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奚齊扶著脹痛的頭回到家,一邊走一邊月兌上的髒衣服,隨手往地上丟,然後直接走進浴室里,打開蓮蓬頭沖澡。
在他滿頭都是泡沫時,浴室拉門突然唰地一下被拉開來。
「奚齊!我人就坐在客廳里,為什麼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奚齊徑自沖洗滿頭的泡沫,因為被愛莉放鴿子的怒氣尚未全消,更因為過度疲累而不想回應她的質問。
「我在問你話!」冷若霜雪的嗓音提高了。
奚齊深深吸口氣,生氣歸生氣,疲累歸疲累,但自小良好的教養讓他擁有極高的EQ。
「我很累,所以沒注意到妳。」
「為什麼你永遠只有這個理由!」和奚齊的高EQ正好相反,愛莉像座冒火的活火山,隨時準備爆發。「你很累、你很累!你永遠只有這個理由,連編一個新的借口都不願意嗎?」
「我是真的很累,並沒有找借口。」面對女友的狂然大怒,他的反應依然如春風拂面。
愛莉修長的美腿跨進浴室來,眼對眼地怒瞪著他。
「羅杰找你拍的這組照片,酬勞又不多,你明明可以不接拍的,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這麼累,連今天這種日子都不能跟我一起過!」
「羅杰是我的朋友,他開口了,我豈有不幫忙的道理?」奚齊扯下浴巾擦拭濕發。「還有,今天晚上我赴約了,爽約的人是妳。」
愛莉怔愣了幾秒。「你去了?」
「妳威脅要分手,我能不去嗎?」
這話听在被嬌寵慣了的愛莉耳里無比受用。
「我以為……你永遠把工作擺在第一位,今晚根本不可能赴約。」美眸眨了眨,帶著心虛和竊喜地看著他。
「妳失算了。」他悶悶地說。
「既然去了,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你知道我一整晚都在等你的電話嗎?」愛莉嘟著嘴抱怨,她一向總有辦法把錯推到他的頭上。
「妳沒赴約,不就是為了懲罰我嗎?」奚齊十指扒梳著濕發,神色疲憊地望了她一眼。「如果讓我枯等一個晚上才可以得到妳的原諒,那我只好接受處罰。」他知道她喜歡用一些激烈的方式來探測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愛莉得意地笑笑,雙臂圈住他的頸項。
「好吧,這次原諒你!」線條完美的女性嬌軀撩人地貼靠上去,涂著亮橘色口紅的唇湊到了他唇邊。「有沒有生我的氣?如果你打個電話來,我就會去赴約了,為什麼你不打電話?害我待在這里白白的生悶氣。」
「我累了,先讓我睡覺,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奚齊輕輕推開她的肩。
「我不信你累到連吻我的力氣都沒有。」愛莉跳到他身上,雙腿緊緊箝住他的腰。「你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跟我了,今天不許說累,我要榨干你最後一分力氣!」
「我已經洗好澡了,別鬧……」愛莉突然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他痛得大叫出聲。「等一下!不準亂咬,萬一留下痕跡,明天就沒辦法拍照了!」
「你明天拍什麼?」她的紅唇繼續在他胸前攻擊。
「銀飾廣告,還剩五組項鏈要拍,明天不能穿上衣的,別鬧了。」他極力閃躲愛莉的紅唇攻勢。
「又不是什麼名牌銀飾,那種廣告不拍也罷!」她的舌尖從他頸背一路舌忝吻下來。
「既然已經接拍了,就要尊重羅杰──」
「羅杰、羅杰!你難道不知道他根本是在利用你嗎?」愛莉從他身上跳下來,火山猛然爆發。「拍了那麼久的廣告,好不容易熬到現在名氣大了,幾家大廠商、大品牌等著跟你談約,你卻放著高額的廣告片酬不談,整天去接羅杰替你找的小便告拍,我真不懂你究竟在想什麼!羅杰如果真為了你好,就不應該那麼自私,只為了保自己的工作而拖著你不放!」
「我在廣告界能成名靠的是羅杰的幫忙,現在他有求于我,我如果不肯幫他,那個自私的人不就變成我了嗎?」奚齊微有不悅地丟開浴巾,找了件四角內褲穿上,把自己往床上一拋。
「你的腦袋真是食古不化耶!」愛莉氣呼呼地推他一把。「我們這行有那麼多時間和機會可以浪費的嗎?機會稍縱即逝,你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為什麼甘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羅杰利用?」
奚齊把臉埋在枕頭里。「他欠下一堆卡債,如果我不幫他,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被卡債逼到跳樓嗎?」
「你讓他自己去跟銀行協商啊!他自己欠下的債就要自己去負責,憑什麼要你去幫忙填這個無底洞!」
「都是朋友,不用計較那麼多……」睡意漸漸侵蝕了他的意識。
「他是你朋友,那我是你什麼人?他讓你做什麼你都做,為什麼我說的話你就一句都不肯听?」
愛莉的譴責得不到回應,因為奚齊已經無憂無慮地進入夢鄉了,把愛莉氣得只能狂摔枕頭發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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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里,開在春風里。在哪里,在哪里見過你,你的笑容這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
黃小眉鼓起最大的勇氣,來到一邊炒菜、一邊唱著歌的老媽身後。
她的老媽,李蓉蓉,年輕時人人都說她圓潤甜美的臉蛋很像鄧麗君,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所以她特別偏愛唱鄧麗君的歌。
「媽,我想搬出去。」猶豫了一個上午,終于把話說出口了。
「啊?妳說什麼?」抽油煙機的聲音讓李蓉蓉沒听清楚小眉在說什麼。
「我說,我想搬出去。」
李蓉蓉听清楚了,「啪」、「啪」兩下,關掉瓦斯爐和抽油煙機的開關,轉過身驚訝地瞪著她。
「沒頭沒腦的,發什麼神經!妳要搬去哪里?」
小眉深呼吸一下。
「我現在還沒找到房子,不過等妳同意以後,我就會立刻出去找。」
「為什麼要搬出去?」李蓉蓉把手中的鍋鏟往炒菜鍋里一丟,立即發出令小眉心驚肉跳的響聲。
「我想自己一個人出去,過一段……獨立自主的生活。」在母親迫人的注視下,她的語氣開始囁嚅。
「妳在家里就不獨立、不自主嗎?」
小眉再深深地吸一口氣。
「媽,在家里總是妳和姊姊照顧我,我養尊處優慣了,一點生活自理的能力都沒有。像妳,連一個荷包蛋都不讓我煎,連件衣服也不讓我洗,這樣我永遠什麼事情都學不會,所以才會想一個人出去獨立生活一陣子。」這段話她練習了很多遍,總算說得還算流暢。
李蓉蓉瞪視她良久,銳利的視線瞪得小眉頭皮發麻。
「是不是仲捷嫌妳了?」
聯想力敏銳得令小眉一愣。
「不是啦……」
「別騙我,我看一定是他嫌妳了!要不然妳好端端的,干什麼要搬出去?妳這丫頭去到外縣市都要拉著人陪的,突然說要搬出去,肯定是王仲捷那個家伙嫌妳什麼了!」認定了這個原因,李蓉蓉頓時火冒三丈,不能容忍有人敢嫌棄她的寶貝女兒,連珠炮般地炮轟起來。「難怪了,最近妳爸一跟仲捷問起你們兩個人的婚事,他就老是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妳老實說,是不是仲捷嫌妳什麼都不會?如果不是他嫌妳,那就是妳未來的公婆嫌妳了,是不是?」
「媽,不是這樣──」
小眉無奈的分辯被身後突然切進來的聲音給打斷。
「妳們在說什麼?什麼東西咸不咸的?」黃小寧一邊伸著懶腰,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找牛女乃喝。
「小眉說要搬出去啦!」李蓉蓉打開瓦斯爐,繼續翻炒鍋里的菜。
黃小寧剛喝了一口牛女乃,差點嗆到,轉過頭驚訝地看著小眉。
「我有事先出門了。」小眉避開姊姊的注視,轉身走出廚房。經過昨夜,她沒有辦法再像平常那樣自然大方地面對姊姊了。
「吃完了飯再出門!」李蓉蓉大喊。
「我不吃了。」小眉走到玄關,從鞋櫃里拿出布鞋。
「妳要去哪里?」小寧追了出來。
「今天下午沒有預約的客人,我去一下發廊。」她低著頭穿鞋。
「小眉,妳可不許去找房子,听見沒有?我沒準妳搬出去!」李蓉蓉手拿著鍋鏟指著她喊。
小眉悶不吭聲地穿好鞋,開門走出去。
「這死丫頭,長愈大愈陰陽怪氣!小時候她不是話挺多的,怎麼長愈大愈不說話了?她是不是跟仲捷吵架了?有沒有跟妳說什麼呀……」
听見母親頻頻追問姊姊,小眉加快步伐奔下樓。
有什麼好說的?說再多有什麼用呢?一件已經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送給姊姊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不論那件東西自己喜歡的程度如何,姊姊都不應該以暗中奪取的方式偷走,這種卑劣的背叛行為踩中她的地雷,將她的尊嚴炸得面目全非,她絕對不能原諒。
搭上捷運後,她決定坐到終站再下車。如果要搬出來,她希望搬得離家愈遠愈好,暫時不想看見姊姊和王仲捷兩個人。
她頭倚著車窗,讓捷運帶著郁悶的她在陰暗的地底里飛行。
驀地,一張映在窗上的車廂廣告吸引住她的目光,她轉過頭,找到那張廣告,怔怔地辨認著廣告上的男模特兒。
沒錯,是他。
那個名叫奚齊的男人,站在綠意盎然的林間,仰頭接受著陽光的洗禮,手中托著一台小巧迷你的數位相機,小眉看怔了半晌,原來,他也幫數位相機拍過廣告。
便告上的他太俊酷有型,渾身散發著桀驁不馴的野性,深刻俊朗的五官透出一股驍悍執著的正氣,與她印象中的他不太相同。他本人臉上總是帶著淺淺的笑,實際上並沒有廣告上看起來那麼冷酷。
下意識地,她開始注意起其他的車廂廣告,不過,除了數位相機的廣告以外,其他的都不是他拍的了。
回想起昨晚他那一通令她情緒崩潰的電話,她的心頭微微一緊,喉間不禁又是一陣酸澀。
她不曾想過,自己的憂傷會被一個陌生男人解放。她一直看著廣告上有點熟悉、有點親切、卻又距離遙遠的側臉,讓他陪著自己來到終站──
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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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齊──他媽的!昨天特別千叮嚀、萬囑咐,結果你把我的話當放屁啊?我XXX……」
當奚齊月兌光上衣,露出布滿草莓印的胸膛時,羅杰精彩的咒罵聲頓時響徹雲霄。
奚齊又氣又無奈地捧著腦袋,不敢相信愛莉居然趁他熟睡時在他身上種下這一堆草莓印。
「了不起啊,奚齊!四十幾個小時沒睡了,居然還有精力應付愛莉!嘖嘖嘖,真是勇猛啊!」Joe拿著深色粉膏蓋在草莓印上,進行補救措施。
「謝謝你看得起我。」奚齊白了他一眼。「我昨天回去後,一洗完澡就躺上床,睡得不省人事了,哪里還有精力。」
「那就是愛莉故意惡搞的嘍!」羅杰氣憤地暴吼。「我到底是怎麼得罪她了?她非要這樣一再的惡整我!」
「Joe,蓋得過去嗎?」奚齊低聲問。
「多蓋幾層是可以蓋得過去,問題是,你全身的膚色就會變很黑了。」
「黑一點也沒關系,先應付過去再說。」他悄悄眨眼,使了個眼色。
「好吧。」Joe又笑又嘆。
在羅杰氣呼呼地狂抽煙時,Joe已動作迅速地把奚齊從臉到腰的皮膚全部涂成了古銅色,為加強明亮感,還特地在皮膚上刷一層淡淡的銀粉。當充滿設計感的銀煉戴上去時,拍攝出來的效果居然出奇得好,原本氣得暴跳如雷的羅杰,在看到完美的拍攝效果之後,總算沒再鐵青著臉了。
「愛莉算間接幫你的忙了,別記恨啊,羅杰。」奚齊拍了拍他的肩笑說。
「不是我要說愛莉,她老是這樣扯你後腿,你遲早有天會被她搞死的,看著好了!」羅杰丟下預言。
奚齊用力扒梳了下頭發,轉身去倒水喝。就算心中對愛莉有再多不滿,他也不會在朋友面前批評自己的女友。
羅杰的手機響了,奚齊看見他突然面色凝重地躲到角落去接听。
「神秘兮兮的,不是情婦吧?」奚齊哼笑了笑。
「他哪有錢養情婦啊,追卡債的。」Joe靠在他身邊悄聲說。
奚齊的眉頭緊皺了起來。「他到底欠了多少卡債,你知道嗎?」
「好像一百多萬吧?」Joe聳聳肩。
「一百多萬的循環利息很驚人,他是不是繳不出來了?」奚齊吃驚地看著躲進陰暗角落的背影。
「昨天好像听他抱怨說女兒的幼稚圍月費很貴什麼的,我看他是沒錢好繳吧?」Joe邊收拾著化妝箱邊說。「最近銀行催他的卡債也催得很凶,我看他麻煩大了。」
奚齊擰眉陷入了沈思。
大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叫嚷聲,羅杰臉色大變,驚慌失措地沖過來,朝他們揮手大喊──
「奚齊、Joe,你們快走,快點走!」
「發生什麼事了?」奚齊愕然。
「是地下錢莊來要錢的,跟你們無關,你們快走!」
「你瘋了嗎?居然敢跟地下錢莊借錢?!」奚齊驚吼。
羅杰難堪地脹紅了臉。
「我也是不得已的……」
「你借了多少?」奚齊喝問。
羅杰目光閃爍,咬牙低語。「二十萬。」
奚齊閉上眼楮深吸口氣。
「老兄,二十萬你可以跟我開口,為什麼要去找地下錢莊?」
「別說這些了,你們快點走,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來解決!」羅杰暴躁地趕他們。
大門門板被敲得砰砰響,門外的一群人髒話不斷地狂罵著︰「X!羅杰,快滾出來還錢!」
Joe被嚇得面無人色,奚齊瞪了羅杰一眼,長腿往大門的方向大步跨去。
大門一開,一群看起來像黑幫小弟的混混忽然停止了叫罵,一個個抬起頭,呆怔地看著奚齊。
奚齊一八○的身高,涂得黝黑的古銅色上身僅隨意套了件襯衫,壯實的身材加上睥睨的黑眸、居高臨下的壓迫感,居然讓一群逞凶斗狠慣了的小混混們微露些許怯意。
「他現在連本帶利總共要還你們多少錢?」奚齊平時脾氣修養絕佳的好,但是一旦動起怒水小,眼神便凶狠得像要宰人。
「三十八萬!」看起來像帶頭的小弟大聲說道。
「樓下有銀行,我去領錢還給你們。」奚齊廢話不多說,直接大步下樓。
討債是這群黑幫小弟來此的主要目的,听到有錢可收,當然爭先恐後地跟下樓去了。
羅杰和Joe隨後也追了出來,快步跟在後頭。
還未卸妝的奚齊,以一身黝黑發亮的膚色出現在銀行櫃台,立即引來眾人好奇的目光,紛紛朝他行注目禮,而那一群等著收錢的黑幫小弟則很識相地分散在銀行外頭。
「奚齊,我……」羅杰來到他身後,一臉尷尬羞慚,欲言又止。
「我什麼我!」奚齊怒視著他。「你有困難應該跟我說,我難道沒有二十萬可以借你嗎?借二十萬要還三十八萬,這種蠢事你居然干得出來,我真不知道你腦子里在想什麼!」
「你最近已經幫我很多忙了,我怎麼好意思再跟你開口……」此時此刻的羅杰,早已沒了工作時對奚齊又吼又叫的氣勢,完全像個做錯事情等著接受處罰的孩子。
「好了,別說了。」奚齊把領到的四十萬一口氣全部塞給羅杰。「把錢全部還掉,剩下的兩萬給你女兒繳學費。」
「奚齊……」
「什麼都別說了,你的廢話我一句都不想听。」奚齊悶著冷臉走出銀行。
「奚齊,你去哪里?」Joe攔下他。
奚齊拍拍他的肩。「我先走了。」
「你不卸完妝再走?」
「不了。」奚齊把雙手插進口袋里,面無表情地走進地下停車場。
Joe走到羅杰身邊,看他把錢全數還清,從黑幫小弟手里拿回借據。黑幫小弟收到錢,功德圓滿,拍拍走人。
「羅杰,你這回呀……可把奚齊惹火了。」Joe很同情地看著他。
「我知道。」羅杰掏出煙,慢慢地點燃。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有困難干麼不跟他說?雖然我也沒存什麼錢,可是至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啊!」
「我知道這陣子他一直很想幫我度過難關,我的case再小他都肯接,他已經幫我很多忙了,我怎麼好意思再跟他開口借錢?」他狠狠吸上一口煙。
「可是……你把自己搞成這樣……」Joe的雙手無意識地亂比劃著。「不是讓他更難受嗎?」
「我和奚齊只是朋友,就算難受也只是一時而已。」羅杰的表情很消沈。
「你話中有話喔!」Joe轉頭看他。「該不是因為『愛莉的咖啡事件』?」
「愛莉的咖啡事件」是幾個月前發生的事。
羅杰工作時一向酷愛喝牙買加老客棧農莊頂級藍山咖啡豆所煮出來的咖啡,平時一磅一磅的買,一磅五、六十塊的昂貴咖啡煮出來之後,羅杰總是不吝惜地和大家分享,奚齊也因此喝習慣了風味高雅的極品藍山。突然,有天發現羅杰不買了,改買了一堆便宜的三合一咖啡,當他知道羅杰是因為經濟困窘所以喝不起如此昂貴的咖啡之後,購買頂級藍山咖啡豆的事很自然地就由他接下來了,但是愛莉無法了解這種朋友之間相互分享的關系,她堅持喝者要付費,所有買咖啡豆的錢都要羅杰和Joe一起來分擔才算公平,奚齊為這件事和愛莉起了極大的沖突,因此被Joe稱為「愛莉的咖啡事件」。
「朋友和女朋友來比,誰的比重重些呢?」羅杰撇撇嘴角,苦笑了笑。「小小的咖啡豆都能引起愛莉和奚齊之間的沖突了,你想想,四十萬會引起多大的風暴?」
Joe抓了抓頭。愛莉雖然各方面的條件都和奚齊完美匹配,可就是火辣的脾氣讓他們實在不敢領教。
「奚齊這個人對朋友非常重情重義,可是卻偏偏找了個凡事都要計較的女朋友。」
羅杰悶哼一聲。「他最好別讓愛莉知道這件事,如果下一次討債的人換成了她,那朋友之間的關系可就難堪了。」
想象著愛莉知道這件事之後的反應,Joe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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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這個人到底拍了多少廣告?
小眉的注意力完全被一家音響專賣店前的海報給吸引住。
真是奇怪,認識那個男人之後,居然到處都看得到他的廣告。以前為什麼從沒有注意過呢?
「黃小姐,那間套房妳覺得不好嗎?租金很便宜的,妳真的不考慮一下?」房屋仲介殷勤地推銷著剛被小眉嫌棄的套房。
小眉把注意力拉回來。
「租金之于我不是最主要的問題,而是我覺得房間隔得不好。套房本身已經夠小了,再做隔間會顯得更狹窄,我想要那種沒有隔間的套房。」她也不喜歡舊式大樓的呆板設計。
「沒有隔間的套房是有,前面那幢『原宿家』有比較優質的套房,不過租金真的比較貴喔!」
「沒關系,看看再說,如果我喜歡了,租金不是問題。」她第一次離開家,對于「住」的方面並不想太苛待自己。
「好,黃小姐,那麻煩妳跟我過去,就在馬路對面。」房屋仲介領著她過馬路。「『原宿家』的套房都是樓中樓的挑高設計,可以利用的空間比較多,雖然坪數不大,但是絕對不會有壓迫感……」
小眉一路安靜地听著房屋仲介的介紹,跟著他來到「原宿家」氣質典雅的大樓管理中心。
「很新的大樓。」「新」,讓小眉一眼就中意。一切重新開始,她要過新的生活。
「對,才蓋好一年,房東住不到兩個月就到大陸工作了,至少要三年才會回來,所以決定租出去。可是三年後如果房東回來的話,就會要回房子了。黃小姐,三年的租期,妳認為可以嗎?」房屋仲介帶著她搭上電梯來到B棟九樓。
「可以。」三年,不長也不短的時間,誰知道這三年間會發生什麼事呢?
一進屋,小眉立刻喜歡上這間素潔簡約的日式風格套房。
「房東是女生嗎?」
「是,裝潢都是她自己設計的。房東說,屋里的家具都可以使用。」
「好,我決定租了。」第一次自己找房子,小眉心底有著隱隱的興奮情緒。「請你跟房東聯絡,看我什麼時候可以搬進來,如果房東同意了,麻煩你再電話通知我。」
「好的,謝謝妳。黃小姐,租金要不要跟房東殺一殺呢?」
「不用了。」她看上眼的東西,向來不愛殺價。
鎊自留下基本聯絡資料後,小眉和房屋仲介在大樓前的馬路邊分手。
天黑了,馬路兩旁的霓虹廣告招牌都亮了。
一整天沒什麼東西入月復的黃小眉,眼神輕松地搜尋著路旁明亮的招牌,準備找一間餐廳好好吃一頓,慶祝自己找到新居。
就在她準備過馬路時,一部白色的標致307突然在她面前停下來。她對車子的品牌向來沒什麼研究,不過有一次和王仲捷看「終極殺陣」,對電影里白色的標致印象深刻,那只獅子造型的mark也成了她唯一喜歡的車款,當時王仲捷曾經對她說,將來會買一部白色標致送給她。
這部白色標致勾起了她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突然,從駕駛座走下來一個高大黝黑的男人,筆直地朝她走來,並沖著她微笑,露出一口白牙。
「啊?是你!」小眉怔看了幾秒,才認出這個男人就是奚齊︰「你……為什麼把自己搞得這麼黑?」
「因為剛拍完廣告,還沒卸妝。」奚齊輕笑。
小眉細看了一下。「你這個不是一般的粉底妝,好像混合著油彩的,不太容易卸吧?」
「果然內行!」奚齊笑著點頭。「妳怎麼會在這里?妳住敖近嗎?」
「不是,不過最近很可能會搬過來。」她淺笑。今天看了他的廣告一整天,沒想到現在真人竟直接出現了。
「喔?妳要搬來這里嗎?」他微微驚訝地說。
「嗯,這一幢。」她伸手往身後的「原宿家」一指。
奚齊連濃眉都抬高了。「真巧,我也住這里!我住A棟。」
「是嗎?」小眉也愣住了,的確很巧。才隔一天兩個人就又遇見,也是很巧。忽然又想起昨晚他打那通令她情緒潰堤的電話,心口莫名的顫動了一下。
「妳現在要去哪里?需要我送妳一程嗎?」他唇邊的微笑溫柔俊雅,和黝黑陽剛的時尚外表截然不同。
「我……還沒有決定。」她訥訥地說。
「是嗎?」他好像有些煩惱似地抓了抓頭。「對了,妳能不能告訴我,我身上的粉底和油彩要用哪一種卸妝油比較好?」
「藥妝店里都有賣。」小眉笑了笑。「有一種卸妝凝膠很好用,我們店里都用那個牌子卸妝。」她腦子里突然間有個想法掠過去,然後自動地從嘴里冒出來。「要不這樣好了,你跟我到我工作的護膚中心去,我來幫你卸妝。」話說完,她的心跳漸漸加速起來。
「妳的護膚中心不是不接待男客人嗎?」奚齊的濃眉聳了聳。
小眉怔了片刻。反正她明天起就不干了,還管什麼護膚中心接不接受男客人?所有的規矩她都不必遵守了。
「沒關系,我今天沒有預約的客人,悄悄帶你進去無所謂的。」她輕描淡寫地說。帶著比王仲捷出色百倍的男人進護膚中心,也許可以把姊姊氣得臉色大變也說不定。光是想象姊姊變臉的模樣,她就已經有了報復的快感。
「萬一被老板發現了不好吧?」奚齊為她著想。
「老板是我姊姊。」她甚至希望能被發現最好,她要讓姊姊知道,失去王仲捷沒什麼大不了的,她隨時可以找到比王仲捷更加上品的男人取代他。她不會痛苦、不會無助,也不會自怨自憐。
奚齊一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麼,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嘴角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好,上車吧,我們去妳工作的護膚中心。」
小眉轉頭看他,他異常清亮的眼眸注視著她,了解的、體貼的,彷佛已經明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