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臣皇 第4章(2)

當晚,貝仲囂只身來到「飛霞宮」,表明要單獨見燕長樂。

在端容皇貴妃意味深長的注目下,他和燕長樂一前一後,緩緩走出「飛霞宮」,來到宮前一處荷花池畔。

夜漸涼,一陣清風拂過,帶來淡淡的清雅香氣,棲在草叢中的寒蛩低切的鳴叫聲熱鬧了靜寂的池畔。

貝仲囂仰首看月,燕長樂低眸望著池中凋零的荷花,一時觸動了心思,有感而發。

「虹梁水陌,魚浪吹香,紅衣半狼籍……」她喃喃低吟。

貝仲囂側轉過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在感嘆荷花半凋零的淒涼景象,凝視著她的目光不由得充滿了憐惜。

察覺到貝仲囂溫柔的凝視,燕長樂的雙頰泛起了淺淺的赧紅。

「貝太傅有什麼話說嗎?」

她慶幸現在是夜里,藏得住她莫名紅了的臉。

貝仲囂略略回神,目光從她臉上迅速移開。

「我來此是想要問你,那日皇上到‘飛霞宮’來,你跟皇上說了什麼?」他憶起了此行的目的。

「貝太傅為何有此一問?」燕長樂輕輕蹙眉。

「因為……」他看向她。「皇上回去後對我說,他不想立你為後了。」

「是嗎?」燕長樂啞然失笑。「大概是我那天說了什麼冒犯皇上的話,所以皇上討厭我了吧?」

燕長樂不以為意的笑容,讓他忍不住低聲嘆息。

「你先別開心得太早,皇上雖說不想立你為後,但那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不會成為事實,你仍然必須是天鳳皇朝的皇後。」

「既然如此,你何必特地跑來質問我?」燕長樂不悅地反問。

「我不是來質問你的。」貝仲囂懇切地對她說︰「我只是想對你說,雖然皇上仍是個孩子,但是你對皇上說話時,能不能不要用一種大姐姐的態度?」

「皇上現在才多大,我對他的感覺就是像對一個小弟弟,我不懂,你希望我能用什麼態度對他?」她愕然不解。

「希望你能明白,將來你和皇上是必須成為夫妻的,如果兩人總是以一種姐弟的方式相處,一旦成為習慣,你們之間再要產生男女之情就會相當困難。

對皇上來說,他其實就算有一個皇後姐姐也沒有多大差別,因為他將來還會有眾多嬪妃,他可以從她們身上得到男女之間的愛情,但是到那個時候,得不到皇上愛情的你該怎麼辦?」貝仲囂認真地說道。

「貝太傅這算關心我嗎?」燕長樂的眼中帶著淡漠的笑意。

貝仲囂無言,片刻才答道︰「是我選你為後的,對你的未來我有責任,我不希望我害得你不幸福。」

燕長樂望著池中殘荷,微微一哂。

「貝太傅的好意令我受寵若驚,只是將來的事有誰知道呢?你能替皇上選我為後,但我和皇上之間能不能有愛情,這種事就不是你能安排控制得了吧?」

「燕姑娘,我是真心為你好。」貝仲囂頓了頓,神色更為鄭重。「燕姑娘或許不知道,今日在朝堂之上,令尊與索國舅正面交鋒,索國舅說不定會盯準令尊不放。

如今我們已和皇上站在同一條船上了,而令尊正是處于風口浪尖上,如果你能坐穩後位,也才能保住令尊。」

燕長樂深深抽息,容色一分分黯淡下去,感覺一股極寒的涼意籠罩過來。

為了元狩,貝仲囂不得不把他們父女倆拖下水,此刻看著她惶然不安的模樣,他心中充滿了憐惜、愧疚,還有一種復雜難言的情緒。

「我爹他不會有事吧?」燕長樂輕聲問。

「此時尚未可知,但是索國舅若為他女兒爭奪後位不成,就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了。所以這幾日我會盡量想辦法安排你到皇上身邊去,我要制造些輿論,好刺激索國舅。」貝仲囂凜然說道。

「刺激他什麼?」她眼底有淡淡的無措。

「如今權勢傾朝的索國舅十分驕狂,幾已目中無人,我要逼得他更加囂張,到最後連皇太後都不得不防範他。」他字字句句說得清清楚楚。

燕長樂怔怔地看著他俊雅的側臉,盡避他談論的是宮廷爭斗,但他明澈的眉目卻給予她無限的安全感,將她籠罩在一片大局已定的安謐中。

「你要我怎麼做?」她下意識地想倚賴他。

貝仲囂低眸看她,淡笑道︰「和皇上相處時,別再把他當成孩子,要把他當成男人。」

燕長樂不禁深深蹙眉。「這太強人所難了,皇上明明就是個孩子呀!」

「我希望你至少能‘假裝’把皇上當成男人。」貝仲囂無奈地笑嘆。

「我從來沒有和年輕男子相處的經驗,也沒有為一個男子動心過,要我如何‘假裝’?何況皇上那麼小,根本也不會懂得男女之間的愛情是怎麼回事吧?」

她低聲囁嚅,一雙秋水盈盈的眸子里流露出羞澀嬌怯的眼波。

她白皙肌膚泛起的暈紅以及含羞帶怯的縴柔模樣,令貝仲囂一陣怦然心動。

「正因為皇上什麼都不懂,所以更要你來做。」

再為她心動,讓他感到心虛不安了起來。

「男女之情我不懂,皇上也不懂,這里唯有貝太傅娶過妻子,貝太傅娶過妻,一定比我們懂得多,不如貝太傅教教我該怎麼‘假裝’男女之情吧?」燕長樂一臉等著受教的認真表情。

貝仲囂失聲一笑。「燕姑娘,男女之情是教不來的。」

「那麼……貝太傅說說當初是怎麼與妻子相處的,讓我參考參考,才能學得像樣呀!」燕長樂提供意見。

貝仲囂的唇角掛著輕淡的微笑,望著荷花池,陷入回憶中。

「在新婚之夜以前,我並不知道會娶進一個病西施,直到娶她進門時才第一次看見她的臉。」

「她美嗎?」燕長樂忍不住插口。

「雖不是絕色,但還過得去。」他淡笑,接著說道︰「我的妻子很害羞,洞房花燭之後整整三天都還不敢把頭抬起來看我,我不想每天在房里只看見妻子的頭頂心,所以勉強把她的頭抬了起來。」

「你怎麼把她的頭抬起來?」

她听得有趣,便問。

「就是這樣。」貝仲囂朝她伸出手,用掌心輕輕托高她的臉,讓她直視著他的雙眼。

燕長樂猝然怔住,與他四目相望,痴痴傻傻地僵愣著。

月光如銀,淡薄地落在她絕美的面龐上,愈顯得她的膚色溫潤潔白,他不自覺地深深凝視她,失神迷惘了好半晌。

一聲蛙鳴,將迷茫怔忡的兩個人驚回神來。

貝仲囂連忙收回手,掌心仿佛還留有柔女敕肌膚的溫軟觸感。

燕長樂覺得心跳得好厲害,咚咚地有如震耳的擂鼓聲,一股火燒般的熱氣直往臉上沖,直燒向雙頰、耳際。

「然後呢?你再多說一些。」她不知道自己的嗓音為何顫抖破碎。

從燕長樂臉紅嬌羞的反應中,貝仲囂看得出來她已動了心。

他並不是蓄意要撩撥她,也忘了她根本沒有與男子相處的經驗,只需輕輕撩撥就容易動情。

他很懊惱不該對她做出輕佻的舉止,反倒弄巧成拙。

「只能說到這里了,其他已是我與妻子的閨房之事,不方便再說給你听。」他收斂心神,語氣刻意平淡。

燕長樂的神色一瞬間尷尬黯然,她努力讓自己的微笑看起來大方得體,但是在她的心底卻隱隱泛起了酸澀的妒意,當她意識到自己竟然嫉妒起貝仲囂的妻子時,不禁感到心慌駭然。

「明日午後,我會派人過來請皇貴妃和你一同到御花園賞菊,到時候,你會見到皇太後和皇上,還有先帝的眾嬪妃們。我希望你明日能夠好好的表現,盡量與皇上親近,務必讓皇太後深深地把你記住。」

他回復到冷漠淡然的態度,與她隔開一個穩妥的距離。

她怔忡地看著他,良久不語。

「燕姑娘,既然這條路你已非走不可,我希望聰明的你能讓自己走得更穩更好。」貝仲囂意味深長地說道。

燕長樂勉強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許久許久,方才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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