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拓跋扈一行靜悄悄地回到了干城。
離開平城不過兩個多月,可姬冰玉卻感覺似乎離開了一輩子似的。
途經魯家的舊宅時,她發現荒草已經從被封著的庭院里透出來了,一種蒼涼與孤寂籠罩著魯家昔日熱鬧的庭院。
姬冰玉忍不住顫抖。
拓跋扈細心地察覺了她的顫抖,用披風將她裹得更緊。北方的天氣對南方的她來說,委實太冷了些。
然後他輕叱一聲,催馬快跑。
他摟著她的手臂剛健而有力,似乎真能這樣一直保護她。如果她向他求助,結果會怎樣?
姬冰玉再次出神。
在佐政王府的偏門,拓跋扈輕輕勒住了馬。他抱她下馬,然後牽著她的手引她進入。
不從正門走,不是不在乎她,而是不願嚇著她。他要永遠這樣看著她眼里,閃著信任和喜悅的光芒。
她面對著的是一座極為寬敞氣派,但不奢侈的府邸。
姬冰玉注意到他領她走的是偏門,一路上也沒有什麼僕人,而從這座宅子的規模來看,至少應有一百個僕役服務于此才對。
她忍不住失笑。如果「姬玉」是女人,她也許該懷疑他要金屋藏嬌,可……
「在笑什麼?」拓跋扈迷惑于她的笑容,「姬玉……」他要完完全全的把她摟在懷里!
「不……」
「為什麼?」拓跋扈柔聲問。
「有人……」她試圖推開他越挨越近的身體。
看著她漲紅的雙頰,他忍不住大笑出聲。
「來吧!」他驀地將她整個舉起,在她的抗議中,將她抱進今後屬于她與他的屋子。
在暈眩之後,姬冰玉有一瞬的失神——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布置。
他的屋子陳設極其簡單,一桌一椅一榻而已,惟一的裝飾是牆上的一張烏木大弓,體現出主人尚武的精神。
屋的左邊闢了很大的地方作為書齋,姬冰玉眼尖地發現絕大多數是漢文的,也有一些應該是鮮卑文的。
然後,她才發現這簡樸的陳設,居然都是價值不菲的紫檀木精工細做的。
榻上鋪著雪白的狐皮,而當拓跋扈俯身為她月兌去足上的馬靴時,她才發現地上也鋪了厚厚的一層獸皮。柔軟的皮毛觸及她的足心,酥麻麻的,感覺好好。
「喜歡嗎?」他從未在乎一個女人如在乎她一般。看著她淡淡的笑意,他不禁為面前的小女人動容了。
「哎……」她低著頭,不知為什麼,一股淡淡憂傷襲來。
「累了嗎?」她的落寞被他看在眼里。
「哎……」也許只是累了,疲勞一向是最容易滋生幻覺的。
「來。」拓跋扈拉她繞過一排書架,進入到一個內室。
那里是一個嵌在地上、呈半圓狀的浴池,已注滿了熱騰騰的水。
在她心里,沐浴是一件極隱私的事,一時不由得大窘,臉紅得差點沒燒起來。
她張口結舌的樣子真可愛!他忍不住在她淡紅的唇上輕輕一吻,「去洗吧。」
「你呢?」她的臉更紅了,眼神更是不安。
如果他要強迫她,還用等到今天嗎?這個傻女人呀……
他故意輕佻地勾起她的臉,「我當然陪你了!」
「你怎麼……怎麼可以……」她當下不由得呆住了。
「怎麼了?有意見?!」拓跋扈忍不住伸手捏捏她泛紅的而頰。她的樣子實在可愛,他忍不住再次逗她。
「我本想離汗,不過看你好像舍不得我的樣子,不如我留下來陪你吧?」他作勢寬衣解帶。「不!」姬冰玉驚呼了一聲,向後一躲,卻意外地跌進了浴池,立時濡濕了衣裳。
「你休想擺月兌我!」他在她面前單膝跪下,然後吻住了她。
在她覺得快窒息的前一刻,拓跋扈放開她。
「你……」隔著水蒸氣,她看見他眼里的笑意。
「我去拿你換洗的衣物。」拓跋扈知道如果他想繼續保持良好的自制,最好趕快出去,否則——
老滅,他的自制快到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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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她是「男人」,他還……
姬冰玉羞惱地漲紅了臉,可——
為什麼心里除了惱意,竟還有甜滋滋的感覺呢?
算了,別再胡思亂想。
姬冰玉緩緩地除去衣著,走近浴池中。
當她全然放松後,恍恍惚惚地想著一江南的蓮期怕已過了吧……
好冷呀!姬冰玉懶懶地不願睜開眼,模索著想拉起滑落了的絲被。
「小姐……」有人急急地搖著她,「水已經冷了。」
她輕輕拂開那雙手。別來憂她清夢嘛!
「……大人正等著呢……」
大人!?
猛地睜開眼楮,姬冰玉發現在面前的,是一個面目端正的鮮卑女婢。
「你——是誰?」她吃驚地掩住自己的身子。
「大人令小婢服侍小姐出浴。」鮮卑女婢恭敬地道,伸手取餅放在一旁的內衫,想要攙扶她出浴。
「我不要。」她意識到手臂上的守宮砂,忙伸手捂住,不料腳滑了一下。
女婢忙伸手扶持,而她則忙著推開她,一時拉拉扯扯地好不熱鬧。
「夏荷,里面出什麼事了?」拓跋扈的聲音自外室傳來。
「小姐……她不願讓奴婢服侍。」叫夏荷的女婢回答。
這下拓跋扈冷漠的聲音開始帶笑了,「我想小姐是希望我親手為她更衣吧。」
聞言,姬冰玉更驚慌了。
「你——出去。」拓跋扈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簾幃後面,要女婢離開。
「不要,請你留下!」姬冰玉驚慌地抓住女婢的手。
「姬玉!」本來只想逗逗她而已,可她居然寧願挽留一個下人,也不願和他在一起的事實,讓拓跋扈的聲音嚴厲起來。
「……」她更害怕了。
嚇壞她並不是他的本意,拓跋扈又一次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渴望,「你是主人,不必自己動手做這些事。」
「小姐……」夏荷怯怯地拉拉她,這次姬冰玉沒有拒絕。
見到簾幃的情況,拓跋扈放心的回房里等她。
「好美呀,是痣嗎?」夏荷好奇地看著她臂上的守宮砂。
「哎……」她慶幸夏荷不識這個守宮砂,同時又不禁為夏荷的命運擔心。她曾听說在北魏的一些有錢人家里,常常殘酷地對待一些只犯了點小錯的奴婢!
而他——會是這樣的人嗎?
失神中,她順從地任由夏荷為她換上女裝,然後才意識到——
這是幾個月來,她第一次回復到女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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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姬玉是個女人,可這時拓跋扈才真正見識到,她是一個怎樣美麗的女人!
放下手里的兵書,他微笑著看她走近。如果說近日他疏于政務,大半是因為她的緣故。
「坐。」他拉她在身邊坐下。
「你要怎麼處置夏荷?鞭打嗎?」姬冰玉的臉色蒼白。
「鞭打?你不覺太輕了嗎?」拓跋扈冷哼,為她的不理解。
「你要殺了她嗎?」姬冰玉並未听出他話里的戲謔。
「在你眼里,我是個暴君嗎?」拓跋扈攫住她,強迫她而對他的眼楮。
「我……」在他熾熱的目光下,她說不出話來。
「夏荷,告訴小姐我會怎樣處置你。」拓跋扈命令。
「請小姐寬心,大人對奴婢一向寬厚。」夏荷身行禮。
「下去吧。」遣退了夏荷,拓跋扈拉她坐在膝上,「你心里有我嗎?」
「我……」姬冰玉再度無言了,淚水倏地盈滿了眼眶。她要不起他呀!
「別哭……」他自責對她太嚴厲了,面對著她的梨花帶雨,他情不自禁地俯下頭去。
「不……」看出他的企圖,姬冰玉試圖轉開頭,可他的手臂加重了力量,在她的反抗中仍然從容地吻去她的淚水。
「我——」她無法坦言她的真實身份,只有嘆息,「是女人呀!」
「你以為我只對男人有興趣?」她的天真逗得他大笑起來,「事實上,早在大漠,我就知道你是女人了。」
他把她擁得更緊。
原來——她還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你最好有別的理由,否則我會忍不住……」拓跋扈的笑意更濃了。
「不!」姬冰玉的臉色一下變得更蒼白了。
而拓跋扈驚訝地發現,她的眼里滿是驚慌。她在害怕什麼?難道他的懷抱還不足以使她感到安全?
拓跋扈放開她,對著她的眼楮正色地道︰「我決定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
她的心沒來由地沉了一下。為什麼他要用這麼慎重的語氣?
「我是孝文東的佐政主,」他緩慢而且謹慎地道,「這個身份能不能保護你?」
他是那個冷血的佐政主?!怎麼會……
姬冰玉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個待她溫柔的男人,怎會是那個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冷面王!?
「嚇著了嗎?」看她一副嚇壞的樣子,拓跋扈笑了。此刻她小巧的耳垂正在他唇邊,當下他忍不住輕柔地含住了它,「我就是那個在北魏有權有勢的拓跋扈,這樣的解釋夠清楚了嗎?」
老天怎麼能這樣安排!?姬冰玉更混亂了,她憎恨自己居然被這個本該是仇人的男人,攪亂了心湖!
「姬玉?」她蒼白臉色讓他擔心,「只要你說,我能為你辦到所有的事。」
可是有一件事卻不能!姬冰玉心里明白,他是人人皆知的冷酷無情,也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
「我好累。」她惟一能做的只有在投案自首前,保住自己的秘密。
「我抱你去休息。」拓跋扈的眼里有壓抑著的。
她曾在蕭啟遠的眼里看到過同樣的,可現在姬冰玉驚慌地發現,自己並不如厭惡蕭啟遠那樣厭惡他的踫觸。可是,她也明白,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她的聲音很輕柔又很堅定。
她居然拒絕了他!拓跋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她不知這是無數的鮮卑女人夢寐以求的恩寵嗎?不過——
隨即,他笑了起來。不因權勢屈服于他,這不就是他要尋找的女人嗎?她的真心值得期待!
如果說這是她欲擒故縱的把戲,他也認了!
「你想怎樣?」拓跋扈再度壓下他的尊嚴。
「我要夏荷。」其實,她真正想要的,是逃開他的懷抱、逃開他!
夏荷?!她居然看重他的奴婢更甚于他!他的怒火開始張揚。
屋里的氣氛一時凝住了。
「王爺。」夏荷怯怯地進來。
「什麼事?」居然不經傳喚就打擾主人的生活,難道這些奴婢都想造反了嗎!?拓跋扈的眼里幾乎噴出火米。
「皇上召大人進宮。」夏荷的聲音更輕了。
拓跋扈愣了愣。拓跋宏匆匆召他進宮,莫非是宮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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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拓跋扈趕到皇宮時,天色已經很晚了,而孝文帝拓跋宏的寢宮里仍亮著燈。
「听說你這次的收獲,是一個江南的美少年?」拓跋宏並未抬頭,可多年來的默契使他們僅憑彼此間的氣息與腳步,就能辨認出對方。
面對拓跋宏的責問,拓跋扈只是沉默。
「沒︰有辯解嗎?」拓跋宏終于抬起頭。
「我以為你了解我。」拓跋扈淡淡地說。
「哦?」拓跋宏把手咀的奏章推到一邊去,饒有興趣地打量拓跋扈。
拓跋扈不但健壯強悍、戰功赫赫,而且年輕英俊,符合每個少女夢中情人的想象,難怪若蘭會吵著一定要嫁給他!
拓跋宏的笑意更深了,「我以為像你這樣的男人,單是應付追你的女人就已經夠頭痛的了,沒想到你還有寡人之好。你的——」他大笑,「我該叫他男妾還是……」
「我曾以為你比較了解我。」拓跋扈微嗤。
「只是比較了解?」拓跋宏覺得這件事相當有趣,「你的意思是——其實她是個女人?」
拓跋扈頷首,「我本來以為她是男人,為此還苦惱過。」
「這次你可真是陷進去了。」拓跋宏相當同情他。
「她知道你的身份嗎?」
「才剛知道。」
拓跋宏敏銳地發現,有一絲挫折掠過了拓跋扈皺著的眉宇。
「她變得讓你無法忍受了嗎?」
「不,我為無法掌握她而恐懼。」拓跋扈失落地道。
恐懼?拓跋宏動容了,身經百戰的拓跋扈,居然會為一個女人而心生恐懼!
「小心欲擒放縱。」拓跋宏提醒他。
「欲擒放縱我也認了。」拓跋扈眼眶燃燒著愛。
「真中毒不輕呀!也許我該找個御醫來幫你瞧瞧。」
拓跋宏忍不住打趣道。
「發現什麼事了嗎?」拓跋扈切入正題。他知道拓跋宏一向不是無聊的人,單為了姬玉的事,他不會深夜召他進宮。
「你的狀態不適合談正事。」拓跋宏平靜地道,「我曾以為我的元扈即使三天三夜不睡覺,也能神采奕奕,可現在我想,我低估愛情的力量了。」
生平第一次,拓跋扈的臉上燃燒著一層赤色。拓跋宏果然有著最可怕的洞察力!
「回去吧,準你三天假。不過,若蘭那里你可要擺平,她一向不是肯輕易認輸的女人」
「若蘭……」
「至于你們的親事,」拓跋宏截口道,「等遷都的事辦完再考慮吧。」
不知為什麼,當他听到元定的打算時,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要小心。」拓跋扈將要邁出宮殿大門時,拓跋宏突然道。
「什麼?」拓跋扈愕然以對。
「小心你的情焰炙人。」拓跋宏若有深意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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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扈回到王府時,已經更深人靜了,而管家仍領著僕投們忍著瞌睡守著門。
拓跋扈摒退了他們,徑自向臥室而去。才幾個時辰的分別而已,他已思念起她了。
她就在他的大床上,著一件月白的內衫,被子滑落到胸前,一條烏黑的辮子正垂在她的胸前。
她的樣子相當誘人,可他更喜歡看她的黑發散在枕上的情景。
推門的聲響驚動了在床邊打盹的夏荷,睜眼發現進來的是王爺時,她忙站了起來。她的手本來被姬冰玉抓在手里,這時就滑開了。
姬冰玉正陷在深深的夢魘里。太後的陵墓如巨獸張大了的嘴,而一只原來抓住她的手突然縮回去了,她正在向里面掉落!
「別走!」她的手胡亂地揮舞著想抓住什麼。
「我不走。」拓跋扈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她冰涼的小手。
「唔……」她在睡夢中開始平靜下來。
低聲吩咐夏荷移出溫暖的火盆,他鑽入白狐裘被里,敞開懷抱,等待她因為寒冷而躲入他的懷里。
注意到夏荷那副疑惑的樣子,拓跋扈忍不住笑了。
撤出火盆是因為他無法忍受她依賴火盆更勝于他,正如他一路上無法忍受別人驚艷的目光,而執意要她身著男裝一樣。
她是他這一輩子惟一想要的女人,不因為子嗣、不攙雜其他外在因素,只單純地想要她而已。
拓跋扈微笑。他會成為她生活的主宰,她感情世界的惟一!
見她在噩夢中進出眼淚來,他低頭吮去地眼角的每一淌淚珠。
「噓,我的寶貝。」
「娘親,我好想你……」迷迷糊糊地,她以為自己回到了母親溫暖的懷里,而更深地埋入。
「喜歡嗎?」拓跋扈的聲音甲帶著,濃濃的笑意,因為她的依賴。
「你……」他的聲音讓姬冰玉大吃一驚,然後她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他的懷里!這一驚非同小可,她立刻跳了起來,不料一腳踏空,立時狼狽地從高高的榻上跌了下來。
老實說,他相當欣賞她的樣子——雲鬢蓬松,衣衫不整,在她跌下去時,飄起的裙擺,甚至讓他得窺她白皙的小腿。
可是在目睹她一臉痛苦的表情時,他也慌了。
「讓我看看。」他跳下床榻,將已無法順利站起的她抱回到榻上。
「我沒事。」她掙扎著要起來。
「別亂動!」心痛她的受傷,又擔心她的掙扎會使傷勢更重,他的額角有青筋凸起。
「我……」她被迫又躺回榻上,垂下眼,整個臉已緋紅丁,而瑩白的足踝只短短的一瞬就已青腫了。
拓跋扈的唇抿得更緊了。她的足踝恐怕是月兌臼了!
「你……出汗了。」她咬著唇,注意到他的額角已綴滿了汗珠。
「替我擦了。」他俯首在她面前,命令道。
用衣袖輕輕擦去他額際的汗珠,見他仍不縮回俯到她而前的臉,她覺得尷尬極了。
「想想待會兒怎樣感謝我。」他在她頰上輕輕一吻。
姬冰玉不太懂他的意思。
「咬住這個。」他突然把一塊絲帛塞到她嘴里,然後——
她的痛呼被絲帛堵在嘴里,可眼淚卻因足部尖銳的疼痛而進出。
「好了,沒事了。」雖然拓跋扈清楚自己所做的是必要的處理,可看到她的眼淚,仍使他為弄痛她而自責不已。「我的寶貝……」他低頭吻去她每一滴淚水。「不。」姬冰玉更尷尬了。
「別亂動。」坐在榻的另一邊,他執著她的足,輕柔地替她按摩仍然青腫的傷處。
「拓……」她敏感地感覺到,他的手沿著她的小腿向上滑去,卻不知該作出什麼反應才好,一時呆住了。
「元扈!」正在這時,拓跋若蘭突然跳進來,見到屋里的情景,不由得驚呆了,「怎麼……」
「若蘭?」拓跋扈看見拓跋若蘭這個不速之客,也怔住了。
而姬冰玉的臉色更是蒼白。
「王爺,」夏荷怯怯地從外面走了進來,「奴婢已經對公主說過王爺還沒有起床,可公主……」
「罷了。」拓跋扈打斷她。若蘭的脾氣他最清楚,別說一個夏荷,就算是十個夏荷也擋不住她。「帶小姐下去更衣。」把姬冰玉交給夏荷後,他扯過搭在一邊的長衣披上,「有事嗎?」
「她是個女人?」拓跋若蘭失控地質問,「你居然把她帶回京里?」
「你想和我吵架嗎?」拓跋扈自顧著衣,「我記得我並未給予你質問我的權利。」
「元扈,我不是存心要惹你生氣的……」拓跋若蘭記起呼蘭氏的叮囑,趕緊放柔了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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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呢?」姬冰玉換好衣裳,居然不見刁蠻公主,不由得感到奇怪。
「你想她嗎?」拓跋扈看著她微笑,換上了華服的他英俊得驚人,「來吧。」
「去哪里?」姬冰玉看著自己身上堪稱單薄的衣衫,她可不以為單憑這樣的衣物,就可以抵擋平城的嚴寒。
「不會冷著你的.。」拓跋扈拉她入懷。說他虐待她也罷,他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能擁她入懷的機會。「你還沒逛過平城吧?」
姬冰玉在他懷里輕輕點頭。除那次去看點燈,她幾乎沒有邁出大門一步。」我可憐的小女人……」他大笑地抱起她,「來,讓我帶你去見識平城的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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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逛這個子城有名的妓院是為了尋樂,可現在一大群鶯鶯燕燕只惹他心煩!
將嬌媚的花魁于不顧,蕭啟遠懶懶地看著樓外的街市。
「我帶你進去瞧瞧。」一匹黑馬在荻春院前停駐,馬上的騎士帶笑說。
荻春院的恩客一向多,可這個聲音相當熟悉。
蕭啟遠將注意力投向樓下的騎者——一匹惹眼的黑馬,一件同樣惹眼的黑狐皮大氅。在人人尚白的北魏里,只有佐政王標新立異的一身皆黑!
拓跋扈也會來逛妓院?蕭啟遠相當意外,準備避開。
「你又要戲弄我!」一個聲音嗔道。
居然會是她的聲音?!蕭啟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沖動地探出頭去。
「我抱你。」拓跋扈跳下馬,伸手抱過因寒冷而瑟縮的姬冰玉。
「這是什麼地方?」她自他的大氅里好奇地探出頭來。和平城的絕大多數地方相比,這地方顯得過分精致,「別管這些,你只要知道這里的羊肚火鍋是平城最好的就行了。」他將她的臉轉向自己,微笑道。他可不願讓閑雜人等佔據她的注意。
被拓跋扈緊緊抱在懷里的,居然是姬冰玉!?蕭啟遠狠狠咬牙。
看到圍繞著他的鶯鶯燕燕,他不由得心生一計……
兩天里,他帶她逛遍了京城。這天是他休假的最後一天,他帶她來到了這京城最有名的妓院,吃最有名的羊肚火鍋。
在整個荻春院里,他相信只有他們是單純為了吃而來的。
「喜歡嗎?」
「好辣!」她正好咬到一個小辣椒,一時月兌口而出。
桌上的炭火映得她整張臉紅撲撲的。她穿得並不多,可這時卻開始出汗了。
「很辣嗎?」他問。
姬冰玉委屈地點點頭,喉嚨似乎已經著了火,而她的跟淚也開始有漫溢的現象。
「我看看!」他微彎起嘴角,「想好受些嗎?」
「什麼?」她無邪地抬頭向他。
「讓我———」他拉過她,將唇蓋在了她的唇上。因為辣,他不必費力已分開了她的雙唇,他吸吮著她嘴里的辣意,如那日在沙漠里那樣深吻著她。
「你是故意的。」許久以後,她仍是無力地伏在他懷里輕喘。
「現在覺悟不嫌太晚了嗎?」他的眼里是濃濃的笑意。他確是故意的,那是因為自從她換回女裝後,他幾乎沒有機會好好吻她。
「這里的姑娘好漂亮。」她回想起進門時看到的那些衣著亮麗的年輕女人。
「沒有你美。」拓跋扈相當滿意她的依賴。
「這是什麼地方?」
「荻春院。」
「荻春院?」她睜大了眼楮,仍是不明白。
「這是平城最有名的妓院。」他的笑意更濃了。
「妓院!?」他居然帶她來逛妓院!這個大膽的鮮卑人啊……姬冰玉覺得整張臉都快燒起來了,而月復部的一陣火辣卻燒得更旺。
「做什麼?我陪你。」拓跋扈不放她離開。
上次他引她去沐浴的事已讓她尷尬得要死,何況現在……
那種地方怎可以兩人同去?
她不知該怎麼開口,偏偏拓跋扈還在一邊催促。
「這位小姐是不是不太舒服?」一個嫵媚的女人正好來上水果。
姬冰玉漲紅著臉,點了點頭。
「不如讓小仙為小姐帶路吧。」叫小仙的女人道。
拓跋扈終于點頭允許。
離開了暖閣,姬冰玉在小仙的指引下,來到了三樓一個偏僻的拐角。
「轉彎第三間就是了。」小仙指點。
姬冰玉離開後,一張臉自一扇打開的門後出現,一只寶石戒指塞到了小仙手里,「這是你的。記得,別讓任何人過來。」
不久,姬冰玉如廁出來,卻不見等她的小仙,不由得微覺奇怪。正想憑記憶慢慢模索回去,不料一只手忽然從一扇門後伸出采,拉她進了房。
她才驚叫了一聲,就被掩住丁嘴。
「你終于來了。」一個聲音在她身後說。
蕭啟遠?一想起沙漠中的事,她不由得顫抖。
「我不會蠢得在這里對你怎樣,只要你不叫喊,我立刻就放開你。」他道。
姬冰玉立刻點頭。
「很好,我相當滿意你仍有理智。」蕭啟遠放開她。
「你想干什麼?」姬冰玉戒備地退到離他最遠的角落。
「我常回憶起在沙漠的那個晚上,你在我身下……」蕭啟遠望著她微笑,「可怕的沙暴居然未損你的容貌;這真是—個奇跡。」
「你!齷齪!」她漲紅了臉。
「你愛怎樣說就怎樣說吧。」蕭啟遠一臉的無所謂。
「放我走!」姬冰玉叫道。
「請便。」他讓開被他堵住的門,「只是你最好想清楚,拓跋扈會幫你救家人嗎?他可是有名的冷酷無情!」
「你……」她的臉色奇白。
「他一定還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吧,否則以拓跋扈的脾氣……」蕭啟遠再次堵住門。
姬冰玉的臉色灰白。
「三日後的清晨,我在前門外的七里亭等你。」他讓開。
「我不會來……」
姬冰玉奪門而出,而身後蕭啟遠的聲音卻仍清晰傳來——
「你會來的,記住我是惟一能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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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臉色不好!出什麼事了?」回到暖閣,拓跋扈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對。
她避外他的目光,「只是有點累了,」
她的意興闌刪他都看在眼甲,「那麼回去休息吧。」
他攬過她,才發現地正在發抖,
「拓跋扈。」在他抱她跨上那匹黑馬時,她開口。
「什麼事?」拓跋扈回應。
「如果……你有家人……犯了罪……」他吞吞吐吐地道。」我的家人不會犯罪。」他的表情冷然,一雙手卻情不自禁摟緊她。
「回答我。」她的聲音顯出了少有的堅持。
沉默了片刻,他終于說︰「法無人情!」身為佐政王,這是他唯一的選擇,現在他只希望他的回答不至于嚇著她。
「沒有例外?」她眼里的光芒黯淡了。
「即使我也不能例外,,」他直直看著她。
她怎會突然對犯罪這個話題感興趣!她的背景他一直末加留意,可現在他似乎有必要查清楚。
他注意到她的臉色相當奇怪,「你怎麼了?」
「只是有些累了。」她想,她該立刻想法子見宇峒一而,好打听些家里的消息。
回途上,兩個各懷心事的人沉默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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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拓跋扈恢復上朝的第一天,姬冰玉清晨起來後就一直跪坐在靠窗的一隅,入神地看著窗外瀟瀟的冷雨。
雖然是王府,但因為地處寒冷的平城,花苑里沒什麼出色的花朵,僅見兒抹綠色。
「小姐。」夏荷奉上一杯剛沏好的茶;
姬冰玉把玩著這大得近乎笨拙的茶具,不漂亮卻相當溫暖……它讓她想起拓跋扈。
姬冰玉驚異于自己的思想,然後想起了她的計劃。「宇大人這些日子怎沒到府里?」她「隨意」地問。
「宇大人?」夏荷一時轉不過腦子。
「宇峒……」
「原來您是說宇統領。」
「是呀,宇統領,怎沒見他?」姬冰玉不禁嘆息了。仲玉和宇峒成親,似乎是一輩子之前的事了。
「听說宇統領有親人給關在大牢里,他常去照顧,所以不常在府里,而且王爺也……」夏荷吞吞吐吐地。
「我明白了。」必然是宇峒娶仲玉這件事惹惱了拓跋扈,使得他對宇峒的信任不如以前。「他的家人還好嗎?」大牢,听起來是一個很可怕的字眼。
「在牢里能好到哪里去?不過,听說只拷打了一次,後來倒還禮遇有加。」
拷打!?驚愕中,杯子從她手里跌落,摔成了幾片。
「哎呀!」夏荷驚叫一聲,忙蹲下去收拾碎片。
「夏荷!」姬冰玉冰冷的手抓住了她,「把宇統領找來。」
「這……」夏荷吃驚得張大了嘴。
王爺對小姐的獨佔欲強烈到沒眼楮的人都能感覺得到,府里更是嚴禁男僕出現在她的身邊,而現在小姐居然要見宇統領!
「這可不好……」她的話消失在雙唇間,因為她的小姐居然撿起了一塊尖利的碎片對著自己!
「小姐,」雖然她拉得及時,可尖利的碎瓷片仍在姬冰玉的手臂上劃開了長長的一條口子,血立刻濕了她的衣袖。」夏荷,求你……」雖然血讓她害怕,可姬冰玉知道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可是……」夏荷仍在猶豫,可看到她有再度傷害自己的跡象,終于點點頭,然後風一樣地卷了出去。
短暫的興奮之後,姬冰玉感到呼吸急促,屋頂似乎在轉動,她想她快暈過去了……
「你怎會在這里?」宇峒被女婢莫名其妙地拉進內室後,吃驚地發現他失蹤已久的大姨子居然在王爺的房里,而且一副快暈倒的樣子。
半拖半抱地把她弄回榻上,宇峒這才有空注意她那已被鮮血染紅的衣袖。
「金創藥,快!」他大聲命令,然後忍不住責備他的大姨子,「怎弄成這副樣子?」
「別管我的手了,快告訴我爹娘的事。」姬冰玉虛弱地看著他,「還有仲玉。」」躺下,你快暈倒了。」宇峒找了塊白布壓住她的傷門,「兩老—切尚好,只除了不自由;至于仲玉。再過六個月,你就會有—個可愛的佷兒了。」
「太好了。」淚眼朦朧的姬冰玉終于笑了。
「你怎會和王爺在一起?」字峒終于忍不住問出了他的疑惑。
「他在沙漠救了我,我想他很喜歡我,你認為他會不會願意為了我……」她一臉希翼地看著他。
宇峒嚇了一跳,「就我所熟悉的王爺而言,只怕到時連你也無法幸免。」
她並不在乎自己會怎樣,只是……
姬冰玉淒然地笑了。她必須留著自己的命去做更好的交易。
「冰玉……」宇峒發現他根本不能懂這個美麗的女人。
「宇統領……來了、來了!」夏荷抱著藥箱和白布,而色驚惶地回來了。
「拿過來。」宇峒頭也不回的說,他手上壓著她傷口的白布已變成紅布了,拿開紅布.他打算撕開她的衣袖。
「你在干什麼?」拓跋扈剛巧趕回來,姬玉是他的,他不允許別人踫觸!
「王爺……」可憐宇峒還弄不清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的主人。
「滾出去!」拓跋扈的聲音不怒而威。
「可是……」宇峒一向不敢違抗拓跋扈的命令,可這次——他為難地看看姬冰玉,不確定該怎麼辦。
「出去!’拓跋扈也注意到她臂上那道丑陋的傷口了,隨即他蒼白的臉色幾乎可以與她的媲美。
「頭好暈。」她一向怕見血,何況情急之下委實劃得太重了。
「別怕。」拓跋扈撕開她的衣袖,細心地為她包扎傷口,而後輕輕地把她抱在懷里,「沒事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而才剛退到門邊的字峒,看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