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自由,在你身邊 第七章

花東之行,在眾人的樂觀其成下成行。他們搭乘飛機來到花蓮,再租車沿路玩賞。

他們開著車沿著花東縱谷公路游覽花東景點。行駛在貫通花蓮、台東的「綠色走廊」上,走訪縱谷區內的觀光景點。這些未經文明污染的純樸自然景觀,以及廣闊無垠的田園,令人不禁放開胸懷,將滿身塵俗抖落在山林田野間。而走在太魯閣峽谷,又不禁讓人贊嘆造物者之鬼斧神工。

沿著立霧溪的峽谷風景線而行,觸目所及皆是壁立千仞的峭壁、斷崖、峽谷、連綿曲折的山洞墜道、大理岩層和溪流等風光。

截然不同的景致,在他們游賞的旅程里,全都一一走遍。

然後,不能免俗的,來到花東地區,當然得泡泡碳酸溫泉,消除游樂所造成的疲勞。一行人住進附設有溫泉的大飯店。

***

「你覺得如何,會不會太熱?」韓煒游近冷靜身旁,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汗珠。

韓煒訂下飯店最好、最大的房間,房內的浴池,大得可供三、四個人在池中嬉戲,而不會互相干擾。

但這對韓煒而言,完全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只見他向外游了一圈,便又不甘寂寞地游回冷靜身邊。

冷靜搖了搖頭,回答韓煒的問題︰

「不會,不會太熱。這溫泉好舒服。」

冷靜掬起滿手的溫泉,輕輕地淋在韓煒肩上。

韓煒也如法炮制地掬起溫泉,溫柔地淋至冷靜頸邊。唇也隨著落下的水珠,降至冷靜優美的頸項。

「我喜歡溫泉在你身上的味道,有些淡淡的咸味。」

冷靜申吟了一聲,抬起頭露出整個頸部,好方便韓煒的探尋。

「你喜歡我這樣吻你嗎?」韓煒輕輕地落下一吻。「還是……」他側頭吸吮冷靜的頸側,留下深深的吻痕。「這樣呢?」

冷靜的回答是幾聲無力的申吟。

「我喜歡在水里和你的念頭,但現在我已經忍不住了,或許稍晚吧……」

韓煒抱著冷靜步出浴池,水聲嘩啦地泄下。他抱著冷靜直接走進臥室,壓根不管濕濃濃的身體會弄濕地毯。

「水……我們的身上都是水……」冷靜在韓煒將她的身體放至床上時,稍稍恢復神智。

「我已經忍不住了。」

***

房內一片靜默。冷靜靜靜地享受韓煒的體重。

餅了好久,韓煒才有辦法移動。如果不是怕自己壓壞了冷靜,他也許到明天早上都不會想動。他喜愛目前的狀況,因為那加深了他們之間的親密感。

此行並不單純只是游樂,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而要達成這個目的,他需要很多的運氣及鼓勵。

不諱言,此時的求愛,全是為了培養自信。

他想自冷靜身上得到更多,更多的回應、更多的承諾、更多的——

愛。

「韓煒?」冷靜在他翻身離開她身上時,充滿睡意地喚道。

「沒事,你繼續睡。」將她擁進懷中,韓煒輕聲安撫。

冷靜在他懷中挪動了幾下,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後,便沉沉地睡去。

韓煒在她身邊靜靜躺了很久,不敢動一下,怕吵醒了她。

她看起來非常甜美,嬌弱地躺在他的臂彎里,黑發性感地披在白皙的肩頭上,更增添了一份迷人的豐采。

他抬手輕撫她披散在枕上的黑發。柔順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地一再撫模。他不自覺地緊摟著她,低頭輕吻著她的頭頂。

甜美的冷靜只屬于他的,這個想法讓韓煒露出自滿的笑容。

只有他看得到她面具底下的真面目、只有他能獨享她熱情的回應、只有他能听到她滿足的嚶嚀……她是屬于他的,而她也會永遠屬于他。

冷靜突然瑟縮的身體,讓他注意到溫暖已在消褪後逐漸消失。他伸手拉起被踢至床下的被褥,仔細地讓冷靜的身體整個覆蓋在溫暖之中,撥開滑至她臉上的發絲,溫柔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不要拒絕我。冷靜,不要拒絕我……」

***

冷靜茫然地看著手上的戒指。一覺醒來發現手上多了個設計精美的戒指,她一點興奮的感覺也沒有。

她知道韓煒的意思。

送她戒指,是為了取代先前的婚戒,也代表兩人的婚姻重頭開始。

但她卻害怕這種感覺,害怕這種就要失去自由,從此之後要歸屬一個人的感覺。

什麼是婚前恐懼癥,她這時才感受到——在她結婚許久之後。

她一直是懷著自己終會獲得自由的想法,與韓煒共度這一年的婚姻生活。她以為自己終會獲得自由,也一直朝著終會與韓煒分離的想法去面對愛上他的事實。

如今,事情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卻不知道要做何回應。

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韓煒,不知道要怎麼抉擇。

她想選擇愛情,她想選擇自由,她想永遠和韓煒在一起,卻害怕被剝奪了自我;她不想選擇,卻被迫面對選擇……

不管她選擇了什麼,終有一方會受到傷害。

***

冷靜躲避著韓煒熾熱的視線,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她向等候她吃飯的眾人道歉,仍閃避著韓煒帶著詢問的眼光。

一頓飯下來,冷靜始終沒有迎視韓煒的目光,就算開口說話,也顯得小心翼翼,深怕會說錯話的模樣。

韓煒終于意識到冷靜不願馬上給他答案,只好模模鼻子,耐著性子等下去。

孰料這一等,等到了花束之行結束了、等到了他們日到台南、等到了他上台北開會……冷靜始終未回應他。

***

韓煒覺得自己需要好好地睡一覺。

一整天的會議再加上事後的討論,讓他緊繃的精神已經有些不振,可是整個晚上不安的心神,讓他急于趕回台南。

他駕著車,自韓氏企業的地下停車場駛出。一心只想著趕上最後一班飛機的他,全然沒有注意到自他離開停車場後,就有一輛車尾隨著他駛來。

韓煒心不在焉地打開方向燈,轉動著方向盤,視線不經意地落在後照鏡上。一輛疾駛而來的白色轎車引起了他的注意,就在他意識到轎車的目標是他時,他連忙轉動方向盤,試圖躲開直接的撞擊。

他的腳本能地踩煞車,他的手本能地旋轉方向盤,車子的輪胎發出可怕的尖銳聲,而天空在他的眼前打轉、打轉……

然後「踫」一聲,一切變得靜寂。

***

冷靜……

冷靜自床上翻起,冷汗直流。她的耳中仿佛還能听到惡夢中韓煒的呼喊。

她轉身打開床頭燈,看了眼時鐘。還不到十二點。

到台北開會的韓煒,應該睡了吧?

心中涌起的陣陣不安,讓她無法忽視。她下床走到窗前,在窗前佇立了一會兒,遽然轉過身,走到床頭櫃的電話旁。

她不管,她一定要打個電話確認韓煒平安無事。

她的手朝電話伸去,倏然響起的電話聲讓她差點驚跳而起。

「喂!」她急忙接起電話。「什麼?韓煒出車禍!」

***

冷靜幾乎是攤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她得坐著,才能讓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韓煒躺在病床上,一手腕上吊著點滴,另一手則緊纏著繃帶,額上也用繃帶纏繞著,臉上有著幾道割傷,那是汽車玻璃所劃傷的。他很幸運地除了輕微的腦震蕩、手部骨折外,其余一切安好。

看著他許久,冷靜狂細的心跳,才慢慢地恢復正常。

他曾醒來過,在警方做過筆錄並向她再三保證自己無事後,又臣服在一劑麻醉藥下。

冷靜伸出手,輕輕地撫著他的臉,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她低垂著頭,哀衷地痛哭,在確定他無事後,哭出自己的松懈及慶幸。

靜放在床上的手動了動,伸手撫過她的臉頰,拭去她的淚珠。

「別哭,小女孩。」比平常低沉的嗓音響起,話中帶著安撫。「別哭。我沒事啊!」

冷靜伸手捧住他的手,將臉埋進他的手掌中,任淚水不斷地奔流。

「小女孩,別哭……」韓煒試著伸起另一手安慰她,不意一陣抽痛讓他合哼了一聲。「唔!」

冷靜猛地抬起頭,望見他緊蹙的眉頭。

「怎麼了?你哪里痛?我去叫醫生。」說著,她起身就要奔出病房。

「等等,冷靜我沒事。」韓煒拉住冷靜。「我沒事。」

冷靜回過頭看著韓煒,眼中余悸猶存。

「我看到你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不管我怎麼呼喚,你還是動也不動……」她哽咽地道。腦中仍深刻印著她剛到醫院時,看到他的模樣。

「我沒事。」他稍稍使力,將冷靜拉至床邊,抬高手將她擁進懷中。冷靜在床緣坐下,彎腰趴在他的胸前。

「我沒事,你不是看到我好好的嗎?我沒事、我沒事了……」他輕輕地拍著冷靜的背,柔聲地安撫著。

慕容雨打開病房時,看到的正是這一幕,接著她又悄悄地關上門。

「怎麼了?怎麼不進去?」宇文宙提著食物,不解地道。他身邊的商承,臉上也有著相同問題。

「現在是冷靜的時間。」慕容雨一言以蔽之。

宇文宙及商承露出了解的表情。

「那現在呢?總不能一直拿著東西在這里罰站吧!」宇文宙問道。

慕容雨想了會兒,提議道︰

「先到轉角的休息室坐會兒,等一下再進去。」

兩人點頭同意,跟在慕容雨的身後走向休息室。

***

「那個冷靜,一點也不像你形容的那般冷漠,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年輕女孩呀!」一坐定,宇文宙就開口抱怨商承的情報有誤。

「以前的她的確很冷漠啊!」商承說著,話中有著濃濃的困惑。

「她以前確實很冷漠。」慕容雨開口聲援商承。「可是她變了很多。」

「你看吧,我說得沒有錯。」商承平反成功,開口向宇文宙邀功。

「可是怎麼可能?不是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她怎麼會改變如此大?」宇文宙無法將他們口中冷漠的冷靜與現在的冷靜連想在一起。

「一切都是因為愛。」商承伸手撫著心,滿臉感動地道。「少爺的深情,融化了少夫人冰冷的心靈,讓她失去溫度的心,重新獲得溫暖。那是愛情的奇跡,偉大的愛情所顯現的奇跡。」

宇文宙翻了翻白眼,受不了地搖搖頭。

慕容雨露齒一笑,贊同地點點頭

「或許是如此。」

「一定是這樣!」商承信誓旦旦地道,頓時陷入幻想情境中。「少爺不忍心讓少夫人陷入冰冷寂寞的境地,所以英雄救美地將她自黑暗中拯救出來,進而發現愛的真諦……」

宇文宙在一旁低語問著慕容雨︰

「韓煒知不知道自己被神化了?」

「知道。可是他沒有辦法阻止商承。」慕容雨低聲回應。

她和韓煒、商承從小一起長大,小韓煒三歲的商承,從小就將韓煒當成崇拜的對象,一直到現在,這種崇拜的心態仍然存在。

「我想,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也該拿食物去給韓煒和冷靜吃了。」見商承兀自說個不停,宇文宙開口提議。

「嗯,我想也是。」慕容雨贊同地點點頭。

「……所以,我認為——」商承驀地停下話,張著嘴巴看著兩人從他身前走過。「喂,你們要去哪?等等我啊!」

他連忙拎起水果追了上去。

***

「開車撞我的人是董大偉。」韓煒靠坐在立起的床上,開口直言。趁著冷靜回去拿東西的空檔,他找來商承及宇文宙提起此事。

「董氏企業的小開?」宇文宙蹙起眉,對韓煒隱瞞此事的原因感到疑惑。「你不是跟警方說你沒看到是誰撞你的嗎?」

「我在昏迷前,听到董大偉打電話救護車,我想他並無意害死我。」

「所以你要放他一馬?」宇文宙揚高聲音,不贊成地搖著頭。

「少爺,怎麼可以放過這種人?他撞你一次,就有可能撞你第二次,這種人就要送到牢里去關一陣子,他才會學乖。」商承叨念著他的意見。

「他是冷靜的哥哥。」韓煒說出主要原因,接著又開口道︰「而且我不要冷靜知道這件事。」韓煒的表情有著絕對的認真。

宇文宙與他對看了許久,終于開口同意︰

「我會閉緊嘴巴。」

韓煒滿意地點點頭,轉頭看著商承。

「商承,你呢?」

「我還是覺得這種人應該到牢里蹲一蹲。」商承嘟嚷著,最後還是屈服在韓煒的目光下。「我知道了。少爺,我不會讓少夫人知道這件事的。」

「你告訴我們這件事,應該不只是為了要我們的保證吧?」宇文宙開口問道。

「當然不是,我有事交代你們去處理。」

「少爺有事盡避吩咐,屬下一定會盡全力完成。」商承一副盡忠職守的模樣。

「董大偉會做這種事,或許跟董氏企業近來傳出的周轉不靈有關,他大概把所有的錯都怪在我身上吧。」韓煒分析道。「我要你們把此事告訴董老,讓董老知道我們已經在注意他們了。」

「這樣做有什麼用意嗎?」宇文宙問道。

「董大偉肯定是背著董老做這件事。依董老的性格,他會忙著找人支援,而不是去做這種有害無利的行為。告訴董老這件事,一方面是要他看好自己的兒子;一方面也是在提醒他,經過此事,韓氏企業不可能會伸出援手,要他毋需利用冷靜來攀關系了。」

「真是一石二鳥。」宇文宙贊道。「這會兒我們連拒絕的理由都不用想,董大偉已經幫我們想好了。」

「董大偉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韓煒下了結論。

***

冷靜緩緩走在人行道上。街道上的行人有的神色匆忙,有的步履悠閑,有的正三五好友成群行走,有的獨自己一人左顧右盼,每個人都朝著目標在前進。

只有她,茫然地不知去向。她知道自己應該回醫院照顧韓煒,但醫院中讓人窒息的氣氛,一直在她身邊圍繞著,久久不散。

她的腦中不斷憶起韓煒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幕。

她的心每在憶起當時,就會疼痛難耐,那種無法控制的痛苦,正一點一滴地冷卻她狂熱的愛。

如果有一天,韓煒真的離開了她,她會受不了……她絕對無法忍受。

她握著手上韓煒送的戒指,心中涌起陣陣悲慟。她無法忽略這件事帶給她的感覺,如果沒有這件事,那麼她或許會漠視心中的警訊,假裝與韓煒在一起,她仍舊自在快樂。

可是這件事卻明白地告訴她,她太在乎韓煒了。她在乎他,已經超過她所願意給與,而能收放自如的境界;她的在乎,已經讓她害怕自己總有一天會為了愛他、甘願失去所有的一切。

她沒有一切可以失去,她所擁有的只有她薄弱得可以的自尊,及即將擁有的自由。

她害怕這種失去掌控的感覺。她知道,如果自己選擇了留在韓煒身邊,那將連逃離的機會也沒有了。

失去了掌控權、失去了自尊、失去了自由……如果她選擇了留在韓煒身邊,她將失去一切。

***

選擇,總是最困難的。我始終不喜歡選擇。

人每天要面對各種不同的選擇,選擇吃的、選擇穿的、選擇用的、選擇身邊所有的一切,最後還得選擇最後的結局。

我無法像那飛蛾,去撲那焚身熾火,卻又希望自己能如同浴火鳳凰,活出真正的價值。

怕樸那火,卻又希望能獲得那結果。我是如此矛盾,卻無法擺月兌矛盾,活得豁達。

我始終是自卑的。自卑自己孤兒的身份、自卑自己的不夠顯眼、自卑自己活得不夠自信、自卑自己無法融入人群……

世界上有各式各樣的人,我卻認識了看似無情卻有情的他。就是有人可以率性地如他一般——

那種天下無難事的自信,怕是我一輩子也無法學會並擁有的吧!

我羨慕他的自信,也想讓自己擁有如此的自信。

卻又像在空談般,發現最終自己始終連一丁點冒險的自信也沒有。

害怕冒險,不敢放任自己的心不顧一切地去愛。

我多想戴著戒指,向他高呼自己滿腔的愛意;我多想在他多情的注視下,回給他更深更深的情意;我多想在他帶著疑問的目光下,告訴他自己的深情……

可是,我卻始終沒有勇氣如此做;始終只能在夜深人靜之時,才向自己坦承愛上他的事實。那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實……我的愛,是無法說出口的無奈。

所以在面對選擇的同時,我也只會選擇不傷害自己的方式,選擇了自私地保護自己、選擇了漠視他的愛。

選擇了我不再確定是否是正確的——

自由。

冷靜希望自己能忘卻韓煒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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