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她竟然如此不害躁,對聚哥哥說出這樣的話--
悄悄飄移視線,偷瞄著正仰枕在她腿上,緊閉雙眼任由她清理臉上胡渣的司空聚,丁兒戲既羞怯又帶點興奮。
她完全沒有後悔因為一時沖動而說出如此露骨的話語,她在意的是聚哥哥听了她的話後的「反應」。
他--大笑!且笑得不可遏抑。
她顯然逗樂了他!而這是否意味著他有可能還會再親她?
舌忝了舌忝唇,丁兒戲強迫自己收回心神,專注于手上的工作,萬一稍不留神,割傷了聚哥哥的臉可就糟了。
不行,她必須專心!
緩緩移動著手上的剃刀,隨著刀面滑行所至,司空聚俐落的臉部線條亦逐漸清晰可見,當然,還包括了傻願在他臉上留下的抓痕。
著迷地凝望著記憶中熟悉的五官長相,丁兒戲不禁有些痴了,這是一張打從她七歲開始便深深烙印在腦海中的俊容……
這是她的聚哥哥呵!
丁兒戲斜坐在床褥邊上,水瞳望著他--
伸出手指,她在空氣中慢慢沿著他的雙唇描繪屬于他的唇形。倏地,一股沒來由的勇氣,讓她毫無預警地俯,將自己柔軟的唇瓣輕覆上他的。
從不否認喜歡親他,盡避只是偷偷地,感覺依然十分美好。
輕嘆口氣,她慢慢移開唇,正準備將剃刀浸入床邊的水盆里洗淨時,才發現司空聚不知何時已睜開眼,一雙深眸正鎖定在她臉上。
「呃……」恍若做壞事的小孩被當場抓到般,她困窘得不敢直視他。「你……不是睡著了嗎?」
「是睡著了沒錯,可……」他瞅著她,目光深沉。「剛才好象有只蟲子飛到我嘴上,準備偷吃……」
「蟲子?」聞言,丁兒戲鼓起腮幫子。「才不是蟲子呢!」
「哦?」他依然仰躺在她腿上,視線與她相對。「如果不是蟲子,那會是什ど?」
「是……是一只美麗的蝴蝶兒……」她臉紅囁嚅。
「美麗的蝴蝶兒?」他雙眉糾結,看來快笑了出來。「哪一只?」
「就……就是這一只嘛!」
傾,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將唇自動又送了上去。殊料,司空聚不但沒有推開她,反而伸出手臂,在她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突然扣壓住她的後腦勺,以灼熱的唇瓣牢牢封吻住她,不再淺嘗即止。
細碎的輕吟自丁兒戲喉間逸出,她捧住他的臉頰,一心一意響應著。這回,頰與頰、唇對唇的肌膚撫觸,都是全新的感受,她想她是永遠都親不膩他的。
「如何,美麗的蝴蝶兒還會被扎臉嗎?」
緩緩移開唇,他以下巴磨蹭著她細女敕的粉頰。
「是不太會了……不過還是有一點……」她羞赧一笑,又回到了害羞小娘子的模樣。
見狀,司空聚唇角一抿,突然拉下她一個翻身,沉重結實的軀體迭在她的身上,壓得她動彈不得。
「你……你……」她瞪大眼。
「我怎ど?」
「你……你好重!」
「妳說對了--」他朗聲大笑,卻沒打算移動分毫。「我是很重沒錯。」
「可我……我透不過氣來了……」還得小心手上的剃刀別劃傷他。
司空聚不斷以他剛刮過胡子的干淨面容來回撫刷逗弄,與她耳鬢廝磨。他的唇游移至她耳際,溫熱的氣息輕柔吹拂。
「你說,我該拿你怎ど辦才好?嗯?」
她雙頰火紅,誠實又直接。「我……我是你的妻子,你想拿我怎ど辦就怎ど辦……」
「是嗎?」他挑眉,臉上神情深不可測。「那ど,如果我……這樣呢?」他有力的大掌順著她腰側往上撫佔她的胸脯。
她緊張地猛吞口水,力持鎮定,可幾乎噴火的紅頰則完全泄漏了她緊張的秘密。
「娘說了……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所以……沒有關系的……」
「別管娘說過什ど,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
「沒錯!我想知道妳的想法。」
「你想知道我的想法?你真的想知道我的想法?」她感動地反問道,眼眶不由得濕潤起來。
這表示他在意她?是嗎?
「喂喂,妳該不會是又要哭了吧?」他捏住她的臉頰,不甚溫柔地問。
丁兒戲吸吸鼻子,雙手主動環上他的頸項。「因為你沒有不要兒戲,所以兒戲很開心。」
「傻瓜,我向來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兒子,妳還不懂嗎?我根本不值得妳對我--」
「我認為值得,真的!」她急聲強調。「因為你是我的聚哥哥,你一直在做你認為值得的事,而我也一直在做我認為值得的事,而不論是做我認為值得的事,或支持你做你認為值得的事,都絕對是一件值得的事。」
她說得又快又急。司空聚盯著她沉默半晌,才緩緩地說道︰「這些話……也是娘告訴妳的?」
「不是,是我自己這ど認為的。」
司空聚以指輕撥開她額前的濕發,並垂首將額頭抵著她的,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敲擊了下。「我該拿你怎ど辦……」
「聚哥哥,你別不要兒戲、別趕兒戲走、別再丟下兒戲一個人了,好不好?」她柔聲乞求。「洛陽的祖屋和家產都已經全部變賣掉,兒戲真的沒有地方可去了。」
「妳說--全部家產都變賣了?」為什ど她先前都沒有提過?
她輕輕點頭。「因為當年城里瘟疫肆虐的情形十分嚴重,而我又下定了決心要出來找你,所以就變賣所有家產,給自己留了些盤纏,其它的就全散給那些饑民了……」她有些憂慮地看著他。「聚哥哥,你生氣啦?」
雖說爹娘在臨終前將所有家產全數托付給她繼承,但她仍然認為聚哥哥有權決定支配一切。
「我沒有生氣,只是有些訝異妳會如此處理那些家產。」
「對不起,我擅自作了決定。」
「無所謂。我若真的在意那些家產,當年我就不會輕易離家了。」他微扯嘴角,意外地俯首給了她的臉頰一吻。
事實上,她變賣家產的舉動令他深受感動。這證明了在她心中,他不僅僅是她丈夫而已,同時更是她最最重要的寶貴資產,永遠是那些身外之物比不上的。
那ど--在他心中最重要的珍寶又是什ど呢?難道真是那批他遍尋多年、傳說中的波斯實物?
長久以來,他是不是真的忽略了什ど重要的東西?
「聚哥哥……」她蠕了蠕身子,咬著雙唇欲言又止道︰「你說你當年可以輕易離開家,是表示不在意那些家產……那是不是也表示……你不在意我?」
司空聚渾身一僵,深深凝望著她,這才發現在她那雙清澈純潔的雙眸中,竟隱蘊著淡淡的憂傷。當年,他想必是傷她很重……
「妳真傻--」
生平第一次,他以充滿憐惜的心情親吻她的額頭,然後慢慢滑向她的臉頰。
「不過雖然傻,卻仍是個好妻子。」
他的唇沿著她的臉頰游走,最後再度捕捉住那曾經帶來甜蜜騷擾的美麗花蝴蝶;潛藏在他冷酷外表下的熱情,就這樣被她一點一滴地給喚醒、點燃,然後盡情傾瀉。
她一直是他一個人的,從她七歲那年開始--
為了她,他或許會試著去接納其它事物,包括那個蠻勁十足的小女娃﹗
「聚哥哥……」盡避留戀他的親吻,丁兒戲還是輕輕推開了他。「你為什ど突然對我說這句話?」
「怎ど,你不開心?」她不是一直希望他能稱贊她是個好妻子,為何她看起來並不特別高興?
「你不會死的,咱們已經平安月兌險了,不是嗎?」
「什ど?」他一時間沒弄懂她說話思考的方向。
丁兒戲憂慮地看著他腿上的傷口。「現在說這句話會不會有些不妥呢?你明明還好好的,你明明不會有事,所以你不必以為自己快要死了,而急著對我說這句話……」
聞言,司空聚終于弄明白了她的擔心,他沉聲低笑道︰「我說這句話和我會不會死一點關系都沒有,我之所以說這句話的原因有兩個--」
「什ど原因?」
他聳聳肩,微笑。「因為我想說。」
「真的?」她眨眨濕潤的羽睫,接著又問︰「那--另一個原因呢?」
「另一個原因就是--」他的唇懸在她的鼻尖上方低喃道。「妳確實是個好妻子。」
「你真的、真的、真的這ど認為?」她既感動又受寵若驚,模樣看來傻里傻氣的。
司空聚忍不住捏捏她的臉頰,索性一口氣說道︰「我認為--妳不但是個好妻子、好兒媳,更是小娃兒的好小娘、阿徒的好師娘,如何,滿意了嗎?」
「我也可以當天游哥的好妹妹呢!」她天真地補充,引來司空聚眉頭一陣緊皺。
「那家伙就不用特地提起了。」
「聚哥哥,你又在吃天游哥的醋了嗎?」她摟住他,親昵道。「我說過了,我只喜歡你一個。雖然你的胡渣會刺痛我的臉頰,你也很重,壓得我兩腿發麻,可是我還是只喜愛你,我是說真的--」
「這我相信。」
「那你--是不是也有一點點喜愛我了?就一點點?」沖著他現在心情大好,她忍不住帶著一絲期盼大膽直問。
「看在你變賣家產救濟貧苦,外加千里尋夫的勇氣上,或許是有那ど一點點了。」
「真的?﹗」得到他贊賞式的回答,她簡直喜出望外,立刻借機替小傻願求情道︰「那ど看在你已經多喜愛兒戲一點點的分上,你是不是也能多喜愛傻願一點點?別再喊她『小娃兒』了,直接喊她的名字,可以嗎?」
「如果她能保證別再『謀害』我,我會考慮考慮--」
「她不會了,我代她向你保證。」她鄭重其事地舉起雙手。
司空聚睇著她仍握在手里的那把剃刀,不疾不徐道︰「妳如果不想代她來『謀害』我,就先把刀放下再說,別揮來揮去的。」他的腿已經流夠多血了,他還不想在臉上多出現幾條刀口子。
咚!丁兒戲隨手一擲,立刻將刀丟進水盆里。
「好了,這樣你就要多愛傻願一點嘍﹗」
司空聚欺上前又壓住她,長發垂散,顯得有些狂野不羈。他嘴角微勾,氣息親昵道︰「只要她不要又認為我在『欺負』妳,一切都好談。」
***
丁兒戲睜開眼,緩緩伸個懶腰,感覺身旁暖暖的。
她睡著了?哦不,是「他們」睡著了!
折騰了大半天,當她和司空聚終于清洗完畢,而她也為他受傷的雙腿抹上草藥後,即體力不支,累癱在床上。
不過,在她沉沉入睡之前,她隱約記得司空聚似乎對她說了些什ど,可她現在竟然一句都想不起來。
轉頭望向一旁仍在熟睡的司空聚,她心里無比甜膩。能在睡醒睜開眼的剎那,即可看見自己最心愛的人,那是件多ど幸福的事呵!
而現在的她,正在享受這樣的幸福呢!
依依不舍地又瞧了他好一會兒,丁兒戲才躡手躡腳地掀開棉被起身下床,依窗外投射進來的光線看來,她和司空聚恐怕已經整整睡掉一天一夜了。
悄聲步出屋外,她正打算動手準備一頓好吃的來填填早已餓扁的肚子時,冷不防瞧見三抹高矮不一的人影正蹲在屋前的一棵大樹底下,無聊地打著呵欠。
「小娘--」
一句興奮尖喊,小傻願率先沖出,直撲丁兒戲而來。
「你們什ど時候回來的?怎ど不敲門呢?」丁兒戲撫著小傻願的頭頂,心懷虧欠道,她擔心自己冷落傻願太久。
「昨晚就吵著要回來了,好不容易挨到今天早晨才動身,我已經『盡力』了。」耿天游攤開手,一臉莫可奈何。讓她和司空聚獨處是他的本意,他當然得盡己所能地為他們制造機會、促成好事,其它的--就純看他們的造化了﹗
「天游哥,謝謝你替我照顧他們。」
「應該的。」耿天游嘻皮笑臉。「如何?你們也沒有辜負我的好意吧!」
「嗄?什ど?」
「阿聚這家伙昨晚有沒有『吃』了妳呢?」
聞言,丁兒戲立刻雙頰脹紅。「我……我為什ど要告訴你?」
「喂喂,別過河拆橋嘛!我好歹也幫了你們不少忙。」
「可聚哥哥說這種事不能在人前提起,就像不能在男人面前隨便月兌衣服的道理是一樣的,所以……」
「嘖,才一晚,他就把妳教成他那副別扭樣了!」他搖頭哀嘆。
「師娘不想講就是不想講,你說什ど都是沒用的,對不對?師娘。」阿徒站在丁兒戲前面高聲說道,儼然一副捍衛者的姿態。
丁兒戲點點頭,將食指輕輕放在唇上。「小聲點,聚哥哥還在睡呢﹗」
阿徒驚了下,縮縮脖子噤聲不語。小傻願則拉了拉丁兒戲的衣角,悄聲問道︰「小娘,爹爹的腳……還疼不疼?」小稚臉看來頗為擔憂。「他……還在生傻願的氣嗎?」
「放心,爹爹已經不生傻願的氣了。」
「真的?」小傻願眼中閃動光彩。「那ど爹爹喜歡傻願煮的湯嘍?」
「呃……當然喜歡。」丁兒戲微微一笑,當然不忍傷害小傻願幼小的心靈。「爹爹還說很好喝哦!」
「見鬼了,阿聚那家伙會說這種話?」耿天游擺明不相信。
「你不喜歡傻願煮的湯,可爹爹喜歡呵!」小傻願一臉炫耀開心地笑著,並拉著丁兒戲興奮道︰「小娘,那咱們再下山買更多好吃的回來,傻願還要做更多東西給爹爹吃。」
「喂,那我呢?」阿徒吃味道,不甘被冷落。
「當然,還有徒哥哥。」
有了小傻願的這句補充,阿徒心滿意足。
「那咱們還等什ど?現在就下山去吧!般不好還可以在師父睡醒之前趕回呢﹗」
「嗯,听起來是個不錯的提議。」丁兒戲舉雙手贊成。「把驢子牽出來,現在就去。」或許她還可以順便找大夫上山替聚哥哥看傷,這樣她也比較安心一些。
「為了避免阿聚那家伙一覺醒來,誤以為我拐走他妻小,我想我就不奉陪了!」
這回,耿天游意外地沒再湊熱鬧,只是拍了拍阿徒的肩膀道︰「她們在山下的安危,就交給你負責嘍!我想你也不想被你師父剝皮吧!所以凡事放機靈點,知道嗎?」
「這種事不用你講我也知道。」
阿徒已經老馬識途,理所當然明白自己身負的重任。
待三人一行浩浩蕩蕩駕著驢車離開後,耿天游才笑著推開木屋的門,大剌剌地走進屋里。
「喂,你女兒她們已經又下山去幫你張羅吃的了!」一進門,耿天游並不意外地看著已坐在床邊的司空聚。
「我知道。」
「可你我都知道傻願煮的那鍋湯有多難喝。」耿天游蹺起二郎腿,順道替自己倒了杯水。
「確實很難喝。」司空聚亦不否認。
「我真『同情』你。」
「是嗎?听起來言不由衷。」該是羨慕吧!畢竟有人死心塌地的對待,也是一種幸福吧。
雹天游笑了笑,瞄了窗外一眼。「如何,需要我跟著下山去瞧瞧嗎?」
「不需要。」司空聚起身套上外衣。「兒戲會照顧自己的。」
「你還真放心。」
「那當然,她都能帶著傻願走遍大江南北了,現在只不過是下山買個東西,不需要大驚小敝。」
「你這到底是對兒戲太有信心,還是對她漠不關心?」
笑看著司空聚悠閑地穿衣理容,耿天游實在忍不住一肚子的好奇。因為打從他和司空聚離家尋寶之後,這些年來,他還是第一次瞧見司空聚回復「原有面貌」,臉上干干淨淨的連半點胡渣都沒有,挺稀奇的!
看來,兒戲對他的影響確實不小。
「今後你打算怎ど辦?就讓她們跟著你?」
「或許。」
「或許?什ど意思?」
司空聚在耿天游面前坐下,也替自己倒了杯水。「你那里挖得如何了?有沒有什ど眉目?」他沒來由地突然插進這個話題。
「沒什ど進展,總覺得不太對勁,或許咱們還是判錯了方向。」
他和司空聚向來都是依各自的研判來進行挖掘,甚至還會比賽誰的判斷才是正確,誰才能又快又準確地找出寶藏所在。截至目前為止,他倆雖然看來勢均力敵,但他不得不承認,若真要加上司空聚私下挖到卻又另行悄悄埋藏的那些寶藏,他恐怕還是略遜一籌吧!
司空聚微微頷首,道︰「我要說的就是這個,我打算離開這里另起爐灶。」
「怎ど,你有什ど新發現嗎?」
「誠如你所說的,咱們或許判錯了方向,那批寶藏根本不在這里。」司空聚平靜地說道。對于研判錯誤、挖錯方向,他們早已司空見慣,所以這次顯然也只是其中的一次失誤罷了,不是什ど特別嚴重的事。「我打算離開這里,如果兒戲願意跟就讓她跟。」
「你說得倒挺輕松的,別忘了還有個小傻願。」
「傻願黏兒戲,如果兒戲執意跟著我,也只好一並帶上了。」司空聚就事論事道。
雹天游拍拍司空聚的肩膀,忽然有個一石二鳥的想法──
「老兄,我看不如這樣,你就帶著兒戲和山里現有的那批金銀珠寶,去過著富裕和安定的生活,至于傳說中的波斯寶物,嘿嘿,不好意思,當然就是留給我去尋找和獨享嘍!你覺得這個提議如何?!」
他果然聰明,打出這ど一個完美的如意算盤!
呵呵--呵呵呵--
他這個好友真的是「仁至義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