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聖擎駕車載著書瑀回到他的住處,一路上書瑀都沉默不語,他也不再追問任何問題。但,等紅燈的空檔,他的右手一定牢牢地握住她發冷的小手,無言地傳遞最深情的溫柔。
進屋後,他把書瑀拉到沙發上,泡了一杯香醇的熱可可坐在她的身邊,大手握住她的柔荑溫柔地道︰「你一定嚇壞了,把熱可可喝了,進客房去睡個覺,今天不準工作。對了,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想吃什麼盡避說,我去買。」
書瑀默默瞅著他,看著他溢滿柔情的黑眸,暖流慢慢滲入她的心房,她知道這個男人懂得她的感受,他疼她愛她憐惜她所遭遇的一切。他看到了盧逸軒,也看到梁嘉琳,但,他什麼都不逼問。
聖擎心疼地輕撫她的指尖。「手指這麼冰冷,你一定是嚇壞了,或者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去對街那間咖啡館,你很喜歡他們的招牌熱女乃茶,還有草莓女乃油松餅。走,現在就去。」
他心底的確有些問題,但他一點都不急著追問,唯一想確定的,就是書瑀傷勢沒有大礙,他想讓她的心情平靜下來,不再受到任何紛擾。他會給她一個最溫暖、最祥和的世界。
書瑀緊緊抱住他,汲取他身上源源不絕的熱力,好溫暖,溫暖到令人想落淚。他的懷抱是這麼堅固、溫暖,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她,或令她難堪。
她幽幽地開口。「你知道那個男人是XX醫院的接班人——盧逸軒,你也知道那個女人是梁嘉琳,梁氏生技醫療的第三代,對吧?」他們兩個常常出現在社交場合,梁嘉琳更是熱愛參加party,享受被媒體記者包圍。
聖擎點頭。「我知道。」雖然他不常看八卦周刊,不過,最近連電子媒體都喜歡訪問這些所謂的「豪門千金、社交名媛」,他常看到梁嘉琳上節目,暢談她跟XX醫院接班人盧逸軒的情史。
書瑀苦笑,笑容淒楚。「坦白說,我一點都不喜歡梁嘉琳,但真不湊巧,我跟她的父親是同一個人——梁文澤。」
靶受得到她的痛苦,聖擎把她的手握得更緊。「有些事你不用急著對我解釋,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是簡簡單單的梁書瑀,其他人跟我們毫無關系。」
書瑀眼眶泛著霧氣,他說——跟「我們」無關,我們、我們……這兩個字宛如天籟。她知道這個男人很珍惜她,永遠把她放在第一位。在他眼底,她跟他是一體的,他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她,好感動……漂泊已久的孤單靈魂,像是終于回到永遠的家,永恆的避風港。
「沒關系,我想說……」她拭去眼角的淚珠,堅強地微笑,她想把她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說出來,不管是喜是悲,她都要跟他一起分享。
「我是梁文澤在海外的私生女,梁文澤二十五歲那一年就被長輩安排迎娶門當戶對的千金,兩人還生下一對兒女,小女兒就是梁嘉琳,她還不滿一歲,梁文澤又被長輩送到法國留學。在那里,他遇到我年僅十八歲的母親。」
書瑀的眼神更加迷蒙了。「我母親是中法混血,當時剛剛進入藝術大學,雖然家里不算非常富裕,但,至少也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家人省吃儉用想栽培我母親,讓她進入藝術大學。沒想到,在學校一遇到梁文澤,她整個命運就掀起巨大的變化。」
「他們兩人立刻陷入熱戀,談起轟轟烈烈的戀愛,梁文澤刻意隱瞞已婚的事實,口口聲聲說這輩子只愛我母親,非她莫娶。我那痴情的母親竟相信他,不顧家里的反對跟他熱戀,甚至同居,最後還懷了我。」
深沉的痛楚盈滿她的水眸。「但,生下我之後,梁文澤的元配听到風聲,親自飛到巴黎來,狠狠甩了我母親好幾巴掌,罵她是不要臉的狐狸精。而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卻嚇得躲在老婆背後,吭都不敢吭一聲,看也不看我媽一眼,跟著老婆乖乖回到台灣,扮演好丈夫、好父親的角色,順利接管公司,並且斷絕與我母親的一切聯系。」
一滴淚墜落下來,書瑀悄悄拭去。「我母親受不了這麼重大的打擊,再加上四周親友的嚴厲指責,她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被家人趕出去之後,她也無法繼續留在巴黎,帶著襁褓中的我不停地流浪,一個國家換過一個國家,她靠著打工的微薄收入勉強維持溫飽。我從小就不知道家在哪里,只知道不停不停地流浪,不斷換學校,沒有朋友,除了母親之外,沒有任何親人。」
聖擎心好痛,不舍地摟住她縴細的肩頭。「我的天,那該死的男人真是混蛋,他居然讓你們母女吃了這麼多苦?他自己闖的禍為什麼沒有本事收拾?最起碼,經濟優渥的他應該照顧你們母女的生活,他辦得到啊。」
「不,我一點都不希望他照顧我們的生活。」書瑀笑容慘澹。「沒錯,小時候我吃了很多很多的苦頭,常常有一餐沒一餐,有一年流浪到冰天雪地的德國,我曾經半年都吃干掉的黑面包配冰冷的開水勉強果月復,肚子痛了也不敢跟母親說。很小的時候因為肚子餓常常哭鬧,我母親因為工作忙碌會憤怒地毆打我,我的身上總是布滿傷痕,舊傷痊愈了,總會添上新的傷口……但,那些苦都比不上後來回到台灣,寄人籬下,被人鄙視的痛苦。」
她閉上眼楮輕咬著下唇,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楚。「我十二歲那一年,母親決定帶著我回台灣,說要讓我看看爸爸,要讓我回到梁家認祖歸宗。我拚命地哭,一直哀求她不要拋棄我,我說我會當一個最乖巧的孩子,我會拚命做家事,絕對不惹她生氣,只求她不要離開我。可是,我的母親鐵了心要把我送走,她說……她說這幾年獨立撫養我,她已經受夠了,也累壞了,她不想再為當年的錯誤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書瑀淚水決堤。「經過漫長的飛行,在桃園機場,我第一次見到所謂的‘父親’,他用一種非常冷冽嫌惡的目光看著我,好像我是突然冒出來的大麻煩,從他的眼神,我知道他非常渴望我當場消失,很希望能像丟垃圾一樣地把我丟到路邊。」
她的淚潸然落下。「我是一個錯誤嗎?這麼惹人厭,讓人避之唯恐不及?我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無法選擇要不要當一名私生女,來到這個世界不是我自願的,我沒有要求他們把我生下來。他們在歡愛的時候生了我,一決裂卻迫不及待地想拋棄我,把我當成瘟疫,一個最大最大的錯誤,他們人生的污點。」
她的臉上滿是熱淚,心痛到快要碎裂,以為自己可以勇敢地走過那些傷痛,但,那巨大而丑陋的傷疤還是牢牢烙在她身上,也像是最凶猛的病毒,等著伺機而動。只要她的意志力一松懈,病毒就會狠狠地在她體內發作,凶殘地吞噬她,把她的靈魂啃到支離破碎……
「書瑀……」聖擎的心猛烈抽痛著,不敢想像她到底吃了多少苦?過去那幾年她又是怎麼熬過來的?他也終于明白當他在醫院說「才兩千元」時,她為何那麼憤怒?天啊,他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懂卻大放闕詞,他好慚愧!
書瑀輕揚嘴角,悲戚地道︰「坦白說,那時候我真的好想逃離,不想看到梁文澤,一點都不想跟他回梁家。但才十二歲,完全沒有謀生能力的我能做什麼?我只能乖乖跟著他回家,承受他的妻子和四名兒女的冷嘲熱諷,被欺侮、被謾罵、被當眾戲弄……都是家常便飯。」
淚水由臉頰滑落,她不想擦拭,只想讓自己好好地痛哭,盡情宣泄。「至于我母親,她把我交給梁文澤之後,頭也不回地搭機回到法國。听說一年後她遇到一個喜歡的男人,兩人結婚了。我曾經鼓起勇氣打電話給她,我只是想恭喜她,我……好想好想听听她的聲音。但她一听到我的聲音,就厲聲地罵我為何還要打擾她?她說她現在過得很好,終于找到屬于她的幸福,她永遠不想再見到我,不願想起以前的事。她還叫我永遠不要出現在她面前,免得她的丈夫生氣。」
聖擎無言地握緊拳頭,額上青筋竄起,他非常憤怒,只能緊緊擁抱書瑀,以最溫暖的擁抱來傳遞他的真心。
書瑀靜靜棲息在他的懷里,淒涼地道︰「盡避心痛,但我可以理解母親的立場和感受。所以,我拚命壓抑心底的渴求,不曾再打擾她。我以為自己會永遠活在黑暗中,一直到上了高中,我才感受到生命的溫暖。在學校,我遇到這輩于重要的三個生死之交——蘇翊羚、範紫歆和葉曉蘿,她們願意接近我,不斷伸出友誼的手,讓我知道自己也是受歡迎的,我可以走出黑暗,擁抱陽光,擁抱朋友。在學校,我還遇到此生最重要的心靈導師——譚修女。
「修女看出了我個性中隱藏的偏激和黑暗,但她不急著跟我闡述大道理,她只是常常找機會開心我,故意帶我到教會幫忙,讓我利用課余時間在教會打工,慢慢存錢,一步一步月兌離我最痛恨的家。」
喝了一口他遞來的熱可可,她繼續道︰「上了大學之後,我拚命兼家教,終于可以擺月兌那個家的經濟鉗制,完全不用再看到他們,當然,梁家的人也很開心不用看到我。我還是會找時間回教會幫忙,我盡力去幫助修女照顧那些孩童,在他們迷惘稚氣的眼底,我總是可以看到當年孤孤單單的我……」
她望著聖擎。「上次騎車撞到你的謝甫升,他也是修女輔導的孩子,修女年紀越來越大,無法再照顧那麼多孩子。只要能力所及,我都會盡量幫助那些孩子,不忍心見到他們陷入黑暗中,我想拉他們一把,就像當年修女和好友,把我從黑暗深淵中拯救出來。」
聖擎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會那麼關心謝甫升。」他覺得更加無地自容,唉!他好慚愧、好蠢喔。當初還懷疑過甫升是不是她的小男朋友,還因此吃過醋。
想到譚修女慈悲的臉,書瑀眼底的哀傷總算慢慢淡去。「修女輔導很多曾誤入歧途的孩子,大部分都是被家里放逐,無法得到溫暖的小孩。其實他們的本性並不壞,嘆只嘆命運的捉弄。我很想盡一分力把他們拉回正途,讓他們看到希望,讓他們逐漸擁有自信,有能力創造屬于自己的未來。」
她眸光復雜地望著聖擎。「我的故事說完了,你……你確定自己還要跟我交往嗎?倘若你有不同的想法,我可以理解的,畢竟——」
「笨蛋!」聖擎不讓她說完,捧起她的臉用力地親吻,把她吻得雙唇紅腫才肯放開她。
他目光如炬,一字一句道︰「這是我听過最愚蠢的問題。梁書瑀,你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嗎?你不知道自己是多麼優秀美好嗎?我愛上的是你這個人,是閃閃發亮的梁書瑀,是一個脾氣倔強,卻把我迷到神瑰顛倒的女孩。應該是由我來問你這句話——你確定還要跟我交往嗎?也許我不夠溫柔,心思不夠細膩,也不是你所有的追求者中,最優秀出眾的男人。但,我擁有一顆瘋狂愛你的心,不管發生任何事,這份愛只會越來越濃烈,絕對不會褪色,你願意讓我繼續守護你嗎?讓我牽著你的手,一直一直走下去。」
他黝黑的眸底除了深情,還有一絲嫉妒。「我會以時間來證明,我是個很專情的男人,一旦確定自己的最愛,就會從一而終。不過,我也很會吃醋喔,我看得出來那個盧逸軒很喜歡你,對你很有好感。」唉∼∼為什麼這麼多男人都喜歡跟他搶書瑀啊?先是那個很愛「勾勾纏」的補習班小開;再來又出現熱情如火的法國佬皮耶;緊接著還有一個年輕斯文的外科醫生,只能說,他心愛的女人還真是個萬人迷啊!
看到他吃醋的表情,書瑀破涕為笑。「神經。我和盧逸軒從小就認識,他的家人對我也很好,是少數會給予我溫情的人。但,我跟他之間只有兄妹之情,不可能有其他的情愫。而且,你也看得出來梁嘉琳非常喜歡他,我沒興趣去介入別人的感情。」
「真的嗎?」她的回答還是無法讓聖擎完全滿意,壞壞地勾起一個笑容。「給我一個吻,我就相信你。」她嬌美的臉蛋被淚水洗滌得更加清艷可人,溫柔地捧起她的臉,他熱切地、愛憐地吻住她花瓣般的唇。
兩人的唇瓣相遇了,更炙熱的暖流煨燙她的心、她的胸口。
他霸氣又熱情地主掌這個吻,把源源不絕的溫柔愛戀都注入她的口中,這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以性命來守護的女人。他要給予她很多很多的幸福,很多很多的歡笑。
***獨家制作***bbs.***
一周後——
書瑀望著擺在床上的旅行箱,把里面幾件襯衫拿出來重新折好又放回去,東京現在已經進入寒冬了,一定要多帶點保暖的衣物。她趕緊打開衣櫥,取出圍巾和手套還有保暖的棉襪,心底還是很不放心,總覺得似乎遺漏什麼?
「書瑀,」歐陽聖擎走進自己的臥室。「我們該準備出門了,不是約了翊羚她們一起吃晚餐嗎?」自從書瑀前幾天正式把聖擎介紹給她的姐妹淘之後,很懂得巴結人心的聖擎,逮到機會就會請翊羚她們吃飯,他希望更加融入書瑀的生活,她的好友也是他的好友。
「等一下,我還沒把你的行李整理好。」她反反覆覆地把旅行箱內的衣物拿出來又放回去,再拿出來檢查。
「別忙了,我的行李早就整理好了,你不用擔心。」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書瑀嘟起小嘴。「我不管,我也要跟你去東京,然後一起去首爾開會,我是你的助理耶,當然要跟你一起去處理公事。」
「不行。」他從背後抱住她,微笑地親吻她的臉頰。「知道你有搭機恐懼癥。我怎麼舍得讓你再去受罪?而且這一次行程很趕,東京開完會馬上要搭飛機轉飛到南韓的首爾洽公,最後再飛到曼谷,那邊待兩天後再回台北,我不要你跟著我這樣四處奔波。」
「我不管,就是因為你這趟出差會很累,我才堅持一定要同行。不然,我這個助理當得有什麼意義?」書瑀很堅持。「帶我一起去,我不怕搭飛機。」她當然還是很怕搭飛機,但一想到接下來要跟聖擎分開整整十天,她就覺得自己整個人也被掏空了,魂不守舍。
「乖書瑀,你就听我這一次吧,我保證自己會很快很快地把公事都處理妥當,盡快回到你身邊。」
厚實的大手把她摟入懷中,書瑀無言地棲息在他的懷里,也許是童年的諸多陰影,讓她對離別這件事充滿恐懼,一顆心莫名地驚懼著……她知道十天不算很漫長,聖擎很快就會回到她身邊,兩人又可以如膠似漆地黏在一起,他們的感情不會有任何變化。
但,為什麼心底覺得如此不安?
但願,不要有任何可怕的事情發生……
***獨家制作***bbs.***
這天下午,書瑀獨自窩在聖擎家幫他整理書房,把凌亂的文件一一歸檔,書本也分門別類地放回書架上,又拿出吸塵器把家里打掃干淨,忙得滿身大汗後,她才替自己泡杯茶坐下來,默默地望著一室的寧靜。
奇怪……她喝著花茶,覺得好像越來冷,調高了暖氣溫度,卻還是覺得很冷。
唉,怎麼會這樣?以前她跟聖擎最喜歡窩在這張沙發上,天冷就共享一張毛毯,少了他,她頓時覺得渾身不對勁,花茶的味道不再芳香,整個屋子好冷清,空蕩蕩的回音令人驚慌。
好想聖擎!昨天他才搭飛機出國,她就快被潮水般的思念給淹沒了,滿腦子都是他。
她決定了,下次不管聖擎要去哪個國家出差,她一定同行。她可以想辦法戰勝搭機恐懼癥,但,她無力抵擋這麼深沉的思念,她想念他、瘋狂地想念著……
唉∼∼好悶喔,如果一直悶在這里,她恐怕會掉眼淚吧?書瑀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打個電話給曉蘿吧,約她出來逛逛街。」
她還沒付諸行動,手機卻響了,書瑀懶洋洋地接听,彼端響起一道溫柔的嗓音——
「書瑀嗎?我是逸軒。」
盧逸軒?書瑀有點錯愕。「喔,逸軒……」奇怪,他怎麼會打電話給她?
「書瑀,下周三晚上你有空嗎?我的祖母要過九十歲大壽,她說她很希望看到你。」
听到逸軒提起他的祖母,書瑀原本想拒絕的話梗在喉間。對于他的祖母,她一直懷有一份很深很深的感謝,她非常敬重這位長輩。
當年書瑀被梁文澤帶回梁家後當然引起軒然大波,梁夫人——周貴伶拚命想阻止書瑀認祖歸宗,跟梁文澤發生激烈爭執,吵得全家雞飛狗跳,她還一哭二鬧三上吊,驚動兩家的長輩。
周貴伶口口聲聲說書瑀不知道是哪里冒出來的野種,沒有人可以確定她真的是梁文澤的骨肉,不配認祖歸宗。梁文澤被吵煩了,月兌口說要帶書瑀去驗DNA,這時,盧逸軒的祖母卻出面了。
盧家和梁家原本就是世交,盧逸軒的祖母彭婉儀是梁老太太的干姐,兩家的關系非常親密。她對梁老太太說原本她不該干涉梁家的家務事,但,在梁家一看到書瑀,那酷似梁文澤的五官讓她印象深刻,她實在不忍心要一個年幼的小孩去驗DNA。
既然都清楚這孩子鐵定是文澤的骨肉,何必為難一個小孩,硬要把大人的過錯全部推給這個孩子承擔?
听到干姐的勸告,梁老太太也心知不妥,她當然也看得出書瑀絕對是兒子的骨肉,只是礙于媳婦的立場,她不好承認。但,去驗DNA的確很不妥當,為難孩子又會讓外界看笑話,豪門望族最忌諱的就是傳出什麼笑話。因此,她出面阻止這樁鬧劇的進行,正式承認書瑀的身分。
坦白說,書瑀一點都不希罕姓梁,如果可以選擇,她真的希望自己不曾踏進梁家。不過在那最尷尬的時刻,她真心感謝盧老太太的仗義執言,最起碼,她讓書瑀避免掉很多羞辱。
當年書瑀才十二歲,卻牢牢記住這位曾經幫助她的老夫人。說來可笑,雖然盧老太太與她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卻是她獨自踏上台灣之後,第一個給予她溫情的人。
成長過程中,雖然梁文澤盡量避免帶書瑀出門,不過,在幾次家庭宴會中,書瑀還是見到盧老太太。她永遠都是那麼溫柔慈祥,每回都親切地拉著她的手,關心她過得好不好,鼓勵她要好好念書。
盧老太太給予她的恩惠,書瑀永遠不會忘記。因此,听到她要歡度九十大壽,她的心動搖了。無論如何,她真的很想去為她老人家磕頭拜壽,誠摯地祝福她福澤綿延,長命百歲。
但,很多問題橫在眼前,她遲疑地道︰「我當然很想去為老女乃女乃拜壽,但那個場合……我想我應該不適合出現吧?」可以想像,周貴伶還有她生的四名子女會給她多大的難堪。
「書瑀,你一定要來。我女乃女乃她說她好久沒有看到你了,挺掛念的。唉,女乃女乃這一陣子身體狀況不太好,常常進出醫院。坦白說,她年事已高,我們都知道可以承歡膝下的時間也不多了。」
書瑀聞言心頭更加難過,是啊,盧老太太都九十高壽了,她還能有幾次為老人家拜壽?
可是……
盧逸軒又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放心,這是屬于我女乃女乃的壽宴。梁家其他的人雖然會出席,不過,他們也懂得尊重長輩,不會鬧事的,你來拜個壽就離開,大家都相安無事。」
「……」書瑀沉默,明知自己出席那種場合不是很恰當,但,倘若她失去為老人家拜壽的機會,她會非常自責。
「那就這麼說定了,下周三晚上我七點去接你,告訴我你住的地方。」
實在找不出拒絕的理由,書瑀只好硬著頭皮道︰「我住在XX路……」
約定的時間到了,書瑀換好衣服後不安地頻頻望著手機,待會兒盧逸軒就要來接她了,這幾天她一直反反覆覆思索著一個問題——到底要不要告訴聖擎,她要去盧家拜壽?
說來很巧,今天晚上是盧老太太的壽宴,而聖擎預定在明天晚上由曼谷回到台北。這幾天書瑀天天跟聖擎通電話,倘若他時間允許還會通視訊,兩人情話綿綿。好幾次書瑀都想跟他提起這件事,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地咽下。
不是她想隱瞞他,坦白說,去為長輩拜壽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但,她不知道該如何交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不知該如何說明盧老太太對她的恩澤?
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好像挺復雜的,要在電話里解釋恐怕也說不清楚,而且書瑀知道聖擎這次出差的行程非常緊湊,他都是犧牲睡眠時間,硬跟她通電話。倘若她提起這件事,不是又佔用他更多的休息時間嗎?不!讓他嚴重睡眠不足,她會很心疼的。
想來想去,她決定還是等聖擎回來,再當面告訴他。
六點五十八分,時間差不多了,書瑀拿起手機放入包包里,準備下樓等待盧逸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