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唯,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真的很像……很像那種會喜歡男人的樣子?」
悶悶的窩在沙發上,鄲封望著自己的好同事兼換帖的好兄弟,期盼從他那里得到公平且真實的回答。
「是呀。」連想都沒想,左唯望著手上的新劇本,二話不說的就點頭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怎麼連你也這麼說?」
真的是欲哭無淚,連左唯都這麼認為,這世界上還有誰相信他的清白?
「這不是事實嗎?整個劇組的人都在傳我和你的緋聞,要不是確定你對我不來電,我早躲你躲到大西洋去了。」
打趣的望著鄲封,左唯審思的眼光一直沒離開過。
「怎麼會這樣?我不是呀,我喜歡的是女人。」這幾天已經不知重申了這句話幾十次,鄲封無力的望著老友,決心找出禍源。「我全身上下到底哪一點讓你這麼認為?我自認都很正常的。」
從沙發上跳起來轉了一圈,鄲封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問題。
「你全身上下都不正常,沒有一個地方看起來像男人。」
老實的回答,鄲老兄的柔美已經是有目共睹的了。「畢竟,你的五官實在太……太細致了。」
想了好久才找著了接近的形容詞,左唯望著眼前熟悉的臉,真的是不知道該如何貼切的形容。「細致?這是形容女人的吧?」一點都不滿意這樣的形容,鄲封捉了面鏡子,著實替自己感到委屈。
他只是長得大帥了,才會讓男人女人都忌妒,才會遭受有心人如此的惡意中傷。鄲封望著鏡子,自怨自憐地想著。
「是呀,就是因為是形容女人,所以才會覺得你太像女人。再加上你那一身亞曼尼的水洗絲,和一頭經過你精心打造的亂發,這一切的一切,真的讓人想不誤會也難。」
「這些是造型,單純的整體搭配耶。」
不敢相信這會是最大的癥結,鄲封捉著自己那頭刻意吹亂的頭發,不知該怪別人不識貨,還是該說自己太前衛。
「怎麼?怎麼突然關心起這檔事來了?你鄲老兄的性向之謎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怎麼現在才突然在意起來?」
不去管他的自怨自憐,左唯放下了手上的新劇本,抬頭審思的望著他。「對了,那個角色到底決定是誰了嗎?老總今天又發飆了,听說廠商已經放話出來,如果再沒找到合適人選,從此就要終止合作關系。」
那間大廠商是電視台有力的贊助商之一,是他們這些小角色得罪不起的。
「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在煩。」嘆嘆氣,鄲封也是一肚子的委屈苦悶。「我好不容易才找著了合適的人選,但是她卻怎麼也不肯答應,僵持了好幾天,還是一點斬獲都沒有。」
已經一連三天跑了無數趟的牙醫院,看遍了自己所有的爛牙,結果罵倒是挨了不少,禍也闖了不少,但是還是連一點收獲都沒有。
于穎彤大小姐還是依舊固執的不肯答應。
「出動了本台第一名嘴竟然還會無效?那倒真值得去會會。」
「說也奇怪,每次我只要一踫見她,不是會發生意外就是東西會無故的壞掉。真的很神奇,你看我這幾天身上所受的傷就能了解了。」
拉起了衣袖,鄲封展示著這幾天遺留下來的戰利品。
「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遇見你鄲老兄的人哪個不衰呀?就只有你本人從來都不受影響。不過現在正好,終于讓你嘗到報應,終于出現了一個衰功磁場比你更強的人。」
左唯忍不住拍手叫好,畢竟認識鄲老兄快五年,他也跟著倒霉了快五年。
其實,這「衰」倒也不是真的很淒慘的那種衰,反正就是很不幸運就對了。
「那不一樣,我和她真的很離奇,只要我們一靠近對方的勢力範圍,必定會有事情發生,就像是被詛咒般的屢試不爽。」
陰惻惻的刻意壓低了音量,鄲封只要想起這幾天許多的離奇巧合,就忍不住直打哆嗦。
「真的嗎?那恐怕是兩大衰神交會,你們的功力勢均力敵吧。這樣的奇人軼事你一定得帶我去見識、見識。」听得津津有味,左唯是有興趣極了。
「那有什麼問題,只不過,你也得出力幫我極力游說她,要不然我們兩個都得喝西北風了。」
豪爽的點了點頭,鄲封才正想借著左唯的專業來評斷于穎彤,畢竟左唯也是個小有名氣的電視劇導演。
「知道了。」點了點頭,左唯也想見識究竟是誰能讓龜毛鄲如此鍥而不舍?
再說,能親眼見到兩大衰神相會,那可是盛大空前的聚會,怎麼能叫人不期待呀。
「走吧,趁著現在她快下班,要不然又得挨罵了。」望了眼時間,鄲封提起手袋即知即行的站起了身子。
他已經可以想見等一下又會是一個怎麼混亂的場面。
其實和于穎彤相處越久,鄲封發現自己對她真是越有興趣。
于穎彤就像一個悶葫蘆,外表看起來孤傲冷然,對誰都是那副淡淡的笑臉,叫人模不著頭緒也無法深入她的內心。
但是,事實上,她比誰都還要熱情,比任何人都渴求熱情。
先不論自己當初對她莫名的熟悉與好感,光憑這幾天的相處,鄲封對她實在是好奇的不得了。于穎彤就像是一個待開發的寶庫!
而鄲封相信——
他將會是那把開啟寶藏的鎖匙。
「你怎麼又來了?」無奈的嘆著氣,只要听見診所里又傳出莫名災情,于穎彤不用懷疑也知道是誰又大駕光臨。
「別這麼不歡迎我,好歹我也算是你親愛的病患之一。」
跳開地下的玻璃碎片,鄲封發現今天新增的傷亡名單換成了牆上的掛鐘。
對這樣的陣仗是越來越駕輕就熟,鄲封直接扳開瘋掉的自動門,順便熟練的關掉了總開關,他領著目瞪口呆的左唯直接奔到了于穎彤的面前。
「不好意思,小小診所無法承受你這大佛,拜托你另覓良醫吧。」
從頭到尾都懶得瞥他一眼,于穎彤面對這每天必來的禍害,早已經習慣到麻木。
反正這短短的三天里,醫院里該壞、不該壞的東西全都報銷了,她也正好趁這個機會來個汰舊換新,所以面對診所里接二連三的災情,于穎彤也試著放開心胸的認命了。
「你別這麼冷淡,好歹我今天也替你介紹了新客人,他可是擁有一口爛牙的有錢人,包準你財源滾滾而來,所以,別再為那些小損失記恨了。」
推了推替死鬼左唯,鄲封討好的陪著笑臉。
「你好。」
這才意興闌珊的將眼光從報紙上調開,于穎彤望著鄲封身旁陌生的男人,微微的點了點頭。
「久仰了。」由衷的感嘆著,左唯總算見識到了他們兩人無敵的威力。
「他是左唯,是個導演,今天是特地來前來關說的。」
鄲封攬住了好哥兒們的肩,簡單的替他們介紹著。
「關說什麼?我已經說了絕對不拍廣告,找誰來結果都會是一樣的。」
朝鄲封眨了眨眼,于穎彤曖昧的眼波不停地在他們身上流轉。
原來,鄲封的親密愛人是個導演。嗯,夫唱婦隨,同是圈內人呢。
了然的點了點頭,望著眼前不相上下的兩人,他們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了。
「于小姐條件這麼好,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被硬架著上場,左唯只好附和的點著頭。
「不要。」堅決的搖頭,于穎彤連考慮都不需要。
「我們電視台的兩大王牌都出動了,難道還是請不動你?」
其實也並不一定非要于穎彤不可,只是要求完美的個性實在讓鄲封無法甘心。
「我說了,誰來都一樣。」軟硬都不吃,于穎彤十分的堅持。
「算了,如果于小姐真的不願意,那就別勉強了。」
鮑道的開了口,雖然于穎彤的條件真的很好,但是左唯還是深信「勉強不會有好結果」的金科玉律。
「左唯,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不敢相信盟友竟然當面背離他,鄲封覺得自己真是悲哀到極點。
「這位先生,還是你說的公道。」打斷了鄲封的哀嚎,于穎彤贊賞地望著左唯。「拜托你管好你家瘋子鄲,叫他別再來煩我了。」
既然和瘋子鄲本人無法溝通,于穎彤只好轉向他的枕邊人下手。
雖然她覺得左唯看起來並不太像會喜歡男人,不過這種事情哪能這麼簡單地一眼看透,說不定是瘋子鄲強迫人家的。
「他不是我家瘋子鄲。」悶悶的笑著,左唯大概可以猜出她誤會了些什麼。
「是、是,他不是你家瘋子鄲,我了解的。」
早知道他們一定不會輕易松口承認,于穎彤也懶得再去爭論,反正她了解就夠了。
「雖然瘋子鄲真的很瘋,其實他也是不錯的人。站在朋友的立場,還是希望你能好好待他。」
看著他們親密的勾肩搭背,于穎彤有一種嫁女兒的復雜心態。
「他是,我不是。他的親密愛人是我們老總,是當初被強迫的。」
吃吃的笑著,既然無法改變她根深蒂固的執念,那左唯選擇自己先撇清,再繼續一起抹黑鄲封。
「是嗎?」恍然大悟地點了頭,于穎彤可憐的望了鄲封一眼,替他的坎坷遭遇心酸。
「你們夠了沒?我都說了我不是,哪里來的強迫?」
氣得臉色一陣黑、一陣白,鄲封瞪著自己昔日的好哥兒們,徹底的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唉……是自己笨,帶了一個小人來毀謗自己。
「不要怪他,這對他來說是一段很不愉快的回憶。」
忍著笑,左唯熱切的望著于穎彤,心底對她有意思極了。
「我知道,左先生,你要多多開導他呀。」
同情心已經開始泛濫,于穎彤好可憐的望著瘋子鄲,完全沒注意到一旁左唯異常熱切的注視。「我會的。」偷偷瞥了鄲封一眼,左唯心底有些愧疚。
「左先生,我有東西放在你車上,能不能麻煩你去拿一下。」
于穎彤沒注意到,可是鄲封卻看見了。強壓下心底陣陣涌起的不快,鄲封咬牙切齒的瞪著左唯,一點也不喜歡他看于穎彤的眼神。
「什麼東西?」感受到鄲封的殺氣,左唯乖乖的改了口。「哦,我知道了。我去拿,你們先聊聊。」第一次看見鄲老兄這般的殺氣騰騰,腦筋一轉,左唯大概也看出了些什麼。
扁看鄲封會對哪一個女孩子如此鍥而不舍就可以窺見端倪,更不要說一向沒脾氣的他,現在是多麼的怒火騰騰了。
可惜的望了于穎彤一眼,為了兄弟之情,他只好放棄了。有些低落的走出門外,左唯大方的將屋內小天地留給他們。
「為什麼左唯說什麼你就相信,我說的你都不肯相信?」
看見左唯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鄲封才酸溜溜的望向身後的她。
「我哪有?」被吼的有些委屈,于穎彤莫名其妙的望著瘋子鄲。
「我上次不是已經證明給你看,證明了我喜歡的是女人,為什麼你還是不肯相信?」
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心底復雜的情緒,煩躁的撥亂了頭發,鄲封一點也不熟悉這樣的自己。
在演藝圈打滾這麼多年,其中不乏沒有比她更美艷的女星主動投懷送抱,他一向是可以泰然處之的。
鄲封怎麼也想不透自己現在會被一個認識不到三天的女人給引出這麼多莫名的情緒。
短短的三天,他有心疼、有吃醋,還有許多莫名其妙的堅持和義無反顧。
十分清楚這些透露出的訊息,鄲封怔怔的望著于穎彤清麗的笑容,胸中鼓動的震撼,讓他對一切再沒有懷疑。
是一見鐘情?還是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染了被虐的習慣,再也戒不了?
「我……」
一瞬間真的感受到他偶有的男子氣概,于穎彤愣愣的不知該怎麼回應他。
「我喜歡的是女人,而且我喜歡你。」
吶吶的望著她美麗的臉龐,鄲封直覺地月兌口而出,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告白來得突兀。
非但如此,他心底還涌起一抹熟悉的感觸,久久不散。
「你……」
被他突如其來的告白震飛出九霄雲外,于穎彤呆呆的望著瘋子鄲,腦子里霎時空白一片。
「我是認真的。」
活了近三十年,鄲封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只是這次心底卻強烈的透露著非她莫屬的訊息。
或許,他真的是非她莫屬了。
「你瘋了。」好不容易拉回神智,這是于穎彤惟一的知覺。
「能不能請你好好考慮一下,我說的全都是認真的。」
堅定的眼神瞅著她瞧,鄲封知道她需要時間消化一切。
「這幾天我要出差,等我回來之後,我希望能听見你的回答。」
「我……」
從他的眼里看出不容忽略的認真,于穎彤蹙起了眉頭不發一語。
靜靜的看著他離開了診所,于穎彤才頹坐在沙發上愣愣的發著呆。
瘋子鄲不但不喜歡男人,而且還喜歡她?!
這真是一個太難消化的消息了。
他一定是瘋了,而且瘋得很徹底。于穎彤鴕鳥的想著。
鴕鳥的選擇將一切先拋在腦後,她起身拉下了鐵門,決心不再自尋煩惱。
反正,瘋子鄲一定是瘋了,而且說不定過幾天之後他就會恢復正常。
嗯,一定是這樣的。
于穎彤默默的催眠著自己,逃避的將自己投入成堆的公事之中。
又在診所里忙到三更半夜,于穎彤回到租賃的小鮑寓時已經是深夜時分。
打開了屋內所有的電燈,她一向不喜歡晚上那孤寂冷清的感覺。
新時代新女性可以不需要男人,但是這也只限于白天。一到晚上,孤寂感會更容易跑出來作祟,排山倒海的吞噬掉所有倔傲的骨氣。
唉……也難怪媽媽當初和老爸離婚之後,會那麼著急的尋找生命的第二春。
真的是寂寞難耐呀。
把自己丟入了溫暖的大床,于穎彤悶悶的腦子里莫名的浮現出鄲封的身影,想起下午他說的一字一句,她還是忍不住微紅了臉頰。
鄲封竟然會喜歡她?于穎彤還是滿心的不可思議。
自從三年前結束了最後一場戀情之後,于穎彤早對男人失去了信心和興趣。
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樣的,不是貪戀美色積了滿腦子的,就是貪著她辛苦攢起來的小小積蓄,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會真心的關心她,會體貼的去關心到她受傷敏感的內心深處。
從小,老爸就因為另結新歡而拋棄她們母女倆,媽媽又為了尋找生命的第二春而丟下了她。
一直活在被拋棄的不安全之中,于穎彤需要強大的安全感去滿足自己無止盡的害怕和索求。
只是,從來沒有人能夠負荷得了她。
也或許是她這樣自私的人,早就沒了愛人的資格與勇氣,畢竟她最愛的人,一直只有自己。
不論怎樣,即使寂寞,她還是不願意再談論感情,不願意再一次傻傻地相信美好的愛情童話。
所以,對于鄲封,她只好說聲抱歉了。
只是……于穎彤怔怔的望著粉白的天花板靜靜地出神,
她真的、真的好寂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