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麼？」藍夜在開會的中途，皺眉瞪向坐在她左手邊的人，壓低聲量問。

「沒什麼。」宋耀陽對她搖搖頭。

藍夜又瞪了他一眼，才低頭看自己桌上的文件。但是過沒多久，他的視線又往她這里瞥過來，讓她渾身都不舒服。「喂！你到底在看什麼？是我的臉上有什麼不對勁嗎？」

最近他似乎會常常不經意地瞟向她，真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她又沒做什麼……呃，至少她還來不及做什麼事！她手邊工作很忙，忙到完全沒時間找他的碴。

那麼，他現在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宋耀陽無辜地搖頭。「你的臉和平日一樣的凶悍，完全不會因為太忙而變得淑女一點。」

「你說什麼？！」藍夜瞪大了眼，左腳偷偷踩他一腳，看到他蹩起眉頭，她的臉上才有了笑意。

活該！

「你不是要我說嗎？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宗耀陽低聲抱怨，並且睨了一眼自己的腳丫子。

這女人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一點都不淑女，而且還踩得很順腳嘛！

唉，他都連續看了她好幾天，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她哪里！弄得連他自己都一頭霧水。

那麼凶那麼恰的女人，除了不生氣時還滿討人喜歡之外，大多數時間都是個不怎麼淑女的女孩子。

但是講實在話，他也不喜歡太過嬌貴的千金小姐，反而還比較喜歡有個人魁力或特色的女孩子……嗯，他大概知道原因了！因為藍夜是個非常有特色的女孩子，只不過她的特色是女孩子少有的粗魯、凶悍！

可是他為什麼會因此而喜歡上她呢？他又沒有被虐待狂。

「沒事你的眼楮就別亂瞄，免得礙到我的眼！」藍夜最近工作特忙，火氣自然比較旺，在警告他的同時，還不忘順便賞他幾個白眼。

他一定是最近太無聊了，才欠瞪！要不是她太忙了，她鐵定會跟他大戰三百回合的口水戰！

「唉——」他還是不太了解自己喜歡她的原因，唯一的心得是她真的很敏感，反應也很敏捷；他大概只要瞥向她，不論她人在哪里、正在做什麼，她都可以準確無誤地瞪到他呢！

***

「借過、借過。」

一個穿著整齊的套裝、手上拿著公事包的女人，越過重重人海，終于找到一個靠窗的座位。

那個空位旁是一個正在低著頭的男子，她講了聲對不起後移入內，卻在入座的時候，不小心讓公事包踫到隔壁的男人。

听見他悶哼了一聲，她立即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宋耀陽張開眼楮月兌向一旁的她，伸手揉了揉月復部。「不知為什麼我在還沒有醒來之前，就覺得是你。」他連坐在捷運上閉目養都可以被她的公包暗算，看來他們兩人的梁子可真的是結得不小。

「見鬼了！怎麼會是你？」藍夜沒想到難得搭一次捷運，竟然也會遇到他？！

宋耀陽沒好氣地看著她。「我上班一向搭捷運，這樣子可以省下不少找停車位的時間。」公司大樓的車位不多，而想要開車在附近找停車位又太麻煩了，所以他總是搭乘台北最貴的交通工具上班。

藍夜當下就想換座位，但是卻被他看穿了。「不用看了，上班的尖峰時間有空位的機率不到百分之一。」更別提他們是搭乘往東區的精華路線，簡直是一位難求了。

什麼？！今天可是她要比稿的重要日子，卻遇到了自己最討厭的人……她開始覺得自己今天的運勢不太好。

宋耀陽被她吵醒之後，索性也不補眠了，于脆和她聊天打發時間。「對了！今天是你要比稿的日子，對不對？」

藍夜睨了他一眼。「沒錯。」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件事！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要是她今天比槁輸了，一定是他帶衰；因為她從起床後到剛才為止，一切事情都很順利，甚至讓她覺得幸運之神會一路陪她到比稿結束呢！

「干麼瞪我？看到我是你的幸運耶！」宋耀陽挑眉道。

「是嗎？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開始變得不幸起來？」藍夜聳肩，拿出公事包內的文件出來看。

「我一向挺好運的，所以看到我是你的福氣。」他發現她的外表看起來很鎮定，完全不像是等一下就要去比稿的人。

「但是我怎麼覺得好像每次遇到你都沒有好事！」她不客氣地吐槽。

他搖頭失笑。「負負得正，你今天一定會很Lucky！」他喜歡她臨危不亂的態度，很有大將之風，而且她今天穿的黑色套裝，更是徐托出她的精明能于。

「哈！是呀！」雖然公司沒有給她很大的壓力，而且她也知道比稿向來有輸有贏，早就看開了，但是壓力還是不小。

不過，在和他拌嘴之後，她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那麼緊張了，為什麼會這樣呢？她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思索了一會兒，心里也有了答案。

大概是因為他是她比較熟悉的人，而且一看到他之後，她的怒火就冒上來，讓她沒空緊張了……沒錯！這應該就是答案了。

宋耀陽嘴角上揚，很有信心地對她說︰「放心吧！一切都會很順利的。」就他所知，大家都很看好藍夜今天的比稿。

雖然他們兩人總是吵來吵去，但是听到他那一句話，還是讓她莫名安心起來，不過……她才不會跟他道謝呢！

她繼續看著公文，嘴巴還不留情地說︰「難得你會講出好听的話。」

「那你自己也該檢討一下，如果可以變得溫柔一點，或許我就會對你好一點。」

「你去作夢吧！」她眯起眼，瞪向他。

「唉——」宋耀陽搖搖頭，眼中卻有著一絲的暖意。

她很有精神，那就好了，想必她今天比稿一定會很順利的。

***

等待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尤其是在比稿的過程。

藍夜帶著業務二課的AE小姿和創意部有名的鬼才，來到台灣前最大的汽車公司內的會議室，準備和另外兩家廣告公司比稿。

其他兩家廣告公司的人馬都已經輪流上台報告過了，現在上台正是和她同公司的鬼才；鬼才的創意絕對沒話說，口才更是一流，只有他出馬很少會不成功的。

他們三個為了這個案子，已經足足忙了兩個星期了，而勝負將不久後揭曉。

不過世事難料，她記得去年來參加這家汽車公司的另一項比稿時，是言經理負責的，當初他還派出他手下的超級大將，最後還不是一樣陣亡！而且失敗的原因，竟然只是因為別家廣告公司的創意比較有親和力而已。

真不知道當初這家公司負責廣告比稿的主管是怎麼開條件的，原本明明好是要走精致路線、時尚風格，最後卻突然選蚌有親和力的平民路線，差點沒令人吐血身亡。

後來听說那名主管已經走人了，但是誰知道現在這三位面無表情的主管兼主考官，又會偏好哪一家的廣告提案呢！

表才終于下台一鞠躬了，看他的表情似乎很滿意自己上台的報告，雖然他已經兩天沒睡了，但是他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標準的台下一條蟲，台上一條龍。

她豎起大拇指送給鬼才，他則是朝她拋飛吻，惹得她和小姿都忍不住笑開了。

在等待廠商的討論結果時，藍夜忍不住對鬼才說︰「你今天是最棒的。」

她對比稿一向看得很開，即使沒有得到廠商的認同，也不代表工作能力不好，頂多只能說是他們的創意不合廠商的口味和喜好而已。

「我知道！」鬼才自負地挑眉，並睨了眼別家廣告公司對自己充滿敵意的主管後，才對藍夜說︰「我覺得比稿最好玩的地方，除了挑戰極限和刺激之外，還可以看看人性的弱點。」

便告圈就那麼大，兩家廣告公司的主管他都不陌生，一個是他前任的公司，另一個則是想將他挖角的公司，而他們現在卻因為比稿而一致仇視著他，真有意思。

藍夜當然也知道鬼才是怎麼認識另兩家公司的，于是她緩緩地開口。「鬼才，你千萬別太熱情的和你的前上司打招呼，否則他肯定會先被你氣死，然後再跑來找我要醫療費；至于另一家公司，你最好也別想過去打招呼，因為我很討厭他們公司的經理，我不想和他有所接觸。」

表才抖動雙肩偷笑起來。「藍夜，我太愛你了，不過我偏好前一個提議。」

「等結果發表之後，你想做什麼都隨你。」藍夜聳聳肩，不予置評。

雖然鬼才的才華令人甘拜下風，但是他的玩心向來很重，這也難怪創意部的主管常會被他氣得直跳腳。

表才偏著頭，開始跟她敲詐。「幄！包含放我一個星期的假！」

「只要你手邊的工作不會被其他人追殺，我可以代替你的上司同意。」鬼才並不歸她管，但看在他和她的配合度一向挺高的分上，她可以替他出面游說。

表才咧開一嘴白牙，輕彈手指。「那我要放一個星期的假，因為我覺得被追殺的感覺還不錯，而且還可以順便減肥。」

「成交。」藍夜很爽快地答應了。

不過在放假之前，他想先找前任的經理敘敘舊，兔得生活太無趣了……

餅了良久，由汽車公司的副理出面宣布比稿結果。

「比稿的結果，我們確定由德奧廣告人選。」

藍夜笑開了臉，和其他兩人一起開心的歡呼著。

太好了！他們這陣子的辛苦總算都值得了。

汽車公司的總經理朝藍夜伸出手打招呼。「藍經理，我們很喜歡貴公司的創意，希望我們未來的廣告案可以合作愉快。」

「很榮幸我們可以和貴公司合作，也請您多多指教。」藍夜握住對方的手，相信這次的合作將會是個不錯的經驗。

***

「恭喜我們這一次拿到汽車公司的Case！吧杯——」

德奧廣告上在餐廳內舉辦了一場比稿成功慶祝會，也順便讓辛苦工作的同事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宋耀陽遠遠地看著這次的建功者藍夜、小姿和鬼才，他們都被人群團團包圍住，和大家一起分享他們的快樂。

早在中午時，得知藍夜他們打電話回來告知的好消息，他就松了一口氣，也為藍夜感到高興，畢竟她辛苦了那麼久，比稿成功也是應該的。

當他和藍夜的視線交會時，宋耀陽先是驚訝了一下，然後才微笑地朝她舉祝賀；藍夜顯得格外開心，也同樣舉杯回應，吸飲著不知道是她喝的第幾杯酒了。

慶祝會一路從餐廳鬧到KTV去，眾人才剛到KTV，就有人提議準備續第三攤，殺到白沙灣去看日出。

宋耀陽瞥瞥腕上的手表。

都快十一點半了，他並不打算和他們瘋到隔天，所以應該會再留一下就要先走一步了。

此刻他的手機正好響起，他走到外頭的走廊接听，原來是他母親催他找個時間回家的電話，他允諾過幾天一定會回去。才剛掛上電話，便看到正好從包廂里走出來透透氣的藍夜。

他剛才在包廂內時，還不覺得她的臉很紅，但是在走廊明亮的燈光下，她的雙頓就顯得紅潤許多，看來她的確喝了不少酒。

「我看過你們的廣告提案了，很棒！今天還沒有機會親自跟你說一聲恭喜呢！」

藍夜沒想到他也在外頭，但在看見他真誠的目光之後，她挑挑眉說︰「能從你口中听到贊美詞，比比稿成功更讓我有成就感。」讓同為竟爭者的他認同，她感到自己的領導能力肯定了。

「那麼這是我的榮幸了。」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笑容上一陣子之後，才問她。「對了，你要和他們玩到天亮嗎？」

藍夜搖頭。「開什麼玩笑！我早就快掛點了，哪還能再玩下去！我想我還是先走好了。」

他挑眉問︰「誰跟你一道走？」她今天是搭捷運到公司的，有誰要送她回家嗎？

「我自己一個人走。」藍夜走回包廂準備拿她的家當，因為她真的快不行了，她好想睡促！

宋耀陽也跟了上去。「我正好也要走了，不如讓我送你回家，反正我也是要搭計程車。」

「不！」

她才想開口拒絕，宋耀陽就已經擅自作了決定。「就這麼決定了。」

藍夜瞪著他的背影，忍不住翻白眼。

嗯哼！他還是一樣擅作主張嘛！雖然她不喜歡別人命令她，但他偏偏很習慣去命令別人，要別人服從，不過這一次，她真的已經累到沒空再和他爭執了。

宋耀陽跟商總經理交代他要送她回去後，商擎表情怪異地瞥了眼正在收拾東西的藍夜，看見她沒反對，這才放心地點頭。「我一時走不開，那她就麻煩你了。」由宋耀陽送藍夜回家，比起其他人要讓他安心多了。

「我知道了。」宋耀陽正準備要往包廂門口移動時，就被業務一課的職員逮個正著。

「經理，你剛剛去找總經理，該不會是要先走了吧？」幾個小女生好奇地打探道。

「對。」宋耀陽邊點頭，邊盯著藍夜的行蹤，以免她偷跑了；畢竟一個女孩子喝了酒，還一個人搭車，實在是有一點危險。

她們抱怨道︰「你怎麼可以先溜？我們還要去白沙灣耶！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去？」

宋耀陽笑道︰「那是年輕人的活動，我老了，不適合。」

一個小女生偷偷附在宋耀陽耳邊說︰「我有听到你跟總經理的談話，你要拐藍經理去外頭約會、談情說愛，對不對？」

他忍不住輕敲了下她的腦袋。「不對！是她喝了酒，我要送她回去而已。」

「哦，是嗎？好可惜提，明天放假，這樣我就不能知道你們有沒有一起過夜了呢？」小女生古靈精怪地說道。

宋耀陽哭笑不得地說︰「小表！還是多多擔心你自己吧！明天雖然放假，也不要玩得太瘋，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啦！」她扮個鬼臉。

宋耀陽交代她們要節制之後，才在門口看到在打呵欠的藍夜。「抱歉，讓你久等了。」

藍夜白了他一眼。「你很慢耶！久到我差點就要走人了。」

「不叮嚀她們，她們不知道會玩瘋到什麼程度。」

藍夜瞧見他還親密地敲她們頭，看來他們應該是混得很熟了。「你現在和她們處得很好了，她們還會听你的話。」

「對，不過我總有種父親在看女兒的錯覺，難道是我真的年紀大了嗎？」宋耀陽傷腦筋地皺眉。

「哈——」藍夜忍不住大笑起來。

等到他們搭乘電梯要下樓時，她的臉色看起來更加疲累了。

糟糕！早知道她應該別跟著他們來，而是在用完餐之後就直接走人的！

宋耀陽也看出來她快睡著了，低頭附在她的耳邊輕道︰「你可別睡著了，再撐個幾分鐘，等一下我們就可以搭車回家了。」

回家？！這兩個字讓她眼皮更重了。

電梯下降的速度很緩慢，主要是因為進出的人很多，偏偏他們的包廂很不巧地在最高的那層樓，由于電梯幾乎每一層都停的結果，在到達一樓時，藍夜竟然已經因為搭乘太久的電梯而站到睡著了，當場讓宋耀陽看傻了眼。

他原本以為她在搭電梯時會那麼安靜是因為太累了，卻怎麼也沒想到她居然是睡著了？！

她還真能睡哪！竟然就這麼靠在電梯內側打起瞌睡來？！

服務人員尷尬地看著他們兩人。宋耀陽連忙說聲抱歉後，只好把她抱起來往大門口移動，並且直接坐上一輛空的計程車。

「請問你們要去哪里？」

計程車司機的目光不時地瞟向後座的男子，一個女人不省人事地躺在男人的懷中，不論是任何人都無法忽略掉這個情況的。

「你先別走，我問問她。」宋耀陽苦笑後，低頭問著他懷中的人。「藍夜，醒醒，你家住在哪里呀？」

無聲。

他懷中的人兒，和他第一次遇見她時一模一樣，又昏睡過去了。

宋耀陽總算發現了藍夜的壞毛病，原來只要在她太累的時候，她就會睡到不省人事。

他無奈地翻翻白眼，發現自己又做出第一次遇見她時的舉動——翻她的皮包。可是這次藍夜和上次一樣，還是沒有帶證件的習慣，里頭只有位保卡和一堆其他的塑膠卡片，就是找不到半個地址。

他只好嘆口氣對司機說︰「麻煩你到復興北路。」

「是的。」司機還是不時輸瞄著他。

他只是個開計程車的，並不知道他們兩人的關系，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被下藥還是自己昏死了，所以他準備仔細記住他的長相，萬一過幾天有听到女人發生命案或是什麼的，他搞不好還可以去指認犯人呢！

宋耀陽也注意到司機警戒的眸光了，卻只能無奈地苦笑著。

上回他才笑著跟藍夜說要把她丟在路上棄尸，想不到這一口就遇到司機把他當成壞人般打量，好像他真的會對她做什麼壞事似的。

拜托！哪有人做壞事還這麼明目張膽的呢？司機先生可不可以別再瞪他了？他真的很無辜耶！

都是懷中這個睡到九重天的藍夜害慘了他，讓他的人格被陌生人嚴重質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