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二六年,×大物理系實驗一室。
宋朝的度宗皇帝是爭議性很大的一個皇帝,有人說他明著是仁慈良善的青年,有著麻雀變鳳凰的傳奇,暗著卻是心懷不軌且妒心極重的謀殺者。南宋在他手上潰敗,但似乎也不能把所有責任都歸咎到他身上,他畢竟只是個無力回天的青年,最壞的還是賈似道跟謝後……
嗯,教授一定會說她這是無意義的婦人之仁,歷史不能用感情來論斷。
一個身分低微且有先天殘疾的青年在不可能的情況下繼位,毒殺他可能的對手,這到底要算是宮廷中不得不的求生之道,還是殘忍嗜殺的開始?又或者該如稗官野史所說的,有某種奇特的浪漫?
歷史是真實的故事不是美化過的童話,歷史通常染了鮮血,而那氣息永久不滅!再這樣想下去干脆不要念歷史,改念哲學算了。可是文科向來不是她的專長,一個學物理的天才美少女為什麼要跟自己過不去選修自己不拿手的歷史呢?
呃啊,腦袋又打結了!現在不是正在念南宋滅亡的歷史嗎?關于這個南宋邊防的問題……
她的腦細胞超高速運轉著,所有的資料以電腦位元組合方式條條成列,但那些文字對她卻沒有任何意義。越過那些無意義的條文,眼前所出現的景象她從來都沒有見過,但卻如此似曾相識。
她仿佛親臨現場一般感到寒冷、感到淒涼。
那是南宋名將邊承歡……
黃昏的風勢強勁如刀,飛雲卷雪,四周靜默沉寂,邊城肅殺氣氛一如往常。
斑高的圍樓上站著黑發男子,他面容清 略顯憔悴,那雙曾經溫柔含笑的狹長雙瞳幽遠地凝視著遠方。
他身上帶著一股憂傷的氣息,那是邊城守將,令她心痛、思念,光是想起來都覺得心頭糾結難分的摯愛……
她怎麼知道這個人是邊承歡?有哪部電影曾演過他嗎?為什麼她會對這段歷史、這個人特別感興趣?
往那人所望的方向看去,驚見密密麻麻的箭矢如蝗蟲般飛來,眼看避無可避、無處可躲——
「邊大哥——」
「小曦!程小曦!」
「嘩!」她整個人跳了起來,冷不防撞上了站在她面前的人,兩個人全都疼得大喊一聲。
「哇!要命!」
劉開抱住下巴痛得掉眼淚,這一撞害他咬中舌頭,現在嘴巴里含著一口咸咸的血。「該死……痛痛痛!好痛啊!」
「哇!你叫什麼!我也很痛啊!」被稱為小曦的女孩淚眼汪汪地搗著頭,這下可真撞得不輕呢!「痛死了啦!你沒事干嘛突然大叫?」
「誰突然大叫?我已經叫妳好久了!」舌頭痛得要命,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妳又在實驗室熬夜了?現在已經九點多了,妳上午沒課嗎?」
「嗚……」原本抱著頭申吟的女孩突然慌張抬眼,「什麼?已經九點了?」
「正確說法是快十點啦。」
「完了完了,這下玩完了!」女孩慌慌張張地到處張羅上課的物品。書呢?該死的,上課要用的書跑去哪了?
「糗大了啦!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這堂是張教授的課,他一定要點名的,這下真的毀了……」
好不容易抓到書,她立刻往外沖。
「喂喂!等我一下啦!妳現在去有什麼用?小曦!」
唉,怎麼會又睡過頭?她明明有調鬧鐘的,鬧鐘怎麼沒響啊?一路上跌跌撞撞,看她那樣子誰都知道是錯過某個嚴厲教授的課了,同學們很有默契地紛紛閃開,可惜還沒跑到齊賢樓,鐘聲已經響起了。
「哇!慘了啦!」小曦哀嘆一聲停下腳步。
「不用跑了啦!早跟妳說來不及……」劉開氣喘吁吁地追上來。「找老大去幫妳求情還有用一點……呼!呼!要命!一大早就這樣跑很累耶!」
「哇!我的天哪!」小曦慘嚎。「嗚……我的命好苦哇!咦?我是趕上課,你干嘛跟著我跑?」
「我哪知道,看妳跑我就跑了。」
「所以說你的腦袋的確有問題。」
「妳的腦袋才有問題!死小孩,完全不懂得感激,厚,痛死了啦!」
反正已經來不及,程曦嘆口氣轉身往牆上一靠,整個人半仰在走廊的欄桿上,仰望著藍天白雲喃喃自語道︰
「這下可真的大事不妙!張教授很嚴的,我上次跟上上次遲到已經被警告過了,這次還干脆曠課……完了完了,看來學期末的報告就算寫個一百頁來贖罪也過不了關了!」
「反正是不重要的課,重修就重修嘛,有啥了不起!妳還怕被當?」
「喂,別這麼烏鴉,誰會被當啊?我可是物理系的——」
「天才美少女咩!」劉開沒好氣地替她接下去。「拜托,我都會背了好不好,換個頭餃嘛!」
「換什麼頭餃?我找不到比這個更適合我的頭餃了啊。」
「嘖嘖,真是大言不慚。算了,臉皮比城牆還厚的美少女反正也不多了。」
「我看是你想被當才是真的,以後別想靠我罩你。」一邊跟劉開斗嘴,一邊仰望著藍天。
白雲蒼狗,碧空無涯……這個場景、這個角度好像哪里見過?小曦傻傻地仰望著天,和風徐徐吹來,她狐疑地不停轉動頸項由不同的角度仰望這片天。
劉開耙耙腦袋,他的嘴還在流血,覺得舌頭在嘴里腫了起來,說話時還會卡到。「作人不要這麼小氣,妳可是天才美少女耶,有點度量嘛……呃……我好像有什麼事要告訴妳……厚!都是妳害我的啦,這樣怎麼接吻?」
在哪里見過這樣的藍天白雲呢?仰著頭往後倒著看。
「是喔,你幾時有對象可以接吻了啊?」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妳又知道沒有了?說不定很快就有啊。」
劉開趴在欄桿上低嚷,斜眼望著整整矮他一個頭的女孩。真是好嬌小,俏皮刁鑽的模樣也挺可人。
小曦在學校里「嬌小」得很出名,不但年紀小,個頭最多最多也不過一百五十公分,再加上那張圓圓的小臉蛋,遠遠看去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偏偏她又愛穿厚得不得了的「恨天高」,怎麼看都覺得像個洋女圭女圭似的好可愛。不過嬌小遍嬌小,她的智商可一點都不嬌小,據說測試的結果高達一百九十幾分!嘖嘖,果真是天才!
打從程曦入學他們就認識了,剛開始他還以「學長」的身分照顧她,後來發現這位「新生」竟然跟他同年級,他簡直大受打擊。可是熟了之後,他又好像被強力膠黏住一樣,天天都跟著她到處亂竄。
現在在老大的實驗室里他們又被分配在一起,可憐的他老是得靠這個小家伙才能安然過關。
唉!沒辦法啊,誰叫她是個天才而他只是個靠苦讀才能勉強撐住場面的「普才」而已。
她踢著腳,讓自己的身子往後,讓仰角更大一點,再更大一點,每次踢動都覺得身子似要往下墜落……
「妳剛剛作了什麼夢?大吼大叫的。」
「有嗎?」
「當然啊!在實驗室外面就听到妳的叫聲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里面發生了什麼事呢!」
「記不得了……」
「邊大哥是誰?」
「咦?」
「妳自己叫的啊!」
邊大哥?
仰望著藍天白雲,小曦臉上充滿了迷惘的表情。「我不認識什麼邊大哥,可是我正在念南宋的歷史,其中一位宋代名將是叫邊承歡沒錯,很有名的,可是再怎麼樣也不至于瘋到叫一個死人為『邊大哥』吧?嗚!最近老是作奇怪的夢,往下墜落墜落,掉進恐怖的萬丈深淵……嗚!我好可憐,一定是壓力太大了!」
「听說會作往下墜落的夢的確是壓力太大的表征喔,小心過勞死。」
「呸呸呸!人家還不到二十歲耶!」
「是啊,誰叫妳是物理系的天才美少女——唉啊,想起來了!是老大叫我來抓你去開會,山上的實驗大樓啦!」劉開突然大叫一聲。
被他這一叫,踢動的腳突然頓了一下,她腳底一個踩空,整個人似乎真要往下墜落。「哇!」
劉開連忙扯住她。「喂!」
在那一瞬間,劉開的臉似乎變了個樣子;在那一瞬間,她似乎看到那仰在她上方的男子,天空好藍,雪白的雲朵……
她的心髒狂跳著,臉色霎時變得雪白。
「小曦!妳沒事吧?」劉開被她的樣子給嚇壞了。「喂!妳不要嚇我啊!」
難怪會覺得熟悉了,這場景她真的見過……在剛剛的夢里!
男子有著一頭烏黑長發,風卷起,發掩面,那若有所思的眼眸……咦?怎麼那麼像高教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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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曦,拜托妳慢一點啦!厚!真的會被妳整死耶!一大早就這麼沒命的跑跑跑,嗚!」
「動作快一點啦!誰叫你不早點說老大找我們去開會!喂!你長那麼高有什麼用啊?跑都跑不動!」
程曦在前方取笑他,動作快得像只小兔子一樣一溜煙又跑得不見人影,定眼一看,居然已經跑出學校後門,往後山小徑沖上去了。
每次看小曦跑步都會有種錯覺,這女孩是不是練過輕功什麼的,怎麼身手那麼靈活啊!劉開半蹲著身子雙手支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且還臉色灰白。一定是中暑了——這種冷死人的天氣會中暑嗎?厚!天哪!好累啊!
前方的小曦臉上綻放出無比快樂燦爛的笑容,那喜孜孜、甜入心坎的模樣,任誰都看得出來那是戀愛了,物理系的天才美少女戀愛嘍!
只那燦爛的回眸一笑,已經叫劉開動心動念,動來動去就是雙腿不動。
他嘆口氣,放緩了步子,慢條斯理地踱著腳步。
真不知道這些女孩子們的眼楮到底是怎麼了,怎麼連小曦也臣服在「他」的破牛仔褲管下?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喜歡上「那種人」啊?難道她們看不出來他才是真正正直善良的好男人嗎?
「那種人」指的當然是比程曦更天才的高亞拓教授。
如果有人問起那位高教授,無論任何場合,小曦同學都會立刻插嘴把他的身家背景如滔滔江水般的完整說明一次。
「高教授真的真的很厲害!他十五歲就念大學了,念的就是我們學校,然後二十歲就已經從美國的麻省理工學院物理研究所畢業。
「二十五歲之前他都在麻省理工學院擔任研究員,那時候大家都說他是最有希望拿到諾貝爾物理獎的人選呢,因為他實在太年輕、太出色了!可不是空口無憑,『當代物理與科學』這本雜志妳知道吧?很有名的!這本雜志還曾經以頭版頭條報導過他呢,他是那一期的封面人物喔!那一期我有在網路上買到,如果妳要看,下次來我家,我拿給妳看!
「喔,離題了。他二十六歲的時候離開麻省,據說美國太空總署也對他頻頻投以關愛的眼神,希望召募他成為專屬研究員,可是他還是毅然決然回到台灣從事研究,現在是我們學校的物理系教授。
「他不只當教授而已喔,教授算是他的副業,從事研究發展才是他的正職,而且還有不少大企業出錢贊助他做研究呢。
「啊?你問我什麼研究啊?當然是很厲害很厲害的研究!妳知道粒子加速與壓縮的關系嗎?說起來這真是超厲害!說簡單點就是把一件東西加速到最高點,物品在極高速的情況下會分裂成原子、粒子,最小的單位當然就是現在超有名的奈米,然後再經過極度壓縮,把所有粒子壓縮到最極限,這時候就會產生爆炸——很難嗎?其實真的不難啦,不過也只有他那麼天才會想到做這種實驗……」
唏哩呼嚕、哇啦哇啦,一長串交雜著崇拜、驕傲與愛慕的話語從平時毒死人不償命的小曦口中說出來,連大氣都不用換一下。因為她戀愛了,她偷偷暗戀著高教授,每次想到他就忍不住心花怒放;每次想到他,她的眼底就會閃爍著燦爛無比的光,然後刻意略過他在其它方面的「豐功偉業」。
小曦對高教授各種缺點的忍耐度之高,會讓人懷疑她是否患了某種選擇性的失憶癥。
例如,她就完全不提高教授的脾氣,他的脾氣之壞絕對是有目共睹。他之所以離開麻省理工學院,就是因為他多次忍不住出手毆打與他理念不合的研究員——或者他的上司。
她也完全不認為高教授那錯綜復雜、放浪形骸、屢次令人瞠目結舌且毫無道德感的危險性關系有什麼重要。
謗據不負責校刊不具名統計,至少已經有五個女學生「曾經」、「試圖」,或者「宣稱」過要為高教授「奉獻生命」。
如果不是高教授太有才華,且極有可能勇奪諾貝爾獎,校方豈可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忍受他各種驚世駭俗的舉動!
曾擔任過高亞拓指導教授的一位老學者曾嘆息著說︰「他是恣意墮落于無盡深淵的天才。」
嘖嘖,多華美又富于想象的形容詞!難怪會令小曦這位天才美少女忍不住芳心暗許,暗暗戀慕著那倨傲不馴的放浪教授了。
可是美麗又天才的少女啊,拜托妳擦亮妳的眼楮看一看吧,高亞拓那家伙老得能當妳爸爸了耶!雖然戀愛不分年齡、階層、性別,可是……拜托回頭看我一眼,只要看我一眼就好了,我才是真正暗戀了妳一整年的痴漢啊!
正當劉開滿月復哀怨地凝視著程曦的背影時,恐怖的咆哮聲已經回響在整個山坡上。
「你們是白痴嗎?是誰把回圈程式弄成這樣的?」
小曦踏進門的步子頓了一下,那雙閃閃發亮的大眼楮眨也不眨地定在屋內的男人身上;而她身後的劉開則是更慢了,能走多慢走多慢,最好慢到連腳步都不用移動。除了程曦,還有誰會想快點去面對那種沒人性的暴君啊?
他站在高高的半圓形露台上,同學們都戲稱那是「龍座」,從龍座上往下俯瞰,一派君臨天下、不可一世的氣勢。
他很高,以程曦那種超迷你的身材來比較已經像巨人;當他雙手抱胸微瞇著狹長雙瞳往下注視的時候,會給人極度地壓迫感;當他雙手撐著露台的欄桿往下狂吼時,像極了漫畫里的暴風魔神。
現在他就是用這種姿態吼著,然後他看到程曦,唇角立刻不滿地往下撇。「為什麼遲到這麼久?」
「我……」
程曦感覺自己像是回到幼稚園時代,她的雙手背在身後不停的搓著,連細長的腿也不由自主的打結。
說話啊說話啊!平時說話速度好似連珠炮,但一遇到高亞拓,連珠炮可就踫上萬吋牆,連發射都有困難。
「我早上有課……」說得很心虛,好像上課是一件見不得光的丑事似的。
「妳不知道今天早上很重要嗎?『超蕩機』要進行最後的調整測試,妳身為實驗室的一份子……」
事實上這台怪機器的全名叫「超微粒子壓縮分裂震蕩機」,如果他能改口不要老是叫它「超當機」,搞不好這台機器的表現會好一點。
「我知道……」
「知道還遲到!」
斑亞拓的怒吼聲嚇得程曦不由自主地瑟縮一下,杏眼圓睜。
「快進去。」劉開在她身後輕輕地推推她。
突然,屋子正中央足足有兩層樓高的巨大機器發出尖銳的警告。
「完蛋了!機器過熱!」
「你們這些連豬都不如的蠢蛋!快把那個該死的回圈程式給我停下來!」高亞拓暴怒的吼叫立刻讓整間屋子陷入騷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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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程曦虛月兌地半躺在電腦椅上,她搗著自己不斷小鹿亂撞的心,感覺像是打過一場仗那麼刺激。
好不容易終于搞定那台不斷嗚嗚怪叫的「超當機」了!嗚,老天保佑,真不知道是教授的臉色比較恐怖,還是「超當機」嚇死人的聲音比較恐怖?總之都很恐怖!
「超當機」發出警報的聲音太大,驚動了山下的學生們,連校警都跑來關切。偏偏警報器壞了關不掉,唉,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當時教授的表情教她真想一頭撞死或者立刻逃走算了。
現在其他同學們能跑的全跑了,誰都不想繼續留下來看守機器——當然更不想面對高教授那張臭到嚇人的臉,只除了她。
沒辦法,那個把教授徹底激怒的「該死的回圈程式」就是她寫的。
很慘耶!從連一點電腦語言基礎都沒有,到可以寫出完整的程式,可是花掉了她所有的時間。為了學會寫復雜的電腦程式,其它的功課真的荒廢不少。她倒不在乎其他教授對她不滿意,反正他們隨時可以當掉她,她多得是時間可以重修,她只頭疼寫程式時必有的副作用——除錯跟抓蟲。
寫程式真的很有趣,但是抓BUG的工作實在太要命了!無論她寫得多小心、多謹慎,總是會有極細微的小蟲子在程式里出現,有時只是一個「.」,或者是一只長了尾巴的「;」,「超當機」所跑的程式動輒成千上萬個碼,要在當中找出幾只小蟲,每次做起來都教她頭皮發麻。
次次檢查程式搞得斗雞眼只算是最輕的副作用,嚴重起來叫教人日夜狂扯頭發狀極瘋狂。
罷剛「超當機」之所以不斷尖聲怪叫,也就是里面還藏了兩只蟲,盡避她事前已經檢查過幾十遍了。
可是……單單那兩只蟲會造成這麼大的反應嗎?剛剛在終止程式的時候,她的眼角瞥見里面還有另外一個程式在跑,那是她從來沒在「超當機」上面看過的程式。她發誓自己對「超當機」里面所有的程式都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怎麼可能會有她沒見過的程式呢?
程曦挑挑眉,開始在「超當機」上作業起來。
那個程式隱藏在最底層運作。到底是誰?又打算用程式算出什麼東西?她的好奇心一旦被挑起就非得找到答案不可。果然,被終止的程式不只一個,還有另外一個程式也同時被終止了。
她所能想到的第一個人是高亞拓……教授為什麼要偷偷在「超當機」里跑程式不讓他們知道?這個程式又有什麼作用?
將程式叫出來從頭到尾看一次,越看越覺得一頭霧水。這是個回溯程式吧?教授明知道他們正在測試「超當機」的物體連結運送功能,為什麼會在底下跑回溯程式?這不是很矛盾嗎?
螢幕顯示著——「執行」或「取消」?
先讓自己寫的傳送程式重新跑一次,她一定要確定問題到底出在哪里。是那兩只該死又狡猾的笨蟲?還是因為兩個程式同時執行?
然而螢幕上再度跳出「執行」或「取消」的字眼。她的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著發出「搭搭搭」的聲響,不知不覺地咬著唇猶豫著,要試試看兩個程式一起跑嗎?
抓起桌上已經冷了的咖啡輕啜一口,眼楮悄悄地瞟向樓上的辦公室。高教授還沒有走哩,要不要直接上去問他……
她的臉悄悄地紅了起來,光是想象他們兩人單獨相處的情形都會讓她臉紅心跳。
他剛剛真是氣壞了!雖然他們經常看到他生氣,可是像這樣暴跳如雷卻很少見。其他同學們耳語著說他越來越火爆,一定是「超當機」效果不如預期所致,說不定這根本是一台沒用的破銅爛鐵。她絕對不相信這種說法!「超當機」雖然不穩定,但是一定能推動粒子科技往前邁進一大步的!
到底該不該上去弄個明白……
才一動念,程曦立刻低下頭,好像真的可以感受到高亞拓那張粗獷、帥氣、集天下型男優點于一身的臉正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她。
自從被教授從學運現場拖回來之後,教授就再也沒正眼看過她了。她一定讓他很生氣吧?那天他那麼火大地罵她不自量力,模樣真的好嚇人!尤其他痛毆那名警察的那一幕,至今還留在她的心里,每次想起來都還是覺得驚心動魄到了極點。
教授當時的模樣跟平時判若兩人,好野蠻!其他同學都說他狂暴易怒,但他們根本沒見過他真正生氣的模樣,那神態真是……好迷人!
當然,還有那撲朔迷離的後續……令人臉紅心跳的一刻。
「唉……」
嘆口氣往後仰。人人說她刁鑽尖酸又可惡,可惜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特性在高亞拓面前全是廢物,她終究是提不起勇氣去跟高亞拓單獨面對面。
突然她的眼角瞥見一截衣角從巨大的機器後方一閃而逝,接著鐵樓梯上有腳步聲傳來,那是高跟鞋篤篤篤的快步聲,程曦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就在這瞬間,她的手指直覺地往鍵盤壓下,她楞了一秒,螢幕上的確認鍵已經被啟動——
開始執行程式。
不知怎麼地,她心頭閃過一絲不祥預感,很想立刻終止程式,卻又更想知道執行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正當她左右為難之際,踫!
實驗室的後門被擠爆了。剛剛跑掉的同學們全趴在地上對著她齜牙咧嘴地傻笑。
「咦?你們——」
「噓!」同學們七手八腳掙扎著爬起來,還不斷胡亂地朝她揮手。「不要吵啊,有好戲看,是方助教興師問罪來啦!」
方助教……程曦頓時忘了手邊正在忙的事,心頭不祥的預感也隨即被拋諸腦後,剩下的只有一肚子怨氣。
盡避當著那麼多同學的面,她還是忍不住氣得跺腳。「唉!真討厭!」
而那些同學們居然也非常識相地與她同聲一氣,笑罵道︰「哈!是啊,真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