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狂獅的寵兒 第五章

詩詩茫然地低著頭,踩著人行道上的紅磚,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她從來沒有如此用心想幫一個人過生日,別無所求,只想看見石玄朗真心誠摯、毫不作假的笑容,只要一次就好。

是她太天真了嗎?還是都會人的心思比較復雜難懂,不是她這種單純的鄉下海島人所能了解?

哼,台灣也是個島嶼啊,就算比吉貝島大很多很多又有什ど值得驕傲的,非要動不動就刺傷她不可嗎?

當她開始覺得又累又渴又餓、兩條腿快要走不動時,抬起頭來,發現自己站在高樓聳立的陌生街道上,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遠,可是很顯然的,她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迷路了。

掏了掏口袋,這才想起身上所有的財產全花在蛋糕和鮮花上了,只剩下找零的兩百多塊錢。唉,她這樣掏心掏肺地付出,結果卻換來了石玄朗無情的對待。

好想回吉貝島、好想跳進海水里、好想和魚兒、海豚悠游自在地玩耍……但是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填飽肚子,她快餓昏了。

詩詩隨便在7-11超商買了一份熱狗大亨堡和一罐綠茶,坐在人行道上狠吞虎咽地吃完,十月的台北仍然好悶熱,她仰頭呆望著從行道樹葉中篩漏下來的細碎光影,長聲一嘆,冰涼的綠茶也止不了她體內的渴。

想到今天早上發生的一切,她就覺得委屈至極,那麼用心想博得石玄朗的歡心,想不到在他眼中,她的用心竟形同噩夢一場那般。

好渴、好渴——好想念海水的清涼、波濤的氣味和浪花的聲音,她像離開海水太久的人魚,虛弱得快要月兌水至死了。

她想去海邊,尋求大海的庇護與撫慰。

台灣的海邊在哪里?離台北最近的海邊在哪里?她抓住路上行色匆匆、衣冠楚楚的上班族詢問。

「離台北最近的海邊?應該是淡水吧,要不然就是宜蘭和蘇澳那邊。」冷漠的上班族極盡所能回答她,當了十年上班族,讓他差點忘記台灣還有海邊了。

「淡水、宜蘭、蘇澳……」這些地名她都听說過,好象都是非常有名的地方。

「有捷運可以到淡水呀!」上班族好心提醒她,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詩詩仰頭看見四節車廂從她頭頂經過。

「啊——」她嘆為觀止,是那個吧,那個就是捷運了吧,她曾經在電視上看見過。

她跟著捷運軌道走到捷運站,在站務人員親切的教導下學會怎ど搭捷運。

呼——她坐在車廂內貼著玻璃窗看向窗外,捷運帶她低空飛過幢幢高樓,對生活在純樸海島上的詩詩而言,台北的捷運先進得令她瞠目結舌。

到了淡水,她一路見人便問︰「海邊在哪里?」

輾轉搭上老舊搖晃的公車,終于遠遠看見了大海。

這里沒有沙灘,海邊全部都是礁岩,她跳下車,費力地攀過奇岩怪石,高高站在礁岩上享受海風的吹拂。

啊——太舒服了——

「小姐,你站的那個地方很危險,會掉下去喔!」

詩詩听見遠處有幾個釣客好心警告她,她轉身搖了搖手,表示自己並不怕。

海面上碧波閃亮,海風柔柔地吹拂著她身上的及膝長裙,這一刻,她覺得受傷的心得到了些許慰藉,一想到石玄朗不領情的冷冽眼眸,胸口又因干渴而微微地疼痛起來。

她張開雙臂,深深吸口氣,耳中充滿了海浪的呼喚聲,她縱身一躍,跳下如鏡面般平靜的大海。

她在海中嬉戲翻滾,掀起層層浪花,一切曾委屈、棲惶無措的受傷情緒,都在此刻暫時遠去了。

岸上的釣客們全被詩詩突如其來的跳海舉動給嚇壞了,紛紛丟下釣竿沖上岸,有人大喊,有人急忙打行動電話發出求救訊號。

「有人自殺了!」

「快報警啊,有人自殺了!」

詩詩在海中暢泳,完全沒有听見岸上釣客們因為她而引起的大騷動,她正潛下海平面,尋找海面下美麗的珊瑚礁和色彩艷麗的魚兒。

☆☆☆

在台北人生地不熟的詩詩,會跑到哪里去?萬一踫上壞人,她那種直線式思考的單純個性,隨隨便便就會被人生吞活剝了。

石玄朗擔心地開著車在街上漫無目的搜尋,不停在飯店方圓幾百公尺的周圍一圈又一圈地兜著。

在他的記憶中,這輩子還不曾用這種心情擔心過任何一個人的安危,甚至也不曾被任何一個人深深感動過,想不到,嬌嬌小小的一個童詩詩,就能讓一向冷靜理智的他亂了方寸。

他的父親是官階很高的飛官,從小到大,父親在他眼中卻永遠只有一個身分——大暴君。

暴君有幾個特色,剛愎、暴戾、。

在一個暴君的羽翼下成長,他並沒有成了一個懦弱畏縮的受氣包,性格反而因此變得更加強悍無畏。年齡漸長,他就愈明白,若想要抵抗父親的高壓強權,就必須比父親強,還要更強。

冷酷的成長環境造就他堅毅不屈的奮斗精神,父親讓他深刻體悟到,階級和權威才是使人敬重的唯一方式,他憑著這種想法和一股超越所有人的毅力,在最短的時間內靠自己的力量爬到總裁地位,從此聲名大噪。

他得到了心中想要的階級的權威,也得到了很多很多人的敬畏與尊重,他用王者的目光睥睨一切、傲物恃才,刻意忽略內心的空虛和寂寞。

然而這份無人敢探索的空虛寂寞卻在今天被童詩詩觸動了,她天真地在辦公室的天花板貼上一顆顆用螢光紙制成的立體星星,只要關上燈,便會在黑暗中發出閃亮耀熠的光芒。

他被感動了,生平第一次在禁忌傷口被觸痛的同時,仍然還是被感動了。

童詩詩,莫名其妙走進他的人生,盡其所能的翻攪他冷漠的情緒,惹得他為她煩躁、擔心她的安危、被她無邪的小小善意而大受感動。

真是莫名其妙,她再過幾天就要回遙遠的吉貝島了,不論身分、距離都不可能再有交集的機會,沒必要把兩個人都弄得牽腸掛肚的,多煩人!

他扭開電台頻道听音樂,心神恍惚地開著車在街上轉來轉去,一曲音樂結束,听見電台插播三分鐘的即時新聞,其中一則竟然是——

「有名女子在淡水近淺水灣附近跳崖自殺,警方獲報,正盡速趕往搶救當中,根據釣客的描述,半個多小時前,有名淡褐色的長頭發、身穿米白色連身裙的女子跳進海里……」

石玄朗用力踩下煞車,整個人驚呆住,根本听不見身後喇叭狂嗚,只听見自己心里的喊聲——是詩詩嗎?怎麼會呢?怎ど可能呢?她會傻到因為早上的事件而跳崖自殺嗎?

完了,她那顆天真單純的腦袋,很有可能指揮她的身體做出這種蠢事來。

他被這個想法嚇得頭皮發麻,全身的血液直往上沖,猛然一踩油門,將車子高速沖往淡水方向。

在經歷過此生最驚惶的四十分鐘後,他的車終于飆到了目的地。

礁岩上站著很多人,有警察、新聞記者、海防駐軍、釣客和一些看熱鬧的不相干民眾。

他的思緒霎時間被抽成真空,從听到新聞到現在四十分鐘了還沒有找到詩詩,很可能已經凶多吉少了。

恐懼不安的感覺擊倒了他,他恍恍然地跨越嶙徇礁岩,朝海岸邊走去。

俊美挺拔、深邃陰冷,穿著剪裁合身的名牌西裝,擰眉望著海面的石玄朗,立刻引來岩岸上不少揣測注視的目光。

石玄朗全副精神都專注在正于海面搜尋的幾艘救生船上,根本無暇理會身旁的竊竊私語。

「看到了!有一艘救生艇把女孩子救上來了!」岸上突然有人大喊,接著引發眾人一陣喧嘩沸騰,所有相干與不相干的人統統往岸邊擠過去。

石玄朗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恐懼救上岸的會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救生艇慢慢駛到岸邊,他看見了坐在船上的詩詩,整個人驚懾住,雖然她渾身濕漉漉的,但是她的手在動,頭也在轉動,她是活著的!

他努力盯著她,只覺得耳中嗡嗡地不斷作響,看著她在許多人的攙扶下跳下船,緊接著就被一堆新聞記者給團團包圍住。

「請問你為什ど要跳海?」

「你跳海的目的是什麼?是不是想自殺?」新聞記者抓著她紛紛追問。

「我只是想游泳而已,什麼自殺?我听不懂……」詩詩清亮的眼眸噙滿疑惑,她覺得很奇怪,跳下海游泳值得如此大驚小敝?居然還來了一堆人要「搶救」她,難道台灣的人都不下海游泳的嗎?

「為什麼跳下海一個多小時都沒事?你是游泳健將嗎?」新聞記者又追著問。

詩詩點點頭,說︰「我常常下海游泳潛水,游一、兩個小時是很平常的事,你們不用替我擔心。」想不到有這ど多人關心她,台灣的人也滿善良的嘛。

石玄朗听見她的回答,心髒猛地一緊又乍然松懈,然後,是無法抑制地憤怒起來。他疾速地沖過去,撥開重重人群,大掌粗猛地伸向詩詩的肩膀掐住,他其實是想掐住她摧折可斷的脖子!

「啊——」詩詩大吃一驚,迷惘困惑的臉龐乍現出一朵驚喜的燦笑。「怎麼連你也來了!」

「快跟我走!」他的大掌鎖住她的臂膀,一路拖著她往回走。

「好痛、好痛!」她的手臂快被他扭斷了,疼得連連吸氣。

「快跟著拍,那個人好象是商界知名人土。」

「對,好象是石玄朗,快追上去!」跑新聞的記者認出石玄朗的身分,立刻跟在他們身後窮追不舍。

「石先生,請問你跟這位小姐是什麼關系?」

「請問你對這小姐跳海的事件知不知情?」

「石先生,請問……」

「不必再『請問』了,統統滾遠一點!」石玄朗難以忍受地大聲咆哮,送給那些攝影機一張瀕臨爆發的俊臉。

為了奧斯頓飯店的形象,他一向對媒體禮敬有加,可是現在的他怒氣勃發,再也忍無可忍,自己和飯店的形象老早被他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慢、慢一點,我的手快、快痛死了!」詩詩痛得縮肩低喊,聲音听起來好象隨時會斷氣。

石玄朗沒有半點憐惜,殺氣騰騰地拖著她走,這個臭丫頭,讓他擔憂得就像這個世界面臨了末日般,一向自詡的自制力全都消失不見,結果鬧了半天竟然是個烏龍新聞,氣得想把她狠狠撕成碎片。

詩詩覺得自己像個破布女圭女圭一樣被他拉扯著走,渾身痛得快虛軟了,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好抗議他的粗暴,就在她暈眩得差點休克時,猝然被他猛力地推上車。

砰!石玄朗重重地甩上車門,坐上駕駛座,使勁一踩油門,車子立刻像箭一樣飛射出去,把所有看熱鬧的人遠遠拋在車後。

車子飛快地在濱海公路上奔馳、呼嘯而過。

詩話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她抬起腳抵在前座,兩手死命抓著椅背,似乎听見自己不斷發出無意義的喊叫聲!

「好恐怖!不要這樣嚇我!」她尖叫,好象坐在雲霄飛車上的恐怖感覺,神經末梢快一根一根繃斷了。

「原來你也知道受到驚嚇有多恐怖!」他大吼,眼中燃著沖天怒焰。

「什麼意思?」她呆望他刀削似的側臉,天哪,她沒見他如此暴怒過,她做了什麼?她嚇得腦袋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石玄朗用力一轉方向盤,然後踩下煞車,車子甩了一個大彎後在一塊空地上死死地停住。

餘悸猶存的詩詩驚瞪著雙眼,全身的骨節仿佛要月兌散了一樣,以為自己差點就要死掉了。

「全台灣的新聞頻道都在播放你跳海自殺的消息,你知道嗎?」他帶著莫名其妙的火氣質問她。

「我不過是游個泳就被人說要自殺,台灣的新聞也未免太大驚小敝了吧。」說著說著,想到在岸上迎接她的那堆人,就忍不住失聲笑出來。

「我覺得一點也不好笑,換了我也會以為你想自殺,誰也想不到你會擁有精湛的泳技。」他的眼神銳利得像要刺穿她。

「真、真的嗎?」她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無奈又好笑。

「莽莽撞撞的跑到海邊來游泳,你難道以為我一點都不會擔心?」他不悅地厲聲斥責。

詩詩的心口震顫了一下,輕抽口氣。他會擔心她?真的嗎?好……好高興听見他這麼說。

「為什ど跑到這里游泳?」他微微側過身,深眸鎖住她。

「不為什ど……」她穩住心神,在心里嘀咕著,還不就因為你傷了我的心。

他尋釁地斜睨著她,眼中盡是調弄的笑。「難怪你爸爸會替你取名叫詩詩,我好幾次看見你都是渾身濕濕的。」

呃!詩詩怔愣了一下,這口氣太熟悉了!

石玄朗下車從後車廂拿出一條大浴巾回來,往她身上一扔。「把身上擦干,小心著涼了。」

詩詩無意識地擦拭著頭發,小臉驚詫至極,一雙無邪的黑眸睜得很大,一瞬不瞬地直瞅著他。

「你……十年前去過吉貝島?」她覺得石玄朗愈看意像十年前那個男孩子,如果是真的,那命運也未免過分巧合了吧。

「小美人魚的記憶力總算恢復了。」他壞壞地勾唇一笑。

「你!真的!是你!」她震驚得腦袋鈍住,語無倫次,原來……難怪老是覺得他很眼熟,老天爺居然開了她一個大玩笑。

他突然漾出挑釁的笑意。「十年前只是驚鴻一瞥,謝謝你還記得我。」

「嘴巴這麼惡劣無禮的男生,進棺材前都忘不了。」她沖口說道。

「能讓你記住一輩子,這是我的榮幸。」他故意貼近她,眼神慵懶地勾起一抹笑。「你身上有海水的氣味——」

詩詩屏住呼吸,心跳的頻率加快了速度,他緩緩地靠向她,溫熱的氣息吹拂過她的鬢際,空氣仿佛驟然稀薄了,暈眩和迷亂的感覺襲向她,神魂一瞬間墜入他眸中那一泓無止盡的深潭。

「這就是美人魚的味道嗎?」他的手指輕輕拂弄她的濕發,幾乎貼在她的耳畔低低呢喃著。

性感的薄唇離她好近好近,拿尺來量不超過三公分的距離,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緊張得、心神恍惚、渾身虛軟,心里不禁暗自偷問,他會不會吻她?會不會吻她?

在這種奇異、教人迷惘的氣氛里,石玄朗幾乎醉倒在她迷離恍惚的眼眸中,差點克制不住吻上她微啟的紅唇,他可以感覺到她的等待,這帶給他異樣的滿足感,但他決定辜負她的期盼了。

他緩緩退開,伸手揉亂她微濕的秀發。

「下次不準再做出這種驚人之舉了。」

她陡然清醒,整張臉龐又羞又窘地燒紅了,她剛剛該不會表現出一副大花痴的模樣來吧,天……真想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對了,還沒謝謝你今天的好意,那片星星海很漂亮。」他發動車子駛向公路,稍稍化解了一點她的尷尬和窘態。

「為什麼不過生日?」她把大半張臉都藏進大浴巾里。

他專心開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許久以後才淡淡說道︰「有人會選在自己母親的忌日過生日嗎?」

詩詩愕然望向他。「你母親在你生日當天去世?」

「正確的事實是,在我出生那一天,我母親因為血崩而去世。」他輕描淡寫地說,這個事實,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一個人。

「所以……你才會……從來不過生日……」如果現在有把刀,她真想砍死自己向他致歉。「對不起,我太一廂情願了,不知道……」

「不用道歉,不知者無罪。」他頓了頓,一股莫名的情緒促使他接著說下去。

「我確實這輩子沒有過過一次生日,我的父親是飛官,長年不在家,母親死的那天,我父親並不在她的身邊,而是在一個『阿姨』的床上,從那時候起,我就在好幾個『阿姨』的輪番照顧之下長大,我從小就很清楚,自己和一般人不一樣,沒有過生日的權利。」

詩詩怔仲凝望著他,在他冷冽傲然的面具下,原來有這樣一段不堪回首的身世,她突然覺得他好可憐。

「對不起,因為我的無知,害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對不起……」她很想安慰他,可是不懂該怎麼做比較適當。

「不要一直道歉。」他有點不耐煩了,所有的過去他都隱藏在心底的最角落,並且試著去遺忘,今天卻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居然會對一個小小的童詩詩大談心里的話。

「我原來希望你會開心的,沒想到弄巧成拙……」她仍在低聲懺悔。

石玄朗深吸口氣,看來最惡心肉麻的真心話要說出口了,否則回飯店的這一路上可能得被迫听她不停的懺悔。

「生命中曾經度過三十個十月十一日,只有今天最開心。」

詩詩呆愕住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見的。

「真的嗎?」她愣愣地問。

「沒錯。」他咬牙回答,那種惡心肉麻的話,他可不想再說一遍。

她輕咬著下唇,再怎麼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就這樣,回台北的這一路上,她一直不停傻笑著。

☆☆☆

江莉芬在家里陪著傷痛欲絕的母親,一邊和兩姊妹默默折著給父親超渡用的蓮花,電視機一直開著,唯有如此,才能舒緩一點屋里死寂的窒息感。

新聞頻道正在播放一則女子跳海自殺的新聞,這類新聞幾乎每天都有,江莉芬連頭也沒有抬起來,逕自低著頭折蓮花瓣。

「……這名女子奇跡似的生還,跳海女子自稱擁有極佳的泳技,在大海中游泳一、兩個小時不足為奇。不過很意外的是,商界名人石玄朗先生竟也來到了現場,似乎與這位年輕女子之間有什麼特殊關系……」

江莉芬猛然抬頭盯住電視,一看到石玄朗怒氣沖沖地拉扯著童詩詩的畫面,心頭一沉,努力建構多年的美夢剎那間被震得支離破碎了。

「大姊,那個人好象你的老板?」小妹也看見了電視上的石玄朗,前幾天他曾來上過香,絕俊又深沉的模樣迷倒了一家姊妹們,要不記得他也難。

「真的是大姊的老板耶,大姊認識那個女的嗎?」二妹對著電視指指點點的。

「不認識。」江莉芬冷冷地說。

原來還以為從吉貝島來的童詩詩又土又呆,模樣雖然很青春、陽光、亮麗,但應該不是石玄朗會喜歡的那種類型。

想不到她失算了,讓這只長得無辜可愛的野狼登堂入室,她費盡千辛萬苦才熬到目前「備位女友」的地位,可是童詩詩居然不必任何努力,就能輕輕松松得到石玄朗特殊的關愛,運氣好得讓她又妒又羨。

她花了兩年的時間,憑著無人匹敵的氣質與美貌,加上在工作上的努力不懈,這才慢慢爬到石玄朗身邊的位置,最近好不容易拉近與他之間的關系,進步到了接吻的階段,雖然他待她的態度仍然模糊曖昧,但她有絕對的耐心,也有足夠的聰慧釣上石玄朗這個優質黃金單身漢。

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情況有變了,自從上回和石玄朗在泳池畔的熱吻被童詩詩打斷以後,她就有種極為不祥的預感,果然,這個預感成真了。

以她對石玄朗的了解,她看得出他身上細微的變化,特別是在童詩詩面前,他眼中總是閃爍著奇幻的光芒,那是她從未見過的。

這個發現更讓她又妒又恨,實在咽不下這口郁氣了,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捍衛自己辛苦建築的城堡,絕不能輕易被半途殺出的程咬金給摧毀。

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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