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魂縈夢牽 是後記?還是緣起?

當夜枕在你的胸前耳鬢廝磨

你的發我的發緊緊交纏連理

你笑說今生來世

結發千年結發千年結發千年

鉸下來的發存于盒中如我

一縷魂魄靜靜守候

孟婆來了又走痴笑我

卻也憐惜

那湯伴置千年早已凝干

孟婆……也遺忘了

當日你笑說結發千年

終于候到了你

(女孩驚喜著說︰「唉啊!好美的首飾盒!」)

結發千年呵

郎君怎堪負我怎堪負我

(女孩嬌嗔不依地嚷︰「打不開啊!你替我開嘛!」)

你伏首案前細細凝視雕花

郎君當日你說結發千年呵

棄守那固守千年的盒一如我心

發仍緊糾纏

你竟不經意地

隨手一揚

飄落

飄落

(「快來看!開了!」你搖醒沉睡中的女孩。)

(「什麼都沒有嘛!」女孩惺忪地埋怨著,怎沒有一箴血淚?)

發飄落俗世千年

當日你笑說

結發千年

而今郎君怎堪負我?

孟婆

那湯早已凝干

孟婆

忘了何處尋你

孟婆

那湯

早已凝吧

話說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到底有多久呢?看看那本書後面的日期真的是嚇死人的久!那是八十一年十一月出版的……

看到那數字,沈亞瞪大眼楮、張大嘴巴,久久不能自己。天……哪……不……不會吧?真的有那麼久了啊?!

沒錯,就是那麼久!(泣)

其實剛開始書名我根本想不起來,小說內容說真的也需要一點時間來回憶,但是上面這篇極短的詩篇卻在這十幾年間不時在我腦海浮現。

我總是想起自己寫過一篇極短的詩文體小小說,名叫「結發千年」。而這篇詩文體的小說內容其實是極為悲慘的。事實上沈亞寫過的小說,就算是「忘情玦」那幾部,也沒這篇結發千年如此的悲傷。

或許是因為太過悲傷,那一縷關在首飾盒中千年的痴情魂魄便一直沒有離開過我。但這並不是「魂縈夢牽」的緣起唷,「魂縈夢牽」是因為項姐提起了「鬼」這個題材,沈亞一時覺得有趣,便想出了這麼個故事。一直寫到了珍珠與鐘重離開菩薩殿之後,「結發千年」里的魂魄突然便跑了出來……

沈亞一時傻了,想到了那痴心魂魄,孟婆給的湯已經干了千年,她痴心守候的良人早已轉世為人,也有了相守的女孩;想起了那固守在盒中等待了千年的魂魄……說來可笑,那故事是我寫的,寫了有超過十年之久了,驀然想起之後卻感到一陣陣無法遏止的悲傷。

于是借著珍珠跟鐘重,沈亞終于有機會尋回那縷又在人世間漂泊了十多年的千年魂魄。

「結發千年」的另外一篇姊妹作,名為「遺忘」。

喝吧再舀杯苦澀的湯汁

在入喉的同時流去所有的愛憎憤恨

望鄉台前可瞧見心頭最放不下的人兒

別再哭了

人的一生不都是如此

在自己的哭聲申開始

在別人的哭聲中結束

還是喝了吧

遺忘是學不來的只有這碗湯汁

能讓你再也無須擔心懊如何學著遺忘

森森鬼域中,他們喚我孟婆

把守著通往來生的關口望盡眾生愁相

忘了吧再不要憶起那前塵往事

如煙一場呵記得又如何

還是喝了吧薄幸痴心全是一場空啊

還是喝了吧

(孟婆,那你呢?可曾憶起前世愛憎?)

我我早已忘了

閻羅命我來此已憶不起多少寒暑已沒有了寒暑

仿佛記得

當日急急飲湯只求……

忘記自己的容顏忘記……

可記不得是想忘記什麼了

即使站在望鄉台前也再憶不起

當日如花美眷

再喝一盅吧

你的愛恨由此開始

而我的

早已結束

遺忘了……

這篇的名字,我一直記得是「孟婆」,但找到文章之後才發現自己當年取了「遺忘」。

上面並不是全部的原文,有些部份現在看起來有點……呃……多余,所以刪除了,只留下這些年來一直在我印象中徘徊不去的「孟婆」影像。

其實連我自己都想知道,孟婆到底想忘記什麼?她那麼急著喝下孟婆湯,那麼急著忘記自己、忘記過去,那麼「過去」是什麼樣的故事呢?

那麼迫切的想遺忘,想來也是一段悲傷痛苦吧……

只是傳說中的孟婆阿女乃,卻是一個不思前塵、不想後事,只一味勸人不可殺生、鶴發童顏的女子,與沈亞筆下「一片空白」的孟婆卻是毫不相干了……

沈亞寫過的故事,自己已經沒有勇氣去算了,但是這兩篇詩文體迷你小小說卻是印象極為深刻的。

這麼多年來說過那麼多那麼多的故事,但卻一直沒真正寫過「鬼」。這次因著閑聊而誕生的「鬼故事」勾起了一直在心底深處徘徊的兩則小筆事。

《風神的女兒》(上面兩篇詩文的原書)在八十一年十一月出版。我想《魂縈夢牽》出版的日期應該也是相去不遠,只不過中間相隔十二年……

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真的有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存在?

《魂縈夢牽》是少數令沈亞寫得非常之痛苦的小說之一。或者應該說……是寫得最痛苦的一本。

情狀之慘烈,事前完全無法想象……(泣)

事實上這本書不應該這麼痛苦的,它的原始設定只花了一天不到的時間就誕生了。很簡單的設定,很鮮明的人物,故事情節也並不艱深,沒有龐大的背景設定,當初想的時候原本就定位為一本「小品」。

O.K.,一本有故事的「小品」,剛開始著手寫時速度非常驚人。前面五萬字竟然只花了一星期,當時渾然不覺痛苦即將來臨,還得意洋洋應該可以在下一個星期寫完這個故事,誰知道……故事真是難預料……

懊如何形容那種慘烈呢?

印象最深刻是坐在計算機前八小時,瞪著屏幕發呆;沈亞瞪著屏幕發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原本不足為奇,但是眼楮在發呆,內心卻是思緒澎湃。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好像是你在形容一幅明明沒其他人看過的畫。你說︰「那幅畫呢是潑墨畫,是一幅山水……」話還沒說完呢,旁人已經打斷︰「什麼潑墨畫呀?那分明是一幅印象派的油畫,畫的是一個美女哪!」……能了解嗎?

無論怎麼寫,那種「你說的明明就不對」的感覺總是油然而生,我好像不是在「創造」一個故事,而是在「記錄一個發生過的故事」;「事發現場」的每個足跡、每條線索都不能馬虎,自有其真實存在的原始面貌。

這可慘了,這個「事發現場」完全沒人見過,故事的男女主角也沒人認識,沈亞要去哪求證自己到底寫得對不對?這根本不可能嘛!(又泣)到最後已經發展到沈亞坐在屏幕面前尖叫的程度……天哪!那種……那種力不從心、無論如何寫都不對的痛苦真是前所未有。

沈亞遇到過許多寫作瓶頸,多半是寫不出來或者寫得不滿意,或者情節月兌序過于嚴重拉不回頭等等;但從來從來沒遇到過「想寫但卻寫不出來」的窘況;那是你瞪著一顆隻果,你知道它是隻果、你知道它是一顆紅色隻果、你知道它是一顆放在漂亮盤子里的紅色隻果,但是你卻無法說出、無法寫下、無法畫出來的痛苦感!

那種感覺太真實,真實到坐在屏幕前都會覺得心髒一陣陣抽搐(我沒心髒病啦,人家健康得很)。那種感覺讓我寫完前面五萬字之後就在也沒進展;後來的兩個星期都在改前面的五萬字,一天改八小時,而所謂的「改」,竟然是只能挑挑錯字這類的,所有的劇情都在腦子里,卻完全無能為力將之表達出來……

到現在沈亞依然不能明白為何這本書會如此的痛苦艱難。這新鮮的體驗真的很難形容,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卻還是無法將自己當時的情緒順利表達出來,唯一稍能了解的是旁邊呼呼大睡又不斷被尖叫聲驚醒的木頭人——沈亞竟然因為過于惱怒、氣憤而咬牙切齒怒吼了兩星期……

敖帶一提︰沈亞所有有關于「地府」的印象都是來自小時候到廟宇里所看的《地獄游記》這本書。事實上資料貧乏得可憐,更何況這方面的「資料」可還真難以取得,總不能……呃……你知道的,總不能親自去看一趟對吧XD∼

雖然,我們都總有一天會「親自去一趟」。

死後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或者,死後其實沒有世界……

于是沈亞只好創造一個「沈氏地獄」。一個虛無的、空蕩的、一無所有的世界,而或許那正是我們每個人的心喔!一個沒有邊際沒有界線的地方,唯一有的只有我們的想象、我們的回憶跟我們所有所有的感情。

只是……那樣的地方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

(用力絞盡腦汁在想)……

(還在想)……

呃……啊諾……

你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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