的確是麻煩沒錯,不過然已經把你托付給我了,當司機也好、當伴游也罷,反正今天我們就是得一起行動。」

看來抗議也無效了。花色遂沒再做垂死的掙扎,讓邵凡齊陪她耗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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