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陣騷動,紛紛訝異著那老者喊價之快速與果斷,並且第一價錢已達「玉玲瓏」的一半價值,更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尹瓏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在場或許沒有人會在意區區五萬美金,但她在乎,因為她心里極欲買下那塊「玲」,和達克給自己的那塊「瓏」配成一對,讓它們重新成為真正的「碧血寒」。
顏岱哲心中也清楚,他看過尹瓏所持有的那塊玉,比台上拍賣的那塊「玲」色澤更深,雕刻的圖形也非常相似,連形狀都相去不遠,只要是看過的人,都會明白那是同一對的「玉玲瓏」。
「五萬一。」尹瓏舉牌喊價,金額不敢加得太快,因為她不想花顏叔的錢,而她自己的積蓄卻非常有限。
「七萬。」果然老人又很干脆地再出高價。
「七萬一。」尹瓏不甘示弱地再喊,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她必將那塊「玲」得到手。
對于不成雙的「玲瓏」,在場的客人收購的意願都不高,只是偶爾湊湊熱鬧地喊價,金額逐漸喊至二十萬美元,最後只剩尹瓏和老人在競爭。
洛雲飛環臂抱胸,輕松地靠在椅背上,饒富興味地看著尹瓏,一抹笑意輕掛在唇邊。其實他很想幫她如願,但對手是友財團總裁威列斯基,因此這時他還不想蹚這淌渾水。
喊價到三十五萬美金時,尹瓏沉默了,再喊下去她就要用光她個人戶頭里的錢。雙眸很仔細地再將台上的「玲」看過一遍,心痛地咬牙將它拱手讓人。
此時顏岱哲越過洛雲飛,輕聲地向尹瓏詢問道︰「讓顏叔幫你?」
洛雲飛聞言有些一納悶,側首直盯向尹瓏,等待她的反應,見她緊抿著雙唇黯然搖頭時,他的心突然抽痛了下,感受到她心里的痛苦掙扎。
「不了,顏叔,有機會知道手上那塊玉是成對的已經很幸運了,再加上知道「瓏」有個身價幾十萬美金的伙伴,就足夠了。」尹瓏很不舍地再看「玲」一眼,听著主持人第二次確定拍價的喊聲。
「四十萬。」洛雲飛渾厚的嗓音令全場為之震動。
「不要,」尹瓏猛然扯住洛雲飛的臂膀,急急地搖頭阻止。
伸指輕抵住她的唇瓣,洛雲飛在她耳邊柔語道︰「它值得。」
「那是對我而言。」尹瓏想叫他打退堂鼓。
「對我也別有意義。」談話中洛雲飛不忘喊價,從容的姿態有著勢在必得的自信。
「我不會接受的。」尹瓏眼看價格逐漸走高,決斷地拒絕洛雲飛的好意。
洛雲飛微聳肩地一笑,不留余地的戳破她的自尊心道︰「我也沒說是為了你呀。」
「你——」尹瓏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氣呼呼地瞪著他。
「我什麼?我可以自己保有它,誰說不同的人擁有就不叫成雙成對?」洛雲飛輕描淡寫卻頗富玄機地說道。
喊價到九十萬時,尹瓏忍不住想發脾七。洛雲飛也因多次喊價而顯得不耐煩,他轉頭向顏岱哲道︰「派人過去請威列斯基總裁讓步,就說我們有不得不要的理由。」
「真行。」顏岱哲好玩地笑了聲道︰「威列斯基總裁剛才也差人傳話過來,他說今晚如果你能讓他得手,從此以後雙方的合作關系,他願意提供更多的利潤。」
「他都這麼說了,就到此為止吧。」尹瓏乘機勸道。
「不!」洛雲飛斷然拒絕,再將價格創新高。
尹瓏知道勸說無用,認識多月她早熟悉洛雲飛不擇手段的行徑,遂起身離座,從皮包里掏出原本厲于她的「瓏」,走到威列斯基的面前,直視著他一只精明的老眼道︰「如果你肯放棄那塊「玲」,我無條件的將這塊「瓏」送給你,可以嗎?」
尹瓏突如其來的舉動震驚在場眾人,她將「瓏」懸呈在威列斯基的面前,昂然地看著他。
看著眼前色澤呈現暗血紅色的「瓏」,威列斯墓又驚又喜,不敢置信此刻所發生的事,他拾頭將視線投注在尹瓏的臉上。
突然一只寬闊的手掌將尹瓏的手連「瓏」都收在掌心內,洛雲飛冷冷地附在尹瓏耳邊道︰「如果你就這樣將它送人的話,我會讓你嘗到後悔的滋味。」
「這是我的私事,你管不著!」尹瓏幾乎噴出怒火的眸子撓釁地看向洛雲飛。
「那就試試看。」猝然間他靈巧地奪過她手上的玉,在眾人目瞪口呆的同時,從容不迫的將玉綁在從口袋拿出的小刀柄上,並將刀射向一面白牆上。
「你想干什麼?」尹瓏氣急敗壞地問道。
洛雲飛狂放不羈地笑一笑,輕佻地斜睨著她說︰「你以為呢?想不想賭賭看我能否將它擊碎?」
「不要!」尹瓏的聲音因驚嚇而急促。
洛雲飛毫不理會她語氣里所含的濃濃恐懼,他向一名距離不遠的保全人員招了招手,在對方走至他身邊時,他出其不意地拿出對方掛在腰際的手槍,故意露出一抹朋友似的溫和笑容道︰「兄弟,借你的家伙用一用,不介意吧。」
謗本沒給對方回答的機會,洛雲飛轉向尹瓏微笑道︰「要不要賭?」
人群紛向兩旁躲避,顏岱哲卻連忙上前勸道︰「少爺,別鬧事,老爺人也在場。」
「閉嘴。」洛雲飛把玩著手中的槍,斜睨著尹瓏,「你猜它會碎成幾塊?」
視線轉而來到白牆,他左臂舉槍瞄準「瓏」,扣下扳機,連著四發子彈嵌進「瓏」四周的白牆。
他笑著埋怨,「真是的,不是自己的東西用起來還真不順手,要不是規定不能攜武器人場,它現在就不會是完整的了。」
言下之意好似該感謝這場宴會的主人。而主人巴克先生這時意會輪到自己發言了,才開口好聲道︰「洛先生,看在我的份上,請把槍放下好嗎?」
「可以。」洛雲飛一副「有何不可」的表情讓巴克先生松了一口氣,怎知他前話方落卻又道︰「有借有還嘛,巴克,記帳,我總共向你借五發子彈。」
「不要,」尹瓏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擋在「瓏」前面,硬咽道︰「這是達克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我求求你別毀了它,以後我會听話,不會再違抗你,我求求你……」
眼前的人兒眼圈紅透,洛雲飛的心也隨她落下的淚珠陣陣抽痛,這種感覺幾令他窒息。
他將手槍交給身旁的人,走至她面前,將她擁進懷里,柔聲道︰「對不起,是我不好,別哭了好嗎?已經結束了,你瞧!」
手臂越過她的背後,他從小刀柄上解開系著的玉,放回她的手裹,雙掌合著她的手要她真實感受。「它還是完好無缺的不是嗎?哭什麼。」
尹瓏將玉緊緊地握在手中,埋在他胸前泣不成聲地說道︰「謝謝,謝謝你,我真的好感激你把它還給我,謝謝……」
「夠了!」洛雲飛出聲喝阻她不停的道謝,語氣頗是苦澀地道︰「別再說了。」
尹瓏聞言淚中微微綻現笑容,仿佛忘了先前他是如何對待自己的,嬌軀柔順地依偎在他的臂彎里。
輕吻她的額頭,洛雲飛轉首指示顏岱哲,「無論花多大的代價,一定要到手。」
「不需要——」尹瓏急忙抬頭說道,卻被洛雲飛截斷想說的話。
「我自有主張!」他不容置喙地攬著她的縴腰,帶她往大門口邁去。
要到廳門口之際,兩人被身後的人喚住,「這位小姐,請留步!」
尹瓏和洛雲飛不約而同的回首,看到的人正是方才與他們競價的威列斯基總裁。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請教。」威列斯基誠肯的語氣中帶著焦急。
尹瓏微笑地點了點頭。
「我想請問尹小姐手上那塊玉的來處?」威列斯基將尹瓏和洛雲飛邀回自己落腳的別墅,虛心慈藹地問道。
尹瓏回道︰「是從小哀養我的人在臨終前留給我的,我只知道他叫達克,在沒罹患絕癥之前,他的偷名世界排名第三,至于最後為何會流浪至紐約的貧民區,沒有人知道。」
「那你知道他是從哪里得到的嗎?」威列斯基听得一字不漏,但他覺得沒有探知到自己所要的。
「達克的足跡遍布全球,誰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偷了什麼東西,當他的聲名到達極盛時,我還不到三歲,所以我對他的過去沒有半點概念。」尹瓏偏著腦袋淺淺地笑著。
「尹小姐是他的親人嗎?」威列斯基試探地問道。
「我希望我是,但實際上我只是他的傳人,說出來也不怕丟臉,從四歲起我就開始以扒竊維生,直到十四歲那年才被顏岱哲先生收養到奧洛接受訓練。」尹瓏提到過去的生活時,表情是一片坦蕩,沒有絲毫的赧然。
「令尊與令堂呢?」問得有禮卻直接了些。
尹瓏不由自主地朝身畔的洛雲飛靠去,低聲卻字字清晰道︰「我是個孤兒,方在襁褓就被達克從垃圾堆里撿回去扶養,達克從不鼓勵我找自己的父母,因為會把出生沒多久的小孩丟在那種地方的人,肯定不是什麼好家伙。」她的神情逐漸黯然。
看著她脆弱的模樣,洛雲飛將她納入臂彎,仿佛想為她阻擋開所有的悲。
「你確定玉不是他從你身上得到的嗎?」威列斯基鍥而不舍地追問自己所要的答案。
「夠了!瓏她有不說的權利。」洛雲飛陰霾的眼神擺明了心里的不悅。
尹瓏先謝謝洛雲飛的體貼,才回答老人,「達克沒說過,而我也不以為是如此。」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自己的父母可能四處在尋找你嗎?」威列斯基為尹瓏推測。
尹瓏再度搖頭,面帶笑容道︰「從十歲起我就不再幻想會出現一對未曾謀面的父母來讓我依靠,扒竊的生活每天都是刺激危險,沒有空余的時間讓我作白日夢,整日的心思只在取得更多的金錢養活自己與達克。達克很凶,只要我犯一點錯,挨的打會比我吃的食物多,但我不怨他,因為達克就是我的至親。」
氣氛頓時沉寂下來,尹瓏靠在洛雲飛的胸膛,任他的手指撫觸把玩她的發絲,傾听他的心跳。
威列斯基很仔細地注視尹瓏,她笑中流露的神韻讓他有一種熟悉感,她像極了他生命中曾經認識的迷人小男孩啊。
「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一個很古老的故事,你肯听嗎?」威列斯基以一種很和煦的語氣征詢。
「當然。」尹瓏淡笑著回答。
「在二十世紀初,中國滿清被推翻時,我的叔叔正巧游歷至當地,兩年後他帶回一名清室格格,他們夫妻生了個兒子叫做賽耶。我和賽耶的感情很好,直到叔叔自立門戶,我和塞耶便少有往來,後來塞耶娶了一名中國女子,我看過她,是個美麗的女人,之後我們就失去聯絡了。」威列斯基說到這里嘆了口氣。
半響後他才又道︰「直到二十五年前我才有了塞耶的消息,知道他把不听話的兒子趕走了。兩年後,賽耶去世了,絕的是他把他所有的產業全數轉贈到我的名下,希望我照顧他兒子,不過多年來我始終沒有他兒子的消息,最壞的打算是他已經死了。」
「我不懂你為何要把這些事告訴我,也猜不透那件事和今晚你邀我來這里有何關聯。」尹瓏直截了當的說出疑惑。
「其實不難理解,洛先生,你可明白?」威列斯基轉向洛雲飛。
「「碧血寒」有四百多年的歷史,且出自中國,不難猜呀!」洛雲飛聳了聳肩,眼光卻是看著尹瓏。
威列斯基笑了聲,道︰「玲瓏是那位格格陪嫁過來的物品,後來「玲」被不明人士偷了,而「瓏」卻是被賽耶的兒子帶走。」
「你在懷疑什麼?」尹瓏挑眉笑問︰「你以為我會是賽耶的兒子的後代?我不以為光憑一塊玉就能斷定,而且撫養我的人是名神偷,他不過恰巧把你認為很有意義的賊物留給我罷了。」
「我不敢奢望你是我尋找多年的人,但「玲」與「瓏」一起出現,我想是要告訴我一些事情。」他看著尹瓏,覺得她與年輕時的賽耶十分神似。
「你讓我很惶恐。」尹瓏老實地說。
「你長得很像賽耶。」威列斯基的眼神中,明顯流露出欣賞的光芒。
「怕是你思念故人過頭了,才會有這種錯覺。」尹瓏絲毫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暗地里卻覺得自己的態度怎麼跟洛雲飛愈來愈像。
「好,暫且先別提這個。」威列斯基轉念間順了尹瓏的話語,又道︰「相逢即是有緣,我也不好意思勉強要你的「玲瓏」,不然這樣好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讓我做你的干爹如何?」
「你能保護我不受這男人的欺陵嗎?」尹瓏玩笑地把視線瞟到洛雲飛身上。
「盡力而為。」威列斯基評估彼此實力後回答。
「那就是不能?」尹瓏眯眼問道。
「很難,你說的男人是奧洛不計代價請回來主持大局的人,也是他祖父唯一屬意的繼承人,他的外表多情風流,卻也是深藏不露。」威列斯基看著洛雲飛。
洛雲飛聞言挑了下眉峰,聳肩一笑,仿佛事不關己。他拉起尹瓏的手臂雙雙站定後,向威列斯基說︰「時候很晚了,我們告辭。」
看著兩人走遠,威列斯基才忽然放聲問道︰「尹小姐,你的回答呢?」
「好!」門外傳回答應聲,接著又是細碎的爭吵聲。
滿足的笑意噙在威列斯基的嘴角,他的臉部線條比平日柔和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