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夜魅 第六章

順天府,當今天子足下。

在從太原出發回京城的時候,熾烈也派人將消息傳了回去。所以他們一回到京城,月靈早已命人在城門等候。

「屬下參見公子。」是東廠的護衛。

「你怎麼會在這里?」熾烈帶著水湄順利進城。

「是小姐派屬下在這里等候公子,公子請隨屬下來。」

「帶路。」

馬匹讓護衛牽著,由他在前頭領路,而熾烈與水湄就跟在他身後。

好一陣子沒回京城,這里還是沒有什麼改變。水湄一面走,一面想道,這還是她第一次踏進別人的「地盤」,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听說喜公公的義女月靈見識廣博、聰慧過人,容貌比花嬌,令八王爺的性子一見傾心;熾烈整日對著這麼一個美人、兩人又親密不已,為什麼熾烈卻沒有喜歡上月靈?

水湄想著就問了,熾烈連猶豫都沒有就回答,「靈兒是我妹妹。」這算是唯一的解釋。

熾烈將月靈當成妹妹,月靈再美再好,在熾烈眼里依然只是個妹妹;世上有哪個做哥哥的會對妹妹發生綺戀?除非是不正常了。

不一會兒,他們已經抵達目的地。水湄抬頭一看,質樸堅實的大門、綴以銅飾,顯示出宅院主人的氣派與氣度;不顯華麗,只讓人感覺到主人的剛強之氣──這是喜公公要給人的感覺嗎?

「尊天府」三個字高高掛在撗柱上,整個宅院外觀給人的感覺就是堅固、沉穩、不可侵犯。

熾烈沒讓水湄在門口發呆太久,便將她帶了進去。進到大廳,身著一襲淡黃宮裝的女子命人送上茶,然後迎他們入內。

「大哥、水姑娘,一路辛苦,先坐下來休息吧!」月靈輕柔的聲音很有撫慰人心的效果。

「湄兒,這就是月靈。」熾烈介紹。

兩名女子互視著彼此,月靈首先笑道︰「喚我靈兒就可以。」

「靈兒。」水湄也笑著打招呼。「叫我水湄就好。」

月靈回以一笑,點點頭。

月靈和水湄都是那種讓人見著就不會忘的美麗女子,只是姿態各自不同。月靈月兌俗清麗、外型柔美、如月動人;水湄雖艷,卻不嬌嬈,她的美是外放的,很容易吸引男人,但她的氣質卻不在那之流。

「大哥,我讓人安排了客房,你和水湄先休息。義父這幾天都不在,也還不知道你的事。」月靈說道。

「靈兒,你不斷飛傳書給我,要我盡快趕回,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熾烈問道。

尊天府里一切如故,也沒有任何遭遇危險的氣氛,這和月靈傳書里的急切完全不同。

「這……」月靈一頓,看了看眼前的兩人。

「靈兒,你就直說吧,湄兒不是外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對水湄歉然一笑,表示她並非介意水湄。「是因為……大哥,義父有意做主替你配一門親事。」

「親事?!」熾烈完全不知道。

「前一陣子你還在忙著追緝鬼刀的時候,義父曾經問過我,願不願意嫁給你;我告訴義父,我們只有兄妹之情,我以為義父只是一時興起,但沒想到回京之後,他開始替你找適合的女子。」

熾烈听得皺眉。

「義父找到人了?」

「嗯。」月靈點點頭,瞧了下水湄,確定她沒有任何發怒的神情,才繼續說︰「義父刪選後,只留下三個人選,他會讓你在其中挑選一個做妻子。」

「我不會選。」熾烈低吼。

「我明白,可是義父並不這麼想。」而且她猜,等熾烈成了親,義父很快也會替她找到一個丈夫。

丈夫……她悄悄嘆息,決定不想自己,先以大哥的事為重。

「靈兒,你知道是哪三個人嗎?」水湄突然問。

「我知道。」

「可以說出來嗎?」

月靈詢問似的看向熾烈,熾烈點點頭。反正現在就算不知道,水湄以後還是會知道;

再說,除了水湄,他不會娶別人,也不怕水湄知道什麼。

「義父挑中的三名閨秀,一是京城富豪,郭府的千金;二是尚書府劉千金;三是武林三家之一,上官世家的二千金。」

哇,水湄眨眨眼。

不是出自富豪之家、就是官宦之家 而且官還不能太小 ,再不就是有名的武林世家。喜公公是打算聯姻之余,順便提升自己的實力嗎?

熾烈愈听臉愈臭。

「烈,你義父幫你挑的都是名門之後、身分向叮當的妻子?!」水泥贊嘆。

「我不會娶她們任何一個。」

「如果你不娶她們,豈不是枉費你義父的一番苦心?」娶了她們其中之一身分會馬上三級跳。

「你胡說什麼?!」熾烈擰眉,用力摟著她的腰。「我只會娶你。」

「那不是很可惜?!」水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扳著指頭開始數。「像郭府的千金,听說她是獨生女,娶了她,你馬上就成了京城富豪?!而尚書府的千金知書達理,娶了她還怕仕途不彰?至于上官家更不必說了,能名列武林世家,其家族力量必然不容小覷,上官家人人懂武,上官二千金還小有名氣呢,人長得既漂亮又有女俠之稱,光是追求者就不知道有多少呢!」

「就算她們是王孫公主也不關我的事。」熾烈愈听臉愈沉。「我不會娶別人,只會娶你。」

「呆子。」水湄笑罵他一聲,伸手反抱住他,一點兒也不在意現場還有其他人。「我這是給你後悔的機會?,免得你以後被我氣死。」

「我不會後悔。」熾烈說得斬釘截鐵,然後看向月靈,「義父什麼時候回來?」

「大約三天後。」月靈答道。

她從沒見過大哥這麼外放的情緒反應,他一向內斂少言;但水湄卻會讓他氣、讓他不得不說話。

而且大哥對水湄的佔有欲還真強。

「等義父回來,我會向義父親自說明這件事,並且請義父為我主婚。靈兒,你不會贊成義父的主意吧?」

「我只會做對你最好的事。」月靈回以一笑。「先休息吧,在義父回來之前,你還有三天的時間可以想出一個說服義父的方法。」不知道義父若知道大哥已有妻子的人選,會有什麼反應?

月靈的話似乎另有含意,熾烈原本想問明白,但月靈已命人帶水湄前往客房,熾烈只好先恐下疑問。

為什麼他總覺得靈兒似乎有什麼話沒說?一將水湄安置妥當,熾烈立刻到書房找人。

月靈見到他來一點也不驚訝,大哥向來藏不住疑問。

「大哥,你怎麼來了?」她謄寫著喜公公的一些記錄,只抬眼望了他一下。

「你有話沒說。」他簡短地說道,又恢復她記憶中熟悉的那個大哥。

「大哥想听什麼?」月靈反問。

「你沒說的部分。」他不知道要問什麼,但依過去相處的經驗,他肯定月靈藏了些話沒說。

月靈放下筆,吹干紙上的墨跡後,走出書桌與熾烈對坐。

「大哥,你對水湄的身分了解多少?」她先問。

「她只是個無依靠的孤女,會一些武功,尋親不遇後便到處流浪,直到遇上我。」

月靈沒有回話,反而一臉沉思。自從看完熾烈的傳書,她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才短短幾天,水湄已經成為熾烈認定的妻子;當然,大哥能找到相知的伴侶,她是樂見其成的,只是她的直覺總感到有些不對勁。

水湄這名字她似乎听過,但又不確定是在哪里听過。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沒有。」月靈搖搖頭。「大哥,你與水湄若相知相許,靈兒不會反對,你可以放心。」

她知道熾烈來,主要只是想听見她不會反對的保證;熾烈視義父與自己為最重要的家人,如果她與義父都反對他與水湄,他會很為難。

「靈兒,謝謝你。」熾烈感動的看著她。他什麼都沒說,她已明白他的意思,靈兒真的很聰慧。

「可是義父那關不好過。」月靈提醒,「水湄沒有足夠的家世可以與義父所中意的三個人選相提並論,義父很可能在見到水湄的時候就否定一切;如果義父堅決反對,你要怎麼辦?」

熾烈神情一凜。「如果義父不同意,我不會娶水湄,但我也不會娶除了水湄之外的任何女子。」義父對他有恩,他不會違背義父;但對于水湄的承諾,他也不能舍棄。如果真的不能娶水湄,那麼他會終身不娶。

「你有心理準備就好。」月靈點點頭。「對了,你到太原,可有查到任何關于鬼刀的事?」

「沒有。」熾烈搖搖頭。「鬼刀似乎真的死了,他就像從這個世上消失一樣,什麼都沒有留下。」

月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義父可有交代對于天綬門偷走那封信的事要怎麼辦?」

「沒有。」月靈搖頭。「其實鬼刀偷走的那封信對義父並不會造成任何影響,義父比較在意的,是自己的權威與東廠的聲勢遭到挑釁。既然鬼刀已賠了命,皇上也下令不再追究,這件事應該就到此為止了。」

「那麼義父可有交代我再辦其他事?」熾烈再問。

「沒有。」月靈眼里閃著難得的趣味。「義父最近關心的,是你成親的事;挑選出最適合你的妻子人選,才是日前他最重視的事。」

最近不論宮里宮外,一切都太平無事;義父清閑之余,當然就會想將他們兩個的終身大事辦一辦。義父是一片好意,只不過……挑中的人選不見得適合她與大哥就是。

「那麼,有什麼事需要我注意嗎?」他不在京城的日子里,一切事務都是月靈在忙,他有些內疚。

「大哥,你別操心了。」她豈會不懂得熾烈的心思?「在義父回來之前,你可以放輕松一些,或許帶水湄到處走走,府里有我,你什麼都不必擔心。等義父回來後,你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她抬眼,誠摯的望著熾烈。「大哥,我希望你幸褔,你不該再受任何苦。」

「你也是,大哥同樣希望你能找到一個足以匹配之人。」月靈也是孤兒,受過的苦不見得比他少。

月靈的眼神似乎愣了下,但隨即以笑容掩去。

「有緣之人可遇而不可求。這點,以後再說吧!」

陪同皇上出宮進香回來,喜公公終于得以出宮回府。

「義父,您回來了。一路還順利嗎?」月靈到門口迎接常喜,攙扶他入內。

「順利。」喜公公笑呵呵。「好久沒見到皇上這麼開心了,皇後與皇上同行,他們夫妻的感情好得令旁人羨慕。」

一國之君從來沒有專情的,能夠與皇後相敬如賓的從古至今也只有那幾對;至少他的皇上就是其中之一,不會放任自己太耽溺于,更不會讓後宮的嬪妃們爭風吃醋到不可收抬的地步。

須知後宮的亂源有搗毀國家的威力,皇上一向明白這個道理。

「義父累不累?靈兒讓人服侍義父沐浴休息好嗎?」

「不用,咱家精神好得很。」常喜坐上大廳的主位。「靈兒,烈兒回來了嗎?」

「大哥三天前就回來了。」

「那你可有對他提起義父的主意?」

「有。不過大哥已有鐘情之人,他希望能取得義父同意,讓義父為他主婚。」為了避免大哥與義父見面時的混亂狀況,月靈先說了。

「喔?!」常喜漸斂了滿臉笑意。「是哪家的姑娘?」

「是位孤女,也是大哥這次前往太原途中救了的姑娘;大哥似乎很中意她,而那位姑娘也一直隨侍在大哥身邊。」

常喜听著,並沒有顯出特別的表情。

「烈兒呢?」

「大哥在內堂練功,我讓人去請他來。」月靈欠了欠身,走到門口去喚了名僕人;

那名僕人退下後,不一會兒,熾烈挺拔的身影已出現在門口。

「義父。」熾烈大踏步走進廳內,來到常喜跟前行禮。

他的急切與恭敬令常喜暫時忘記了剛才听到的事。

「烈兒,起來吧!自家父子,不必行什麼大禮。」

「謝義父。」熾烈起身,站到月靈身邊。

「烈兒、靈兒,從咱家收養你們那天起,咱家一且將你們兩個當成是自己的孩子;

孩子大了,做父親的擔心難免會比較多。都怪咱家忙,才會放你們兩個在過了該婚嫁的年齡仍然沒有配親。但是現在咱家已經發現了這一點,就不能再繼續錯下去。烈兒,你身為兄長,該最能明白為父的意思。」

熾烈回視著常喜,「孩兒明白。」

「雖然你們並非出身名門,但咱家也不是個沒名、沒身分的人,咱家希望你們兩個都能有段好姻緣,但絕對不會在對象上委屈了你們,你們明白了嗎?」

「孩兒明白。」熾烈與月靈同聲回答。

「很好。」常喜滿意的點點頭。「烈兒,為父的替你找了三個人選,讓你從其中擇其一,你來看看這三張圖像。」

熾烈沒有移動,他抬起頭,「多謝義父費心,但孩兒已有對象。」

常喜聞言,將三張人像放在肘邊的桌子上。

「是哪家的千金?」

「她只是個孤女,名叫「水湄」。」熾烈說道。

「孤女?水湄?」常喜微微蹙起眉。「烈兒,你該明白自己的身分與所處的地位,沒有什麼人是你匹配不起的;但如果是一個來路不明、身分成謎的女子,萬一她另有所圖,在一切都不了解的情況下,你要為父的怎麼放心答應讓你成親?」

「義父,您常說︰「英雄不論出身低,女子更能出淤泥而不染。」要成為大哥的伴侶,最重要的該是能和大哥心意相通、能體諒與了解大哥的心思,並且不成為大哥的負擔。水姑娘也許不是最完美,但她是大哥心中所系之人,而她也衷心願意和大哥在一起,能成有情人之美,不也是件好事嗎?」月靈說得合情合理,一切都出自于為熾烈著想,令常喜無從反駁。

「孩兒明白義父的顧慮,但水湄確實是名孤女,她已沒有其他親人。」熾烈也保證道。他相信水湄所說的一切。

「義父,如果您擔心,要查出一個人的身分並非難事,只要您下令,靈兒立刻派人去查。」月靈折衷建議。

「這……」常喜猶豫了下,然後看向熾烈,「烈兒,為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站在做父親的立場,為父必須盡全力保護你。」

「孩兒明白。」只要義父不反對,其他都不是問題。

「你能明白就好。」他表明並不是不相信熾烈的選擇,一切都是為了保護熾烈才會這麼做。「對了,義父為你挑的人選,你都看過了嗎?」

「義父,孩兒不需要其他選擇。」既然已經認定一人,熾烈就不會再選擇別人。

「咱家明白你耿直的個性,但若你真的確定心意,多見見其他三位千金也無妨吧?」

常喜說道。

熾烈原想推辭,但一接收到月靈示意,他勉強同意。

「孩兒遵命。」熾烈從常喜手中接過那三幅畫,一一看過。

一個嬌貴嫵媚、一個氣質出眾、一個英氣逼人。這三位姑娘都是一時之選,並且典型完全不同。綜合這三位女子的特質,令他想到水湄。湄兒有著嬌生慣養的任性、有著與眾不同的文釆、也有著不讓須眉的見識與勇氣。

想著,熾烈一向銳利的眼神因而溫和了下來。

「怎麼樣?為父的眼光還不差吧?」常喜自然注意到熾烈眼神的變化,他很自豪的說道。

「義父的眼光不容置疑,但孩兒已選擇了水湄。」熾烈一點也不留戀的闔起圖畫,交還給常喜。

常喜臉色微變,但隨即控制住。

「既然你已經決定,為父的也不好多說什麼。」他淡然應道。

「謝義父成全。」

「不必說謝,咱家只希望你快樂、幸褔。」

听到這句話,月靈總算松了口氣。

她只擔心義父會動怒,但以目前的情況看來,義父不會采取太直接的方式表達反對,但這也不代表贊成;大哥的這場仗……看來不好打呢!

偷听完大廳三人的對話,水湄悄悄溜回後院。

喜公公一向自視甚高,雖然他只是名大內總管,但由于服侍過三代天子、又受當今皇上器重,奉命掌管東廠,這使得他更認為自己的地位舉足輕重。

熾烈和月靈雖然都來自民間,並且同為父母不詳的孤兒,可是在常喜領養他們之後,身分便完全改變。這幾年來,他們也為朝廷做了不少事,只要常喜願意,甚至可以請皇上為他們賜婚;這不是普通人可以擁有的幸運。

一開始的時候,她還以為烈會屈服于常喜的決定。

常喜聰明的選擇以父親的身分扣住了熾烈和月靈,甚至以父與子之關系拉近彼此的距離,目的就是讓熾烈無法任意違背他的話;可是熾烈依然故我,還是堅持自己的決定。

她該稱贊他的專情,還是該說他不懂得察顏觀色?

她有預感,喜公公不會答應烈和她的婚事;然而就算喜公公答應了,她要真的嫁給烈嗎?

身心相許是一回事,真正成親……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有太多事必須顧慮,而這些事卻不能讓熾烈知道,她必須自己解決才行;此時此刻,水湄還真希望自己就是舉目無親的孤女。

水湄邊想邊往後院走,太過匆忙的結果,是在轉角處撞上一名陌生人。

「唔!」兩人同時退開、同時拉著欄桿以穩住自己,水湄抬起頭。

「對不起,你沒事吧?」水湄先說。

「沒事。」那老者抬眼一看見她,眼神閃過一絲訝異。

「對不起,我在想事情,所以才會撞上你。」水湄道歉。

「沒關系,我也沒注意到你;不過……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你。」那老人打量著她。

「我是最近才來的。」

「你是新進的家僕?」他猜測,但她的打扮不像。

「不是,」水湄一笑,「我是和熾烈一起回來的,熾烈是我的救命恩人。」這是事實。

「喔,原來如此。」老人點點頭。「烈公子一向俠義心腸。」

「請問你是?」

「老朽姓劉,是個大夫,蒙皇上賞識拔擢為御醫。」他自我介紹。

「原來是劉御醫,水湄失禮了。」水湄欠身行禮,對老人,她一向比對年輕人多一分尊重──只要他們沒有為老不尊的話。

「沒什麼,「不撞不相識」嘛!」劉御醫打趣地說,「老朽還有事要辦,就不陪你了,以後有機會再聊。」

「好呀,劉御醫慢走。」水湄讓路。

劉御醫一走,水湄繼續往自己住的客房走去,才一進門,她立刻發覺房里有人。她不動聲色的關上門,然後緩緩轉過身,一抹灰白的身影立刻飄至她面前。

水湄瞪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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