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穿過這塊地方,就是綠雲寨的地界了。」探子回報。
「知道了。」雖然得知目標就在前面,可拓跋扈依然從容。
他的商號是由號稱「沙漠之舟’’的駱駝組成的,雖然速度沒有馬隊快,卻更安全,也更顯出商人本色。
沙暴經過時,他以駱駝圍成牆,避免了被活埋的厄運。
這次他打扮成西行絲路的商人,帶著一大批貨物,其中不少是魯記的知名商品,有絲綢、瓷器、茶葉等……聲勢較以前的商隊浩大,沒理由綠雲寨會不知道。而他也等著見識小小的綠雲寨究竟有多大能耐,竟敢阻擋大魏的西行絲路!
為了和這次販運的貨色相配合,拓跋扈改換了漢服,想不到寬大的漢服竟掩去了他的剽悍,使他看來不過是一個頗為高大的儒商。
因為此行他的目的只是探路,所以他只帶了獨孤蘇等幾個從人。
雖然臨行前拓跋定很為他擔心,可拓跋扈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向來劫財不殺人的綠雲寨,不會為他這「小小的漢商」破例。
這時,行列前面傳來的騷動,打斷了拓跋扈的思索。
「前面亂些什麼?」拓跋扈不悅地皺緊了濃眉。
「爺,我去看看。」獨孤蘇催胯下的駱駝前進。可這只頑劣的壯駱駝打進沙漠開始就鬧別扭,這下,要它向前它卻一味地後退!
還沒等獨孤蘇決定該怎麼懲罰這只不听話的龐然大物,拓跋扈已跳下駱駝,大步向喧嘩之處走去。
「爺!」見拓跋扈面沉如鐵,扮作商旅的兵士們紛紛向兩邊散開,讓出了一條通路。
「何事喧嘩?」拓跋扈不悅地喝斥。
「妖人!」一個兵士大著膽子說。
「胡言亂語!」拓跋扈橫他一眼。
這時,他已看見在通道的盡頭,僕臥著一個長發披散的……從他身上的衣著來看,應是少年。從這少年跌倒的方向判斷,他是從沙暴的中心走出來的!
拓跋扈若有所思地端詳著這張少年的臉,他相當美麗,甚至可以說是太美麗了!
「爺,小心他有妖法!」還是那個大膽的兵士。
「胡說!」拓跋扈笑著喝斥,再次伸手撥正少年的臉——這麼狂猛的風沙居然沒有損壞這張絕美的臉,只在石嘴角處留有一抹淡淡的艷紅,仿佛被什麼東西劃過一樣。難怪他的兵士會把這少年當作妖人!
然後,拓跋扈發現那抹艷紅是血,從他上唇滲出的血。從他的傷痕看來,他已不只一次咬傷自己了!
拓跋扈心中不由自主地充滿了憐惜。伸手輕輕地擦去他唇畔的血漬,他發現少年的雙唇已開始干裂了。
也許是因為疼痛,少年的雙唇間逸出了申吟。
他的聲音相當嬌媚。
拓跋扈再次失神了。
「好個漂亮的少年人!」這時,獨孤蘇也到了。如果不是他的身材細瘦,不太合乎鮮卑的審美標準,恐怕享有鮮卑第一美男子稱號的拓跋扈,也要甘拜下風。
兵士們竊竊私語一陣,然後都聚了過來,爭看這難得一見的美少年。
「讓開!」拓跋扈斥責,伸手將這仍陷入昏迷中的少年抱起來。
他甚至比女人還輕!拓跋扈忍不住皺眉。
這少年的眉心鎖著一抹憂郁。他仿佛是一顆易碎的珍珠,生來就是要人呵護的。在這亂世中,這樣的少年人又怎能娶妻生子、守護家庭呢?
「我來吧。」獨孤蘇伸手欲接過少年。即使這少年美得驚人,但這種事讓一個小兵來做就成了,又何勞王爺親自動手?
「不用!」拓跋扈大步離開,撇下獨孤蘇在原地發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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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扈以水濕潤少年干裂的雙唇。
他真的很美!
拓跋扈再次發現,自己無法把目光自這少年臉上移開。而他的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輕輕地撫過他柔軟的雙唇,一次又一次……
然後,拓跋扈猛地驚覺自己行為的不合理。
「見鬼!」拓跋扈詛咒。
他仍軟軟地靠在他的懷里,這樣的距離在兩個男人之間,已經是不合適了。然而在拓跋扈心深處,卻有一種隱隱的——他想把他摟得更緊!
懊死!拓跋扈自認沒有斷袖之癖,可為什麼……
他抓住了少年的肩,把他推開一些,不料手勁使得大了一點,就听他逸出了痛苦的申吟。拓跋扈趕緊松手,不料驟失扶持的少年居然向外傾倒。
「小心!」拓跋扈情急地拉住他,于是他再次密合在他懷里。
「請……」昏迷的少年終于睜開緊閉的雙眸。
「你沒事吧?」拓跋扈痛恨自己話里的關心,他只是一個陌生的少年而已,他不該這樣在意的。
「我沒事。」少年再次掙扎。
「別怕,我不會讓你跌下去的。」拓跋扈開口安慰,可少年的掙扎卻未因他的承諾而停止,相反地,他掙扎得更厲害了。
「你在害怕什麼?」猛地意識到少年害怕的原來是自己,拓跋扈竟發現自己不能承受這項認知。「該死的,我不會強暴你!」狂怒地喊出聲後,他愣住了。難道在他內心深處,竟藏有對這少年最狂野的?
這個男人的怒吼嚇住了姬冰玉,也全然嚇醒了她。
「對……對不起。」她別開頭,不願被這個陌生人發現自己臉上的淚水。
「這是什麼?’’在她側轉頭的一瞬,拓跋扈注意到她的衣衫上有暴力撕扯的痕跡,而她的頸間則有青紫的淤痕與——牙齒印!
「誰做的!?」他幾乎忍不住想要探進手去撫平她的創傷。
誰會對這個柔如春水的少年即做出這種可怕的事?
拓跋扈突然有一種想要殺人的沖動,而他不打算抑制它!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注意到她一臉的驚恐,他想他一定是嚇到她了。
「我不怕。」出乎他的意料,姬冰玉展開了淡淡的笑。她已經是死過不知幾次的人了,死,在她而言已不再可怕,她怕的是家人會因為她的過錯而……
姬冰玉發誓,只要活著,她一定會回到平城!
「我會送你返家。」眼見她的落寞,拓跋扈不禁道。
她能相信,這個和她同騎在一匹駱駝上的高大男人嗎?姬冰玉迷茫的眼神落到拓跋扈身上。
從來沒人懂得她,為什麼他卻能讀懂她的心事?
「到了!」商隊前面有人大叫。
是綠雲寨!他們終于到了。’
當拓跋扈看清眼前軍容整齊且裝備精良的強盜時,生平第一次覺得意外。
綠雲寨的訓練有素,不亞于他的白虎軍!
「別怕。」他在她耳邊輕聲道。注意到地身上有一種好聞的味道,忍不住低聲笑道︰「作為一個男人,你真香。」
這就是所謂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嗎?姬冰玉忍不住想。
這時,他的商隊已與強盜的馬隊遭遇了,然後姬冰玉瞪大了眼楮。居然會是阿那柔?!
「姬玉!」阿那柔的意外不下于她,「我還以為你……」她的眼里有淚光。
「是他們……」姬冰玉的話還沒說完,阿那柔已注意到她臉上與頸上的傷痕︰居然有人敢這樣傷害她的男人!
阿那柔的怒氣只控制到抱姬玉下駱駝,然後她就揚鞭——
「不要!」姬冰玉情急地抓住她握鞭的手,可鞭梢仍在拓跋扈臉上留下一條印痕。
「我不會讓他們再次傷害你!」阿那柔承諾。
「是他們、他們救了我。」姬冰玉再也撐不住了,倏地跌倒在沙地上。
「怎麼了?」阿那柔緊張地問,跟著蹲在她身邊。
「我的腳好痛!」姬冰玉第一次注意到,牛皮靴里透著濃濃的血腥味。「有好多沙在鞋里。」她輕聲說,試著月兌下靴子,可是血已經結痂了,靴子根本月兌不下來,她的努力只是讓自己更痛苦罷了。
「回營地再說。」阿那柔思忖︰只有用熱水泡開那些結了痂的血,才能月兌下姬玉的靴子。
「可這些人怎麼處置?」沙侖請示。他們一直以來,都是搶了財物就驅散商人了事。
「先帶回寨子再說。」眼見姬玉受苦,阿那柔心神大亂。
「可……」看著這些腰闊膀圓的商人們,沙侖有一絲警覺。
「照我說的做!」阿那柔厲聲道。她一心只想趕快治療姬玉的傷。
看樣子,這個女匪首相當迷戀這個……」
拓跋扈的中指輕輕地撫過臉上的鞭痕,已經流血了,他輕舌忝過沾血的手指。
他叫姬玉,他想他會記住這個名字。
注意到姬玉為他擔心的眼神,拓跋扈已輕輕地頷首示意她不必為他擔心。
進入綠雲寨是此行的目的,沒想到這麼容易就達到了。
戀愛真是件可怕的事,沾上它就會使人失去判斷能力!獨孤蘇有點同情這個墜入情網的女匪首,可轉回頭時;他又在他一向精明的王爺眼里看到了……
天哪,但願這不是真的!獨孤蘇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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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那柔靠在石屋外等著姬玉梳洗出來,眼前似乎還能看見他那雙被沙礫磨得傷痕累累的足。
懊死!她發誓會殺了蕭啟遠那個混蛋!
「阿……阿那柔?」石屋里傳來姬冰玉驚慌的聲音。
「我在這里。」阿那柔立刻大聲回答,「需要我幫忙嗎?」
「你……你別進來!」姬冰玉手忙腳亂地纏上束胸軟布,生怕阿那柔會破門而入。
「我逗你玩的。」阿那柔感到有些好笑。她不在乎姬玉在她面前赤身,可她未來的丈夫有時卻比女人還害羞!
「阿那柔?」又過了半晌,姬冰玉終于打開門。她的長發仍是濕的,而她的雙足也仍是舉步艱難。
「跟我來。」珍惜她的傷痛,阿那柔俯身抱起她,感覺到她實在是太輕了。
阿那柔發誓,從此不會讓姬玉離開她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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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里,沙侖正帶著人清點這次的戰利品。這次他們的收獲很大,無論是絲綢還是茶葉、瓷器,都是一等一的上品。
阿那柔的目光掠過被沙侖扔在一邊的一雙絲履。
「坐在這里。」阿那柔把姬冰玉放在她的座位上。
「把貨物重新裝好。」沒有看那一箱箱上好的貨物,阿那柔只取餅那雙絲履。
「可是首領……」沙侖及所有在帳中的強盜一齊怔住。
「照我說的做!」阿那柔的聲音透著威嚴。然後她轉向那個高大的商人,「我只取這雙絲履,你可以把其他的貨物帶走,作為你救了我男人的報答。」
姬玉——是這個女強盜的男人?拓跋扈怔住了。
而阿那柔轉身,親手為姬玉換上絲履。
阿那柔一定是瘋了!這個娘娘腔的男人怎值得她如此!?沙侖忿忿地沖出大帳。
她可能看錯嗎?姬冰玉顫抖的手拂過絲履柔軟的表面,這分明是魯家錦繡坊的制品!
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爹娘還活著?
姬冰玉顫抖地轉向那個救過她的商人,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才好。
「慕容律的人殺進來了!」一怒出帳的沙侖,又匆匆奔了進來。
話音未落,一枝箭忽然飛進來,射滅了帳中點著的琉璃燈後,余勢未消地穿透氈帳飛出去。
「慕容律的神箭!」阿那柔微微變色。難道慕容律已趕著黑夜接近了?
「起火了!」
「有人放火哪!」
「救火!救火!」
「殺呀……」
外面嘈雜的聲音更添阿那柔的煩亂。她的營地都是極易點燃的氈帳,沙漠里缺少水源,一旦著火幾乎無法撲滅。
「放棄營地,準備迎戰!」阿那柔下令。
火光里,她看到姬玉蒼白的臉,可戰情緊急,而且她知道慕容律的目標在她,姬玉跟著她只會更危險。
「幫我照顧他。」她匆匆地吩咐那個商人,然後閃身出了大帳。
丙然是慕容律的人!而且人數出乎意料的多,阿那柔一現身,立刻被敵人團團包圍住了。
「活捉柔然公主!」
懊死!她的身份怎麼暴露了?阿那柔狠狠地砍殺了兩個慕容律的百夫長。
「首領!」
是沙侖帶著一隊人浴血殺來,然後札木也帶人靠過來。
「沙侖,我們從西南突圍!」她看準了西南方向,是慕容律的兵馬最分散的地方。阿那柔自信能從千軍萬馬中突圍,可——
姬玉怎麼辦?
她想掉轉馬頭,可場面亂極了,她身不由己地被護著向西南而去。回首時,大帳已被烈焰吞噬……
「姬玉,只要你活著,我一定會找到你1」
阿那柔淒厲的聲音在沙漠上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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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搶了兩匹馬,得以逃月兌亂兵的追擊,可隨行的二十幾個訓練有素的白虎軍,卻沒有一個活著。
讓獨孤蘇一直不解的是,在這樣危急的情況下,王爺竟還帶著那個少年一同逃亡!這一可不像是一向冷靜精明的王爺會做的事呀。
正想著,後面已傳來了那個少年的驚呼。
因為拓跋扈與姬冰玉共乘一騎,所以他們較獨孤蘇慢了一箭之地。
听聞驚呼,獨孤蘇掉轉馬頭,竟發現騎術精良的王爺居然墜了馬,連帶著那個少年也狼狽地跌倒在黃沙上。
「爺!您怎麼了?」獨孤蘇趕緊下馬,隨即發現拓跋扈的衣衫已被血濕了一大片。解開拓跋扈的衣衫,露出他肩上的傷口——箭桿已經折斷,而箭鏃還深陷在肌肉里!
「爺!」獨孤蘇惶急地叫一聲,額上已滿是冷汗。
「割開傷口拔出箭!」拓跋扈冷靜地道。
獨孤蘇拔出鋒利的匕首,猶豫再三後終于下決心,在拓跋扈肩一劃開道口子。
箭鏃已射入了拓跋扈的肩胛骨里,獨孤蘇一下沒拔出來,而血卻已噴涌了出來!
獨孤蘇的臉一下變得雪白。
「該死……」拓跋扈申吟,最後痛暈過去了。
等他醒來,傷口已經被妥善地包扎好了。
「看不出你還真有兩下子。」拓跋扈贊道。
「爺,不是……」獨孤蘇支支吾吾。
「難道——是你做的?」拓跋扈以未受傷的手,抬起那一直低垂著的小臉。
「我……」姬冰玉的臉色相當蒼白。
「沒見過這麼多血吧。」拓跋扈流露出憐惜的神情,終于決定不再逗她了。
下一刻,他徑自轉向獨孤蘇,「我們在哪里?」
「在……哪里……」獨孤蘇驚慌地發現,一路上他只顧逃命,根本沒注意到他們是怎麼走的。
「我明白了。」一向自負的他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在沙漠里迷失方向!
「東邊。」開口的是姬冰玉。
拓跋扈不解地看著這個美少年。
「綠雲寨在東面。」姬冰玉再次強調。
「那麼右面不遠就是有名的絲路了。」拓跋扈看著她的眼里滿是笑意。
不能去一探絲路,真是可惜!他望著滾滾黃沙,出了一會兒神。
半晌,他吩咐︰「檢查一下我們的裝備。」
「除了這兩匹馬外,就只有兩條軍毯和一把馬刀。」
獨孤蘇翻檢了一陣,又找出了半皮袋的水。
僅有半袋水,是維持不了三個人生存的,何況他的傷勢不耐長途跋涉。思考了一會,拓跋扈終于作出了決定——
「留下一匹馬、一條毯。」他又補充道︰「把你的匕首交給我,你從北走,我們向南。」他微笑著,「我們比比看誰的運氣好。」
「爺……」獨孤蘇大驚失色。這可是拿性命作賭注呀!何況南邊雖然可能有較近的綠洲,可那已是慕容律的地界了,堂堂大魏佐政王豈能以身犯險?
「難道你有更好的主意?」拓跋扈笑得從容。
倉促間,他哪有什麼好主意?獨孤蘇怔住了。
看看天色,拓跋扈淡笑,「還是趁早趕路吧。」幫助姬玉上馬後,他躍上馬背,「領人到離這最近的綠洲找我。」
「可是……」獨孤蘇還在猶豫,拓跋扈已揚長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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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天的行程里,映入姬冰玉眼簾的只有一望無際的黃沙,單調得沒有一絲變化;天際時有鸞影盤旋,起起落落不知在啄食著什麼。
她曾听說過,沙漠中有一種鳥能夠聞出死亡的氣息,所以它只出現在即將有死亡的地方……
姬冰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冷嗎?」拓跋扈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十分冰涼。
天已經開始暗下來了。沙漠的白天熱得可以把人烤焦,可一到夜里就十分寒冷。
「不。」她單薄的衣衫幾乎抵不住沙漠傍晚的寒氣,可是她認為在他們都無力改善目前處境時,還是不要造成他的困擾的好。
「扎營吧。」這少年的堅韌讓他劇目相看,拓跋扈勒住韁繩,說出習慣的命令後,才省悟到他身邊已無兵可帶。
怕他肩上的傷口裂開,姬冰玉沒有要他扶持。好不容易爬下馬,不料卻餓得腿軟。
「餓得沒力氣了?」他下馬正好趕上扶住她。
姬冰玉正想違心地搖頭,不料這時她的肚子忽然叫了一聲,那麼清楚,她相信他一定也听見了。她一時尷尬得不知況什麼才好,只有任臉頰染上紅暈。
「不餓?」拓跋扈打趣地笑了,發現自己相當喜歡看她紅了臉的樣子。他伸手拔出腰間的匕首,「我餓了,你過來。」
「干什麼?」姬冰玉不解地睜大了眼楮。
他沒回答一把將她扯了過去,匕首利落地在馬頸上一刺,立刻將她推到馬頸的傷處。「張開嘴。」
「不!」那股血腥味讓她快吐了!
「喝下去!」拓跋扈單手用力,只一下就捏開了她的嘴。
立刻,一股熱呼呼的粘稠液體涌進了她嘴里。
「唔……」姬冰玉掙扎。
「乖乖地。」他鐵一般的手硬是不放開她。雖然知道她很難受,可他更知道這點血液對生存的重要,所以直到確定她把馬血都咽下去了,才松開對她的鉗制。
等拓跋扈替馬抹上金創藥包扎好傷口後,才發現姬冰玉還跪倒在一邊,不住地干嘔。
「好了,別像個女人一樣。」拓跋扈取下馬鞍上疊放著的氈毯,鋪在馬月復下。
「你在做什麼!」抑制住一直在胸口翻騰的那股嘔吐感,她好奇地問。
「睡覺。」拓跋扈徑自躺入氈毯,並為她掀起一角,「進來,沙漠的夜是會凍死人的!尤其是你這種體弱的江南人。」他壓抑不住地笑起來,不料卻扯痛了肩上的傷口。
懊死!一定是方才姬玉掙扎時,他用了太大的勁來壓制她,結果扯裂了肩上的傷口。
「這樣啊。」姬冰玉怯怯地鑽進氈毯躺下。
「我就這麼可怕嗎?」拓跋扈看見她躺離他遠遠地,相當不悅,「居然讓你寧願凍死,也不願挨近我?」
「我不是……」姬冰玉小聲道。
可拓跋扈已不耐煩,霸道地徑自將她扯了過去。
「你……」生怕對方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姬冰玉不敢再動彈。
「乖乖睡吧。」拓跋扈先閉上了眼。
姬冰玉以為自己一定睡不著,可不一會兒,疲倦就征服了她。
拓跋扈命令自己睡覺,可她的幽香不斷竄入他鼻間,擾得他無法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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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緊接著黑夜,黑夜過後又是白天……
在姬冰玉的意識里,漸漸沒了時間的概念。
拓跋扈的傷口開始發炎,一天比一天厲害,終于在有一天陷入了昏迷。
而緊接著,她的意識也開始模糊……
「水……」她昵喃著,「水……」
「阿娘,他醒了……一個聲音似乎由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而後姬冰玉嗆著了,意識第一次回到了腦海里。「我……這……」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女孩子的臉。
「是我大哥救了你,你現在在慕容律大人的部落。」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用鮮卑為說。
「我……我的同伴呢?」因為長時間缺水,她的聲音仍然沙啞。
「他傷得好厲害,阿娘正在話他治傷。」少女說。
「還是先喝碗肉湯吧。」又一個少女進來。
姬冰玉一抬頭,被嚇了一跳。怎麼一模一樣……
「我們是雙胞胎,她叫慕容胭,我是嘉容脂,我們還有一個大哥,他是慕容大人的百夫長。」慕容脂的神色中顯出,她極以她的大哥自豪。「你呢?」
「姬玉。」姬冰玉秀氣地喝完了碗里的肉湯,又重新道了謝。
「你是從南邊來的吧?听說江南可是個好地方。」慕容脂相當羨慕。「你的同伴傷得很重,是遭馬賊搶了嗎?」
「不用擔心,慕容將軍已帶兵鏟除了這伙馬賊。」慕容胭插口。
姬冰玉頓時無語。綠雲寨毀了,阿那柔呢?她可還活著?
這時,外面傳來了人馬的嘈雜聲。
「快躺下!」慕容脂手快地推下她,「我大哥回來了。」
「為什麼?」姬冰玉不解。不是她們的大哥救了他們嗎?為什麼這對雙胞胎姐妹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我們大哥恐怕會拉你們去修城牆。」慕容姐妹著急地道。
可是遲了,一個手臂上仍纏著染血白布的高大男人走了進來,正好對上姬冰玉仍然睜著的眼楮。
「帶走。」他揮著手命令手下。
「醒了、醒了。」內室的簾子掀起,走出一個白發的老嫗,後面跟著的是臉色依然蒼白的拓跋扈。
「太好了,都拉去修城。」高大的男人命令。
「大哥!」慕容姐妹同聲阻止道︰「他們才剛醒呢。」
「這個嘛……」看看姬冰玉瘦弱的樣子,高大的男人皺眉道︰「就讓他去伙房幫忙;那個——」他用手一指拓跋扈,「帶走!」
姬冰玉悄悄打量這個與她同生共死的男人——他的臉色依然蒼白,她想他會需要她的照顧。
不知哪來的勇氣,她居然挺身而出,「我要和他在一起!」
「你?」高大的男人相當意外。看不出這個少年這麼有勇氣!雖然在他看來,以他這樣瘦弱的身體,在工地上只一天就會垮掉,不過既然他自己都這樣說了,那就……
他手一揮,「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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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拓跋扈來說,這次的意外提供了實地考察慕容律防御工事與兵力部署的機會。
夯土築械雖然辛苦,可他很快就適應了,惟一讓他擔心的是姬玉的身體。
可幸運的是,這個如江南弱柳的少年,居然抵住了漠北風沙的侵襲。只是他仍不習慣塞北的嚴寒,拓跋扈每每在夜半醒來,皆發現他縮在自己懷里取暖……
兩個月後,拓跋扈已積累了大量有關慕容律屯兵與防御的資料,在民夫里也有了相當大的號召力,相信不用多久,就算援兵不到,他也有辦法讓慕容律的人馬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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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熟了。
姬冰玉在第五次確定之後,終于悄悄地離開他的懷抱。
望著他平靜的臉龐,她不由得出了一會神。
她已經听說營地里關于他們的流言了,相當不堪。
可她不在乎,畢竟她已經是個快死的人了。而且她心中明白,一直以來,他相當尊重她,給予的只是溫暖而已。
離開氈帳,姬冰玉來到平常洗衣的小河,在月色的照耀下,河而映出她的面容。
她相當憔悴,兩個多月的苦工,使她不再是那個江南的天真少女了。
月色如此的明媚,可照著平城的父母和妹妹?
她不由得悠然神往。
忽然間,她察覺到了危機。衣物從她麻木的雙手間滑落,她驚愕地看到了蘆葦叢里,那人婬褻的眼光!
「救命一一」
可是,正值好眠的深夜,有誰能听到一個弱女子的呼救?
拓跋扈半夜醒來,只覺得懷里的冰冷——她又出去了。
翻了個身,他這才發現氈帳的開口處並沒有密實地掩好。
姬玉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而大漠的夜風足以凍死一氈帳的人,經過沙漠的那些寒冷的夜,相信她不會忘記這點。
拓跋扈披上衣,走下權作床的氈毯,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強烈的不安。他要立刻見到她!
他邁步出了氈帳,月下的沙地上仍留有她淺淺的足跡。一瞬間,他似乎看見了姬玉腰肢款擺的樣子……
懊死!他想他一定是瘋了。雖然姬玉相當美麗,可畢竟是少年,.他不該——想要把她佔為已有。
拓跋扈意識到自己對姬天的畸戀,而自責不已。
一瞬間,他兒乎打消了去尋她的念頭,直到——
看著這一串緊跟在後的巨大腳印,冷汗冒出了拓跋扈的額頭。
軍中缺少女人,而姬玉這般柔媚的江南少年……
老天!
「姬玉!」他大聲道,身影急追她的腳印而去。
姬玉慣常洗衣的那塊青石上並沒有人,只有洗了一半的衣物散落在河岸邊。
「姬玉!」
他怎能如此大意!拓跋扈再次責備自己。如果姬玉有什麼不測,他一定不能原諒自己!
寒風吹得岸邊的蘆葦沙沙作響,耳尖的他听到蘆葦深處似乎有什麼動靜,他立時毫不猶豫地沖進蘆葦叢里——
「我——」慘白的月光下,姬玉頭發散亂,幾乎無法開口說話。
「你沒事!」顧不得他一身的泥濘與血腥,拓跋扈把她緊緊摟在懷里。
「我殺了他!我——」她的雙手滿是血污,而發生的事更讓她渾身冰冷。
拓跋扈這才注意到,.就在五步外的那具尸體,尸體的胸前插著獨孤蘇的那把匕首。真多虧了那把斷金截天的匕首,否則以姬玉的氣力,又怎是那個男人的對手?
「別怕。」
想到有可能發生在姬玉身上的慘事,拓跋扈的眼神冷酷。
抱著她離開那個地方,拓跋扈听任她抽泣著,讓眼淚濕了他一身,直到她在他懷里沉沉入睡。
月光照在姬玉消瘦的臉上,她的臉因為苦役而顯憔悴。若有所思的,拓跋扈執起了姬玉的手——她的手已不復那日在沙漠中為他裹傷的柔軟,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拓跋扈低頭輕吻她指上的薄繭,然後猛然意識到——他愛上姬玉了!
老天,他已顧不了姬玉是一個男孩的事實;而只想要姬玉一輩子在他身邊。無論阿那柔還是別的女人,都不許再進入姬玉的生命。
「知道嗎……」也許很久以前,他就已愛上了這個來自江南的少年,只是現在他才知道,無論是身份還是性別,都無法阻止他的愛!
也許在大漠最早吸引他的,是姬玉的容貌,可征服拓跋扈那顆不肯為女人停留的心的,卻是姬玉的心。
因為容貌終會老去,而真心卻會因歲月而愈顯可貴。
姬玉的指頭、衣上都是血,拓跋扈暗自決定趁著她昏睡之際,替她洗去身上的血污,于是開始解她衣衫……
姬冰玉睜開雙眼時,看到的是拓跋扈那雙含笑的眼楮。
他是她見過最高大的人,她也曾見過他一個冷冽的目光,就嚇得對手雙腳打顫,可他也是對她最關心的人了;經過了這件可怕的事,她只想把自己深深地埋入他的懷里。
「醒了嗎?」他含笑的聲音。
「唔。」姬冰玉點頭,臉上薄染了一層紅暈。
「去洗洗身子吧,我幫你看著。」抱她至河邊,他放下她。
「唔。」姬冰玉的臉更紅了。
雖然她臉上的暈紅讓他心動,可拓跋扈堅持背對著河。
他微笑著想︰現在他終于知道,原來姬玉是「她」,不拆穿她惟一的理由是——他要她親口說出她的秘密。
不多時,姬冰玉沐浴完畢。雖然束胸軟布盡掩了她的女性曲線,可那烏黑的長發、修長的身姿、柔美的體態,仍使她女態畢露。
拓跋扈忍不住笑出來。以前他怎會這樣盲目?
「你笑什麼……」他的表情讓姬冰玉感覺好奇怪。
「沒事。」他摟過她,注意到她一臉的別扭,卻沒有推開他。他等不及要向全世界宣布︰她是他的!
「那人……」望著蘆葦地,姬冰玉仍心有余悸。
「一切有我。」感到她的顫抖,拓跋扈更緊地摟住她。
軍中嚴禁私斗,違者處以重罰。可他更知道,無論怎樣,他都會護住這個注定要屬于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