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事情辦得挺順利的,『天權』。」「天樞」正透過諸葛縱橫的筆記型電腦與他對話。
「還好,暫時是阻止了德萊的購並行動,不過他們可能不會就此罷休,得提防他們改采其他手段。」諸葛縱橫換上了舒適的米白色休閑衫,恣然地坐在電腦前,邊看著手中海安的資料邊回答。
「嗯,有可能,不論面子或里子,德萊集團都輸不起。」「天樞」輕笑著。
「不過,只要有我在,他們就別想贏。」諸葛縱橫冷笑。
「這點我相信,只是……你和海安的程唯恩相處得如何?」「天樞」突然問。
他瞥了一眼螢幕,蹙了蹙眉。「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好奇程唯恩是個怎樣的女人……」
「她很普通。」他很快地截斷他的話。
「普通而已嗎?我還以為她很有魅力呢!」
「她哪會有什麼魅力?莽撞、粗心、天真、沖動,根本不適合在商場混……」他一口氣把她的缺點全說完。
「咦?這是你第一次用這麼多形容詞形容一個女人。」「天樞」覺得好笑,以往「天權」只在乎工作的進度,女人的美丑好壞一概不予理會。
「那是因為她的缺點就這麼多。」他哼道。
「但以前你連女人的優缺點都不會去注意的,不是嗎?」「天樞」意有所指。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將資料丟向一旁,對他的刺探深感不悅。這家伙不問他工作上的事,淨扯上程唯恩干什麼?「我只是希望程唯恩不會成為你的困擾。」「天樞」話中有話。
他心一凜,冷哼,「她怎麼可能成為我的困擾?沒有任何女人能影響我。」
「最好如此,你的最終目的是得到海安企業,也就是說,到最後,對程唯恩而言,你的角色將與德萊集團一樣,為了免去麻煩,絕對不能和她太接近。」「天樞」的話充滿警告意味。
「這我知道。」他寒著臉,警覺地收攝心神。
想起晚餐時的小小插曲,那時單純是為了怕她受傷而摟住她,可是她柔軟的身體和淡淡的體香卻莫名地入侵了他的腦細胞,直到現在,他甚至還會有聞到她氣息的微妙錯覺。
因此,「天樞」的話無異當頭棒暍,讓他瞬間清醒。
「知道就好……」
「『天樞』,你到底為什麼要得到海安?得到了又想如何?難道你想經營這家公司?」
他真的猜不透「天樞」在想什麼。
「不,我並不想經營海安企業,我只是想要玩個游戲而已……」
「什麼游戲?」他奇道。
「呵呵呵……」「天樞」笑而不語。
「算了,我會自己找出答案。」他隱忍著怒氣,早知道問不出所以然。
「沒錯,憑你的聰明,你應該很快就會知道答案,只是,在得知答案前,可別制造出太多變數。」
「變數?你是說你的答案還有變數?」
「是的。」
「而變數在我身上?」
「可以這麼說。」
「不,我倒認為變數全握在你手里,『天樞』因為這個游戲是你起的頭。」
「但卻會由你來結束,『天權』。」
「你的話真玄,不過我已經不急著參透了……」他冷笑地起身走開。
「『天權』……」「天樞」忽然喚住他。
他轉身盯著螢幕。
「千萬別愛上程唯恩。」「天樞」一說完便自螢幕中消失了。
他怔在原地,「天樞」丟下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警語就走,卻在他心中引起不小的波瀾。
他已經二十八歲了,一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對於事情分寸的拿捏也一向得體,至今能在商場無往不利,無非是沒有任何顧忌,就像他自己說的,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影響他,他也不希望這次會破例。
可是,他不得不承認,程唯恩多少已在他心中造成了某種程度的影響,尤其是在她看見他眼中的異變之後,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赤果果地站在她面前,再也無法偽裝……
不行!他不能讓心這麼失控下去,就像「天樞」所言,如果他想完美地完成這次的任務,就得離程唯恩遠一點!
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反省,他只皺起眉頭,走到門前應門。
「誰?」
「是我,程唯恩……」
一听是她,他的眉頭絞擰得更緊。才說要和她保持距離,她就主動跑來找他?這該不會是老天對他惡意的試煉吧?打開門,他雙手撐在門框上,臉色不悅地道︰「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程唯恩慘白著一張小臉,上前抓住他急嚷著︰「諸葛縱橫,幫幫我,唯澤被綁架了!」
「什麼?」他微驚。
「唯澤被人綁走了,對方要我兩點之前單獨到天星碼頭去,我不知道他們想干什麼,更不知道該怎麼辦,唯一想到的人就是你……」她焦急且哽咽地說著,見到他,她的堅強就立刻瓦解,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他左右看了看,很快地將她拉進房內,關上門,按住她的雙肩仔細、嚴肅地盤問︰「等等,別急,你說唯澤被綁架?你確定?」
「確定,我听見唯澤的聲音,他的聲音好像很痛苦,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
她點點頭,努力要停止眼淚,可是那些液體卻不听使喚地更加成串在她臉上橫行。
他層峰輕攏,幾乎沒有多想就伸手拭去她的淚,但當他的指尖觸及她細女敕的雙頰時,「天樞」的警告馬上就在他腦海響起,他心下凜愕,很快地縮手,轉身從桌上抽出幾張面紙,凝著臉遞給她。
即使只有幾秒鐘的溫柔,就已夠讓程唯恩七上八下的心全穩了下來,她悸動地接過面紙,輕輕擦拭臉上的淚痕,怔怔地出了神。
「對方有要求贖金嗎?」諸葛縱橫定了定心,又問。
「沒有,他們只要求我兩點前到天星碼頭去……』她眨眨眼,趕緊把蕩開的心神拉回來。
「只要你去?」他皺眉沉吟,這事似乎有點蹊蹺。
「兩點快到了,你認為我該不該報警?」她看看表,又看看他,內心又開始焦慮。
「不,先別妄動,如果我沒猜錯,這大概是唐紹宗的把戲。」他冷冷一笑。
「唐紹宗?你的意思是這是他的報復?」她驚呼。
「也許不是報復,而是另一種購並的手段。」他太清楚商場游戲背後的黑幕了,明的不行,就來暗的,唐紹宗必定是不甘心而找上了香港的黑道。
「那麼……他是想拿唯澤來威脅我?」她恍然地瞪大眼。
「唯澤現在是他的籌碼,他這招雖然不夠光明,不過很有效,因為你不得不和他談。」
「那現在我該怎麼做?」她心下惴惴,沒想到堂堂德萊集團的少東也會干這種事。
「我陪你一起去。」他套上一件黑色夾克,拎起房間鑰匙。
「不行,他們要我單獨去,要是讓他們發現你……」她拖住他,急道。
「放心,我不會讓他們發現我的,而且有我在,有任何狀況才能隨時應變。」他側著頭,胸有成竹地揚起嘴角。
她知道,有他在的話就絕對不會有問題,這不正是她來找他的原因?在潛意識里,她對他早已十分信賴了。
「謝謝你願意幫忙,那……就麻煩你了。」她客氣地向他點點頭。
「不用道謝,這也算是公事。」他淡淡地道。
鮑事……對,她和他之間就只能談公事而已。
她幽幽嘆了一口氣,跟著他一起走出房間,前往天星碼頭赴約。
初冬的香港入夜後溫度變得很低,程唯恩站在天星碼頭邊,瑟縮著身子,不安地四處張望,等著約她見面的人現身,也好奇諸葛縱橫現在人會在哪里。
他將她丟在碼頭之後,只交代她別緊張,說他得去找艘船,就駕著她的車離去。
這時候他找船干什麼呢?她真搞不懂,她是來救唯澤的,又不是要去游港,找船來有什麼用?拉緊毛衣,她開始有點擔心,諸葛縱橫還沒回來之前,若是對方來把她押走,那他要怎麼和她聯絡上?一個人獨自立在夜色中,驚惶就像黑暗層層向她籠罩,就在這時,海面上傳來一陣陣打水的馬達聲,她愕然地抬起頭,一艘小型的白色游艇竟然緩緩地朝碼頭駛來,緩緩地靠岸。
那是……她沒想到對方會從海上來,心情開始慌亂,急得轉身尋找諸葛縱橫。
游艇停泊好之後,下來兩個男人,他們走向程唯恩,眯起眼盯著她。
「程大小姐,一個人來的吧?」其中一人叼著煙,左右探看著她是否還有夥伴。
「沒錯,我單獨來赴約了,我弟弟呢?」程唯恩又氣又怕,但強裝鎮定,握緊拳頭,瞪著他們。
「程少爺就在游艇上,我們老板也在游艇里等著你呢。」那人賊兮兮地笑著。
「你們老板是誰?」她皺著眉怒問。
「上去不就知道了,跟我們走吧!」那人不客氣地扯住她的手。
「別踫我!我自己會走!」她掙開那人的手,氣憤地低斥。
「喲,挺凶悍的嘛!原來老板喜歡這種悍妞……」另一人咭咭怪笑。
她不理會他們的調笑,焦慮地環視著四周,諸葛縱橫依然不知所蹤,可現在她已別無選擇,為了救唯澤,她只能跟著上游艇。
諸葛縱橫應該會想辦法跟上來的,她不用太擔心……
她忍住驚慌,在心里如此告訴自己,然而,就在跨上甲板之際,她陡地想起諸葛縱橫說他要去找船,不禁呆了呆,驚喜地掩住了嘴。
他一定早就猜到這些人會從海上來……天!他是怎麼知道的?真是太神了!
「快走,你發什麼呆?」那兩人在她身後不耐地催促。
她跨上游艇,兩眼在水域中搜尋,心情一下子由不安轉為篤定。
沒多久,游艇迅速駛離碼頭,她被帶往船艙,果然,坐在裝潢得極為豪華的船艙中,蹺著二郎腿,手里端著酒杯,一副閑逸模樣的家伙正是德萊集團的少東唐紹宗。
「程唯恩,想不到會見到我吧?」一見到她,唐紹宗得意地笑了。
「哼!也只有你干得出這種事,我早猜到是你了。」她冷冷地盯著他。
「哦?這麼厲害?可惜你就算猜到了也不得不來,畢竟你還是不能棄你弟弟不顧……」唐紹宗大口喝下杯中的紅酒。
「廢話少說,我弟弟人呢?」她懶得再和他閑扯,怒聲喝道。
「想見你弟弟?可以,不過得先和我談條件。」他將酒杯放好,笑得不懷好意。
「條件?」她臉色一沉,火氣一下子飛竄。「你是想利用我弟弟來換我們『海安』吧?告訴你,門都沒有!」
「的確,雖然我已是海安的大股東,但要全部擁有還差那麼一截,為了省去麻煩,我然想到一個可以更快得到海安的方法……」他站起身走向她。
「什麼方法?」她警戒地後退。
「你!」
「什麼?」
「只要得到你,海安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唐紹宗突然攫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向自己。
「你……你這混蛋!想都別想!」她氣得眉毛差點著火,使勁甩開他。
「你以為你能拒絕?」唐紹宗陰險地笑著,拿起遙控器朝電視按了一下,螢幕上突然出現被打得鼻青瞼腫的程唯澤。
她臉色大變,驚喊一聲︰「唯澤!」
「你舍得他嗎?程唯恩。」他大笑道。
「王八蛋!你到底把他藏在哪里?」她一拳打向他的鼻尖。氣惱自己竟上了他的當,唯澤根本沒在這艘游艇上!
他這回沒被擊中,扣住她的手腕,色迷迷地道︰「只要你陪我過一夜,我就告訴你他在哪里,只是,要他平安回家的話,你還得先答應帶著你名下的海安股份嫁給我。」
她瞪大眼楮,怎麼也沒想到世上居然有這麼可惡的人!
「你真是大膽,你難道不怕我告你綁架勒贖?」她咬牙切齒地道。
「告?你怎麼告?又沒任何證據,你除了屈服,又能怎樣?」他咧嘴一笑。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她怒火沖天,轉身沖出船艙。
他笑著又按下一個按鍵,艙門隨即鎖上,任她怎麼用力也打不開。
「你以為你能跑到哪里去?這里可是海上耶!」他一步步逼近。
她被困在這小小的空間,氣急敗壞地閃躲,但才想逃開就整個人被他抱住,她驚駭地尖叫掙扎,慌亂中她曲膝頂中他的鼠蹊,痛得他破口大罵。
「你這個賤人!看我今晚怎麼整治你!」他火大地將她壓在沙發上,用力撕扯著她上衣的前襟。
「不要——」她嘶聲吶喊。
「盡量叫吧!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唐紹宗婬笑道。
「是嗎?不見得吧!」一個冷然的聲音倏地在他身後響起。
他大驚,起身回頭,還未看清來者是誰,一記勾拳就打得他向後翻仰,撞倒在角落里。
程唯恩顫巍巍地坐起,兩眼空洞地望著立在她面前的俊逸身影,張著嘴,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諸葛縱橫蹙緊著眉頭,伸手將她拉起,把渾身抖瑟的她擁進懷里。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低聲道,聲音中有難以言喻的憐惜。
她安心地將臉埋進他胸前,緊緊地摟住他,在心里吶喊著,他來了!他終於趕來了!她就知道他會找到她的……
唐紹宗搗著嘴角,狼狽地爬起,又驚又怒地瞪著彷如從天而降的諸葛縱橫,又看著門外空蕩蕩的甲板,啞聲道︰「你……你是怎麼上來的?」
「搭快艇跟過來的。」諸葛縱橫冷冷一笑。「而你守在外頭那兩個小子早已被我料理掉了。」
程唯恩被告知在天星碼頭等待,他很快地就猜想到唐紹宗會以海上為行動範圍,因此立刻請「天樞』透過電腦查詢,果然查出唐紹宗在一個月前在香港訂購了一艘小型游艇,這表示,今晚唐紹宗約程唯恩見面的地點必然就是他的游艇了。
於是,他在留下程唯恩之後,便繞到港口租了一艘快艇,悄悄地跟了上來。
唐紹宗難以置信,他竟能盯上他的游艇、闖過他聘雇的兩名流氓,還能打開船艙特制的自動門鎖?他是怎麼辦到的?「別淨發呆了,快叫人把程唯澤送回程家吧!綁架勒贖程小姐姊弟,再加上強暴未遂,這丑聞絕對會讓德萊集團的股票大跌,而你,還得坐牢呢!」諸葛縱橫譏諷地道。
听到「強暴」兩字,程唯恩忍不住又輕顫了一下。
「你沒憑沒據,又能奈我何?」唐紹宗囂張地嚷著。
「你要證據嗎?那容易。」他撿起程唯恩掉在地上的皮包,從里頭拿出一支手機,按了幾下,接著,方才唐紹宗和程唯恩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從頭播放了一次。
「你……」唐紹宗臉色刷白,他壓根沒想到程唯恩會帶著錄音手機。
其實連程唯恩也不知道諸葛縱橫是什麼時候將他的手機放進她皮包里的,她驚奇地睜大眼,再一次感到他就像個魔法師!
「這是我放在程小姐皮包里的手機,我這支手機的錄音功能很好,能把一些非常重要的話一字不漏錄得清清楚楚……」他揚了揚手機,露出招牌的冷厲笑容。
唐紹宗惱羞成怒,低吼一聲,撲向他。
他輕松一閃,順勢以手肘撞進他的肩胛,他踉蹌幾步,摔向沙發,痛聲大喊。
「明天早上以前,我要程唯澤平安地躺在他自己的床上,否則,這些錄音的內容明天八點將會送到警察和各大媒體手中。」他冷冷地說著,便推著程唯恩走出船艙。
程唯恩不太放心,回頭望著他,一臉憂心。「他真的會放了唯澤嗎?」
「一定會的,因為他丟不起整個德萊集團的臉!」諸葛縱橫篤定地道。
「但是……」她想起程唯澤被打的樣子就著急。
「回家去等吧!我保證唯澤會安然回去的。」他拍拍她的肩膀。
「我是怕唐紹宗會……」她話說到一半,地看見唐紹宗拿了把槍沖出船艙,對準了諸葛縱橫的背後開了一槍,立即驚駭地尖喊︰「小心!」
他警覺地轉身,子彈驚險地擦過他的肩膀,慍怒中,他飛快地將她推開,摘下眼鏡,全身力量瞬間凝聚在眼瞳,兩道強力的光束筆直地射向唐紹宗的手。
「哇!」唐紹宗痛得甩掉手槍,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掌心竟然被穿透了一個洞,而且傷口還一團燒黑,登時驚嚇多過疼痛,他虛軟地跪倒在艙門口,差點厥過去。
程唯恩這次清楚地看見了諸葛縱橫驚人的「視力」,她張大嘴,久久合不攏,雖說早已有所懷疑,但親眼目睹時仍然震驚不已。
他的眼楮……
太詭異了!
那到底是什麼?諸葛縱橫接著箭步竄到唐紹宗面前,一把揪起他的領口,冷騖地道︰「若不想下次的洞開在你臉上,就快點把程唯澤交出來,別再打海安企業的主意。」
唐紹宗渾身顫抖地盯著他的眼楮,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陰沉一笑,放開他,轉身拉著猶然呆立的程唯恩,跳下游艇,乘著他開來的小快艇從容離開。
上了岸,他們上了程唯恩的車,她坐在駕駛座旁,不斷地瞄看著開著車的諸葛縱橫,縱使心里有個特大號的問題,可是依然強忍住詢問的沖動,她知道,有關他奇特眼楮的事他什麼都不會說,所以問了也是白問。
然而,他肩上的傷卻仍教她擔憂不已,子彈雖然只是擦過,可是還是擦破了他的夾克,甚至很可能也傷及了皮膚……
「你的肩膀……」她還是無法保持緘默,在快到達她家之前出聲道。
「沒事。」他直視前方,冷淡地道。
「可是似乎流血了……」她看著他的左肩,一顆心緊緊抽著。
一想到剛才驚險的狀況,她仍心有余悸,要是他閃得慢一點,那顆子彈很可能會貫穿他的胸膛!
她暗暗吸了一口氣,不敢去想像他中彈的情景,要是他真出了什麼事,她一定會心痛而死!
這樣的心情他不會懂的,因為連她自己也都是剛剛才明白,她對他,已不只是喜歡而已。
絕不只是喜歡……
「等一下就會止了。」這點小傷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但……」她蹙起了眉,雖是小傷,可是放著不管還是會感染哪。
「你家到了,回去好好等你弟弟回來,車子就先借我開回飯店。」他立刻截斷她的話,將車穩穩停在她家的大門前。
「你不陪我等唯澤回來嗎?要是唐紹宗不放人……」她焦急地問。
「他會放人的,我保證。』他篤定地道,「那也進來讓我幫你上個藥再回去吧!』她不能就讓他這麼回飯店,看樣子他根本不想理會他的傷。
「太晚了,我不方便進去。」大半夜的,他可不想惹人非議,再說,他得與她保持距離,今晚的接觸太多了,她甚至清楚地看見了他的魔眼,要是再這麼牽扯下去,他這次的任務處理起來就更復雜了。
「我父親睡了,家里還有管家張媽,你只是光明正大進去擦個藥,有什麼好不方便的?」她有點生氣,他難道是怕她非禮他嗎?她帶點嘔氣的話听在諸葛縱橫耳里忽然覺得有點好笑,他挑起一道眉,揶揄道︰「干嘛在意這點小傷?你在擔心我?」
「對,我是很擔心,擔心得都快休克了,你看不出來嗎?」她略微激動地道。
她認真的表情讓他微愕,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將車子鑰匙拔出,正色道︰「進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好歹上個藥再回飯店……」
說罷,她下車繞到駕駛座旁,打開車門等他,又補上一句︰「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他低頭莞爾,搖搖頭,跨下車子,凝視著她。「你總是這樣請男人進門的嗎?程小姐。」
「你猜錯了,我沒有機會請任何男人進我家,因為我從沒交過男朋友,」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拿出鑰匙打開大門,接著又轉頭說︰「還有,我的名字是程唯恩,不是『程小姐』。」
他臉上的笑意加深,印象中,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率真的女人……
苞著她走進程家,一進門,一位中年女人就焦急地從樓上下來,吁口氣道︰「小姐,你可回來了!」
「爸還在睡嗎?張媽。」她抬頭問道。
「是的,睡得很熟……」張媽瞥見諸葛縱橫,頓時住了口。
「這位是我聘來的專業顧問諸葛先生,剛才唯澤出了點事,我請他去幫了點忙。」
她簡扼地介紹並帶過。
張媽一听更急,不安地問︰「少爺?少爺出了什麼事?」
「沒事了,他等一下……就會回來,你先去休息吧!」她說到一半時還看了諸葛縱橫一眼,對唯澤會不會回來並沒有十足把握。
「是……」張媽訥訥地點點頭,又看了諸葛縱橫一眼,才回房間去。
程唯恩從櫃子里拿出醫藥箱,走向諸葛縱橫,道︰「請坐,把衣服月兌掉,我看看你的肩膀……」
諸葛縱橫看著布置得簡單大方的客廳,沒有任何的冗物及擺飾,樸實中散發著雅致,講究格調又不失溫馨,感覺上還真有程唯恩的風格。
他在深藍色的布面沙發坐下,月兌下夾克,米白色的休閑服左肩上,果然染上了一片血漬。
「天!真的流血了……」她抽氣驚呼,在他身邊坐下,仔細審視著傷口。
休閑衫都破了,而且從那片血漬看來,傷口還不小。
諸葛縱橫側著頭看她,看著她臉上的驚慌與不忍,看著她低垂濃密的眼睫里閃爍的擔憂,看著她因心疼而輕咬著下唇的表情。
忽然,一股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熱流輕輕地在他的胸口漫溢著。
她是真的在擔心他,而且那樣子仿佛就像他對她有多重要似的……
他的平靜在瞬間被攪亂了,不只是因為看出她對他的情愫,更對自己內心同樣的悸動感到困擾。
他可以確定程唯恩喜歡他,但他呢?他難道也對她……
正凝眉怔愕著,程唯恩低著頭翻開醫藥箱,急道︰「快把上衣月兌下來,你的傷口需要消毒才行!」
他沒說什麼,乖乖褪下上衣,露出了平滑的胸膛及精健有力的手臂。
程唯恩夾起一塊消毒棉花,抬起頭,一看見他半果的身軀,陡地閃了神,動作停滯,就這麼呆呆地望著他。
她沒想到一臉斯文的他卻有副鍛練得極為結實的體魄,更沒想到男人的身體也會這樣的……迷人。
「怎麼了?你不是要幫我清潔傷口嗎?」他故意問。
她醒了過來,臉漲得通紅,局促中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去踫觸他的肩膀。二十五年來,除了她弟弟,她從沒看過男人赤果的樣子。
「呃,對,要清潔傷口……」她吸口氣讓自己鎮定些。
小心地將沾了消毒藥水的棉花在他的左肩上涂抹,她怕他會痛,還不停地對著傷口吹氣,那份細心體貼,再一次讓諸葛縱橫心頭一熱,不由得直盯著她,久久無法栘開視線。
在他的記憶中,沒有人像她這麼珍視他,那種被關懷的感覺,足以教任何男人卸甲投降……
「痛嗎?」她揚起頭,關心地望著他,正好對上他一雙深幽如黑夜的眼瞳。
他沒回答,有如著了魔般,伸手輕輕撫著她的臉,心緒突然失去了他的掌控,陷入了某種危險的蠱惑……
她驚瞠著眼楮,僵直地屏息著,不太確定他的意圖。
慢慢地,就在她以為她就要斷氣之前,他低下頭,向她的臉湊近,吻住了她溫潤的紅唇。她驚悸的閉起眼楮,仰著頭承受著這如夢如幻的一吻,一顆心倏地被拉拔至雲端,不斷揚升……揚升……
他溫柔的親吻讓人迷醉,她心跳加速地想,此刻的情景究竟只是她的想像?還是真實?直到剛才,她還認為她和他之間的鴻溝不可能跨越,但此刻,他們卻如此的接近,近得……仿佛兩人的靈魂和呼吸都已卷在一起!
諸葛縱橫輕吮著她的唇瓣,迷戀著那柔女敕的觸感,她的氣息如朝露般清新,她的體香如春花般誘人,他一嘗再嘗,沉溺在她口齒間的芬芳,所有的自制力正逐漸消融……
屋外大門乍然開啟的聲音驚擾了諸葛縱橫,他很快抬起頭,身子向後退開。
「有人來了!」他警覺地看向大門。
「嗄?」她還愣愣地呆坐著,心魂仍未從萬丈雲端降落。
「也許是你弟弟……」他皺著眉,很快地抓起衣服穿上,心里對自己吻了她而深感自責。
他是怎麼了?「天樞」的警告猶然在耳,他也清楚絕不能與她有任何瓜葛,為什麼還要去沾惹她?為什麼還會對她動心?「唯澤?你說唯澤回來了?」程唯恩終於听見外頭的聲響,倉皇地整理著頭發,沖向大門。
門一開,果然程唯澤已經安然回到家,只不過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走路也不太穩。
「唯澤!」程唯恩奔向他,撐著他顛躓的身軀。
「姊……』程唯澤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
「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受傷?」她著急不已,縴瘦的身子幾乎撐不動他。
「我還好,只是挨了點揍……可惡,那群人到底是誰?我一出校門就把我打暈……」
程唯澤對整個事件完全不清楚。
諸葛縱橫走了出來,幫忙扶起他,警告道︰「綁架你的是唐紹宗,記住,這陣子要特別小心。」
「咦?『天權』,你……怎麼在這里?」程唯澤抬起腫脹的眼瞼,看著他。
「是他幫忙救出你的,唐紹宗拿你想威脅我,要不是他,我也許……」她打了個哆嗦,想起唐紹宗的侵略,就覺得惡心。
「他威脅你什麼?姊?他有沒有……」程唯澤臉色大變,焦急地抓住她的手腕追問。
「沒事!是諸葛縱橫救了我,我沒事……」她擠出一個安撫的微笑,拍拍他。
「那個王八蛋!我一定要找他算這筆帳……」程唯澤氣得七竅生煙,握拳大罵。
「你最好別輕舉妄動,他交給我來對付,你們好好保護自己就行了,否則雙方鬧上台面,對海安沒有好處。」諸葛縱橫立刻道。
「Shit!怎能這樣罷休?『天權』你得替我們出這口氣!」程唯澤怒道。
「放心,我會的。」他微微一笑,看了程唯恩又道︰「我該回飯店了,你們早點休息吧!」
程唯恩忙道︰「等等,你的傷還沒……」
「剩下的我會自己處理。」他以極冷淡的口吻道。
「可是……」她呆了一下,沒想到才五分鐘,他馬上又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這算什麼?那他剛才為什麼要吻她?接吻這種事,不是兩情相悅才能做的嗎?「明天我可能會需要更詳細的海安資料,要請你準備。明天公司見。」他又恢復了公事公辦的語氣,有禮地向她微微頷首,手里拎著他的夾克,走出程家。
程唯恩心里有氣,咬了咬下唇,瞪著他的背影,倀然若失。
既然不喜歡她,又何必給她希望?他難道不知道,一個吻可以讓女人雀躍,也能讓女人心碎嗎?「姊,怎麼了?」程唯澤見她呆杵著,不禁出聲喊她。
「沒事……我們進去吧。」她轉過身,僵硬地笑了笑,扶著程唯澤走進屋內。
今晚,她恐怕要失眠到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