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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美人魚 第9章(1)

永尾加杉把一張邀請卡遞到冷英魁的辨公桌上,順便把自己的辭職書一並遞上。

冷英魁看了一眼,眉毛微微挑起。「這是什麼?」

「高木議員的宴會邀請卡,他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

他不耐地揮手打斷。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銳利的眼直視著永尾加杉,永尾加杉則低頭回避。「給我一個理由。」

「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離職的理由。」永尾加杉緩緩地抬起頭,打破對他一向的敬畏,難得的正視他的眼。

任誰都看得出冷英魁改變了,那雙總是被過多冷漠佔據的眼現在充滿了光芒,與生俱來的嚴肅氣息則被一股溫暖所取代,公司上下無不對他這樣的改變表示驚喜;就只有她,暗自神傷之余還得每天辛苦的維持面無表情,假裝什麼事都沒有改變地繼續在他身邊工作。

然而,她無法假裝,確實有東西被改變了,雖然她曾經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就這麼假裝下去,但是她發現自己畢竟不如外表那樣的堅強內歛;在脆弱的情緒隨時可能轉成潰堤的淚水而在辦公室里爆發出來,她聰明地立刻選擇逃離。

「理由?我以為你是有辦法做到公私分明的人,畢竟當初我們是在相當程度的共識下開始的,不是嗎?」沒有嘲諷,卻有淡淡的遺憾,冷英魁一直認為永尾加杉是不同的,當初她吸引他的地方,就是她無論在任何混亂的情況下都能保有一顆冷靜實際的頭腦,理性永遠超越感性;看清了這點,他才會一改上酒家發泄的方式,與她發生關系。

「如果我讓你失望,那麼我只能說抱歉,但我畢竟是個女人。」永尾加杉彎腰鞠躬,淚水忽然無法控制地流下,不只冷英魁,連她自己都感到十分訝異。

她討厭哭泣,眼淚只會彰顯自己的懦弱,與其流淚倒不如想些實際的辦法來改變事情。她也的確謹慎而周密的想好了一些計劃,然而安希思的純真與善良把她的計劃全給擾亂了;要制造一些誤會讓她傷心欲絕地離開是易如反掌的事,問題就在于她還不夠殘忍,無法下手奪走那個女孩賴以維生的愛情。

冷英魁不能說自己沒有受到震撼,雖然他的表情實在看不出什麼變化,但是他還是來到永尾加杉面前,幾經猶豫之後,終于輕輕地把手放在她抽動不已的肩膀上,向來對下屬使用的冷硬聲音也破例的和緩下來。

「永尾,你不該……永尾!」和緩的聲音瞬間又變得冷硬,他低視撲進懷中的永尾加杉,第一個念頭就是把她推離自己,然而這個念頭尚未來得及付諸行動,她的唇已經不顧一切地貼了上來。

「你!」冷英魁用力推開她,雙手牢牢地制住她的手臂拉開距離,眼中有著憤怒的火光。

「讓我們跟以前一樣,你一個月……不,甚至二個月、三個月都沒有關系,我願意一輩子當你的地下情人,只要你願意……」永尾加杉完全失控了,迷亂地哭喊,因為冷英魁掌心的溫度讓她記起這具結實的軀體曾經帶給她多麼極致的快樂。

「不可能。」不僅他的語氣,就連他的眼神都顯示出他內心的堅定,但是下一秒鐘,這堅定如冰的眼神卻出現急遽的變化,震驚與慌亂出現在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眼中。

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安希思就站在門邊,也不知道她站在那里多久了,但是從她閃爍不定的目光與微抿的嘴唇,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她目睹剛剛那一幕了。

「你們、你們在做什麼?」安希思顫抖地問著。

冷英魁粗魯地推開永尾加杉,立刻沖到安希思面前,他試圖讓自己冷靜,然而她眼中的茫然與受傷讓他更加慌亂。

「希思,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他喊著。

「那是怎樣?」安希思喃喃地問著,沒有激動、沒有咆哮,表情甚至稱不上憤怒,那反而令冷英魁更加憂心。「我常常作夢,可是我確定我現在很清醒。」

她轉向永尾加杉。「加杉姐?」

「對不起!」永尾加杉只能吐出這一句話,這是真話,在看到一臉單純的安希思時,她立刻後悔自己的行為;跟她比起來,自己是多麼的卑鄙。

「你說你原本有個男朋友,可是他卻因為已經有了未婚妻而離開了你,這個男朋友就是英魁嗎?」那個未婚妻自然就是她了。

看著安希思脆弱的臉,永尾加杉完全失去承認的勇氣,她甚至覺得自己應該開口解釋這一切,然而過多的愧疚卻哽住她的喉嚨,讓她無法言語。

「該死的!不是這樣!她說的不是事實,希思,你听我說……」

「你怎麼還能這麼大聲?」看著冷英魁憤怒的臉,安希思的態度依然是那麼平靜,甚至連雙臂被抓疼了也不出聲。「應該生氣的是我不是嗎?你們背著我做這種事……不,也許我才是那個介入者。」

「該死!我說不是,你听我說……」

「請你放開我好嗎?你弄疼我了。」

冷英魁這時才注意到自己失控的力氣,松開手時,見到她白皙的藕臂上分別有著深陷的紅痕,他更恨不得殺了自己。

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安希思居然還有辦法沉穩地走出辦公室,正確無誤地按下電梯開關,不疾不徐地招來一輛計程車,在冷英魁回過神來追趕下駛離他的視線。

安希思用別腳的日語加上幾個無意識的指揮,只求盡速逃離那個傷心地。

冷英魁幾乎瀕臨瘋狂,他精疲力盡地沖回辦公室,一把將坐在自己位子上自責不已的永尾加杉拉起來與自己猩紅的雙眼平視。

「如果、如果希思有個什麼……」天啊!他完全無法想像那種情景。「我會殺了你,我發誓我會!」

如果現實是殘酷的,那麼我寧願一輩子活在夢里。

看著百貨公司緩緩下拉的鐵門,不知道已經在木椅上坐多久的安希思在心里對自己這麼說。

淚水永遠比海水多的她,當然不會錯過這個讓自己盡情地沉浸在悲苦中的機會。只是在淚水流得差不多了,也皺鼻子瞪眼楮地趕跑幾個試圖上前幫忙擦眼淚、順便看看有沒有機會的少男之後,她開始從自我憐憫、自我同情的情緒中走出,心地仁慈、感情又異常豐富的她,居然也同情起永尾加杉了。

她應該生氣的,甚至應該提出反擊,躲起來寫一篇浪漫悲情詩都不為過,只是這些義憤填膺或百感交集的片段都只是在腦中翻騰起伏,翻騰之後她仍然坐在原地,就像個火柴賣不出去的小女孩,一雙大而濕潤的眼楮仍然不知所措地望著百貨公司進進出出的人潮。

唉!悲苦啊!誰教她向來都只有作夢的實力,卻沒有面對現實的勇氣呢。

敝永尾加杉嗎?她也很值得同情,任何渴求愛情、卻得不到愛情的人都應該得到世人的同情;怪冷英魁嗎?她仔細地考慮過很多次,最後還是在優柔寡斷間作罷,基于雙魚座人也很容易在不知不覺間招蜂引蝶的個性,她決定不怪他。

那麼這是什麼結局?每個人都沒有錯,錯就錯在愛情這東西太迷人,冷英魁本身又太英俊;他也許不是故意犯錯,只是配合別人出錯罷了。因為很會替自己的過錯找藉口,所以在不知不覺中安希思也幫冷英魁想好了藉口。

不如繼續把頭埋在夢想的沙堆里吧!拒絕接受傷痛的感覺,不知現實為何物的女孩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安希思這麼想著。

于是她起身招來計程車,卻在這時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回家的路,也記不起家中的住址;偏偏出門時太興奮又忘了帶冷英魁給的手機,連他公司的日文名稱都不太有印象。

這下糟了,只怪自己整天忙著作夢,對周遭的現實事物太過馬馬虎虎。在害羞地拼出自己也不太有把握的幾個音之後,隨著她的緊張而嚴肅起來的司機終于點點頭,成功地將她送回冷英魁的公司。

結果很慘的是,公司的人全都出動去找她了,連守衛室的阿伯也不例外,家里的電話號碼也不曾費心去記的安希思,只好縮在小小的守衛室里等待天明,唉!真是充滿悲苦的一天。

當冷英魁接獲守衛的通知匆匆忙忙趕回公司,看見蜷縮在守衛室一隅的小小身影時,即使堅忍如他,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定定地瞧著呼吸均勻的安希思,有幾秒鐘的時間是在確定她真實的在自己眼前。

之後他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安希思抱起,緊緊地擁在懷中,低頭深吸一口她耳後的馨香,感動與悔恨在他的心底深處蔓延開來。

安希思因這突如其來的壓力而醒來,模糊地眨了眨眼後,將臉貼進他胸口。

「我好累,好想睡覺。」她咕噥地說著,習慣性地在他身上尋找最溫暖舒適的位置。「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又忘了回家的路和電話。」她的聲音除了疲倦還有一絲絲的委屈。

「對不起。」冷英魁收緊手臂上的力量,有生以來第一次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深深地後悔,說過要一輩子保護她的人是他,最先給她傷害的人卻也是他。「我現在就帶你回家,在那里你可以安心地睡;等你醒來,我們再好好談談。」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在她醒來之前,他決定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失去她的心慌與痛楚,他再也不想嘗試第二遍了。

一整個早上的溝通,在安希思迷惑又傷心的淚水下宣告破裂,冷英魁氣得一拳擊向床邊的小桌子,卻又在發覺安希思明顯地震了一下之後,立刻回過頭來擁住她。

「對不起,嚇著你了吧?對不起。」這輩子從他口中說出的道歉話語加起來也沒有剛剛的多,但這無所謂,假如道歉能夠挽回她的心,他願意道歉一千遍、一萬遍,管他什麼大男人的原則,他只要安希思的原諒。

但是她就是不說話,除了搖頭就是流淚;再不然就是微抿著一張嘴,活像天底下的委屈全加諸到她的身上了。

真是該死!他從來沒有感到這麼挫敗過,完全無計可施。

「你不要只是哭好嗎?」安撫她的聲音透露出無助與沮喪。「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你告訴我啊,希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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