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府的書房里,華萊奉上了茶。
「火,如果你的來意正如我所料,就免談了。」黑昊開口,他不允許他的女人成為火炎的試驗對象。
「可我們是兄弟……」火炎腆著臉,實在是這次機會太難得了,舍不得放棄的緣故。
「兄弟也沒得談。」
「黑……」
「閉嘴,火!」火炎才剛諂媚地喊出第一個字,白夜就幸災樂禍地打岔,「你的事已免談了,還是看我的吧。」
「白,廢話就免談了。」黑昊還未從心靈的震顫中清醒,目光仍忍不住繞著替他們倒茶的林汐打轉。
吃了黑昊警告的一瞥後,白夜咽下已到了嘴邊的調侃,「洛克上校要見見林汐。」
「洛克•李齊斯?」黑昊蹙眉,洛克是紐約警局的主要負責人之一,專門負責凶殺案件。
「就是他,現在由他負責這件凶殺案,他要求林汐在今天到案。」白夜道。
當黑昊抬頭時,發現林汐正在哭泣。
「怎麼了?」他溫柔地拭去林汐眼角的淚水。
「我……我好害怕!」林汐哭得像個孩子,一個懼怕被關在黑屋子里的八歲孩子。
「白?」听黑昊的口氣,似乎林汐的哭泣全是他的錯。
「我想我們有點誤會,洛克只是想談談……」白夜莫可奈何地試圖解釋,看到火炎一臉的嘲諷,實在是糗斃了。
「信任我。」
林汐听見丈夫要求,多麼瘋狂呀,當初就因為她過于信任而……
可現在她居然又升起了全然信任的念頭……
而未知的過去、凶險的而今與不知名的未來讓林汐顫抖了。
黑昊以為她冷了,輕輕地把她擁入懷中,「我會一直保護你。」
「賓果!」白夜與火炎以魔鬼般的默契怪叫出聲。
對于一個殺手來說,選擇合適的阻擊地點是任務成功的關鍵。
紐約的陽光灑在繁華的大街上,也照著槍械發出邪惡的金屬光澤。
瞄準器里,殺手鎖定了目標,慣以殺人的手扣住了扳機。
「爵爺、夫人請。」華萊恭敬地打開華宅的正門,以對待國王的禮節恭送他的主人出門。至于就在他們身邊的白夜,他就以英國式的冷漠與傲慢忽略了。誰讓那日白夜留下的一片狼籍收拾得他差點發了瘋呢?
「惟管家與小人難養也。」白夜存心欺華萊的中文水平不夠,罵人也不帶髒字。
華萊不理他,只是當他以標準禮節關門時,沉重的橡木大門好巧不巧地正撞上白夜的腳後跟。
「該死!」白夜痛得呲牙咧嘴的。
「白,這教訓你千萬不要與管家斗法。」黑昊失笑。
純粹是殺手的直覺,令黑昊抬頭望了一眼對面的屋頂——就他專業的眼光來看,那是劫殺他們最好的地點。于是他注意到了那個可疑的亮點,而多年的殺手生涯使得他立刻覺察到他們正處于怎樣的危急中。
「小心!」情急之下他合身撲倒林汐,兩人一齊滾下了了伯爵府高高的台階。
殺手的子彈正打在了他們才剛立足的地方!
「沒事吧?」火炎的保時捷呼嘯著擋在了他們前面。
「該死!」黑昊詛咒,雖然跌下去時他護住了她的頭,可他知道她身上一定布滿了青紫的淤痕。而林汐那種強忍疼痛不出聲的樣子不知怎麼的也惹到了他。
「人已經走了。」白夜了望之後,得出判斷。
通常殺手在一擊不中之後,斷不會冒險再發第二槍,畢竟殺手不是敢死隊,他們還得要留著命享受掙來的財富。
他差點就失去了她!黑昊更緊地摟住林汐,直到她以一聲輕輕的痛呼喚回了他的神志。
「傷哪里了?」他情急地,開始檢查她的四肢關節。
「你沒看見身邊正好有一個大名醫嗎?」火炎的毛遂自薦只得到了黑昊一個大白眼,聰明如白夜者早就在聯系改日去警局報到的事宜了。
「拿來!」黑昊抱著林汐回到伯爵府。
「什麼?」火炎壞心眼地問。
「明知故問!」黑昊的聲音透著不耐煩。
「天哪,重色輕友的男人。」火炎嘀嘀咕咕地掏出一只翠玉的小盒子。老天保佑吧,這可是他最好的傷藥了。
雖然黑昊已盡可能輕柔地把她放在柔軟的羽毛床上了,可從她的皺眉里他知道她仍覺得疼痛。而他也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在他的全身沒有一點傷痕,卻因為她的忍痛、皺眉,而感覺到了疼痛。
「把藥擦上。」黑昊取出他自火炎處巧取豪奪來的療傷聖藥。
「先放著吧。」林汐覺得自己的全身都在疼痛,甚至連頭部也疼得厲害。
她覺得似乎一動就要吐出來了,于是當黑昊離開後,她只是把自己埋在一堆羽毛墊子中間,一動不動。
晚餐時,黑昊意外地發現林汐的位子是空的。
「爵爺,夫人在房間用餐。」華萊極具察言觀色的能力。
黑昊叼起了一根煙。
「你已戒煙很久了。」火炎適時的提醒只換來了黑昊的冷眼。
「可以上菜了嗎?」伯爵府的大廚本事一流,白夜才只來了一次就愛上了。
「上菜。」黑昊吸一大口煙。
「爵爺,抽煙不好。」仗著與黑昊亦主亦僕的特殊關系,華萊擅自取下黑昊叼著的煙。
「事情怎樣了?」黑昊噴出最後一口煙。
在美國很難吃到這麼地道的中國菜,白夜正食指大動吃得亂沒形象,聞言差點沒被嘴里的「霸王別姬」噎死。
「是金斯的手下干的。」火炎慢條斯理地道。
「把人交給我。」黑昊有把人碎尸萬段的沖動。
「你已經收山娶妻了。」白夜終于能咳出一句話了。
「人呢?」黑昊不為所動。
「黑,請相信我們。」白夜與火炎齊聲道。
真是笑話了,如果把人交給盛怒中的黑,那還有活路嗎?他們一個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大名醫,一個是揮舞著正義武器的名律師,怎會坐視這種的血腥場面發生?
「目前最重要的是保護好二嫂,所以其他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你們以前從不曾這樣團結過!」黑昊驚異于一向水火不容的白夜與火炎居然會一唱一和。
「誰讓你從未戀愛過!」白夜與火炎異口同聲地回答。
這次輪到黑昊嗆住了。
以後的幾天里,黑昊注意到他的妻子一直窩在畫室里,與人群隔絕。
事實上,即使黑昊有心想忽略她的狀況,他那稱職的管家華萊也有幾十種不同的方法把女主人的一舉一動匯報到他的面前。
而晚餐時,他則被迫面對空蕩蕩的餐桌。
這天晚上,時已過午夜,黑昊坐在他那間陽剛味十足的書房里,看著掛在對面的那幅「黑夜殺手」。
畫上,黑得像純淨天鵝絨的黑夜被一些燦爛的光影所攪碎。
「你可知道,事實上殺手的黑夜一點也不美麗。」黑昊喃喃著。
回憶起初見這幅畫時那種內心的震動,他忍不住笑了︰誰能想到他竟會成為「黑帝斯」的丈夫?!
林汐——他的妻子,是一個用色彩描繪死亡的精靈!
這夜,當黑昊睡著時,他夢見自己在純黑色天鵝絨的夜空里起舞,擁著她舞過了如煙花般燦爛的流星雨。
大地上盛開著火紅的石楠花,大片大片的,構成一幅好美的風景畫!
天地間仿佛燃燒在一種火焰,火妖的烈焰!
她站在高處俯視著這一大片石楠的海洋。
「危險!小鮑主。……」
誰在喊她?
風吹過石楠的海洋,火紅的石楠搖動著,露出了鮮花下面的泥澤。
她低頭,在水面上看見了自己的臉。
「來啊!」一個聲音誘惑道。
當她驚恐得想要退卻時,她發現自己已不在安全的高處了。
「不!」林汐驚叫。
她的雙腳已陷入了石楠花的深處,她感覺到沼澤邪惡的吸引力。
「不,不!……」她努力掙扎,可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她。
她正在陷落!
火紅的石楠花很快到了她的腰間,她快不能呼吸了!
「救救我!救……」
她正向沼澤的深處滑落。
石楠花……妖艷的石楠花……漸漸淹沒了……她的口鼻……
「不!」林汐掙扎著。
淒厲的叫聲撕破了夜的靜謐。
黑昊自黑暗中睜開眼,夜光表的指針正指在數字「2」上,他听到一陣凌亂的腳步匆忙跑過走廊往花園去了。
黑昊披衣模黑來到窗前。
窗外是伯爵府的花園,而此刻一個白衣的長發女子正瘋狂地奔跑著,似乎身後正追逐著什麼午夜惡靈似的。
那是——林汐!
黑昊忽然明白為什麼他會在半夜醒來了。
好多石楠花!
當她伸手想要采拮一朵時,石楠化成了殷紅的液體沾在了她的手上。
「血!」她下意識用裙擺去擦,可——
紅色似乎越擦越多、越擦越多,到後來她觸目所及的盡都是那一團火紅了。
林汐崩潰地跌倒在地上,恍惚中她似乎看見兩個人影在那一團火紅中痛苦地扭動著。
「不!」
不要這樣,她不要他們死!
黑昊沖進花園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的妻子跌坐在地上,正在堅硬的青草地上發瘋般的搓揉自己的雙手!
「林汐!」惶急中,他自背後抱住了她。
不要殺她!
瘋狂中的林汐又踢又抓,奈何他如磐石一般不為所動,狂亂中她張嘴咬住了他!
「林汐!」黑昊的聲音里有著忍耐。
嘗到了血液的苦澀,林汐這才愕然松了口,于瘋狂中回復了幾分神志。
「抱緊我……」他的摟抱讓她找回了久違的安全感,「不要放開我。」
「林汐……」黑昊情不自禁吻上她。
當雙唇相接時,他意識到︰早在四天以前她就是他的妻子了,可這卻是他第一次親近她。
「不要離棄我。」林汐呢喃著。
他的唇吮到了她舌間的苦澀,那是他的血的滋味。如果可以,他知道自己願意就這樣抱著她不放!
回房後黑昊注意到她手上的擦傷與青紫,于是他整個心都糾結了,用溫水清洗她的傷口,然後他忍不住用吻安撫她的每一處傷痕。
「不要離開我!」林汐害怕那些只有噩夢的夜晚,而他那溫暖的懷抱則是她記憶中惟一能夠抵御噩夢的藏身之所。
黑昊更緊地抱住她,林汐終于在他懷里找到了安適的位置。
閉上眼楮之前,黑昊發現那只翠玉的盒子還在床頭的矮櫃上,而她的的肌膚上淤傷仍未消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