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正坐在游泳池邊,看著犯罪調查組小心翼翼地在房子後邊的樹叢里搜索著。「他們在找武器。」他對思瓏說,她才在他身旁的椅子邊上坐下。思瓏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把頭發從額前拂開。
「蓋利•迪士勒剛才找你。」他又說。「梅特倫打了兩次電話來,他想要你回電——立刻。犯罪現場組不讓他穿過警戒線。」
「蓋利跟我說了。我過會兒就去他那兒,但是我得先和你談談。」
保羅听出了她聲音中的緊張,她臉色蒼白的樣子此刻讓他良心不安,這些年來他從沒有感到如此歉疚。她將經歷一次劫難,而他將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百倍。他有股迷迷糊糊的沖動,想要把她拉到身邊,抬起她的下巴,乞求她事先的寬恕。「原諒我。你不該經歷這些。很多次我都為你感到驕傲。我認為你很棒。」「怎麼了?」他問。
「我一直跟著湃瑞斯和費門中尉,還乘著一些機會偷听到了一點。保羅,什麼都沒丟。沒人闖進來,除了那個鑽石戒指,沒東西被偷走。我看見犯罪調查組揀到了碎窗戶上的玻璃。
很多都是落在外面樹叢里的,而不是房間里。有人想要謀殺她。我相信他們是想讓它看上去像個出了人命的盜竊案。而且我相信凶手就是住在這棟房子里的什麼人。一個她認識的人。」
他專心地听著,但是湃瑞斯端著飲料一出現,他的注意力就立刻移到了她的身上。「我同意。」
「我會成為頭號嫌疑犯。」
他的目光瞥向了她。「你?為什麼是你?」
「我是失散多年的女兒。這是我第一次來這兒,艾迪斯被謀殺了,她的鑽戒不見了。」
「一次泄憤的謀殺?如果是因為這個你要殺人奪命的話,你也該選老卡特,他忽視了你這麼多年,或者也許該是湃瑞斯,因為這麼多年來她取代你獲得了所有的好處。」
在某一個層面上,思瓏知道他說得對,于是她感覺好了一點。
保羅又繼續注視了湃瑞斯一會兒,看著她停下來和犯罪現場組的每一個組員禮貌地交談,遞給他們一些冰鎮的飲料。接著他的注意力回到了思瓏身上,微笑著想讓她更寬心。「好吧,如果你是艾迪斯的受益人,那事情就會不一樣了。」
思瓏回憶著,臉上浮現起了一個笑容。「她想讓我成為她的受益人。她把我叫到陽光室,想把一些祖傳的珠寶給我,然後又開始說她打算修改她的遺囑。我拒絕和她做任何討論。」
保羅突然收起了笑容。「你有沒有踫巧對湃瑞斯提過這事?」
「我想沒有——是,我有。我那天吃午飯的時候說過。」
他的嘴角僵硬了,他把頭扭向湃瑞斯,目光炯炯地望著她。他的詛咒低沉但怒火中燒。「狗娘養的!」
「你該不會那麼想吧!」思瓏嘲弄地說著。
他看上去好像沒有听見;他身上的每一根縴維都好像專注在他眼前看到的景象中。「狗娘養的!」
「你太荒謬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想讓他回過神來,他終于把目光從湃瑞斯身上扯開了。
「是嗎?」他尖刻地嘲諷道,「思瓏,別再在你姐姐面前當傻瓜了。睜開你的眼楮吧。事實是︰最初你姐姐根本不想要你來這兒。我從來都不忍心告訴你,但是我從線人那兒知道這個。」
思瓏並不把這當回事。「我知道。艾迪斯告訴過我。湃瑞斯一生都被迫相信我母親和我是些垃圾——甚至比這個更糟。在我們見面前她當然這麼覺得,但是後來就不這樣了。」
「對,」他冷笑著,「一天不到的時間湃瑞斯就改變了她一生的想法。僅僅一天,她就變成了你可愛的姐姐。你難道不覺得這有點太『好』了嗎?」
「不!不是的!」
「那麼想想這個。整整三十年,她都是她父親和曾祖母的精神奴隸,但是你來Tk~JL,不到一星期,曾祖母就開始對你青眼有加;然後她想從湃瑞斯的那份錢里切出一塊給你。你不僅從湃瑞斯那兒偷走了曾祖母的愛和錢,你還偷走了她該嫁的男人。在這些事情之後,你不認為湃瑞斯會恨你入骨嗎?還有,你不覺得有點怪嗎——『溫柔可人而膽小的』湃瑞斯的愛好是駕駛直升飛機?」
「你不了解她——」
「你也不。」他打斷了她。「需要一群精神科醫生才能搞清楚她,而且我很害怕去讀他們的報告。」
思瓏瞠目結舌,她抬眼望向他。「你恨她,是嗎?」
「恨她?」他不自然地大笑了起來。「一半的時間她都嚇得我靈魂出竅。」
「我的天,我想她差不多愛上了你,而你認為她是個魔鬼。」
「她或者是魔鬼或者就是聖女。而我不相信有聖女,所以只剩下魔鬼。」
思瓏搖搖頭,完全呆住了,她感到極其沮喪。「我以為你在乎她。我真這麼以為。」思瓏禁不住瞪著他,在他的臉上搜索著蛛絲馬跡,想要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我知道這個任務對你來說是『工作』,但是有時候,我撞見你帶著奇怪的笑容看著湃瑞斯……那笑容幾乎很溫柔。」
「她很引人注目,」他苦笑著說道,「看——」他朝湃瑞斯努了努嘴,她正和一個男人在聊天。「她漂亮,優雅,有教養。不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有點害羞。然後她就在你眼前綻放,你還以為你就是那個理由。」
這一刻思瓏更感到驚詫了。她沒有判斷錯湃瑞斯對保羅的吸引力。他為她著迷——而且完全違背他的意志。思瓏發現這種情況很有點令人鼓舞,也十分有意思。
「告訴我,」她說,「如果湃瑞斯像你想的那麼好,而和你想的那些壞事一點都不沾邊,那麼你會怎麼描述她?」
保羅的眼楮微微眯了眯,目光禁不住追隨著他們談話的主題進了屋。「我會說她是個奇跡。」
思瓏站了起來,忍住笑。「我喜歡這個說法。」
他聳了聳肩。「不幸的是,我不相信奇跡。」
思瓏把手插進寬松褲的後褲袋里,垂眼瞧著坐在椅子上的這個男人。「湃瑞斯就像我母親——她們就像小楊柳。她們看上去嬌弱,隨風折腰,但是你沒法折斷她們。她們不會讓你這麼做。某種程度上,她們總能找到一個理由、一個方法,茁壯地生長。開始你會認為她們軟弱,需要保護,而她們確實如此。但是當你在保護她們的時候,她們也在庇護著你。我母親一直令我困惑,而在來這兒之前我還沒遇見過一個像她那樣的人。但是我姐姐湃瑞斯恰恰就像她。」
保羅鎮定地望著她,腦子里激烈地斗爭著自己要不要指出事實的真相,然後他決定這麼做。「你錯了,思瓏。」他平靜地說道,「那不是湃瑞斯。那是你。」
他站起身,走了開去,剩下她用驚異的目光瞪著他的背影。
「李察森先生?」保羅听到總管的聲音轉過了身。「你辦公室打來一個緊急電話。」
保羅飛奔回他的房間,拿起了電話。這是他一直都在等的電話,不止是個好消息,而且比他期望的要早到一天。
「保羅,」另一個特工說道,用只有保羅才听得明白的話告訴他,聯邦法官剛簽發了一個搜查令,授權聯邦調查局搜查梅特倫的游船。「對不起,在你休假的時候打擾你,但是我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客戶簽了那合同。我正拿在手里。你是想等到明天才簽,還是我今天就拿來給你?」
「今天。當然是今天。如果我離開,雷諾茲一家不會想念我或者介意什麼,因為這家里死了一個人。」
「我听說了。太傷心了。」那男人恰如其分地停頓了一,听上去他很在意的樣子。接著他問保羅,他是只想讓聯邦特工參與其中,還是需要海岸警衛隊,或者酒精,煙草和武器管理局也在場。「關于集體保單的一兩個細節我還不是很清楚。你想為吸煙者加一個排除條款嗎?」
「不,不用排除他們。」
「那麼突發死亡部分呢?」
「把那個也包括在里面。這會讓整個計劃更實在。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沒有漏洞。要多久你才能把整個計劃搞定?」
「我們原本就希望客戶能簽這個合同,所以一直在做計劃。如果我動作快的話,一兩個小時里我就可以把所有事情安排妥當。」
「那就行動吧。我會在工作地點和你見面,然後親自帶你四處轉轉。趕在天越亮的時候越好。」
保羅掛斷了電話,長舒了一口氣。
思瓏並沒有給諾亞打電話,而是跑去見他。她有些事想對他說,而且她不願意在電話上跟他講。
科特妮到棕櫚海灘一家私人學校念書去了,開門的是道格拉斯。他給了她一個有力的擁抱,告訴她對艾迪斯的死他很難過。「諾亞在樓上他的辦公室里,他會很高興見到你的。」他又信任有加地加上了一句,「這句話你也可以理解成他現在像一個關在籠子里的困獸,因為他沒法和你通上話,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
上了樓,思瓏沖斯諾敦太太揮了揮手,她坐在諾亞辦公室旁邊的一個小間里。
諾亞正在打電話,听上去像是挺重要的樣子。當他一抬頭,看見思瓏正站在門口,他立即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我待會兒再給你打,」于是便草草地掛斷了電話。他繞過桌子,用力地一把將思瓏摟進懷里。「我擔心死你了。親愛的,你還挺得住嗎?」
「還好」思瓏輕聲說道,一邊將她的臉頰緊貼著他充滿力量的胸膛。他剛才叫她親愛的,這甜蜜的字眼再加上他嗓音的溫柔,深深震動著思瓏,她的眼淚都快忍不住要噴涌而出了。
「警察在那兒發現了什麼重要線索嗎?」
「他們什麼都沒發現,這才重要。」思瓏說道,依依不舍地將臉從他的胸膛上抬起,把頭往後仰了仰。
她的臉色蒼白,藍紫色的眼楮里,表情飄忽不定。諾亞都看在眼里。「下樓的時候再給我細說吧。我想讓克羅蒂給我們弄些吃的。你看上去就像個幽靈。我真希望昨晚你待在兒。」
讓另一個事實上更有能力的人照顧自己,對思瓏來說是一個全新的概念。就像被稱呼為親愛的,她感覺自己被深深打動著。
他用胳膊環著她的腰,兩人走下了樓。「我有些事想對你說,而且是單獨和你談,不包括道格拉斯。」思瓏說。他點點頭,把她帶進了客廳。這是一間格外寬敞的房間,天花板挑得很很高,地面用大理石鋪成。落地的玻璃窗正對著屋外的草坪,透過它可以看見一個噴水池,一條與真的大小無異的銅旗魚正沐浴在噴出的水里。諾亞的房子陽光充足,空氣流通,對思瓏而言要比卡特的漂亮得多。
「昨晚沒什麼東西被偷走。」他在她身邊的沙發上剛坐下她就開始了她的敘述,但是顯然諾亞首先要做的是好好照顧她。她還沒來得及說別的,他就伸手在電話機上按了內部通話鈕。他讓克羅蒂為他們在客廳準備午餐,接著他開始全神貫注地听思瓏講話。
「沒人破窗而入,」她又開始說道,「有人想讓它看上去像是闖進來的,但是絕大多數的碎玻璃都在房子外面,也就是說窗戶是從里面被打碎的。到目前為止,丟失的只是艾迪斯手上的一個戒指,但是她的另一個戒指還有胸針並沒有被拿走。諾亞,動機並不是盜竊;這是個謀殺。」
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努力地在想為什麼會有人想要謀殺艾迪斯。「你肯定?」
「和其他任何人一樣肯定,只是沒得到凶手的承認。」
「這簡直太難令人相信了。她很少出門;不可能樹敵。誰可能想要謀殺她?」
思瓏長長地吸了口氣,一直看向他的眼楮深處。「我想警察會把我放在嫌犯名單的第一個。」
「你?」他大笑了起來。「你?」他又重復了一遍。「看在上帝的分上,為什麼會有人認為你想謀殺她,或者你有能力犯下這種暴行?」
思瓏完全有能力對付暴力行為,但是她不能那麼說。于是,她跟他解釋為什麼警察會懷疑她。諾亞一聲不響地听著,她的話讓他漸漸沒了笑容。思瓏發現,他對法律並不是一竅不通,而且他也沒有試圖說服她不要擔心,因為她是無辜的,這讓她感覺寬慰。事實上,他的舉動讓她大吃一驚。
一等她說完,他就伸手按了通話鈕和斯諾敦太太通上了話。「給我找羅賓,不管他在哪兒,然後給我把電話接給克什。他現在在市區里的溫莎酒店。」
他掛斷了電話,看到思瓏滿月復狐疑的眼神,解釋道,「羅賓是我的首席安全顧問,克什是佛羅里達最優秀的刑事律師。他正住在我的酒店里。」
思瓏瞪大了眼楮。「凱尼斯•克什?」
「就是那一個。」他肯定地微笑著。
不到一分鐘,斯諾敦太太就把克什的電話給接了進來。諾亞拿起了電話。「凱,我需要你這就過來。」他還沒掛斷電話,斯諾敦太太就在通話器上按鈴通報說羅賓在線上。
諾亞抓起電話。「你在哪兒?」
「很好。你可以在兩小時之內到這兒。」他听了一分鐘。「這事更重要。」
凱尼斯•克什比思瓏在全國新聞節目里見到的要矮一點。那次新聞報道的是他幫助一個罪犯逃月兌了法律制裁。對于任何一個地方的執法者來說,他都是個瘟神。但眼下在思瓏看來,他看上去再好也沒有了。
他專心地听著思瓏訴說她知道的情況,以及她害怕會出現的情況。他並沒有否定思瓏會被當成頭號嫌疑人的可能,但是和保羅一樣,他在事實中找出了一些可以安慰人心的東西思瓏從艾迪斯•雷諾茲的死里得不到什麼利益。「我想你在過去沒有任何暴力犯罪的記錄?」他半開玩笑地說道。思瓏說她並沒有,于是他笑了笑,遞給了她一張名片。「如果他們把你找去問話的話,你打電話給我。」他伸出手和諾亞握了握。「謝謝你能想到我。我很榮幸。」他說。
思瓏看了看手表,心里還在思忖那個高傲的凱尼斯•克什會為在度假期間被招來諾亞家里報到而覺得榮幸。「我得回去了。」她對諾亞說,「我不想讓湃瑞斯一個人待得太久。卡特在安排葬禮的事,不過湃瑞斯手邊也都是事,而且她看起來都要崩潰了。」
「我想再打一兩個電話,好為最後的結局做準備。所以這次我就讓你自己一個人走回家了。」諾亞一邊說著,把她拉進懷里吻了一下。
「我想我可以做到。」思瓏說,還試著想逗逗趣。
「是的,可是我不喜歡那樣。」他說,對著她揚起的臉認真地一笑。「我喜歡送你回家。我也喜歡為你拿著你的書,在課後給你遞小紙條。」
思瓏不解地看著他,他又吻了一下她,隨即溫柔地解釋說,「你讓我感覺自己像個戀愛中的情竇初開的高中小男生。」
戀愛中?思瓏審視著他黝黑的面龐,看見了他眼中的溫柔,他堅毅的嘴角邊浮現著笑容,她知道他說的是心里話。她凝視他的時候,他的笑意更深了,她明白他正在告訴他他說的都是心里話。
「這一定是見鬼的什麼緊急情況,不然你不會把我從亞特蘭大的那份活里給抓出來。」杰克•羅賓邊說邊關上了諾亞辦公室的門。這是兩小時以後了。「怎麼了?」
諾亞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身板結實、精力充沛的男人,他負責照管諾亞在世界各地各家公司的安全事務,同很多轉行為大老板做安全顧問的男人一樣,羅賓以前是個聯邦調查局特工。五十歲的他看上去像一個為人和善、身體健康而且很容易相處的商人。而在這副外表之下的他卻是一個不知疲倦、堅韌而且很難對付的人。諾亞把他當作他最有價值的商業資產之一。他也是唯一一個諾亞允許可以成為朋友的雇員。
「我不肯定究竟發生了什麼,」諾亞答道,倒向了椅子里。「很可能什麼事都沒有,但是我想肯定讓它一直『沒事』。你知道艾迪斯•雷諾茲昨晚被謀殺了嗎?」
「新聞上都在播,但是就我听說的,這是一樁出了人命的盜竊案。」
「我不這麼認為。」諾亞于是告訴他思瓏是誰,接著把她給他的信息也傳達給了他。他說完了這些,又接著說,「他們會去找個人對號入座,那人可以進入房子,或者在案發時在現場敖近。」
羅賓滿月復狐疑地擰緊了眉頭。「你不會以為他們會認真地把你當個嫌犯吧?」
「如果他們這麼做的話,我一點都不在乎。」
「那我為什麼來這兒?」
「我不想讓他們把思瓏看成一個嫌犯。」
羅賓沉默不語地端詳著他的雇主很長一段時間,接著咧開嘴笑了。「原來是這麼回事?」
他滿以為諾亞或是否認或是不理睬這話。不過,諾亞點點頭。「就是這麼回事。」
羅賓的嘴咧得更大了,他輕聲說道︰「我有麻煩了。」
「可能。不過在此之前,我想確定他們找到真凶,而不是因為思瓏是新來這兒的,就纏著她不放。棕櫚海灘的殺人記錄確實不高,那些警察都不習慣該怎麼調查這些事。」
「如果思瓏•雷諾茲是繼承人的話,她會成為他們邏輯上的選擇,不管他們是多麼的沒經驗。」
「那就讓我們幫他們找一個更好的選擇。」諾亞將一張思瓏寫的名單從桌上推給他,羅賓拿了起來。「這些是那天白天和晚上在那房子里的人。他們中的一個要麼殺了艾迪斯,要麼讓那個凶手進了房子。用你的關系在系統里查一查。如果你查得夠深的話,其中的一個會現出原形的。我擔心地方警察會斷定思瓏是凶手,而後就不再追查。我想讓你不斷追查直到找到真相,而且我想你盡快完成。」
說完,諾亞等著杰克站起身立刻動手。「有問題嗎?」他問。
「是的,有一個——」他的朋友咧嘴笑著說,「你踫巧有那女人的照片嗎?」
諾亞誤解了他問這個的理由。「我不需要你去查思瓏。」他不耐煩地說,「我想讓你查其他那些人。思瓏連一個蒼蠅也不會傷害。見鬼,房間里鎖著的那些武器都讓她害怕。」
「我不是想查她;我只是想看看那個讓你終于動了心的女人。」
「快去忙你的吧。我甚至不想讓思瓏的名字出現在報紙里,被說成什麼可能的嫌犯。」盡避最後這麼說,諾亞還是突然沖動地想要炫耀一下他愛的女人。他伸手打開抽屜。「另一方面,」他說,羅賓已經站了起來,「我不希望你對思瓏長相的好奇心讓你對工作分心。」他把登著思瓏晚會的報紙從桌上推給了他。報紙的最上方有一張廣角照片,照的是當晚最為尋常不過的鏡頭。思瓏和她的父親在照片的最前面。
「金發嗎?」杰克開玩笑地說。「我以為你喜歡膚色稍深的。」
「我喜歡那個金發美女。」
「她從哪兒來?」
「貝爾港。她是個室內設計師。」
「那個為她設計外衣的倒是干得好極了。」杰克頗為欣賞地說道。「我看見米德參議員了,他又把這當作政治場合來出席了,倒是令卡特蓬蓽增輝啊。」
「很自然。他和卡特都認為對方對自己永遠都有用。」諾亞加上了一句,但是杰克並沒在听。他把報紙移向諾亞,指著背景處一對正在跳舞的人。
「湃瑞斯,思瓏的姐姐。」
「我認識湃瑞斯。那個和她一起跳舞的人是誰?」
「思瓏的一個朋友。他和她一起來,為的是要在她和她的家人第一次見面時,給她一些精神上的支持。他是做保險的。」
「他叫什麼?」
「保羅•李察森。怎麼了?」
「我不知道。他——看上去眼熟。」
「也許他曾把保險賣給你。和名單上的其他人一起查查。」
「會的。」
「斯諾敦太太會帶你去樓上你的房間。你需要一台電腦嗎?」
「不。」杰克舉起了他的公事包,里面裝著他的手提電腦。「我離開家的時候永遠帶著它。」
安迪•卡各心滿意足地倒在乘客坐椅上,而德尼斯•福林則把車發動起來,從威爾遜大樓前的停車位里倒了出來。律師在遺囑檢驗法庭給耽擱了,所以他倆在他回來之前在他的辦公室里被晾了兩個多小時。接著,他們必須使他相信他掌握了事實證據,可以幫助破解這個謀殺案。
這諸多努力是值得的。他們所發現的情況讓他們驚喜萬分,盡避有幾分難以相信,因為在這樁案件里逮捕個把人犯現在看來會比他們想象的簡單得多。
「我幾乎都不敢相信了。」福林說,「你認為為什麼艾迪斯。雷諾茲沒有告訴卡特她已經修改了她的遺囑,把思瓏變成了繼承人?」
「我不知道。也許她想他會和她爭。也許她認為這事和他無關。也許她從來還沒機會跟他說。」
「這不重要。」福林咧著嘴說道,「重要的是威爾遜說艾迪斯向他保證她會和思瓏談談這個新的遺囑。」
卡各把眼鏡往鼻子上方一推,滿足地點了點頭。「是。而且唯一能讓思瓏確定在她離開後,她的曾祖母不會修改遺囑的辦法,就是立刻把她解決掉。」
埃林點點頭。「我們找到了動機和時機。我們現在需要找到武器。我們該現在就提審她,看看能不能從她嘴里套出藏槍的地點,還是該通知待在房子里的偵察隊,告訴他們我們知道的情況?他們可以開始搜查她的房間,然後再做打算。」
「讓我們先試著自己找吧,別驚動了她,讓她覺出我們在查她。」
埃林拿起他的移動電話,打給在雷諾茲家的費門中尉,告訴了他這些最新進展。
埃林正要掛斷電話,卡各突然來了靈感。「告訴那些伙計們留點神,延著房子北邊的灌木叢好好找找,一直到海灘那邊。梅特倫說過他那晚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從北面過來。她可能不會傻到把武器藏到她的箱子里,或者其他我們很容易就發現的地方。告訴他們小心別讓她發現他們都在做什麼。我不想讓她去動那凶器。」
埃林對著電話又說了一通,把卡各的話復述了一遍,又加上了他自己的一條建議︰「別讓她空下,要她寫寫當晚的情況或者其他什麼東西。」他掛了電話。「讓我們去迎接勝利吧。」他挖苦地說道,「如果他們能及時找到那凶器的話,霍克林在電視新聞上面對全國觀眾之前還有時間梳理打扮一番呢。」
雷諾茲凶殺案取得初步的突破性進展,這消息一下子就在警隊里傳開了,讓每個人都覺得歡欣鼓舞。
「真運氣,你們這些家伙。」中士經過的時候開玩笑地說。
「祝賀祝賀,」漢克邊說邊把一大疊DBT數據庫關于先前那些嫌疑人的資料摔到了安迪•卡各的桌上。「我想你不再需要這些了。」
卡各翻了一下報告,把他感興趣的那一個抽了出來。在他身後,福林正在接電話。「我們馬上過來!」福林一下子從座位里跳了出來,一把抓過外套。「他們找到了殺人凶器。」他對卡各說,「九毫米口徑手槍,腔膛里有一發子彈不見了。讓我們去簽發逮捕令吧。」
卡各早已站了起來,穿上他的外套。「槍在哪兒?」
「你不會相信這女人有多蠢。」福林搖著頭說。「她把槍壓在床墊下面。我們從沒想過要去那兒找。」
思瓏和湃瑞斯一起在餐廳里,她正試著就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件寫一篇詳細的報告,這事讓她覺得愚蠢,是在浪費時間。湃瑞斯則在接電話,那些受了驚嚇的家庭友人們不斷地打電話來。費門中衛一直在廳廊里徘徊,和犯罪調查組的什麼人小聲地說著話。前門的門鈴響了,思瓏抬眼望了一下,看見諾斯莊走向大廳的盡頭去開門。等過了一會兒她再抬頭看的時候,只見卡各探長和福林探長快步走進了餐廳。
思瓏望見他們臉上冷漠而堅決的表情,手里的圓珠筆一下從她的指間滑了下來。
「思瓏。雷諾茲,」福林說著一把把她從椅子里拖了出來,推到了牆邊。「你因為謀殺艾迪斯•雷諾茲被捕了。」他猛地將她的手臂擰到了身後,把她銬了起來。「你有權保持沉默——」
「不!」湃瑞斯尖叫了起來,雙手撐在桌上搖晃著,好像她就快要昏倒了。「不——」
「這是個誤會。」思瓏扭過頭,向她保證,人已經被推搡著在向外走了。「這是個誤會。會沒事的。」兩輛警車正停在車道上,發動機啟動著。思瓏被推上其中一輛的後排位子上。
新聞媒體正蜂擁在街上,當他們意識到警察將什麼人帶離了房子,立刻就騷動了起來。當車駛過大門,所有的相機都瞄準了坐在後排的她,微型攝像機也朝著車窗撲了過來。
前排,安迪•卡各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好像她是某種致命的病菌。「你是現在就有興趣說,還是想等到我們扣押你?」
你們弄錯了,這句話幾乎就要跳出思瓏的嘴巴,但是她忍住了,因為這話已經被說得太濫了。她從每一個被帶來接受調查或是被扣押的嫌犯嘴里已經听了幾百遍了,她不能忍受听到自己也這麼說。
車開過了諾亞的房子,她看見在大門後面旗魚的身上飛濺著噴泉的水花。她暗暗地想著,要過多久他才會听到這個消息。
保羅因為一些急事已經離開了那棟房子,只說「晚些時候」會回來。很顯然,在扣押她之前,卡各和福林不打算問她話,所以等保羅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該走完整個程序了。見鬼,她可一點都不想在胸前掛上一個號碼,然後被叫去按手印和拍照!當初她同意來棕櫚海灘,可沒答應過這條。
讓她不可理解的是,為什麼看上去他們覺得並不需要問她話。她忘了卡各先前問她的問題,直到他提醒她說,「你的沉默意味著你更想在被扣押後和我們談談?」
「不,」思瓏盡可能平靜地說,「我的沉默意味著我在等你們解釋,為什麼看上去你們不認為自己需要一些證據。」
埃林扭頭看了她一眼,他剛停車按了警鈴,在等著兩輛卡車為他讓路。「那麼,什麼讓你認為,我們無憑無據就會做出像逮捕你這樣令人討厭的事?」
他語調里的得意和高興勁讓思瓏也來了興致,競也想加大馬力和他斗上幾個回合。「你不可能有任何證據,因為我沒有犯罪。」
「讓我們過幾分鐘再面對面地談吧。」他回答,一邊腳踩加速器,繞過了卡車。
警察局的前門被一群瘋狂的電視台攝制組、報紙記者和攝影師圍堵著。思瓏清楚這恰恰就是為什麼她會由前門被帶入這房子,而不是另一個入口。福林和卡各在把他們戴著手銬的戰利品游街示眾,好讓這群瘋子拍照和攝像。
思瓏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她母親會在晚新聞里看到這一幕,這讓她覺得比其他任何事都糟……福林和卡各把她帶進一間有著雙面鏡的房間,從桌上推給了她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她的槍。「認識這個嗎?」
思瓏從她的驚詫里一回過神,立刻就覺得松了口氣,因為這槍是所有他們逮捕她的理由。還沒等她開口說這槍是她的,而且她有攜帶它的許可,福林就搶先堵住了她的話︰「你猜我們在哪兒發現它的——在你的床墊下面!那麼,你覺得它是怎麼去那兒的?」
她並沒有把槍放在床墊下面,而是在一個更不起眼的地方,而且早上她還檢查過,確定槍還在她藏它的地方。「我不——」她向前探了探身,看著她的九毫米手槍,「——知道它是怎麼去那兒的。」她誠實地說道。「那不是我藏它的地方。」
埃林變得溫和和友善起來。「現在,你做對了你該做的。」他把椅子向前移了移,看了一眼卡各。「你為什麼不給雷諾茲小姐來杯水呢。」
「我不需要水。」思瓏對福林說,但是卡各沒理她,離開了房間。「我需要答案!你在我的床墊下找到的?」
埃林放聲大笑了起來。「女士,你可真是與眾不同。這只是第一點。雷諾茲小姐,讓我給你解釋一下該怎麼做。我們問問題。你給答案。」
驚訝和驚恐交織在一起,在思瓏的腦子里盤旋著,她得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結論。她並沒有理會他關于禮儀的說教,說道,「在槍膛里有多少發子彈?」
「九發。有一發不見了。這難道不是巧合嗎?你還想知道另一個巧合嗎?我想彈道學能告訴我們打死雷諾茲太太的那發子彈就是從這把槍里出來的。」
思瓏瞪著他,一陣寒意沿著她的脊背爬了上來。今天早上她還檢查過,確定槍在她藏匿它的地方,但是她沒任何理由去看看槍膛是不是還裝滿著子彈。「哦,我的天!」她低聲叫道。
安迪。卡各坐到了自己桌邊的椅子上,伸手拿過DBT數據庫打出的關于思瓏•雷諾茲的報告。她看到那把槍的反應一不,她對于被帶到警察局遭扣押的整個過程的反應,讓他覺得什麼地方有些不對。
「安迪,干得不錯。」霍克林上尉邊說邊踱了進來。他剛對新聞媒體做了簡短發言,宣布因為涉嫌謀殺艾迪斯•雷諾茲,他們逮捕了思瓏•雷諾茲。他拍拍安迪的肩膀,以表示他的感激;然而,當看到卡各抬頭看他時一臉茫然而驚恐的表情時,他停了手。「見鬼,發生了什麼?」霍克林說道,立即做了最壞的打算,因為卡各從來都不會因為任何事看上去驚恐萬狀。
「她是個警察。」卡各說。
「什麼?」
卡各舉起了長達三十五頁的關于思瓏•雷諾茲的報告。
「她是個警察。」他重復了一遍。
霍克林的第一個念頭是,如果他得告訴媒體他今天犯了個錯誤,那他就會看上去像一頭世界級的蠢驢。于是他放松了一點。「那怎麼樣——警察賺不了多少錢,而她想從那老女人那兒得到她該得的那份。」
「也許。」
「她有沒有否認那把槍是她的?」
「沒有。她否認把槍藏在床墊下面。不管怎麼樣,那把槍是注冊歸她使用的。看,就在這兒——」他指著DBT數據庫的報告。
霍克林並沒理這茬。「她有動機,方法和機會。扣押她。」
「我不認為——」
「我命令你。」
「但是我們也許犯了個錯誤。」
「扣押她。如果我們錯了,我們會道歉。」
卡各怒視著霍克林離去的背影;接著他從椅子里費力地站起身。他走進福林正在盤問思瓏•雷諾茲的房間。「對不起,」他機械地對她說,然後看著福林。「我得和你去外面談談。」他沖著門扭了扭頭。
埃林一臉不解的樣子,但是思瓏明白。卡各看著她對她說「對不起」的時候,她就明白他發現了她的秘密。根據他手里拿著的整頁整頁的報告,她猜想他最後終于花了些精神去DBT數據庫里查找了她的資料,因為她的記錄一定不會出現在地區犯罪記錄庫里。現在他們知道了,她目前還處在一種兩難境地,因為她不能告訴他們為什麼她謊稱自己是個室內設計師,而且她不能告訴他們她在為聯邦調查局工作。
她滿心希望福林和卡各回來後,能把她當成一個令人困惑不解的謎來對待,而不是一個殺人犯。在這點上,她錯了。
「雷諾茲小姐,」福林語調平平地說,「能請你跟我來嗎?」
思瓏站了起來。她不能相信這麼輕易地,他們就放她走了。「為什麼?」
「你已經知道整個程序了。以前你就走過這些程序,只是在另一面。」
「你們竟然要扣押我?」她的怒氣爆發了出來。「也不問任何解釋?」
兩個探長互相看了一眼。卡各把眼鏡往鼻子上方推了推讓自己看上去既羞怯又義憤填膺。「晚些時候我們會需要你的解釋。不過,如果我處在你的位置,當我們開始問話的時候,我就會把問題堆到霍克林上尉面前,而後要求我們聯系你的律師。」
思瓏有了她的答案︰霍克林不顧一切要扣押她。霍克林,她恨恨地意識到,可能已經對外面那一堆記者宣布過了。
她跟著他們去了,一個字也不說,拒絕給他們任何滿足她知道那個律師住在哪家酒店,如果他不在的話,她知道她可以打電話給諾亞,諾亞會找到他的。聯系保羅並沒有什麼意義,因為很可能他希望她呆在監獄里,直到他得到他所需要的三十六小時。
杰克。羅賓靠在椅背上,注視著他的電腦從DBT數據庫里下載文件,但是他的思緒不斷地回到那份報紙和那個看上去有些遙遠印象的男人的臉。
他搖了搖頭,好像這樣就可以讓他不安定的思緒就此穩定下來。他向前欠了欠身,在查詢欄里鍵入了「雷諾茲.思瓏」。在電腦屏幕的下方,「在線」這個詞不斷閃爍著,後面顯示著目前正在使用DBT數據庫的機構名稱。
他輸入她名字的時候,並沒覺得會出現什麼與眾不同的東西,而且對于那女人私生活的細節他一點都不感興趣。他只是在完成他的工作,他得到那_大筆錢就是為了要出色地完成任務——讓諾亞遠離任何性質的潛在麻煩。在杰克的心里.那個讓諾亞的表情和聲音都溫柔起來的女人,也許也會成為一樁謀殺案的嫌犯,這才是一個天大的潛在問題。
DBT數據庫里有七條符合「思瓏•雷諾茲」名字的記錄,而且提供了她們的社會安全號碼和所居住的城市。只有一個符合條件的檢索記錄是住在佛羅里達——貝爾港.佛羅單達。他選擇了那一個。他意識到她很容易就可以被選出來,松了口氣。等下載結束,他下了線,把她的檔案拖到了電腦桌面上。
報告的第一部分提供了最近十年她的所有居住地址,她所住餅的每一棟房子的可納稅價值,還有她交付按揭款或房租方的名稱。杰克注意到,她有一棟很普通的房子。
接下來的部分列出了在任何一個地址和她同住餅的人的名字,或者甚至是在她的居住地收過郵件的人。很明顯,她從來就沒有同居的男友,甚至連一個月也沒有。
他按著「下頁」鍵時間長了點,電腦一下跳到了再下一部分,那里羅列著她所有住餅地方的所有鄰居的名字和電話號碼。他並沒有直接回到上次閱讀的部分,而是開始滾動著往回看。她沒有自己的車,這讓他感到有點古怪,但是她有一艘並不太貴的船。她從來也沒有置押記錄,也沒有法庭宣判記錄或者破產記錄。她從來沒有涉及過什麼犯罪事件,或者民事訴訟,甚至連機動車違規的問題也沒有。
她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清白,杰克一邊想著一邊將文件滾動到第一部分。她是個聖女。她是……他猛地從椅子里站了起來,眼楮直直地瞪著他手提電腦的屏幕……
……她是個警察!
她是貝爾港警隊的探員!她不是什麼室內設計師;她是個警察。而且因為某些原因,她不想讓諾亞知道這點。
杰克迅速地將一張軟盤插入電腦,將她的檔案轉存進去。乘著電腦存儲的空當,他抓起電話撥叫了貝爾港地方電話信息中心。他問接線員要了貝爾港警隊的電話;接著便撥通了那個號碼。
「請轉思瓏•雷諾茲探員。」他對接電話的男人說。
「她在休假,要下周才回來。有其他人可以幫你嗎?」
杰克掛斷了電話,拿著軟盤徑直朝諾亞的辦公室走去。他和斯諾敦太太同時到諾亞辦公室門口。自打杰克認識她以來,斯諾敦太太向來都是鎮定自若的,這是頭一次他看見她這麼慌忙。她快步上前,搶在了他前面。
「梅特倫先生,」她月兌口而出。
諾亞正和法國一家航空公司的老板通電話,他沖她然後又對著另外兩根閃著的電話線皺了皺眉頭。「對不起,我打擾了您,不過湃瑞斯。雷諾茲在二號線上。這是她的第二個電話。她上次打來的時候您就在電話上,但是現在她說這事很緊急。」
諾亞對那個法國人唐突地說了聲再見,急忙去接二號線,但是杰克制止了他。「先別接那個電話,諾亞!我有些事要告訴你。」
諾亞停住了,他的手臂已經伸向了電話機。「見鬼什麼事?難道你——」
「諾亞,她是個警察。」
他為諾亞『梅特倫工作這麼多年來,杰克從來沒見過他因為何情緒或者事件動彈不得。壓力越大,事情越糟糕,他就越神采奕奕,直到搞定所有的事。但是,現在,諾亞瞪著他好像他沒法弄明白他剛才對他說的話。「你昏頭了,」他最後說道,又伸手要去按那個閃爍的按鈕。「思瓏害怕槍。」
「听我說,諾亞,」杰克尖銳地說道,「她是貝爾港警隊的探員。我不知道她在這兒干什麼,但是很顯然她隱藏了她的真實身份。」
突然間,一系列畫面在諾亞的腦海中閃過——思瓏和卡特在後院,她把他摔在地上。思瓏給科特妮演示自我防衛動作。思瓏,追蹤那個殺手,閃過障礙物,跳過灌木叢,就像一只漂亮的羚羊。不……像一個警察!
他伸手抓起電話,這一次慢慢地,他接起了湃瑞斯的來電。他听了一會兒。「多久以前他們帶走她的?沒關系,冷靜點。你父親很不安,他的思路不很清楚。我會處理這事,然後再給你打電話。」他掛斷了電話,看著杰克,他的表情一片空白。「她為什麼要騙我?」
還沒等杰克開始他的猜測,斯諾敦太太又出現在了門口。「羅斯•哈賓在線上,他說事情很緊急。」
科特妮沖進諾亞的辦公室,正巧撞上了他。「思瓏被捕了!」科特妮高喊著,沖向電視機,打開了開關。
「我來接哈賓的電話。」杰克說著,一邊伸手拿過電話,同諾亞的首席顧問說了起來。等他掛斷,他看著諾亞,將他滿腔的憤怒掩藏在一個平緩而緊繃的聲音後面。「聯邦調查局得到了一張搜查令。現在,他們,海岸警衛隊,和酒精煙草和槍支管理局一起,正蜂擁在你的船上,搜查一些非法自動武器。」
諾亞緩慢地站起身。「什麼?見鬼,她為什麼要騙我?」
科特妮正站在電視機前面,咒罵著打斷了有線新聞撥出的廣告片。「諾亞,看,該死——」她指著說,但是接下來的新聞不是關于思瓏的。
「今天對于佛羅里達棕櫚海灘有錢和有名望的人來說,真是艱難的一天。」新聞播音員播報道。「一小時以內,兩艘屬于社交名流諾亞•梅特倫的游艇遭到聯邦調查局、海岸警衛隊和酒精煙草和槍支管理局的扣押。他們登上了這兩艘船。來看報道。」
杰克和諾亞同時認出了站在幻影號船尾處的那個聯邦調查局特工。
「李察森!」這名字詛咒般地從諾亞的嘴里進了出來。
「你的女朋友是個警察,諾亞。」杰克緩緩地說道,「而她的『男朋友』是聯邦調查局的。」
「科特妮!」諾亞厲聲喊道,「出去。」
她看了一眼他的臉,于是立刻拔腿向他的辦公室外走去。盡避她對于她哥哥的生意有時會輕率地並且沒禮貌地指指點點,但是科特妮從來都不真的相信他會做什麼不對的事。「思瓏是個警察?」她說,一臉茫然。「保羅是個聯邦調查局特工?他們兩個都想把游艇從你這兒弄走?但是為什麼?」
他轉過身看著她,咬緊的牙關邊一塊肌肉在輕微地跳動。斯諾敦太太拖著她走完了剩下的路,在離開諾亞的辦公室並且關門的時候,她遲疑地說道,「梅特倫先生——思瓏•雷諾茲在線上。」
他站在辦公桌邊,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CNN報道他的財產被接管的畫面。諾亞伸出手,按下了電話機的揚聲器。思瓏听上去很平靜,但是有一點顫抖。「諾亞,克什先生不在他酒店的房間里。我被捕了。」
「你現在被捕了嗎?」他柔和地說道。「你只有一個電話可以打嗎?」
「是的——」
「那就太糟了,雷諾茲探員,因為你浪費了它。」他伸手切斷了電話。
諾亞把手插進褲袋,看著他的個人財產受到入侵。他還記得思瓏在船上看到那些武器時的反應,還有她問他關于它們的諸多問題。然後,她跟著他到主臥艙和他。那晚他們連著幾小時地——在她從他那兒套出了足夠多的情報後,這樣她的同謀就可以唬住一個聯邦法官,讓他簽發搜查令。
他想到他握住她的手,然後坦白說他為她瘋狂,他想到他對她說他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小男生。「賤貨!」他叫了出來。
新聞片結束了,他轉回自己的書桌,立刻開始行動。他告訴斯諾敦太太為他接進四個人的電話。兩個是律師,一個是退了休的聯邦法官,還有一個是最高法院的法官。等他一股腦說完了他的指令,他告訴杰克需要他做的。「明白了?」他促促地說道。
「可以認為已經完成了。」杰克回答。
「等我和那狗娘養的完了事,」諾亞用一種殺氣騰騰的聲音說道,「他連個十字路通警的工作都找不到。」
保羅確定梅特倫的船一整晚都會被扣押,而且有警衛,接著便疲憊地走向了那輛他租來的車。他把車開出船塢的時候,十點檔的晚新聞節目正巧開始。「今天對于棕櫚海灘兩個最受人尊敬的家族而言,可謂是淒風苦雨的一天。」新聞播音員這麼說道。「今天下午,思瓏•雷諾茲,金融家卡特•雷諾茲的女兒,因謀殺她的曾祖母艾迪斯•雷諾茲而被捕。」
保羅低聲咒罵了一句,立即當街掉轉了車頭,猛踩加速器,徑直向警察局駛去。
思瓏在警察局她的囚室里,也在听著同樣一段廣播,但是新聞的第二段讓她一下子站了起來,她氣憤難當,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快,聯邦調查局,同海岸警衛隊,以及來自酒精煙草和槍支管理局的一支隊伍,截獲並且登上了屬于億萬富翁諾亞.梅特倫的兩艘游艇。據同調查方有密切關系的來源稱,聯邦調查局有理由相信梅特倫在利用他的游艇運輸非法武器。」
警察局的外部看上去很現代也很齊整;內部燈火通明,但是站在周圍還有伏案工作的警官們讓整個晚上看上去都很太平。「這兒誰負責?」保羅向一個正從一個飲水器里倒水的警察劈頭問道。
「白克上士。他正在那兒同調度員說話。」
「你是白克嗎?」保羅說道,打斷了兩人關于抓獲梅特倫游艇的談話。
白克站直了身子。「是。你是——」還沒等他問完問題,他的眼前就多了一張聯邦調查局的身份證明。
「李察森先生,我們能為你做什麼?」
「你扣了我的一個人。我需要你把她放出來。現在。」
整個拘留所都是空的,除了一個喝醉了酒的十幾歲孩,等著他父親來接,就是思瓏•雷諾茲了,逮捕她讓霍克林今天出了名也分外高興。「你說的是誰?」
「思瓏•雷諾茲。」
上士的臉一下白了,那個調度員也張大了嘴,警官們都停下了手里的筆回過頭,明目張膽地偷听。「你是說思瓏•雷諾茲為聯邦調查局工作?」
「這就是我說的。你們是把她扣在這兒了,是不是?」
「哦,是的,但是我不能——我沒有這個權利——」
「那誰有?」
「只有霍克林上尉才有權。但是他很早就上床睡覺了,他很晚都沒睡著——」
保羅拿起調度員桌上的電話,塞給他。「把他叫醒。」簡短地說道。
白克猶豫了一下,細看了一下這位聯邦調查局特工的臉色,于是照著他說的做了。
思瓏簽了名,拿回了她的一些個人物品,包括她的錢包和手表,一聲不吭地走到了停車場保羅的汽車邊。「今晚我們住汽車旅館。」他說道,「思瓏,對不起。直到我听到十點檔的新聞才知道他們抓了你。」
她用一種奇怪而柔和的聲音說︰「我肯定你很忙,不然你早就會來了。」
保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決定等到她在房間里安頓下來,也才告訴她究竟是什麼事絆住了他。
他在一家看上去還挺體面的汽車旅館門前停了車,要了兩間緊挨著的房間,將她留在了她的房間外面。「我得打個電話;然後我們談談。」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將鑰匙插進她房間的鎖孔,進了屋,將房門敞開了幾英寸。
房間里,思瓏走到電視機前面,調到TCNN頻道。他們今天可謂戰果輝煌,此刻還在播放著聯邦特工們蜂擁在諾亞船上的鏡頭。他們讓他听上去就像一個靠運輸和販賣非法武器賺錢的罪犯。鏡頭一掃處,她看到了站在邊上的保羅。
等保羅走進她房間的時候,思瓏正站在床腳邊,還在看著他突襲梅特倫游船的新聞片。「我知道你感覺如何。」他溫和地開了口。
她將手臂垂到了身體兩側,轉過身,直面著他。她臉上的表情很復雜,讓他一時都無法讀懂。「你發現什麼了嗎?」她用一種古怪的聲音問道。
「不,還沒有。」保羅承認。他嘆了口氣,很恭順地說道,「看,我知道你一定會因為這個朝我撲過來的。如果這會讓你好過一點的話,那就這麼做吧。」
「那麼做不會讓我好過一點,但是這個會——」她的右拳一下擊中了他的下巴,把他的頭砸向後,身子也旋轉著向後倒去。
保羅用一只手抓住牆好讓自己保持住平衡,抬起另一只手扶住了自己的下巴。像她這麼一個細小縴弱的女孩,竟然能出這麼厲害的重拳。她又上前了一步。他又痛又氣又欣賞,抬起手,帶著幾分警誡地說,「夠了!這夠了。這下就算了,但是不能有下一次了。」
她被剝奪了發泄怒氣的方法,眼看著在他的面前憔悴了下來。她一坐到了床腳邊,將雙臂交叉在胃部,緩慢地搖晃著身子,好像她正試圖要將自己的身體聚合在一起。她的頭發披散在前面,遮住了她臉的兩邊,她的肩膀開始顫動起來。
她的沉默,她痛苦的抽泣比她的右勾拳還要讓保羅難以承受。「我會想辦法解決這事情的。」
她停止了搖晃,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望向他。「和誰?」她說,聲音哽咽著。「和諾亞嗎?在他知道你今天要做的一切以前,他把每個人都攪得雞犬不寧,為了要幫我免遭拘捕。一個小時以後,他那麼恨我,掛斷我的電話,把我丟在了監獄里。」
「我無能為力。」
她失聲痛哭起來,「你能做什麼?你能讓湃瑞斯忘記我在全世界的新聞節目里玷污了她家族的名譽嗎?你能讓她忘記我被戴上手銬從她家里被拽出去嗎?他們把我帶走的時候,她在尖叫。你听到我說的嗎?」思瓏歇斯底里地說完了她的話,「她在尖叫!」
在保羅看來,湃瑞斯是一個可以得奧斯卡獎的女演員,但是他知道說這話是毫無意義的,或者想法讓思瓏相信湃瑞斯只可能因為她的妹妹由于她的罪行而被捕感到松了口氣,也是沒有意義的。他不知道眼下思瓏還在被懷疑成殺人犯的時候,湃瑞斯是會扮演一個甜蜜、純真、樂于助人的姐姐的角色,還是她會覺得根本無需花這個力氣。為了思瓏的緣故,他希望湃瑞斯會選擇前者。如果思瓏能被允許回到那個地方,事情對她來說會容易些。「給她打電話。」他說,「如果她對你發生的一切覺得不安,她也許會想要你立刻回家。」
希冀在思瓏的眼里閃著光,她猶豫地伸手拿起電話,這讓保羅感覺一陣抽痛,就好像當初他意識到湃瑞斯就是那個凶手。
通話極短,等思瓏掛斷的時候,她的眼楮里再也沒有了希望。她抬頭看著保羅,她的聲音像死了一般。「蓋利.迪士勒說瑞斯告訴他,她和卡特再也不想見到我,或者和我說話。他現在正把我們的行李放在門廊。如果我們不在半小時內把它拿走,早上就會和垃圾一起被倒掉。」
「我去拿。」保羅說,突然一股沖動想要用他的手掐住湃瑞斯縴細的、「嬌弱的」脖頸,直到把她掐死。
思瓏點點頭,無力地伸手拿過電話。「我要給我母親還有薩拉打電話。如果她們已經听說這一切的話,一定擔心得魂不守舍了。」
很顯然,犯罪現場組仍在進行工作的時候,警察局還在提供著安全保衛,因為兩輛警察局的巡邏車停在車道上,但是今晚干探們都已經躺倒了。新聞媒體也是,保羅在蓋利.迪士勒給他打開大門時,注意到了這點,松了口氣。
保羅從門廊取回了行李,放進了車子里。接著他走到前門,按響了門鈴。
迪士勒來開了門,他的臉像塊石頭。「幾分鐘前我和思瓏。雷諾茲說過了,她在這兒不受歡迎。你也是。」
他開始關門,但是保羅用右手制止了他,左手取出了他的身份證明。他清楚地知道現在迪士勒已經知道他是聯邦調查局的人了,但是在保羅強行行使權利以前,這是一個必須的形式。他在這個助理眼楮的水平線高度打開了他的證件。「現在形式結束了。」保羅不耐煩地急急說道,「把湃瑞斯。雷諾茲叫下來。」
「聯邦調查局在這兒沒有任何權利。」
「這里發生了犯罪事件,牽涉到一個為聯邦調查局工作的人。現在,你是想把湃瑞斯叫下來,還是想讓我走到那輛汽車跟前去,拿起電話,在一小時內讓這兒布滿聯邦特工?」
「在這兒等著,迪士勒簡短地說道,砰地關上了門。等再打開的時候,湃瑞斯站在門檻處。她穿著一件淺色絲質的化妝袍,臉像一張冰冷而美麗的面具。「你對每個人的傷害還不夠嗎?」她厲聲問道。
保羅鎮定自若,遞給她一張卡片,背後寫著他的手機號碼。「如果你決定要和我說的話,你可以打那個電話給我。」
她的目光滑過她貴族式的鼻子,望向他。「說什麼?」
「說你為什麼殺了你的曾祖母。」
那一晚的第二次,保羅猝不及防,被一個女人揍了個正著。她張開的手掌扇上了他臉的一側;接著門猛地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