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日本的第一天,矞矞還沒有決定該怎麼去過。
就在她好奇地觀察著瀧澤奇的音響和CD時,門鈴清脆地響了幾聲。
她遲疑了好幾秒,以為是瀧澤奇回來了。
門一打開。看見來人是後藤紀子後不禁大吃一驚棗
「你好,我是後藤紀子。」她用日語說,臉上露出溫婉的微笑,同矞矞鞠了四十五度躬。
矞矞簡單地回禮,腦中警鈴大響,拚命閑著許多念頭,不知道後藤紀子來找她是為了什麼?矞矞慶幸自己在進入「冢原」後,一直有在進修日語,日文還算流利。
「你好,我姓何,請進來坐。」
「謝謝。」
後藤紀子在沙發上坐下,兩個人對望了一眼,矞矞不自然地問︰「後藤小姐想喝點什麼?」
「梅酒好了,冰箱里很多,瀧澤先生一向不愛喝啤酒,也不愛喝飲料果汁,所以冰箱里只有梅酒。」說這些話的時候,後藤紀子春風般地微笑著。
矞矞倒抽了口氣,果然沒錯,後藤紀子一開口就像在她臉上狠狠抽上一鞭,年紀相當輕的後藤紀子爆發力驚人,看來真的是有備而來。
矞矞強迫自己冷靜,一邊從冰箱里拿出一瓶罐裝梅酒出來。
「何小姐,你的頭發真長,不嫌麻煩嗎?」後藤紀子像在喃喃自語。
矞矞笑了笑,見招拆招。「不會,有人喜歡就行了。」
後藤紀子的面孔僵了僵,當然知道「有人」指的是誰了。
「何小姐和瀧澤先生……交往到什麼程度了?」後藤紀子畢竟還年輕,溫柔的微笑已經消失,風度也難以維持了。
「就是後藤小姐今天早上看見的程度。」矞矞不加修飾地說。
她的話讓後藤小姐神色一變,但又問出奇怪的問題。「你們了嗎?」
矞矞蹙了蹙眉,她一點也不想和後藤紀子討論自己與瀧澤奇的親密關系。
「你不懂我的意思嗎?」後藤紀子見她不說話,又急著說。「應該還沒有吧!瀧澤先生跟夏樹小姐是進行到撫模胸部的程度,而瀧澤先生不只踫過我的胸部,還撫模過我的大腿,對何小姐呢?」
矞矞睜大眼楮,不敢置信地看著後藤紀子,她的話就像一桶醋直接朝自己的頭上澆下,酸得難以忍受。
「你們都和瀧澤奇果里相見過?」矞矞反射性地問出連自己都詫異的話,醋味十足。
「不,夏樹小姐沒有,只有我有,所以我想知道,你和瀧澤先生進行到哪一個程度。」
矞矞咬著牙,再也受不了這樣的對話,情不自禁月兌口而出。「你沒見過高潮時的瀧澤奇吧!我告訴你,我已經見過好幾次了,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後藤紀子的臉色驀地陰沉了,原本清亮美麗的雙眼變得凶狠,燃燒著熊熊妒火,直瞪著她。
矞矞被後藤紀子的反應嚇住,這個女孩子對瀧澤奇的感覺強烈得令她不舒服,她也不喜歡和這樣的女孩子周旋,每根神經都在戒備她的問話。
「瀧澤先生為什麼會喜歡你?」後藤紀子的語氣和聲音逐漸失去控制,愈揚愈高。「你已經是三十歲的老女人了,憑什麼和我搶他,這半年來都是我在照顧他,你知道他喜歡吃什麼東西嗎?你知道他喜歡什麼顏色、喜歡听什麼音樂嗎?最了解他的人是我,不是你!」
「後藤小姐棗」矞矞深吸一口氣,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你不能以自己的角度來看整件事情,你必須了解,介入一個男人的生活和完全掌控一個男人,並不是真正的愛,如果你以這種方式愛瀧澤奇,我想他永遠無法接受你,這一點,我可能比你更了解他,瀧澤奇和我就快要結婚了,希望你……」
「希望我怎麼樣?」後藤紀子恨恨地看著她。「希望我別再來打擾你們嗎?」
矞矞無力地笑了笑,不得不殘忍地對她說︰「我希望你能夠接受事實。」
後藤紀子從齒縫中發出嘶嘶的冷笑。
「應該接受事實的人是你,你以為自己真的能順利嫁給瀧澤先生嗎?」
矞矞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不過,她相信瀧澤奇。
「瀧澤奇會想辦法解決我們的困難。」她堅定地說。
後藤紀子怔了怔,陡然大笑出聲,她眼中盈滿釋然之後的笑意,目光同情地望著矞矞,語氣憐憫地對她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根本嫁不了瀧澤先生的時候,希望你也能學會如何接受事實。」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回視後藤紀子,眼中波瀾不掀。
「過幾天你自然就會懂了。」後藤紀子甜美地笑起來,愉悅地喝了幾口梅酒。「現在鑰匙雖然在你的手上,但是幾天之後還是會回到我身邊來的,就讓你多保管幾天吧!」
矞矞至少愣了十秒鐘,後藤紀子篤定的表情和狡黠的微笑,讓她感到困惑不安極了,她控制不了混亂的思緒,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起來。
後藤紀子的臉上有抹奇特而詭異的笑容,她徑自接下去說︰「何小姐恐怕沒有仔細想過吧!瀧澤先生若是娶了你,瀧澤企業所有的董事絕對不會將繼承權轉移給瀧澤先生的,因為對瀧澤企業而言,你的身分背景完全不構成有利的條件,而我父親是K銀行最大的股東,瀧澤鷹夫董事其實是希望瀧澤先生能和我結婚的。」
矞矞有絲受辱的憤怒,冷冷地回望她。
「瀧澤先生娶了你,他很可能從此一無所有,而和我結婚不只能順利獲得瀧澤企業的繼承權,對瀧澤企業的資金運用也大有助益,甚至還能將瀧澤企業推入另一個事業高峰,如果瀧澤先生夠聰明,就不會選擇一無所有,說不定考慮和我結婚的可能性會比較大了。」後藤紀子越說越輕松,好象親手編織的這個劇本,瀧澤奇一定會出任劇中的男主角。
矞矞咬住下唇,陷入難堪的情緒中無法自拔,默不吭聲。
後藤紀子緩緩站起來,以贏家對敗將的姿態,笑吟吟地對矞矞說︰「不管怎麼樣,你都比瀧澤先生以前的女朋友幸運多了,起碼你‘不只一次’見過瀧澤先生高潮時的樣子!」
矞矞整個人、整顆心都空洞了起來,後藤紀子嘲笑的聲音像冷颼颼的寒風穿膚透骨,令她打了個寒顫。
後藤紀子後來說了些什麼?又是什麼時候離開?她完全都不知道了。
陽光慢慢地在她眼前沈淪、下陷,她仍僵坐在同一個地方,動彈不得。
當暈黃的燈光乍亮,她眨了眨眼楮,覺得有些刺痛。
斑大的黑影兜頭罩下,一個溫柔的聲音微風般地在她耳畔響起。「怎麼了?睡著了嗎?為什麼不開燈呢?」
听見瀧澤奇的聲音,矞矞的眉不自覺地聚攏,心撕扯地疼痛起來。
「喬奇……」她的嘴唇蒼白,輕輕合上眼,幽幽地問。「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結婚?」
瀧澤奇僵了僵,伸手將她攬進懷中,焦灼地問︰「有人跟你說了些什麼嗎?」
「是不是……娶了我以後,你將會一無所有?」在他的擁抱中,她的淚終于無法遏止地滑落。
瀧澤奇異常沉默,嘴唇緊抿著。
她抬起頭,看見他掙扎痛苦的表情,萬分不忍。
「算了,我不貪心。」她的淚如雨下,緩緩傾吐著。「和你結婚這件事,我本來就不抱多大的希望,我有自知之明,我的年齡、家世、背景,都與你有著天壤之別,不被瀧澤鷹夫接受都是意料中的事,我想……還是不結婚算了,我也可以少受一些羞辱。」
「你想離開我,回台灣嗎?」他的聲音暗啞,困難地說。
「你認為還有別的方法可行嗎?」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肩膀微微抖瑟著。「其實……我不敢回去,我到日本來是和你結婚的,如果單身一人回台灣,豈不是成了眾人的笑柄嗎?一定會笑我終于還是被你拋棄了……」
「我沒有拋棄你!」他憐惜地吻了吻她的額,咬了咬牙說。「對不起,只是我必須把結婚的日期先延後,真的對不起。」
「沒關系,反正……我現在也別無選擇了。」她的眼淚又流下來。
「等我棗」他捧起她的臉,輕柔地吻掉她的眼淚。「給我一點時間解決,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得到瀧澤企業,我不能讓六年的努力全部白費,所以……再等我幾年好嗎?」
幾年?矞矞苦笑了笑,這就是她最悲哀的地方,她還能有機會再等幾年嗎?
「你……會娶後藤紀子?」
「不會!我不考慮其它任何女人,想得到瀧澤企業還有別的方法,只是……我們的婚禮必須延後了,等我成功得到瀧澤企業之後,我們就立刻姑婚。」他凝視著她,態度無比認真。
矞矞咬住下唇,穩定話語中的顫抖。「我說過了我不貪心,其實,只要能擁有你,我不在乎用什麼方式,即使你必須娶別的女人,我也願意當你的情婦。」
瀧澤奇感動地望著她,不敢相信她竟會願意為他犧牲到這種地步。
他緊緊抱住她,用力吻住她的唇,她的響應又熱情又急切,仿佛永遠都感覺不夠他,要用舌尖吸入所有的他才情願。
他們激情地擁吻,兩個人滾倒在地板上,他急切地月兌下她的衣服,她柔女敕的肌膚,他那雙探索的手在她身上點燃一簇簇火花,她熾熱狂野地喘息著,溫熱的氣息吹拂著他的耳根,他再也按捺不住,翻身壓上她,長驅直入她的熾烈深處棗
在甜蜜的激情風暴里,兩個人在火光烈焰中到達天堂。
★★★
瀧澤奇叫來兩套豪華的壽喜燒,和矞矞一同解決晚餐。
「一整天沒吃東西,快餓死了!」矞矞火速地吃得一干二淨,似乎還有意猶未盡的感覺。
「為什麼不吃東西?」瀧澤奇拿掉她頰邊的一顆飯粒,笑著說。「在日木吃東西已經很方便了,別這麼懶!」
她甜甜地一笑,說︰「我喜歡被你疼愛的感覺。」
「用不吃東西來博取我的疼愛,未免太離譜了一點。」
他挾起一塊牛肉喂她,她張口吃掉,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從他的CD架中拿出一片DVD。
「陪我看棗」她遞到他手中。
「‘X’情人」。」他看了她一眼,沒有異議。
就在瀧澤奇遙控放映機時,矞矞沖來了兩杯熱咖啡,然後一頭鑽進他懷里,悠閑地欣賞梅格萊恩騎腳踏車的可人模樣。
「為什麼買了所有梅格萊恩主演的片子?」她仰頭問他。
「因為看見她,就會想起我們六年前在淡水共度的那一夜。」他輕撫她柔軟的發絲。
她閃動著水靈的雙眼,頑黠地說︰「我知道」她開始模仿「沙莉」發出性高潮的叫聲,然後和他同時大笑不已。
她朝他偎近了一點,無聲無息地嘆口氣,一股悵然的情緒蔓延上來,听見他突然低低念了一段英文
「你說什麼?」矞矞的思緒早飛得老遠,他的一段英文在她听起來,就像外層空間的語言一樣難懂。
「Shedidn'tbelieveinangels,untilshefellinlovewithone。」他重復念了一次,然後望著她,微微笑著翻譯。「她本來不相信天使的存在,直到遇到了其中一個,愛上他。」
瀧澤奇的聲音溫柔、迷人、感性,她的內心涌動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感動情緒,當她看見電影中的天使願意舍棄他永恆不朽的生命,為了梅格萊恩而墜入凡間時,她的雙眼迷蒙,淚珠流離。
即使天使成功地落入凡塵,但是他們之間的愛情卻像遭到了詛咒,直到最後,獨留天使一人咀嚼孤獨思念的痛苦。
她的心被搗碎了,雙手緊緊圈抱住瀧澤奇,不知道眼淚是為了天使還是自己而流,發現對瀧澤奇的愛愈深刻,就愈想和他天長地久地過下去。
但是,她很害怕,自己的愛情是不是也遭到了詛咒棗
矞矞困惑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客人」,一位五十多歲的女人和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孩。
「你就是何小姐嗎?」五十多歲的中年女人以日語詢問,身上的套裝平整得一絲不苟,陣陣飄來的香水味代表了她的階層與身分,但眼神卻有些飄忽不定。
「我就是。」
「我叫瀧澤杏子,這是我的女兒瀧澤優子。」瀧澤杏子面無表情地說。
得知她們的身分,矞矞微微一驚,急忙讓開一步請她們進屋。
瀧澤杏子和瀧澤優子都有一張圓圓的臉和一雙細長的眼楮,她們坐在沙發上,像審美大會上的評審一樣審視著矞矞,眼光尖銳得讓她渾身不舒服,尤其是瀧澤杏子,目光焦點一直不曾停留在同一個方向,帶著點神經質的焦慮,令她毛骨悚然。
「听說瀧澤奇打算娶你?」瀧澤杏子開口見山地說。
矞矞揣測著瀧澤杏子問話的用意,她對瀧澤奇一向是秉持著除之而後快的原則,不可能真心關切自己和瀧澤奇的婚事才對!
「不,我們暫時不打算結婚。」矞矞小心翼翼地看著瀧澤杏子的表情說。
「為了怕得不到瀧澤企業嗎?」瀧澤優子冷笑。
矞矞垂下眼,不知道這兩個女人究竟想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應付得過去?
「你願意離開台灣到東京來,應該是很愛瀧澤奇的,對不對?」瀧澤優子問。
矞矞沒有直接回答,默然不語。
「何小姐,瀧澤奇是不是告訴過你,如果現在和你結婚,他就會失去瀧澤企業的主要繼承權?」瀧澤優子又說。
矞矞蹙了蹙眉,仍然不說話,心里覺得怪怪,瀧澤優子竟然不稱呼瀧澤奇為哥哥,而是直接叫他的名字。
「你真是太傻了!」瀧澤優子一副充滿同情心的表情。「這只是男人想得到女人的一貫伎倆,我父親那麼善待瀧澤奇,怎麼可能因為娶了你而讓他什麼都得不到,我勸你要當心一點,後藤紀子是很積極想把瀧澤奇搶到手的,你應該明白,自己的條件……」
瀧澤優子欲言又止,但矞矞已經完全听明白她的暗示了。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矞矞其實無動于衷,不過仍讓自己表現出頗有興趣的樣子來。
「因為我們都不喜歡後藤紀子。」母女兩個人同時說。
矞矞在心里苦笑,這對母女不喜歡後藤紀子,但是並不代表會喜歡她。
「而且,站在女人的立場,我想告訴你,該抓住機會的時候就要抓住,小心夜長夢多。」瀧澤優子說得津津有味,欲罷不能。「上一次的產經企業宴會上,有好幾個一流企業家的女兒,像田津、立花、多歧、櫻井,都很喜歡瀧澤奇,也都表示想和他進一步交往,他在外面有那麼多的誘惑,你難道不擔心嗎?」
矞矞勉強擠出一朵微笑,說︰「謝謝你們告訴我這麼多事情。」
瀧澤否子和優子對望了一眼,杏子又露出焦躁的眼神,徑自補充。「我就是極力說服瀧澤鷹夫和我結婚,才能擁有現在的一切,你如果太被動,恐怕機會就要讓給別人了。」
這對母女的演技拙劣萬分,讓矞矞有哭笑不得的感覺,她不是個笨蛋,早已經看出她們真正的意圖,強撐到此刻,她已經有種難以應付下去的感覺。
「你們的好意我已經了解了,我會好好想一想,你們請回吧!」她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瀧澤杏子原本有些飄忽的眼神變得焦慮異常,她突然尖聲說︰「如果你和瀧澤奇結婚,我給你的禮金絕對不會少于五百萬……」
「媽!」瀧澤優子立刻打斷她,臉色陰沉了下來。「抱歉打擾了,何小姐,如果你非常愛瀧澤奇,當然不會把他拱手讓人吧我很希望,最後嫁給他的人不會是後藤紀子,再見!」
矞矞一臉木然地送走了這對怪異莫名的母女。
從她們進門到離去的這段時間內,開口閉口就是不斷「激勵」她盡快嫁給瀧澤奇,所有能夠「激勵」她的話統統傾巢而出。
她實在有點懷疑這對母女的智商,如果想達到拔除眼中釘的目的,為什麼不設計高明一點的手段呢?以為三言兩語就會激得她去和瀧澤奇大吵要結婚的事情嗎?簡直讓她覺得自己的智能受到空前的侮辱。
真是活見鬼了!
她像剛剛經歷過一場無辜的刑罰,雖然身心俱疲,卻突然之間領悟了一些事。
罷到東京才兩天,後藤紀子、瀧澤杏子和瀧澤優子就分別找上門,瀧澤杏子和瀧澤優子這對母女處心積慮想扳倒瀧澤奇,連一點點風吹草動都不放過,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出現已經成為瀧澤奇眼前最大的弱點了。
如果瀧澤奇想取得瀧澤企業所有董事們的信任,她的存在勢必會造成他一定程度的困擾和阻礙。
再纏綿熱切的愛情,終不敵現實環境慢慢的磨蝕,此刻她終于得到驗證了。
如果純粹以對瀧澤奇的愛為考量,那麼她將以節制和犧牲來固守一生僅有一次的獨特愛情。
愛上瀧澤奇,是種神奇而美妙的感受,成全他想要的,也能成為自己所想要的幸福。
她不再拘泥于是否能和瀧澤奇步入禮堂,婚姻只是一種形式,她相信和瀧澤奇之間的愛情,早已超越一切界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