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別跑,」嘈雜的人群中忽然傳出石破天驚的叫罵聲。
只見一名粗壯的金發大漢追逐著一個瘦削,全身骯髒的少年,卻沒有人肯出手相助任由他們在大街上穿梭追逐。
少年利用靈活的身手奔竄在人群中,身後的男子被人潮阻擋,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皮夾連同那毛小子消失在街角。
餅大的粗布格子襯衫扎在褪色的牛仔吊帶褲裹,頭戴黑色的棒球帽,少年全身上下只有一雙球鞋合腳,那可是他吃飯的工具,一點兒都不能省的。一雙精敏的眼楮眯著濃濃的笑意,他一路奔回殘破的貧民區。
「小表,又得逞了?」小巷的轉彎處走出一名黑人,年約十六、七歲,也是一身邋遢。
「關你屁事!」少年不領情地哼了聲,挑眉睨著跟前的人,「你是知道的,老大允許我拿全部,你別妄想分一份。」
「我當然知道,老大和你的收養人達克是拜把兄弟,現在達克病重,我怎會見死不救,我也是很關心的。」黑人少年刻意咧出一抹討好的笑容。
「算了吧,你又想背著山馬干買賣,想要我幫你把風是不是?」少年對黑人少年的好意感到不屑。
「真聰明,誰不知道你這小表機伶,任務交給你一定妥當,事成的話二八分帳。」堆在黑臉上的笑意足以膩死人。
「三七,否則免談!」少年不留談判余地。
「成交!」黑人少年露出一口白牙,直在心中慶幸自己的好運。和這小表做生意沒被壓到五五分帳,那真感謝老天幫忙。
少年聳聳肩,不在意他的反應,逕自打開皮夾數著裹面的鈔票。他沒有名字,每個人都叫他小表,往好的方面想,是在恭維他的聰明、機伶,難听一點則是在諷刺他無父無母。
沒人知道他的出生年月日,達克養他幾年就算幾歲。今年「十四歲」的他比起同年齡少年,似乎太過瘦小而不堪一擊,但那又何妨,既然能在貧民區生存,他就必須有些本事。
把錢塞進口袋,他將皮夾往垃圾筒裹一扔,抬眼看看天色已暗,該是回去喂達克的時候了。
他勾唇一笑,今天收獲不賴,就買些好吃的回去堵達克的嘴,好讓耳根子清靜清靜。
「小表!你跑到哪裹混了?想餓死老子是不是?」才剛開門,裹頭就傅來吼聲。
「還能這麼大聲說話,不賴嘛!」小表反唇相稽,捧在胸前的那口大紙袋幾乎淹沒了自己。
「不要命了是不是?竟敢這麼對老子說話!」達克拖著龍鐘的病態,狼狽大喊。
「看看你這什麼德行?想對你客氣一點都難。」小表無動于衷的說。
「哼!好歹我也養了你十幾年。」達克不服氣的咕嚷。
小表將紙袋往床邊一放,叉腰惡狠狠地道︰「吃不吃?要吃就別唆!」
見一袋食物放在眼前,達克笑得合不攏嘴,開了一罐微冰的啤酒便喝了起來。半晌後才滿意的道︰「很好,總算沒有白養你。」
看著面黃肌瘦的達克,盯著他微微發顫的手臂,小表的眼楮一酸澀,哭了出來。「去醫院好不好?錢我會想辦法的,讓我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達克聞言,氣得砸了還剩些許液體的啤酒罐,怒道︰「看我教出了什麼孬種,要哭別在我面前哭,出去外面哭死我也不管!」
「達克!」小表斂不住傷心和淚水,抱著達克如柴的身軀啜泣。
達克嘆了口氣,撫拍著小表的背,反常的慈藹道︰「哭什麼,人都還在你眼前,你就先掉眼淚咒我快黠死是不是?」
「不是!」小表急用手背抹淚。
「去睡吧!」達克的眼中也有淚,但他成功地掩飾了它。「明天我會告訴你一些事,或許你會感覺好一些。」
小表懂事得不再多問,轉身回到另一面牆邊的單人床上,坐在床上又看了達克一眼,才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臉躺平,不久薄薄的被單就被熱淚濕透。
想到達克不久于人世,以及自己孤孑一身,小表就不禁悲從中來,久久不能成眠,最後終于因哭累了才合上眼,陷入不安的黑暗之中。
達克倚在床頭嘆了口氧.養了她這麼多年,明白她是個惹人憐愛的性情中人,但環境不允許她多情,也不容許她擁有真正的自我。
顫巍巍地下了床,達克拿出床底下的儲物盒,將一團用髒絲絹包裹的東西放在小幾上,提筆在一張粗紙上寫下——
小表︰
能教你的我全做,但「偷」並不是好職來。我只怕無法陪你生活下去了。
拿著玉佩,做個乖女孩,走出這錮骯髒的地方,至于我,就放把火燒了吧
達克
筆從達克的手中滑落,他緩緩地合上眼瞼,頹坐在床邊,眼角的淚水以及緊抿的嘴角彷拂是擔心著哭睡的人兒……
達克已經火葬,但小表的淚水卻仍未停歇,她無法接受達克已離開她的事實。
「別哭了,活像個娘兒們似的。」站在小表身後的壯年男子開口安慰。
「山馬,我——」小表想為自己辯解,無奈說不出口。
「達克臨死前交代過什麼嗎?」希夏邦山馬的臉龐掩飾不去失去老友的悲愴。
「他要我離開這裹。」小表忍不住又開始哭泣,不留在貧民區裹,她又有哪兒可落腳?
「他是對的,你的確不適合留在這個地方,要混的話,你有資格選擇輿眾不同的方法。」希夏邦山馬道出心中話。
當老大那麼多年,他第一次不想栽培人才,小表即使學了許多道上的規矩,卻也改變不了他的氣質。小表高貴得不像生活在貧民區多年的人,縱使他精明狡黠的天資常人難比。
「我不懂。」小表的眼眸中蓄滿了疑惑的眼淚。
「我無法解釋。」希夏邦山馬搖首斂容。
「讓我留在你的地盤好不好?」小表突然開口央求。
「為了達克,我無法答應你的要求,離開吧。」希夏邦山馬沉聲說道。
「求求你!」小表的淚水落得更凶了。
「小表,別讓我為難。」希夏邦山馬剛毅的臉龐掠過不忍之色,頓了頓才道:「以後踫到麻煩,別忘了有一個叫希夏邦山馬的人,後會有期。」
說完,希夏邦山馬便轉身離開,高大的身影坐進等候在一旁的黑色轎車中,疾行而去。
小表愣在原地,今後她該何去何從?達克難道只因她是個女孩就不允許她再留在貧民區嗎?
她握緊在頸上的玉佩,在心中發誓,今天她是听從達克的遺願才離開這裹,日後她絕不再被任何人左右去處,不為任何人付出感情,也不再為任何人停留。
「顏叔,听說你還在找人?」洛雲飛啜了口酒,側首問身旁的老者。
顏岱哲的老臉上泛著淡淡的笑意,銳眼掠過一絲精明的光芒。「不瞞少爺,的確還缺一個女孩,她必須經得起磨練,最重要的是身手得矯捷,頭腦必須機警過人。」
「難怪你找不到。」洛雲飛將酒杯放在手邊的小幾上,輕笑道︰「如果真有這種女孩,我一定留她在身旁當我未來的新娘。」
「我會記得少爺這句話的。」顏岱哲的嘴角抿著笑意,彷拂逮到洛雲飛的小辮子似的。
二十三歲的洛霎飛早已打定玩遍天下群芳的主意,涪家老太爺更是拿他沒轍,只好由他去,反正他還年輕,終身大事也不急于一時。
顏岱哲搖下車窗,視線緊鎖在一名瘦削的少年身上,他早看出了那名短發少年其實是個發育不良的女孩,也是一個扒手。
看她扒了錢仍能神色自若地走在人群裹,從她眼中露出的慧黠光芒,他知道自己找到了心目中的人才,她猶如一塊璞玉,假以時日必定不同凡響。
小表意識到有人注視著她,但她默不作聲,踏著愉快的步伐走在大街上,她的確應該高興,因為方才的收獲頗豐。
顏岱哲雙眼不離所尋找到的目標,對洛雲飛請求道「少爺,是否允許我辮件私事?」
「別問我.要做什麼事請自便。」洛雲飛淡然的開口,雙眸連動都不動一下。
得到了洛雲飛的首肯,顏岱哲按下通話鈕吩咐司機,「停在這裹。」說完,他便下車狀似憂閑地走著。
他好整以暇地等著女孩走近,而小表也真如顏岱哲所料地靠過來。
行經他身旁時,她不屑地啐了聲︰「老色鬼!」
顏岱哲不介意地睨著她笑道︰「那也好過一個扒手吧?女孩。」
小表住口不語,自知馬腳已露,拔腿就想離開,卻被對方眼明手快地擒住,礙于贓物在身尚未處理,她也不敢嚷嚷。
「老頭,你到底要干嘛啦?」她苦著一張臉,納悶于對方鉗制的力道不緊,手臂卻硬是隱隱作疼。
「你父母呢?」顏岱哲開始調查她的身家背景。
「在家睡覺!」小表不再掙扎,甩頭撂下一句回答。
「他們睡昏頭了嗎?讓你在外面當扒手?」顏岱哲心知她在說謊,卻也不點破。
「你憑什麼侮辱我父母,不管我做了什詹壞事,也輪不到你來教訓!」小表雖然沒見過自己的父母,但她愛著心中想像的他們。
「是嗎?我可以去報警。」顏岱哲笑著威脅道。
「請吧。」小表輕佻地笑了笑。「又不是沒進去蹲過,我不在乎多這一次。」
「輿其在遣種地方鬼混,何不跟我一起走?」顏岱哲從她的語氣中听出她對生命的不在乎。這樣的女孩正是他想要的。
「老頭,年紀大了,收斂一點吧!」小表諷刺顏岱哲是個老不修。
顏岱哲被她有趣的反應逗得大笑,隨即正色道︰「如果你能讓我瀟意,我可以實現你任何願望。」
小表聞言,懷疑地看著他,不相信他那保證的話語,但繼而想想,她孑然一身,窮得靠些愣凱子生活,又何恐被騙呢?反正再慘也差不過現在。
「我不想被別人玩。」她道出心中的恐懼。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老得玩不起了。」顏岱哲豪爽的朗笑道。
「還是算了。」她細想後又道,「你們這些有錢人最容易出爾反爾,我還是本本分分的做自己好了。」
「不容你拒絕。」顏岱哲鉗著她走向車子,開了車門,將她安置在對座。「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女孩.我不會放你走的。」
「去你的!」小表揚腿踢了他一記,怒喊道。「你憑什麼捉我?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